二十
季寧也顧不得回答他,催動馬匹朝南城城牆跑去,季寧發現一路都是燒灼過的痕跡,顯然大火是從城外越過城牆蔓延進城的,只是城牆處的火勢已被無數的水龍槍抽取海水控制住,反倒是城內的大火由於撲救不力而愈演愈烈。
座下的馬匹因為灼熱的地面越發躁動起來,終於在離城牆數步之遙的地方踟躕不前,任季寧怎樣揮動馬鞭也只在原地打轉。季寧沒奈何跳下馬背,忍著腳底傳來的灼熱奮力奔跑,終於踏上了水痕未乾的城牆台階。他回頭一望,馬匹已不知跑到何處去了,而身後冒著黑煙的廢墟、天邊紅光灼灼的烈焰、海上傳來的廝殺碰撞之聲,無不讓他忽然一怔: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跑到這裡來?水華那個女孩的擔憂悲慼,是什麼時候被自己如此重視了呢?
"什麼人?站住!"隨著一聲暴喝,季寧身前的城牆上忽然出現了五六個巡防的士兵,端著寒光閃閃的長矛,居高臨下地對準了季寧。
"我奉總督小姐所托來見玄林大人的,大人在嗎?"季寧見這些士兵衣甲上滿是血跡火痕,神情疲憊緊張,顯然剛剛經歷過生死大變,不由為玄林的安危擔心起來。
士兵中有人在總督府裡見過季寧,便收起長矛回答道:"大人在角堡前的城牆上督戰,若是不怕危險,就隨我們來吧。"
季寧道了謝,爬上城牆台階,走到那小隊巡邏兵身邊。越過那些士兵的肩頭,季寧終於看到了那些嘶喊打鬥之聲的來源--原本漆黑平靜的海面上,不知何時駛來了五六艘巨大的鐵船,藉著夜色的掩護竟然侵入到距離交城城牆不過數箭之遙的海面上。這些鐵船式樣古怪,既無船樓,又無槳櫓,倒彷彿一個個碩大的橢圓形口袋漂浮在水面上一般。而此刻十餘艘交城守軍的戰艦正追擊著這些欲往深海駛去的龐然大物,交城戰艦顯然已是傾巢出動,想將敵船包圍攔截,一些靠潛水爬上敵船的交城士兵正在己方箭只的掩護下在甲板上與敵軍廝殺。
"冰族狗急跳牆,跑到下面那些封存的商棧裡搶糧食,被我們發現就交上了火。"一個士兵見季寧望著遠處的戰鬥,隨口解釋道。
季寧心中一動,往城牆的外側走過幾步,低頭卻見昔日螺殼般整齊繁多的商棧如今只剩下了斷壁殘垣,烏黑的煙柱還不時從某處升起。顯然這些商棧是在冰族與守軍的戰鬥中燃燒起來的,並成為引發城內大火的源頭,而當城牆上的火勢被守軍用水龍槍撲滅後,被隔絕在沙灘上的大火便在吞沒了商棧中一切可燃之物後漸漸熄滅了,反倒是蔓延到城內的火勢越演越烈。
"救命……"一陣從海面吹來的夜風忽然帶來了廢墟中斷斷續續的求救聲,讓季寧心中一寒,看來這場大火,給交城百姓帶來了不小的傷亡損失。
那些巡邏的士兵顯然全部心思都落在前方海面的戰鬥上,根本無暇理會廢墟中的呻吟,不時抽出弓箭來,射向落入近海的冰族水手。季寧等得不耐,便自行沿著城牆往角堡處走去,果然藉著火焰的光芒看見玄林在眾將的簇擁下,站立在距離戰鬥最近的城頭。
一眼便看見玄林胸前纏著染血的繃帶,顯然是用撕破的披風草草包紮,季寧不便貿然上前,只向身邊一個面熟之人問道:"請問總督大人怎麼受了傷,傷勢如何?"
"督戰之時,有冰族刺客從天而降,刺傷了大人。"那人見是季寧,低聲道,"傷在胸腹,很是凶險,奈何總督大人死活不聽勸告,非要帶傷在此觀陣。"
刺客從天而降,難道便是明石?季寧正想上前見過玄林,忽聽有人興奮地大喊了一聲:"敵船沉了!"
眾人一驚,果然見那幾艘形狀古怪的敵艦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下沉,一刻之內竟完全沉沒在海水之中!
"恭喜總督大人,全殲了所有冰族船隻!"有人最先從目瞪口呆中反應過來,引帶得其他官員紛紛附和著祝賀。
"它們不是沉沒,是潛入水中逃走了。"玄林繼續深鎖著眉頭,根本不理會身邊眾人的逢迎,"怪不得冰族將船隻建造成如此怪異的模樣,真真匪夷所思……"
"總督大人明見。"守城參將連忙接口道,"這些冰族怪船時而潛入水下行進,時而冒出水面,所以此番突襲交城,等巡望的士兵發現它們的蹤跡時,已是近在咫尺。"
"他們一共搶走了多少糧食?"玄林問道。
"等末將聞訊帶兵前來時,他們已洗劫了十多家商棧。末將生怕他們劫掠更多,便下令放火,寧可將那些糧食焚燬也不能讓冰族人奪取。所以估計他們收穫並不大。"
"做得雖不錯,卻引發交城大火,苦了百姓。"玄林說到這裡,方才僵直地轉過身子,望向身後的交城。滿空的紅光撲面而來,玄林不由一震,"這火怎會蔓延如此?交城城守呢?"
"下官派人去通知太守,但太守宿醉,無法喚醒。"一個文官模樣的人回答道。
"該死!"玄林勃然怒道,"那你們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救火!"說到這裡,他驀地伸手摀住傷處,踉蹌了一下,慌得身後眾人趕緊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