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47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35
第1089章  有的人

房俊卻是鬱悶了,老東西你高興個啥?

  咱倆可不是一路人啊!

  房俊皺眉道:“您是千古人鏡,公正無私,一生以諍言立命!可小侄我卻幹不來這個,咱只想當一個讒言媚上的佞臣,高官得坐駿馬得騎,榮華富貴逍遙一生,豈不快哉?”

  劉玄意以手撫額……

  特麼老子活了快三十年,還從沒見過能夠將立志當佞臣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人!

  房老二,你牛!

  一旁的獄卒們則是眼中精光閃閃,一臉崇拜!

  這才是榜樣啊!

  金錢美女,升官發財,世俗之人哪個不想?可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自詡儒門學子,滿口仁義道德可是背地里幹得還不都是這些事?

  當真是當了表子還要立牌坊,無恥之極!

  瞧瞧人家房俊,就是仗著老爹的權勢,就是在陛下面前明目張膽的溜鬚拍馬,就是敢堂堂正正的說出來——老子就是要做個佞臣!

  這是真君子,還是真小人?

  甭管是哪種,總之,房二就是房二,從古至今、大唐上下,獨一無二!

  偏偏人家說到做到,佞臣又如何?

  照樣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你不服?

  不服也不行……

  魏徵差點被噎個半死,氣得鬍子都翹起來!

  瞪眼怒叱道:“休要拿這些胡說八道的言語來矇騙老夫!老夫且來問你,若是沒有心系百姓,何故去招惹元家、招惹世家門閥?若是心中沒有仁愛,何故要自己將所有罪責一肩承擔,草草將此案終結?若不是心懷憐憫,何故要將所有鼓譟生事之百姓統統釋放?”

  房俊撓頭,不知如何回答。

  自己是個清正廉潔的偉光正嗎?

  答案是否定的,上輩子不是,這輩子照樣不是……

  他只是想要不負穿越一場的福利,在這個繁華錦繡的時代做一些事情,改變一些事情,為這個多災多難、又憐又愛的民族奠定一個更加牢固的基礎。

  或許有一天大唐依舊會滅亡,五代十國照樣混戰一團,大宋依舊會興起,但是房俊希望自己能夠開拓這個民族的視野,讓更先進的社會改革步伐加快一些。

  至於忠臣還是佞臣……

  他從未多做考慮。

  既然哄著李二陛下能夠得到欣賞、支持、重用,那又何必裝出一副清正廉潔的正直模樣,使得自己的道路曲折而崎嶇呢?

  他始終堅信一點,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的就是好貓……

  但是魏徵所言,卻正中房俊心懷。

  自己或許可以貪污,或許可以受賄,或許可以逢迎拍馬讒言媚上,但是心底對於天下百姓的仁愛和憐憫卻始終如一。這是一群可憐的百姓,

亦是一群偉大的百姓,他們在卑微中生存,受盡凌辱吃盡艱辛,卻總是能夠在帝國傾覆神州陸沉之後奮起餘力驅除韃虜,用生命和鮮血譜寫嶄新的篇章!

  這樣的百姓,誰能不愛?

  沉默片刻,房俊也不故意報復魏徵了,輕嘆道:“仁者愛人,世之至理。老百姓太苦,他們要跟天鬥、跟地鬥、跟風霜雨雪鬥、跟山川河流鬥,他們不停的鬥,只為了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可是偏偏總有一些自詡高高處於雲端之上的世家門閥不把人當人,讓這些老百姓還要在生存的夾縫當中跟他們鬥!某看不慣,所以就要代表這些老百姓跟那些世家門閥鬥一斗,看看到底是他們生來高貴,還是老百姓至善若水!”

  一番話說到後來語氣鏗鏘,充沛著一股無與倫比的自信!

  歷史在已經證明,凡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都將被人民無情的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帝王王朝如此,世家門閥亦是如此!

  魏徵讚許的點點頭,欣慰的笑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故此今日才會拖著殘軀前來這大理寺的監牢,為你擋擋風雨。”

  房俊愕然,心中頓時一暖。

  怪不得魏徵會來到此處,應是預見到世家門閥如同狂風驟雨的反擊即將到來,這才前來為他站腳助威。

  別看魏徵垂垂老矣人之將死,可是人的名樹的影,只要他魏徵還有一口氣在,就還是那個忠言直諫的位置,還是那個無懼無畏的千古人鏡!

  房俊以前一直認為魏徵正是以這種形象和方式來換取自己的政治地位,現在才陡然發覺自己的狹隘。

  這是一個真正願意為國為民剖肝瀝膽不懼生死的偉人!

  魏徵目光閃動,看著房俊笑道:“怎地,小混球是否被老夫的拳拳相護之心感動?若果真如此,不若賦詩一首,當做老夫不久之後的輓聯,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房俊。

  房俊的詩詞才華自然毋庸置疑,提筆成章自然不在話下。但是魏徵是什麼人?貞觀一朝的諍言直臣,千古以降前所未有的錚錚鐵骨!房俊要寫出一首什麼樣的詩詞才能配得上魏徵的名聲地位歷史功績?

  房俊笑看魏徵道:“當真要寫?”

  他這麼一問,眾人盡皆變色!

  誰不知道房俊最出名的不是寫詩填詞歌功頌德,而是賦詩罵人?想當初平康坊的名伎被房俊的詩詞捉弄得慾死慾仙,魏王殿下更是在其生涯被房俊譜寫出難以抹滅的污點……

  聽房俊這語氣……難不成現在要寫出一首詩來嘲諷魏徵?

  最緊張的自然是魏叔玉,急忙喝叱道:“放肆!吾父不過是客氣一句,你還當真了?吾父備受天下敬仰,公正率直清廉如水,豈是你這等肆意妄為的紈絝子弟可以妄加評論?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房俊就冷笑:“某本不願寫,你既然如此辱我,那還就非寫不可了!”

  魏叔玉嚇壞了,瞪眼道:“用不著!”

  這棒槌一肚子壞水兒,誰知道會不會寫出一首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的詩詞來?若是其中再有一兩句足以傳世的佳句,那就立即成為魏徵清廉一生的黑歷史……

  魏徵微笑著拍拍兒子的手,笑看著房俊說道:“儘管寫來便是,老夫一生俯仰無愧,何須擔心被人詰難污衊?”

  這就是氣度啊!

  心底無私,自然天地寬闊,光明磊落!

  房俊撫掌大笑,起身來到桌前,提筆蘸墨,凝神半晌,琢磨著寫哪首詩送給魏徵為好?

  想了想,放棄桌上的宣紙,一手提筆,一手拿起硯台,轉身對著身後那片雪白的牆壁。

  筆走龍蛇,墨跡淋漓。

  “有的人活著

  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還活著……”

  “有的人

  騎在人民頭上:'呵,我多偉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 …”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有的人

  情願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有的人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場可以看到;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

  百姓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貞觀十五年,某與鄭國公獄中暢飲,時有所感,題詩一首,以為共勉……”

  最後一字寫完,房俊只覺得心中酣暢,投筆於地,轉身提起酒壺高高舉起傾斜,清亮的酒水如同一道白練傾瀉,仰著頭張著嘴,將一壺酒一飲而盡。

  “痛快!”

  房俊自己為自己喝了一聲採!

  人總得有所追求,無論是經世濟國,亦或是混吃等死……

  人也總得有個目標,無論是惠及天下,亦或是禍國殃民……

  魏徵這一生算是為天下奉獻,公正清廉愛民如子,雖然未死,亦可蓋棺定論。

  自己呢?

  或者就像牆上的字句中寫得那樣……

  “把名字刻入石頭的

  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

  只要春風吹到的地方

  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功過褒貶,豈是幾塊墓碑、幾本史書就能道盡?

  百姓心中自有一桿秤,他們稱量天下,自有分量。

  那些大奸大惡,迷惑得了一時,又怎能迷惑得了百世?

  那些世家門閥騎在百姓的頭上想不朽,遲早比他們的屍首爛得更早;那些清正官員一心為民,百信的心中永遠為他們祭奠……

  忽而,一聲暴喝在獄中響起!

  “來人吶!將這個目無君上、言語刻薄的混賬拖出去砍了!”

  滿室皆驚!...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39
第1090章  不挨揍才不正常!

“來人吶!將這個目無君上、言語刻薄的混賬拖出去砍了!”

  這一聲暴喝猶如九天之外雲層之上的雷霆,破開烏雲降臨世間震得人雙耳發麻膽顫心驚!

  眾人大驚之下扭頭看去,卻正是黑著一張臉的李二陛下站在牢房門口,魁梧的身材筆直肅立,一身錦緞常服無風自動,雙目圓瞪,怒視房俊。

  在他身後,太子李承乾以手撫額,一臉無奈……

  剛剛這一聲怒喝,正是出自李二陛下之口!

  牢房之中出去魏徵之外,盡皆嚇得戰戰兢兢、魂不附體。李二陛下隨著年齡的增加威望更甚往昔,那股帝王之威有若實質一般,只是平素雖然威望慎重,卻甚少如現在這般怒氣勃發。

  帝王之怒,血流漂杵!

  雖則不至於一怒之下大開殺戒,但是這股威嚴誰能相抗?

  就連一向跟李二陛下頂牛如同家常便飯的魏徵也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躬身施禮道:“老臣見過陛下……”

  面對魏徵,李二陛下面容稍霽,狠狠瞪了房俊一眼,親自上前攙扶著魏徵的手臂,埋怨道:“你身子這般虛弱,正當在家中好生調理,無緣無故跑到這監牢大獄之中作甚?叔玉,且攙扶你父親回家休息吧。”

  魏叔玉被李二陛下的威勢嚇得渾身僵直,聞言趕緊上前,顫聲應道:“諾。”

  魏徵則緩緩搖頭,目光直視李二陛下,沉聲說道:“房俊不堪,未能領會聖意致使陛下進退維谷取捨兩難,這是他的不對。然則此子心底純善宅心仁厚,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保住那些無辜的百姓,陛下又何忍叱責於他,讓那些殘虐暴戾的世家門閥幸災樂禍?至於將其砍頭,更是萬萬不妥。”

  李二陛下的威勢頓時一滯。

  眼前這個跟他作對一輩子的老傢伙曾經讓他厭煩到極點,無數次的萌生出將其賜死之念頭。現在依然這般毫無顧忌的駁斥他的帝王顏面,偏偏他心底卻生不出幾分惱意……

  歲月無情,流水穿石。

  帝王無情,手執日月。

  可他李二即便是天下至尊、八荒之主,說到底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無情說來簡單,可是誰又能真正做到?

  面前這位目光矍鑠的老者毫不相讓的與自己咄咄相對,可是那佝僂的脊背、雪白的鬚髮、顫抖的肢體……無一不在昭示著生命的活力已然漸漸的離去,或許就在明日,宮中便會收到一紙訃告。

  貞觀一朝,忠臣良將如云如雨,震古鑠今!

  可惜隨著時光的流逝,這些帝國的支柱漸漸凋零,徒留往昔的崢嶸歲月風流傳說,怎能不令人唏噓扼腕?

  自從魏徵收回那份記載了生平諫言的記錄,李二陛下對他的滿腔怨氣也就消失殆盡。這時見到魏徵拖著病體亦要來到牢獄之中為房俊站腳助威,盡顯其力保帝國未來棟樑之心意,鐵石一般的心腸也不由得軟了下來……

  只是回首見到牆壁上那挺秀的字跡淋漓的墨汁,

一股怒氣立刻再次沖天而起!

  “萬萬不妥?依朕看來,此子死有餘辜!”

  李二陛下憤然說道。

  房俊眨巴眨巴眼睛,一臉懵逼。

  就算是咱擅作主張私自對元家一案終結,甚至是當眾宣判,那可罪不至死吧?

  這口口聲聲要打要殺,到底是為了啥?

  心裡一股怨氣漸漸凝聚。

  你要我當刀子,我就當刀子,面對關隴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毅然決然的衝鋒陷陣,就算是偶有差錯,那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何至於張嘴就要砍了自己的腦袋?

  就算是一隻鷹犬也要多加維護吧……

  他本身對李二陛下更多的是“敬”,而總是缺少“畏”,這時候心中不忿,倔脾氣便犯了起來。

  房俊斜眼瞅著大理寺少卿劉玄意,說道:“大理寺乃是天下牢獄重地,理當守衛森嚴、防護嚴密,何以無關人等卻可以這般自有出入,有如閑庭信步一般?”

  劉玄意愣了愣,等到他明白房俊言中之意,頓時一頓暴汗!

  啥也不說了,房二,老子就服你!

  這特麼就是在明目張膽的將皇帝陛下和魏徵說成是“無關人等”,你是吃了豹子膽,還是吃了老鷹鞭?

  這是要上天啊……

  一側的獄卒們鵪鶉一般瑟縮在角落,眼觀鼻鼻觀心瑟瑟發抖。

  娘咧!

  房二你要死就去死,跑咱們大理寺發什麼瘋?

  這若是陛下雷霆震怒,咱們豈不是也得跟著吃瓜落……

  李承乾則一臉無語的看著房俊。

  房二,你這是作得哪門子妖?

  李二陛下眼珠子都快氣紅了,好嘛,朕說你兩句,居然敢諷刺朕是無關人等?

  他還為發作,魏徵倒是先發作了。

  魏徵抓著桌上的酒杯就衝著房俊擲過去,罵道:“囂張小兒,膽敢諷刺老夫是無關人等?便是你爹在老夫面前亦要以禮相待,你算個什麼東西!趕緊道歉,老夫尚能不與你一般計較,否則信不信老夫打死你?”

  這話出口,牢房內除去李二陛下之外的所有人都一臉羨慕崇拜的看向房俊。

  都知道魏徵就是來給房俊站腳助威的,卻實在是想不到魏徵對於房俊居然維護到這種程度!

  房俊剛剛的言語明顯就是衝著李二陛下來的,可魏徵卻寧可將其攬到自己身上,以此來給李二陛下一個台階下。

  這可是鐵面無私、一生諍諫的魏徵!

  公正是他的一貫態度,可是有誰見過魏徵對一個後輩這般維護?

  更令大家震驚的是,人家房俊完全不買賬……

  只見房俊梗著脖子說道:“在下所言句句在理,為何要道歉?大理寺乃是牢獄重地,所羈押之犯人各個都是朝中高官顯貴,自當嚴加看管以免相互串供,影響案件的審理。律法之前,人人平等,別說是你鄭國公,就算是皇帝陛下與案件無關,亦不得私自接觸犯人!”

  得,這算是完全拒絕了魏徵的好意,將矛頭對準了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氣得鼻子都差點冒煙!

  眼睛快要氣得噴火,咬著牙齦一字字陰仄仄說道:“怎地,不信朕能砍了你?”

  房俊梗著脖子,無所畏懼:“信,怎麼不信?您是天下至尊,八荒之主,億萬黎庶之性命盡操之於手,您讓誰三更死,閻王都不敢留誰到五更!您一聲令下,盡可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微臣小小一個京兆尹、華亭侯,捏死了還不就是您動動手指頭的事兒……哎呀!陛下您幹嘛打我?哎呦……別打了……”

  話未說完,暴怒的李二陛下早已飛起一腳踹在房俊臀側,將房俊踹得一個趔趄。繼而猛虎下山一般撲上去拳打腳踢,打得房俊雪雪呼痛,狼狽不堪。

  牢獄之中所有人都傻了眼。

  就連見慣風雨的魏徵都目瞪口呆,看著暴怒如狂的李二陛下心中驚悸,自己以往有的時候可是不比房俊將李二陛下氣得輕,若是惹得李二陛下這麼揍自己一頓……

  自己會不會一杯毒酒、一把寶劍、或者一丈白綾就自己結束了自己?

  被皇帝這般毆打,簡直就是千古笑柄,丟不起那人吶!

  可是瞅瞅人家房俊,不僅敢於左支右擋哇哇大叫,還能一疊聲的求饒,骨氣全無,甚至時不時的喊一句“別打臉”……

  魏徵驚嘆,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房俊還真就是一個千古佞臣的好坯子……

  唯有李承乾對此見慣不怪,饒有興致的欣賞這牆壁上的題字。

  房俊被父皇揍一頓有什麼好奇怪?這貨總是能將父皇惹得暴怒。

  若是哪天房俊不挨揍了,那才是真的奇怪好不好……

  李承乾欣賞著房俊的字體,嘖嘖讚歎,看了一會兒,也就明白了父皇何以如此暴怒的原因。

  臉上掛不住了唄……...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43
第1091 章   帝王之怒,拳打腳踢

帝王為了保證自己及屬下的尊榮威儀不被冒犯,為了不讓別人蓋過自己及屬下的風光瀟灑,為了籠絡更多社會優秀人才為自己打工、為國家服務、為人民服務,就在服飾、坐乘、住房等方面製定了森嚴的社會禮儀等級特權制度。

  當這些特權展現出來的時候,就會形成“帝王威儀”,權威、厚重、嚴肅、不容侵犯……

  一個合格的帝王等閒絕對不會再臣子麵前暴露出自己的喜怒,時刻維持著“帝王威儀”,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權威和地位,令臣子心有所忌、保持敬畏。

  故此,如同李二陛下這樣的英武帝王一旦失態,帶給人們的震撼是極其強大的!

  牢獄之中所有人都石化了一般,就這麼呆愣愣的看著李二陛下對房俊拳打腳踢,房俊則哇哇大叫,左支右擋,狼狽不堪……

  房俊是真的沒想到李二陛下會這般生氣,這般惱怒!

  至於挨打倒是沒什麼,這位不僅是帝王,更是長輩、是岳父,也沒什麼有臉沒臉,挨打就挨打唄。只是這頓打挨得有些莫名其妙,固然是因為自己的嘲諷激怒了李二陛下,但是說到底不還是因為李二陛下進來的時候那沒頭沒腦的一句“拉出去砍了”?

  咱到底是咋了,就到了“拉出去砍了”的地步?

  幸虧這裡不是玄幻世界,否則李二陛下身邊若是有一位能夠臻達“飛花摘葉傷人立死”亦或“金丹大成飛劍殺人”境界的修士,李二陛下一聲令下立即動手,自己這個時候豈非已經是一具屍體?

  那才是真的冤!

  李二陛下一個窩心腳踹在房俊胸口,房俊一下被踹得狠了,喘了口氣,趁著李二陛下調整步伐的空檔開口怒道:“陛下要殺要剮,總要給人個理由吧?否則到了閻王哪兒微臣豈不是要做一個糊塗鬼……”

  李二陛下見到房俊還敢反駁,消散一些的火氣頓時再次凝聚,甚至猶有甚之,大怒道:“犯了死罪猶不自知,還敢在此裝糊塗?”

  房俊都快哭了:“可是陛下,微臣當真不知所犯何錯?”

  李二陛下暴怒,拳腳相繼而至,一邊打一邊罵:“誰騎在百姓頭上,誰又給百姓當牛馬?”

  “誰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誰又情願做野草?”

  “誰特麼活著別人就不能活,誰特麼活著是為了多數人更好的活?”

  “誰會被百姓摔垮,誰的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

  李二陛下氣得咬牙切齒!

  朕位尊九五,富有四海,登基以來更是兢兢業業夙夜難寐,一心一意為了百姓的福祉嘔心瀝血,立志成為古往今來最最偉大的君王,超越秦始皇成就千古一帝的宏圖霸業!

  結果呢?

  你個兔崽子居然敢諷刺朕騎在百姓頭上,把名字刻入石頭想要不休,更有甚者朕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特麼不打你打誰?

  房俊這才恍然大悟,

明白到李二陛下這股沖天怒火從何而來。

  但問題是……

  “陛下,誤會,誤會呀……”

  房俊大聲喊冤,他覺得自己都快冤死了!

  不就是一時裝逼剽竊了一首《有的人》,在哄魏徵老頭開心的同時還能標榜一下自己提升一下逼格麼?

  咱是真的沒想罵你啊!

  “陛下,微臣所言什麼騎在百姓頭上、把名字刻入石頭想要不休、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這說得都是那些世家門閥啊,哪裡是諷刺陛下了?陛下誤會了……”

  “此言當真?”

  李二陛下打得也有些累,便喘著氣停了手。

  當年雖然亦是上馬提槊衝鋒陷陣,但是到底年紀大了,多年來養尊處優身上的贅肉越來越多,耐力卻是越來越少。況且房俊這個棒槌身上好似銅皮鐵骨一般,反震之力自己也不好受……

  心裡想想,好像那些話的確都能夠扣在世家門閥的頭上。

  狐疑的看了房俊一眼,難道這小子當真就只是想要罵罵世家門閥,跟自己沒什麼關係?

  房俊都快哭出了,趕緊眼巴巴的看著李二陛下說道:“陛下明鑑,微臣所言句句屬實!再者說了,微臣是佞臣啊,啥叫佞臣?佞臣就是順著陛下,想陛下之所想,思陛下之所思,一心一意遵從陛下的旨意辦事,陛下讓微臣往東,微臣絕不往西,陛下讓微臣抓狗,微臣絕不攆雞……”

  李承乾摀住了臉。

  劉玄意不忍目睹。

  魏徵氣得鼻子冒煙,手指頭顫巍巍的指著房俊,怒道:“無恥,無恥之尤……”

  李二陛下也尷尬了,雖說這話聽著心裡著實舒坦,可他到底是個要臉面的,哪怕當了表子也得立一座牌坊的那種……

  趕緊咳嗽一聲,叱道:“胡說些什麼?趕緊起來,休要丟人現眼!”

  房俊自詡佞臣,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令他頗為不爽。

  你是佞臣,朕豈不就是昏君?

  自古以來,從不乏有雄才大略的明君,更不缺昏庸懦弱治國無策的昏君;既有名垂千古的治世之能臣,也有遺臭萬年誤國害民的佞臣。俗話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明君與能臣,昏君與奸臣,都是相伴而生的。

  君主的慧眼識人知人善任,是其能力的最大值。準確辨別臣子的忠奸與才能,是成人臣為人君者的能力的核心。

  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

  表面上看奸臣為自己,自私奸詐,蒙蔽君主。可是君主何嘗不是因為自私,唯恐有人傷害到自己的統治而盲目的寧枉勿縱,才成為昏君的呢?

  佞臣與昏君,從來都是相映成趣、狼狽為奸……

  房俊趕緊閉嘴。

  想要當好一個佞臣的首要條件就是懂得看眼色……

  魏徵氣得不輕,讓魏叔玉攙扶他起來,恨恨的瞪了房俊一眼,嫌棄道:“空有華美之樂章錦繡之胸懷,卻無君子之至誠人臣之諍諫,老夫不屑與你為伍!”

  言罷,向李二陛下躬身施禮道:“老臣告退。”

  就那麼施施然的走掉。

  既然李二陛下能夠親自來到這裡,便代表會力挺房俊到底,自己又何必為了維護房俊致使自家兒孫遭受記恨呢?

  死之將至的魏徵,一向強硬剛直的性情也稍稍懂得了轉圜……

  魏徵剛走,孫伏伽便急匆匆趕來。

  他與李二陛下一同回到大理寺,不過先行去處理房俊“投案自首”的諸般程序,這是處理完了,才匆匆趕來。

  在牢房門口與魏徵建立,稍後進入牢房,第一眼便見到雪白的一面牆壁之上那一首酣暢淋漓的《有的人》……

  孫伏伽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是狀元出身,文采自然一流,細細讀之,愈發疑惑。

  看著倒是能令人熱血沸騰,讀來也確實入骨三分,通篇那種濃濃的諷刺和質樸的讚美如飲甘霖,實乃難得一見的佳作。只是這行文之間文字淺白言簡意賅,毫無典故引用,實在是平庸至極。

  待到看見最後的落款,心裡不由得吃驚:既是房俊所作,那自然不是文采不夠才導致行文這般淺白,難道這是房俊新近創出的體裁,追求“返璞歸真”的效果?

  嗯嗯,若是當真如此,那房俊之才華當真是震古鑠今,這般淺白的文字亦能勾畫出這般深刻的意蘊,的確是非同小可……

  他就根本無法想像,房俊之所以寫得出這首《有的人》完全就是抄襲剽竊,跟文風體裁有個毛的關係?

  只要房俊願意,隨隨便便就能寫得出數十種風格各異的詩詞歌賦來,能嚇死個人……

  孫伏伽瞅了房俊一眼,見到這位臉上有幾塊淤青,一身雪白的中衣此刻滿是腳印灰塵,狼狽至極。

  而大理寺的官員們屏息靜氣肅立一旁,盡皆靠牆而立,一臉驚詫……

  這到底是出了啥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47
第1092章   入獄

任孫伏伽再是思慮敏捷、想像豐富,怕是亦想不到剛剛皇帝陛下大發雷霆全無形象的在這間牢獄之中對一位侯爵高官拳打腳踢,連聲喝罵……

  “陛下,微臣查看了華亭侯的全部手續,由少卿劉玄意負責登記歸檔,皆無疏漏之處。接下來大理寺將會啟動就華亭侯彈劾一案的調查審理,力求公平公正,絕不會授人話柄,惹人詬病。”

  孫伏伽顧不得牢房中的詭異氣氛,一進來便向李二陛下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力求公平公正”、“絕不授人話柄,惹人詬病”……

  這話怎麼看都是向李二陛下投誠之語,事實上孫伏伽也的確是朝中為數不多的沒有世家門閥背景的中間派,眼中只有皇帝,一心效忠皇帝。

  當然,也不能因為這兩句話就認為孫伏伽是跟房俊一樣只知揣摩聖意、一心媚上的“佞臣”。孫伏伽公正清廉有口皆碑,絕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參與而判處冤假錯案,哪怕這個人是皇帝……

  只所為這樣說話,實在是因為房俊將元家一案處理的首尾乾淨,即拿出了首惡殺之有了交待,又乾脆利落的當眾結案,誰也找不出太多毛病來。

  難不成要犧牲掉京兆府的威信,一舉翻案?

  任何律法的本質都是保障社會的平穩有序,若是當真翻案,恐怕長安城的百姓將會立即掀起一股暴烈的風潮,威脅到關中的穩定……

  李二陛下點點頭,瞥了劉玄意一眼,記得這是渝國公劉政會的長子,讚許了一句:“做得不錯,要再接再厲公正辦事,不要辱沒了爾父之威名。”

  劉政會隋時是太原留守李淵的舊部,隋末大業年間,為太原鷹揚府司馬,以兵隸屬李淵麾下,後來成為李唐首義之功臣,頗得李淵之信任。唐朝建立後,他奉命留守太原,經營後方。劉武周攻陷太原後,劉政會被俘,仍忠心不屈。

  劉玄意激動得渾身打擺子,連忙肅然躬身道:“微臣定然不負陛下之殷望,勤勉為人,清廉為官。”

  他雖然承襲了其父劉政會渝國公的爵位,但是並非李二陛下的嫡系。劉政會是高祖李淵的人,雖然一向對李二陛下信服有加,卻始終並不親近……

  今日陰差陽錯居然能得到李二陛下的讚許,怎能不令他激動?

  李二陛下見到房俊在一邊揉著嘴角嘴裡嘟嘟囔囔,一腳將他踹開,大馬金刀的坐在酒桌前的椅子上,哼了一聲說道:“大理寺乃是刑獄重地,威重嚴苛之所在,豈能因為某些人的身份背景便多有照顧?”

  劉玄意猶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心中喜悅一下踪影全無,戰戰兢兢說道:“微臣知罪。”

  領導說啥就是啥,哪怕說的不對,身為下屬也不能當眾辯駁。

  非得跟領導辯出個一二三,哪怕明明你有理,那也是傻子……

  劉玄意不傻,當即認錯,絕不還嘴。

  房俊在一旁揉了揉又被踹了一腳的臀側,一臉幽怨。

  李二陛下瞥了他一眼,

淡淡說道:“朝廷自有法度,爾這次肆意妄為,罪過難免,總是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便在此間羈押幾日,聽候大理寺的調查審理做出判決,不可依仗身份在此仗勢欺人,爾可知曉?”

  房俊趕緊點頭:“微臣曉得。”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

  不管怎麼說,他都有慫恿鼓動百姓衝擊道德坊的嫌疑,這是大事,若是定罪說不得就要丟官罷職,而且必將承受天下所有世家門閥的詰難攻殲,所以他才會先行一步“投案自首”,就是要接著大理寺這塊招牌遮風擋雨。

  若是按照他先前的計劃將百姓們盡數釋放,一切責任由他自己一肩擔起,那麼必然要成為眾矢之的,世家門閥定然叫囂著對他嚴懲。但現在因為李義府的自作主張,致使整件事有了替罪羊,讓那些百姓當了替死鬼,形勢便大大緩解。

  世家門閥也不一定就非得要房俊一擼到底,有著李二陛下庇護那是不可能的,他們只是想要一個交待,來繼續保持世家門閥頭頂上的光環和地位。

  這樣一來,氣勢其實已然在不經意間減弱了不少。

  只要大理寺再做出房俊“無罪”的定論,便是再將房俊恨之入骨之人亦不得不偃旗息鼓。

  畢竟就算是世家門閥也不可能一條心的想要置房俊於死地,無論哪一個陣營,總是有一些人因為利益或者別的什麼原因,而導致其“身在曹營心在漢”……

  *

  房俊前往大理寺“投案自首”,而後被大理寺羈押的消息一瞬間便傳遍整個長安,各界反應不一。

  世家門閥磨拳擦掌,認為皇帝這是已然在世家門閥的重壓之下放棄了房俊,將其拋出來當替死鬼、背黑鍋。一向被房俊死死壓制的關隴集團更是群情振奮,彈劾的節奏陡然加快,力求將房俊幹掉!

  而長安城的百姓卻群情洶洶,鼓譟一片!

  房二郎這樣的好官還要入獄,這還是大唐麼,還是貞觀朝麼,還有天理麼?

  若非房二郎鐵面無私硬頂著世家門閥的壓力掘了元家的祖墳,替那八十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昭雪冤屈,不知道還得有多少個那樣的少女遭受如此酷刑慘死,說不定明天被殺了衝入墓穴殉葬的便有自家的閨女……

  整個長安城沸反盈天!房俊知道李二陛下定然會維護自己,即便是進了大理寺的監牢亦無任何憂慮之處。房玄齡久經官場早就修煉成精,之所以託病不去上朝亦是看通這一點,任由房俊去折騰也不沾邊,免得屆時旁人說三道四,反而不美。所以乾脆躲到驪山的農莊里繼續組織各地才俊編撰《字典》的大計,對房俊之事不聞不問。

  可是房家的一眾女眷卻看不透這一點……

  她們只是看到皇帝在世家門閥雪片一般的彈劾奏疏之下屈服了,將房俊打入大理寺的監牢等待處置。

  房家後宅之中,盧氏破口大罵……

  “咱家二郎辛辛苦苦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陛下才站出來跟那些心裡生了蛆蟲的世家門閥們打擂台,結果一點點的小錯便頂不住壓力將二郎拋出來當替死鬼,哪裡有這般當皇帝的?有好處的時候吃相比誰都難看,有壓力了就將臣子甩出來背鍋,簡直過分!”

  盧氏生性剽悍,才不管是不是皇帝,嘴上毫不留情。

  依著她的性子,哪怕李二陛下現在站在她的面前,為了兒子也敢上去啐一口!

  可是高陽公主就尷尬了……

  婆婆這口口聲聲辱罵的可是她的父皇,偏生在她看來罵得又很有道理,心裡想要替父皇辯解幾句都找不到說辭,只能花容黯淡在一邊乾著急。

  心裡暗暗埋怨父皇辦事不講究,怎能將郎君丟進大獄呢?

  房家內宅最有政治天賦的自然要數武媚娘,只是再好的天賦也要親身經歷加以磨礪才會綻放出奪目的光華,只是掌握著房家財權的武媚娘現在顯然還沒有進化到能將天下男兒都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境界。

  雖然心中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否則家主房玄齡為何一副穩坐釣魚台八風不動的模樣?郎君可是房家未來的頂樑柱,若是郎君倒下了,房家的未來可就就一片黯淡,房玄齡不可能無動於衷。

  但是正所謂關心則亂,一想到大理寺監牢之中的郎君有可能遭受毒打、虐待、刑訊逼供,武媚娘就淡定不了……

  可她只是個妾侍的身份,這邊又沒有她說話的地方,只能心中焦慮,無計可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49
第1093章  高陽之怒(上)

長媳杜氏一向將房俊這個小叔子當做自己的親兄弟看待,此刻難免心焦如焚,抹著眼淚埋怨身邊老神在在的房遺直:“二郎受了冤屈,你這當哥哥的怎能這般無動於衷?好歹也出去打聽打聽情況,讓娘能夠放心。”

  房遺直嘿了一聲,不悅道:“我去哪裡打聽情況?那可是大理寺,你當是長安縣衙啊?”

  杜氏賭氣道:“你一天到晚酒宴無數詩會繁忙,酒肉朋友不可計數,難道就沒有家中跟大理寺有關聯的熟人?”

  房遺直語氣一滯,有些羞惱。

  “你當大理寺是什麼地方?但凡進了大理寺的官員哪怕不死也得脫層皮,這個時候誰敢輕易打探消息,難道不怕被誤認為是二郎的同黨麼?再者說了,二郎此次所為確實過分,且不說那些世家門閥沒有招惹他便被他掘了祖墳將累世的名聲毀於一旦,便是那煽動百姓衝擊道德坊的罪名就足夠判處一個斬立決!不過二郎乃是陛下女婿,又有父親這個當朝宰輔在,死罪是一定可免的,爾等婦人盡可放心便是。”

  平素跟他來往的都是一些世家子弟,現在自家兄弟明顯是跟世家門閥對著幹,那些以往的好友全都與自己劃清界限,不肯往來。自己正為這件事情糾結鬱悶呢,若非二郎任性,怎能導致自己現在被世家子弟所排擠?

  不過那到底是自己的兄弟,若說一點也不擔心自然不能。

  正如他自己所言,房俊是為了陛下辦事,又是陛下的女婿,還有父親房玄齡這尊大神杵在這裡,只要不是謀逆的大罪就不可能被判處一個斬立決,性命當可無礙。

  只要命不丟,又有什麼大事?

  二郎詩才天授,若是沒有那些繁雜俗物羈絆,或許能夠在詩詞之道上更進一步,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反正在房遺直看來哪怕是官居首輔宰執天下,到底也只是一介俗物,哪裡記得上一篇錦繡文章、一闋華美詩詞?

  他卻從來未曾想過,若是沒有房俊現在如日中天的地位權勢,單單靠著他那即將致仕告老的父親房玄齡,會否還有那麼多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願意捧著他、奉承他?

  這傢伙甚至沒心沒肺的想著,若二郎果真丟官罷爵說不得亦是文壇一件美事……

  杜氏差點氣死,恨恨的瞪了不著調的房遺直一眼,心裡氣不過,纖手便偷偷的伸過去,揪住房遺直肋下的軟肉狠狠一擰。

  “嘶……”

  房遺直眼睛陡然睜大,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對這個瘋婆娘破口大罵。不過好歹他也知道心疼媳婦,若是這個時候被別人發現夫妻間的小動作,媳婦被老娘狠狠的叱責一頓自然難免。

  為了媳婦不在弟媳面前丟面子,房遺直已無比剛強的忍耐力死死的忍住……

  盧氏又開始罵:“這個老不死的也不知道搞什麼鬼,自己跑去農莊躲清靜,卻將二郎一個人丟在獄中不管,哪裡有這樣為人父者?真真是過分!”

  兒子、兒媳們閉嘴不言。

  這話她能說,

小輩們怎麼接話?

  儘管大家心裡都對房玄齡的淡定不以為然,甚至是頗有怨言……

  正在這時,一個家僕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主母,大事不好!”

  家僕一進門便大叫。

  武媚娘叱責道:“如此慌張成何體統!好好順順氣兒再說話。”

  那家僕嚇了一跳,趕緊一疊聲的賠罪。

  在房家家僕下人眼中,最為敬重懼怕的便是武娘子……

  主母盧氏出身世家高門,性子卻粗疏了一些,平素對家中的瑣事雜物並不上心,對待下人們也更加寬厚仁慈,小小不言之過錯往往也都是一笑置之。

  長媳杜氏按說應當是盧氏之下管家的一把手,但杜氏生性謹小慎微有些懦弱,自是鎮不住那些油滑的家僕,沒人怕她。

  二兒媳高陽公主身驕肉貴金枝玉葉,哪裡懂得家中繁雜事務?

  小姐房秀珠天真爛漫,更是毫無機心。

  故此,房家內宅說話分量最重的便成了武娘子……

  沒人敢因為武娘子只是二郎的一個侍妾而心存輕視。

  且不說這乃是皇帝陛下“御賜”給二郎的侍妾,單單就武娘子執掌房家財權一事來說,誰敢不敬重萬分?

  放眼大唐的高門貴族,誰家會讓一個侍妾掌握著家中所有賺錢的產業,偏生還能打理得井井有條、賞罰分明?

  武媚娘秀美蹙了蹙,微惱問道:“到底發生何事?”

  她亦看得出來,若非是發生大事,這些經由她一手調教的家僕下人輕易不會這般慌張失態。

  那家僕喘勻了氣,這才小心翼翼回道:“三郎在東市那邊與人發生爭執,發生鬥毆,現在被刑部官差拿了,羈押在刑部大牢。小的前去刑部大牢,卻未曾見到三郎,刑部那邊說是三郎失手致使別人重傷,必須要收押審理,一邊審判雙方的權責……”

  整個大堂里頓時一靜。

  盧氏一雙眉毛揚起,手掌一拍桌案,怒道:“怎地,都將吾房家當做面人想捏就捏?前頭二郎入了大理寺的牢獄,後腳又將三郎抓入刑部的大牢,這是想要將房家斷子絕孫還是怎地?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家僕亦是忿忿不平:“回主母,三郎只是因口角用硬物砸傷了那人額頭,根本不曾重傷。對方報案,刑部來人卻趕在長安縣之前到來,二話不說便將三郎羈押入獄,分明就是袒護於對方,污衊三郎!”

  一眾女眷俱是心生惱怒,這是看著房俊犯了錯,就想牆倒眾人推麼?

  武媚娘心思細膩,問道:“對方是誰家?”

  家僕回道:“是令狐家的小兒子,令狐鎖。”

  難怪!

  令狐鎖是令狐德棻最鍾愛的幼孫,令狐德棻屢次三番的被房俊折辱,甚至不得不在太極殿上撞柱裝死來躲避尷尬,現在房俊被皇帝下獄,房家風雨飄搖,令狐家跳出來落井下石自然再正常不過。

  高陽公主怒不可遏,這種被人欺上門來騎在頭上的屈辱感是她前所未有的,憤然起身,嬌聲叱道:“韋挺是要袒護他們關隴集團,執法犯法麼?來人,備車,本宮要親自去刑部衙門看看,到底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還是關隴集團的天下?”

  公主殿下柳眉倒豎,氣憤不已。

  韋挺乃是新任刑部尚書,出身於關中韋氏,亦是關隴集團之一員。

  那家僕應了一聲,不敢違抗,趕緊轉身退出備車。

  盧氏亦站起來說道:“吾也前去。 ”

  武媚娘趕緊站起來拉住盧氏的手臂,勸慰道:“豈能讓母親出面?您是誥命夫人,身份不同,還是媳婦陪著姐姐前去比較好。”

  高陽公主的年紀沒武媚娘大,但她是公主身份,又是正室大婦,論理武媚娘是要稱呼一聲姐姐的。

  刑部乃是朝廷重地,不得輕辱。

  盧氏乃是房玄齡的夫人,無論如何都有些授人以柄。

  反觀高陽公主雖是房家兒媳,卻也是皇室公主,哪怕不講理一些,別人也無話可說。難道誰還能在打壓房家的同時將砲口對準皇室?

  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盧氏剽悍倒是剽悍,卻也不是沒點智謀,武媚娘這麼一勸她便知道武媚娘的用意,心裡讚了一句二郎的這個侍妾果然每遇大事有靜氣,心思靈動,思慮周全。

  只是……

  她擔憂的瞅了一眼高陽公主的小肚子,滿面憂色道:“你們倆個正懷著身子呢,若是有什麼萬一……”

  武媚娘甜甜的笑起來:“就是這樣才好呢,令狐家不是想要訛人嗎?這次定然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51
第1094章  高陽之怒(中)

盧氏這才面容稍霽,叮囑道:“一定要當心,三郎左右也不過是個鬥毆生事,令狐家再是過分也不能怎樣,你們不可魯莽,動了胎氣。”

  凡事只要有武媚娘出馬,盧氏心中就算是徹底踏實。

  在她的印象裡,似乎多麼艱難的局面都難不住這個秀外慧中滿肚子陰謀詭計的兒媳婦……

  長媳杜氏在一旁看得心裡不是滋味。

  家中遭遇大事,公公脫身室外不管不問,那定然是有他的道理。但是房遺直堂堂長子嫡孫安坐於內,讓兩個身懷有孕的弟媳婦去出頭,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她便推了房遺直一把,說道:“三郎有事,你既然身為兄長豈能坐視?還是你去一趟刑部衙門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想法子將三郎撈出來才是正當。”

  她倒是沒有旁的想法,只是想著若這個時候房遺直避而不出反倒讓兩個弟媳婦出面撈人,日後傳出去豈不是要惹人恥笑?

  誰料房遺直哪裡願意管這樣的事情?

  將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拒絕道:“誰愛去誰去,某可不去!三郎年紀小小便在外惹是生非,這次正好給他一個教訓,否則日後豈不是要成為另一個二郎?咱家有那麼一位棒槌就算是祖宗乾了缺德事,若是三郎也那樣,咱家的門風就算是徹底毀了!不去不去,某絕對不去!”

  盧氏氣得大罵:“老娘怎地生了你這個孽障?兄弟出事,你卻顧念自己的顏面不管不顧,哪裡有你這樣的兄長?當真是窩囊至極!”

  心裡愈發悲戚,說著說著眼淚便下來了。

  向著若是這時候二郎在家,無論是找人前去說項談判,亦或直接帶人直接去砸了令狐家的牌樓,哪裡用得著她操半點心?都是老娘肚子裡頭爬出去的,差距怎地就這麼大呢?

  房遺直被母親罵得面紅耳赤,乾脆一甩手徑自回了房間,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杜氏怒其不爭,氣得眼圈兒都紅了,卻也沒辦法,只好說道:“嫂子陪你們去吧。”

  武媚娘看不起房遺直的懦弱,但是對性格柔順和善的杜氏卻向來親近,聞言寬慰道:“嫂嫂何必生氣?大兄便是這般性情,誰也不會見怪。這件事並不麻煩,嫂嫂且在家照顧母親,吾和殿下區去去就回。”

  杜氏只得作罷。

  門口馬車已然備好,盧氏叮囑二人千萬注意身體,又將府中家將部曲盡數招來,命大家務必保護好二位少夫人的安危,這才看著高陽公主與武媚娘乘坐四輪馬車出了家門。

  *

  刑部尚書韋挺端坐在刑部大堂之上,有些心煩意亂。

  令狐家的小少主令狐鎖與房玄齡的三公子房遺則發聲口角,繼而被房遺則用硬物擊中額頭……

  這算是屁大點事兒?

  偏偏刑部當中有令狐德棻昔年的學生,私自將房遺則羈押在了刑部大獄之中,並且揚言錯處全在房遺則,定然要判房遺則一個惡意傷人之罪!

  韋挺很是有些惱火,

即惱火於手下人口出狂言徇私枉法,更惱火於這幫混蛋肆意妄為將自己頂在牆角下不來台!

  韋氏乃是關隴集團一員不假,在如今房俊於關隴集團明刀明槍的干架這個關鍵時刻維護關隴集團的利益亦是正途,可偏偏他還有一個身份,齊王李佑的老丈人……

  李佑被陛下責罰貶斥出京,到了齊州那個尿不拉絲的鬼地方稱王稱霸,當初很是鬧騰了一番,甚至手底下有幾個心術不正的傢伙慫恿李佑造反… …

  那段時間當真是把韋挺嚇得夙夜難寐,心驚肉跳,無數封書信苦苦相勸,唯恐李佑一時糊塗受了小人懵逼幹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牽連自己的閨女,牽連自己,甚至牽連韋家。

  幸好有房俊暗中維護李佑,使得李佑能夠沉下心來“鶯歌燕舞貪圖享樂”,這才熄了造反的心思……

  現如今李佑奉詔回京,陛下對其並不歡喜,日後的道路顯然也艱難得多。

  這種情況之下,與李佑交情不錯的房俊便很有可能成為日後李佑的一大庇護。

  別看現在房俊似乎因為道德坊一案處於下風,朝中一片喊打喊殺之聲,但是在韋挺看來,陛下的維護之意並未曾稍減半分,即便是現在礙於形勢不得不讓房俊沉下去,異日也定然會再次升起來!

  為啥?

  房俊的能力在那裡擺著呢!

  這樣年輕有為、能力超群又忠心耿耿的臣子,皇帝怎麼會不喜歡?怎麼會不重用?不僅僅是皇帝,便是太子亦時常暴露對於房俊的看重和信任!

  可以想見,未來幾十年內房俊的崛起已是必然……

  韋家是關隴集團的一員,但絕非核心。

  不是核心就意味著關隴集團的絕大部分利益是韋家沾不上的,同樣,即便是關隴集團遭受打擊受到重創,韋家的實際利益亦不會有多少折損。

  這種情勢之下,韋挺怎麼會願意往死裡得罪房俊?

  可現在房遺則的人已經在刑部大獄,若是他明目張膽的放任房遺則離去……

  那可就是公然與關隴集團破裂。

  這種後果不是他韋挺能夠承受的。

  懲罰房遺則來打擊房俊的聲望,後患無窮;放了房遺則交好房俊,報復很可能就在當前。

  韋挺前思後想,反復權衡,左右為難。

  心中差點鬱悶得想要罵娘!

  恨不得現在就提著鞭子將手底下這幫坑人的熊貨挨個狠抽一頓,以出心頭惡氣!

  正自煩惱之間,衙前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韋挺心情惡劣,大怒道:“何人喧嘩?”

  門外一個書吏快步跑進來,氣喘吁籲道:“尚書……高陽公主駕到。”

  韋挺一聽,心中明白高陽公主這定然是為了房遺則一事而來,若是自己做個順水人情想必關隴集團那些老不死的也說不出什麼,畢竟這麼點事兒咱不可能連公主殿下的面子都不賣吧?

  心中煩躁頓消,趕緊站起身來問道:“那還不快快將殿下迎進來?”

  那書吏苦著臉道:“不行啊,高陽公主正指使著家將部曲揍人呢……”

  韋挺大吃一驚,連忙問道:“揍誰?”

  “令狐鎖。”

  韋挺難道不好,又問:“因何緣故?”

  書吏苦笑道:“殿下說,既然令狐家狀告房遺則街頭滋事致人重傷,那麼為了顧全令狐家詩書傳家清廉公正的名聲,令狐鎖自然應該當真重傷才好。既然令狐鎖並未重傷,那就打到他重傷,以事實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韋挺哭笑不得。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以往在宮內便驕縱跋扈的高陽公主嫁到房家,這行事作風愈發與房俊相近。他甚至可以想像,若是今日前來的乃是房俊,恐怕做出的行為與高陽公主絕無二致……

  他有心不管,可想想令狐鎖到底是令狐德棻的愛孫,自己好歹亦是關隴集團的一員,若是任由高陽公主在刑部衙門之前將令狐鎖重傷而自己不聞不問,無論無何也說不過去。

  只得揉揉發脹的腦門兒,嘆氣道:“速速帶本官前去,唉,真是不讓人消停……”

  門前的喧囂聲愈發強烈,韋挺腳步匆忙,不敢怠慢。

  到了門前,韋挺頓時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只見刑部衙門之前諾大的空地之上,數十人混戰一處,哭嚎震天喝罵入耳。等到仔細一看,卻是涇渭分明的兩方人馬,一方躺在地上哀號求饒,一方拎著棍棒不停的敲一棍子,每一下就是一聲哀嚎,場面淒慘。

  看情形,戰鬥已然結束。

  結果一目了然,房家一方全勝……...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53
第1095章  高陽之怒(下)

只見一個身穿絳紫色宮裝的俏美年青婦人站在四輪馬車的車轅前,叉著腰挺著胸,一張俏麗非凡的小臉兒上滿是含霜,正嬌聲喝叱道:“你們不是誣陷吾家三弟將人打成重傷嗎?好,本宮就遷就於你,不追究你的誣陷之罪,那就將你當真打成重傷!怎地,還有誰不服?都給本宮聽好了,哪個敢口出污言穢語,就敲斷他的腿,打斷他的手,任何後果,由本宮承擔!”

  囂張跋扈,氣焰滔天!

  空地之上倒在地上的一方齊齊哀嚎一聲,哪裡有人敢說出半個髒字?

  房家的家將部曲盡皆是跟隨房俊南征北戰的悍卒,對付令狐家這般書香門第的家奴那簡直就是滿級大號狂虐新手村的菜鳥,幾個照面就打得滿地找牙!

  一個錦衣華服眉清目秀的少年倒在地上,被衛鷹一隻腳踩在胸口掙脫不得,額頭上一個明顯的傷口,形容狼狽。卻不似家奴那般求饒,惡狠狠的瞪著馬車上的高陽公主,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恨聲道:“公主了不起啊?某被房遺則毆打,乃是上百百姓所見,證據確鑿。刑部秉公斷案,即便是陛下亦不可干預,殿下難道想要牝雞司晨麼?”

  高陽公主氣得俏臉泛起紅暈,柳眉倒豎,怒道:“好一口尖牙利嘴,給本宮張嘴!”

  “諾!”

  衛鷹大聲應道,接著臉上浮起獰笑,在錦衣少年驚慌失措的眼神當中,狠狠的一巴掌甩下去……

  “啪!”

  一個清脆的把掌聲,聲震四野!

  “啪!”

  前聲未竭,後聲又起!

  “啪啪啪”

  衛鷹獰笑著一巴掌接著一巴掌的扇下去,起先幾下那金衣公子尚能躲閃抵擋,但是衛鷹一直跟著房俊打熬筋骨,手勁兒那得有多大?接連幾下狠的扇得他眼冒金星頭昏耳鳴,昏頭漲腦全然不知躲閃,嘴裡只是“嗚嗚”的呻吟,忽而張開嘴噴出一口血,連著滿口一起吐了出來… …

  令狐家的家奴全都嚇傻了!

  這可是家主最最鍾愛的幼孫,平素在府中簡直就是霸王一般的尋在,除了家主不時寵溺的教訓幾句,有誰敢對他說上半句狠話?便是他的生身父母兄長都只得慣著他順著他,以免被家主叱責。

  現在卻像是市井之間的小混混一般摁在地上狂扇耳光,那一聲一聲的清脆響聲就像是鼓槌一般敲擊在所有令狐家奴僕的心上,驚慌失措不可置信,而又驚懼不已憂心忡忡……

  小少主被打成這樣,回到府中家主還不得扒了他們這些家僕的皮?

  韋挺也看的渾身冒汗。

  本就跋扈的高陽公主殿下嫁給房俊,果然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將房俊那廝的本性學得半點不差,愈發的嬌縱囂張了。

  既然你誣陷吾家小叔子將你打成重傷,那麼為了照顧你令狐家的清正家風,吾也就只好將你打成重傷了……

  揍了人還要強詞奪理,果然有房俊的風範!

  韋挺當真不願摻和到這種破事兒裡頭,

一個是陛下寵溺的公主殿下,一個是關隴令狐家鍾愛的幼孫,就算是人頭打出狗頭,幹他何事?

  可是這裡到底是刑部衙門,別人可以看戲,他韋挺不行。

  若是高陽公主吃了虧,他這個刑部尚書估計也就當到頭了,李二陛下定然認為是他袒護關隴集團的同盟故而對高陽公主受辱視而不見,能有他好果子吃?

  現在令狐鎖被摁在地上暴揍,他照樣有麻煩。

  關隴集團會認為是不是他韋挺代表京兆府韋家投向了皇族,當了二五仔?

  沒有關隴集團的支持,他這個刑部尚書照樣坐不穩當……

  為官不易,真特娘的鬱悶啊!

  韋挺差點想要大吼一聲發洩心中鬱悶,從他本心來說,當真是恨不得高陽公主就這麼將令狐鎖這個無事生非的小王八蛋打死才好!

  可是誰叫自身的立場就是站在關隴集團那一邊呢?

  韋挺只好排眾而出,衝著高陽公主彎腰施禮,朗聲說道:“下官刑部尚書韋挺,見過高陽公主殿下。”

  一揖到地,禮數周全。

  馬車之上的高陽公主卻是看都不看他,纖細的手指不停的揮舞,嬌聲道:“張嘴!給本宮狠狠的張嘴!只要他還能出聲就狠狠的張嘴!你不是重傷了嗎?好得很,本宮今日就看看你重傷到何種程度,免得外界傳言令狐家沽名釣譽、誣陷栽贓,壞了累世堆積起來的好名聲!”

  馬車裡武媚娘不停的低聲細語,指點高陽公主如何說話。

  打人也是有講究的,若是一上來便狠揍一氣,外界自然會說高陽公主以勢壓人,欺負令狐鎖。可是現在高陽公主口口聲聲揪住令狐鎖誣陷房遺則的“打成重傷”不放,性質就完全不同,給人一種公主殿下可是被人欺到頭頂這才憤然反擊的印象。

  堂堂公主殿下的小叔子被人誣陷,發起火來打人又有什麼不對?忍氣吞聲才不正常!

  韋挺一臉尷尬。

  心中明白高陽公主這是將他記恨上了,惱他與令狐家沆瀣一氣誣陷房遺則,未能公正執法。

  可韋挺也冤枉啊!

  這些事情都是手底下那幫人做的,他知道的時候事情已然就這樣了,他又能怎麼辦?

  吸了口氣,韋挺再次高聲說道:“殿下蒞臨刑部,乃是數百刑部官員的榮幸,還請殿下移駕大堂之內稍作歇息,本官率領刑部諸位官員聆聽教誨。”

  高陽公主這才轉過頭來,鳳目微凝,清冷的眸光直視韋挺,脆聲說道:“本宮指使人毆打令狐鎖,難道韋尚書不要將本宮緝拿歸案,嚴刑逼供之後以正國法麼?”

  韋挺大汗,心說我是活膩歪了還是怎地,會干那種蠢事?

  連忙說道:“下官不敢,令狐鎖衝擊鳳駕,受到懲戒自然是罪有應得。”

  按說即便是高陽公主身為殿下之尊、金枝玉葉,但是於貞觀一朝在朝廷重臣面前還真就不能太過囂張。

  貞觀十二年,時任禮部尚書王珪上奏說:“三品以上的官員在路上遇到親王,都下車,違反法度來表示恭敬,這違背了禮儀的標準。”李二陛下說:“你們自己的地位都尊貴,就輕視我的兒子嗎?”魏徵進言說:“從古至今,親王列在三公之下。現在三品都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長,為親王下車,不是親王所應當受的禮。求之於舊例,又沒有可以作為憑證的依據;施行於現在,又違背了國法。”

  可見在這幫能臣幹吏的監督之下,即便是“寵冠諸王”的李泰尚且如此嚴格管理,對於禮制絕不縱容。

  何況是一位公主?

  可是韋挺哪裡有底氣在高陽公主面前扮演一回“強項令”?

  他心虛著呢……

  高陽公主這才說道:“吶!這話可是韋尚書您自己說的,這麼多人做證呢,可不能事後又來找本宮的麻煩,說什麼本宮無故生事毆打他人之類的。”

  耍賴嘛,女人的天性!

  順杆兒就爬,以後再有人尋著今日的藉口找麻煩,盡可以推到韋挺頭上去。

  難不成堂堂刑部尚書還能自食其言,自打自臉?

  韋挺哭笑不得,只好說道:“那是那是,殿下但請放心,誰若是對此抱有異議,自有本官替殿下作證,那令狐鎖就是衝撞了殿下的鳳駕這才遭受責罰,實是罪有應得。”

  高陽公主這才嬌哼一聲,自有侍女斂起裙裾,自馬車上走下來。

  武媚娘一身藕荷色的長裙,靜靜的跟在高陽公主身後。

  韋挺亦是認得武媚娘的,頓時眼角一跳。

  這位武娘子可是個厲害人物,看來今日之事難以善罷甘休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55
第1096章   訛人?本宮也會!(上)

 放眼長安,誰不知武娘子之大名?

  一介女流、如花年紀,便能將房俊在關中的諾大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使得房家蒸蒸日上,暗中不知羨煞妒煞了多少關中俊彥!這等有才有貌的絕世紅粉,怎地就落到房俊這個棒槌床榻之上?

  扼腕惋惜者不知凡幾……

  因著齊王李佑與房俊關係匪淺,平素商業往來亦多,韋挺對於武媚娘其人堪稱了解。知道這位看似嬌嬌弱弱眉目帶笑溫婉可親的大美人實際上堪稱巾幗英豪,無論搭理商賈之事亦或調教府中僕役的本事都是上上之選,不讓鬚眉。

  刑部羈押房遺則之事本就理虧,若是高陽公主一人前來尚好,不過就是仗著身份地位發洩一通,自己捏著鼻子陪著小心也就罷了,想來不至於有太多波折。

  但是武媚娘亦一同前來,韋挺的心一瞬間就提了起來。

  這個房俊的寵妾可不好對付……

  韋挺將高陽公主與武媚娘請進正堂,奉為上座,又命書吏送來香茶,這才打橫陪坐。

  恭謹問道:“殿下蒞臨刑部衙門所為何事,下官自是清楚。按說殿下紆尊降貴,本官自應無所不應。只是令狐家已然狀告房家郎蓄意傷人致使重傷,衙門中的書吏未曾查明情由便准許立案,已然啟動辦案程序。本官受陛下厚恩得以執掌大唐刑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片刻不敢稍有懈怠,唯恐辜負聖恩擾亂律制。故而,殿下請恕微臣斗膽,不能擅自釋放房遺則,不過下官可以保證,定然會公正審理,絕不偏頗。”

  他也算是開誠佈公,直接將話題點明了,一頭是房家、是殿下您,一頭是令狐德棻、是關隴集團,咱誰都得罪不起,也只能做到兩不相幫。

  高陽公主豈能被他這般輕易打發?今日若是不能將房遺則帶回去,那她的顏面以及房家的顏面也算是徹底落在地上。

  高陽公主挺直纖細的腰桿,盡顯皇室的良好禮教,風姿儀態無懈可擊,可是說出的話卻咄咄逼人。

  “韋尚書誤會了,本宮今日前來可不是找您說人情。那令狐鎖既然狀告吾家三郎致人重傷,現在也確實重傷,不管到底是誰打的,咱們房家認賬便是。《貞觀律》中有罰金贖罪一說,吾家三郎既不是傷人致死,已不是十惡不赦,自可以金恕罪。韋尚書您開個價出來,咱們房家絕不還價。”

  一股鄙夷的不屑和濃濃的霸氣撲面而來!

  武媚娘暗自叫好。

  韋挺卻一臉苦笑。

  既非是十惡不赦之罪,自然可以以金贖罪。滿天下誰不知房俊財神之名?斂財之術天下無雙,那句“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從來都不算事情”更是馳名天下,老少皆知……

  正常來說,這種紈絝之間的毆鬥實在是等閒事,只要沒有致傷致殘家中輕易不會過問。現在令狐家咄咄逼人不依不饒,房家願意破財和解,自然是最理想的結局。

  可是現在形勢不同,房俊於關隴集團針鋒相對又處於下風,

整個關隴集團都在尋找房俊的弱點給予致命一擊,若是這個時候刑部收取房家的金錢允許其贖罪,豈不是跟關隴集團對著幹?

  韋挺一臉為難,心裡琢磨著措辭……

  一陣腳步聲在堂外響起,隱隱伴隨著人生吵雜。

  韋挺眉毛一挑,怒氣浮現。

  這裡可是刑部大堂!

  今日怎地一個兩個都將此地當做菜市場,任誰都要來鬧一鬧?

  面前這位高陽公主自己惹不起,早已憋了一肚子悶氣,這時候怒氣遮掩不住,臉色頓時沉下來,沉聲喝道:“何人在外喧嘩?此乃刑部大堂,非是青樓酒肆!再這般吵雜,便給本官叉出去重重責打二十大板!”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韋尚書這是在跟老朽耍官威麼?呵呵,真是好大的煞氣!便是陛下的太極宮老朽亦是想去便去,卻不知你這刑部倒成了龍潭虎穴,見著老朽便要來上一頓殺威棒?”

  韋挺愕然轉頭,便見到一個鬚髮皆白身形敦實的老者快步進入大堂,一張臉膛上怒氣沖衝,甚是威嚴。

  身後跟著兩個刑部的書吏,裝模作樣的稍坐阻攔便任由老者入內,然後攤攤手一臉慚愧的說道:“韋尚書,吾等實在是阻攔不住,您看……”

  韋挺哼了一聲,擺擺手。

  那兩名書吏立即轉身退走。

  韋挺看向老者,施禮道:“見過令狐尚書。”

  什麼阻攔不住?

  根本就是沒想攔,甚至就是這幫兔崽子通風報信這才招來了這位!

  這位老者赫然便是新任禮部尚書令狐德棻!

  二人官職相同,只不過令狐德棻資歷更老,韋挺在其面前執弟子之禮,便矮了三分。

  令狐德棻一貫倚老賣老,即便是韋氏最傑出的人物亦不放在眼裡,只是略略的點頭,便將目光移向主位的高陽公主,一揖及地,朗聲道:“老臣令狐德棻,見過高陽殿下。”

  高陽公主清麗的俏臉毫無表情,只是淡淡說道:“平身吧。”

  儘管心中對這個老傢伙沒半點好感,但是對方畢竟資歷擺在那裡,不好太過失禮。

  令狐德棻說了聲“謝殿下”,旋即伸直腰桿,目光直視高陽公主,沉聲說道:“家中劣孫年幼無知,無意衝撞了殿下,老臣代其給殿下賠罪。”

  說是道歉,言語神情之中卻沒有半點道歉的意思,目光灼灼。

  高陽公主一時有些語塞。

  那令狐鎖打也打了,人家令狐德棻也沒有追究到底有沒有衝撞她,反倒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武媚娘流轉的眸光閃動,輕描淡寫的插話道:“賠罪有用的話,還要刑部幹嘛?”

  大堂內陡然一靜。

  韋挺瞪大了眼角,好似第一次認識武媚娘一般。

  原來房家最像房俊的不是咄咄逼人的高陽公主,而是這個看似嫵媚嬌柔雲淡風輕的武媚娘……

  韋挺在心中為武媚娘這句話叫好。

  配最有用的話,要刑部幹嘛呢?

  說得太有道理了,太特麼有才了……

  高陽公主潔白的貝齒咬住嘴唇,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

  這句話她在家裡時常聽到,郎君的原話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嘛”,雖然不知警察到底是何物,但是此刻武媚娘將郎君的話搬出來,實在是太解氣了!

  你想道歉就道歉啊?

  老娘還沒答應呢……

  令狐德棻一頭銀髮差點根根豎立,頜下白須幾乎如戟如槍!

  老頭氣得鼻子都冒煙了!

  這房家怎地專門出來這等氣死人不償命的混賬?

  以前他屢次被房俊奚落譏諷,以為房俊便是天底下最最無恥氣人之人,現在見到武媚娘雲淡風輕嬌嬌弱弱的樣子,方才發現房俊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因為這是一個女人啊!

  一個比自己的孫子大不了幾歲的女人,居然對自己說出這等輕蔑侮辱之語?

  令狐德棻氣得渾身發顫,想要叱責武媚娘幾句,一貫養成的“君子素養”令他放不下自尊與武媚娘鬥嘴,便憤而轉向高陽公主道:“老臣既然已經代替劣孫向殿下賠罪,而殿下亦接受了,此事便就此了結。那麼,殿下是否對指使家將將吾家劣孫毆打重傷一事有個交代?”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感情這位向來德高望重的飽學鴻儒耍起無賴,比這兩個女人還要無恥呀!

  前頭代替自家的孫子道歉,後腳就耍無賴跟高陽公主要個交代,這作風簡直就跟市井之間的遊俠兒潑皮一般無二,甚至無恥之處猶有過之。

  這特麼還是那個“放曠山水情,留連文酒趣”的一代大儒令狐德棻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57
第1097章  訛人?本宮也會!(中)

高陽公主也瞠目結舌。

  雖然自家相公房俊一貫看不上這個令狐德棻,但是令狐德棻畢竟名滿天下乃是一代鴻儒,高陽公主自幼便是聽著對方的事蹟長大,心中的敬仰之情並未曾削減多少。

  可是今日的令狐德棻……

  高陽公主就好似見了鬼一樣,心目中有一種什麼東西轟然崩塌的聲音響起。

  是不是所有的人揭去臉上那一層給外人看的面紗之後,本來的相貌都是醜陋而且粗鄙?

  真是個老無賴呵……

  令狐德棻其實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也有些臉紅,可是想起剛剛在刑部門口見到的乖孫的慘狀,一股怒氣頓時噴薄而出,將心中那一點點的羞澀矜持瞬間沖散!

  那可是自己最鍾愛的乖孫,是令狐家最出類拔萃的天才,亦是令狐家未來的頂樑柱!

  可是那個眉清目秀英俊倜儻的孫子現在成了什麼模樣?

  細嫩的臉頰腫的像個大包子,眼睛都只剩下一條細縫,滿嘴牙齒掉的七零八落,說一句話便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令狐德棻只覺得自己的心尖上似乎被刀子狠狠的插了一刀,痛不欲生就是這種感覺!

  無恥又怎麼了?

  今日若是不能替乖孫討回一城,他妄自為人祖父!

  武媚娘秀眸微微瞇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令狐德棻,老傢伙真是不要臉啊……

  她尚能安坐,思索著對策,高陽公主卻忍不住了。

  公主殿下柳眉挑起,鳳目含煞,冷聲道:“交代?那好,本宮就給你一個交代!來人!”

  “小的在!”

  衛鷹自門外一步跨入,聽候命令。

  高陽公主吩咐道:“將那口箱子搬進來。”

  “諾!”

  衛鷹恭聲領命,退了出去。

  未幾,在堂內諸人的注視當中,會同兩個強壯的家將抬著一口紫檀木的箱子走了進來,放到堂中。

  韋挺有些奇怪的看看高陽公主,心想這箱子已然極是名貴,卻不知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一旁從未發生的武媚娘此刻清聲道:“打開,倒在地上!”

  衛鷹當即上前將箱子掀開,然後一腳叫箱子踹翻。

  頓時,一陣光芒閃動,耀花了人眼!

  之間那箱子傾覆,箱子裡的東西便傾瀉出來,金燦燦的金餅子、晶瑩玉潤的珍珠、潔白的象牙、斑斕的玳瑁……各種各樣稀世奇珍琳瑯滿目,反射著窗戶射進來的日光,光芒流轉。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裡頭哪怕只是隨便的一件便已然極是稀罕,何況是這麼多的稀世奇珍匯聚一處,那種震撼實在是太過強烈!

  武媚娘微微抬頭,

清冷的眸子直視令狐德棻,緩緩說道:“這裡是我們房家對於三郎與府上小少主意氣之爭的賠禮,來此之前奴家特地讓京中最著名的還珠樓大朝奉估值,最低不下於二十萬貫,略表房家之歉意。至於貴府小少主重傷一事,乃是因為其衝撞殿下之鳳駕在先,殿下略施懲戒,既然令狐尚書已然認錯並且賠罪,殿下便既往不咎。現在,便請令狐尚書收下房家的這份誠意,吾兩家日後和睦相處,一如從前。”

  語音清脆,悅耳動聽。

  但是包括韋挺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武媚娘看似心平氣和的言語之中,卻給令狐德棻出了一道大難題……

  令狐德棻臉色極其難看。

  說到底,令狐鎖與房遺則之間不過是意氣之爭,令狐鎖雖然額頭受損,並不嚴重。只是令狐鎖自作聰明想要趁著房俊被大理寺收監之時狠狠的挫一挫房家銳氣,聯合刑部內關隴集團出身的官吏污衊房遺則,以此彰顯令狐家的能量,令狐鎖自己亦能聲名鵲起。

  但是現在高陽公主出面,用高達二十萬貫的賠禮來平息這件事情,這是誠意,亦是規矩。

  收下,令狐家虎頭蛇尾不說,還會予人一種“訛詐”的印象,保不齊就會有人說令狐家就是想要訛詐房家的錢財,這個名聲是令狐德棻絕對不能接受的。

  不收,那就是壞了規矩。

  小兒輩之間打打鬧鬧實屬正常,想要打壓房家也情有可原,但是堂堂高陽公主親自出面賠付重金息事寧人,若令狐家堅決不受,那就是公然與房家死懟!

  一直以來,無論是皇權亦或是關隴集團都在極力控制彼此之間的鬥爭規模和範圍,盡力避免流血事件的發生,尤其是雙方的主要人物必須確保人身安全。

  總之一句話,鬥爭可以,但是不能過線。

  一旦有一方過線,那就意味著整個局勢會瞬間失控。

  關中動蕩的後果是雙方都不願意也無法去承受的……

  不收下這份賠禮,令狐家就算是房家成了死對頭,雙方為了自己的利益將會不遺餘力的死戰到底。而這種利益又明顯與關隴集團的利益不符,絕對不會有人站在令狐家一方。

  收,還是不收?

  這是一個問題……

  韋挺暗暗咋舌,心道這個武娘子當真是好手腕,只是一箱子賠罪的珍寶便將令狐德棻逼到了牆角,上不去,下不來。

  令狐德棻臉色變幻,想要拂袖而走,但是想到剛剛小孫子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委屈至極的模樣,再想到本是前程似錦的一個好孩子就因為一口爛牙成為殘疾,甚至極有可能影響到未來的成就,心里便是一股怒火升起!

  他咬著牙,瞪著武媚娘與高陽公主,一字字說道:“令狐家不要賠罪金,只要一個交代!”

  不敢對你高陽公主如何,還不能對房遺則如何?

  不將房遺則弄出一個發配三千里的罪名,他令狐德棻也無法再去面對自己的小孫子,乾脆今日就撞死在這刑部大堂!

  至於令狐鎖被高陽公主重傷……

  那也只能作罷,改由房遺則來承擔這個後果。

  且不說高陽公主身為殿下之尊,只是韋挺為高陽公主作證是令狐鎖衝撞鳳駕在先,這一點便讓令狐德棻有氣撒不出。堂堂公主殿下被沖撞,打你一頓怎麼了?

  說到天邊都是你沒理。

  他這句話出口,堂中氣氛頓時一變。

  韋挺連忙上前勸道:“老尚書,何必呢……”

  話未說完,便被令狐德棻打斷。

  令狐德棻面冷如鐵,決然道:“韋尚書無需多說,劣孫固然頑劣,然現在身受之創傷已然十倍於其所犯之過錯,若是不能為其要回一個交代,老夫有何臉面當他的祖父?有何臉面去見令狐家的列祖列宗?”

  他心誌已決,就是要跟房家死磕一回!

  他就不信,沉寂多年現在終於時來運轉蒸蒸日上的令狐家,會鬥不過一個日薄西山的山東房家?

  韋挺喟然嘆息。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局面,可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房家拿出最大的誠意,用巨額贖金來換取令狐家的和解。其實說到底此事不還是一場紈絝之間的爭鬥,且令狐鎖只是輕傷?但是令狐德棻卻又不能收下這筆和解金……

  這就是一個死結。

  韋挺不禁有些疑惑,這個武娘子智計高絕,怎地使出這樣一步讓令狐德棻左右為難最終只能魚死網破的臭棋呢?

  高陽公主氣得花容變色,怒叱道:“令狐尚書這是打算一意孤行,死不認錯了?”

  令狐德棻冷言道:“老臣沒錯,傷人者房遺則,老臣只是請求按照律法辦事。”

  武媚娘忽而插話道:“那麼依令狐尚書之言,公主殿下剛剛責罰令狐鎖,您亦要追究到底了?”

  令狐德棻臉色難看,糾結了一下,賭氣說道:“老臣不敢,既然是劣孫衝撞鳳駕在先,那麼即便是殿

  下將其打死亦是罪有應得。”

  他心裡想著我是不得不吃這個啞巴虧,不過這筆賬自然要算到房遺則頭上去!...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0 10:59
第1098章  訛人?本宮也會!(下)

 武媚娘點點頭,又問韋挺道:“令狐尚書已然承認其孫衝撞了鳳駕,韋尚書剛才亦曾說道這件事情您會作證,不知此話是否依然有效?”

  韋挺心中謹慎,唯恐墜入武媚娘的陷阱而不自知。

  不過這話的確是他剛剛說過的,難不成一轉眼就自食其言?況且令狐德棻這邊也捏著鼻子認了,令狐鎖這頓打看來是要算在房遺則頭上,他自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武娘子請放心,本官一言九鼎,自是有效。”

  武媚娘笑了笑。

  韋挺忽然心裡一跳,只覺得這個眉眼嫵媚的笑容之中透著一股子邪惡……

  武媚娘對高陽公主輕聲說道:“殿下,既然令狐尚書執意不肯和解,我們待在這裡也沒用,您這還懷著身子呢,若是因為生氣或者小貓小狗的衝撞一下從而動了胎氣,那可怎生是好?不若咱們先回府去吧,這種事情總是要男人來解決,我們一介女流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韋挺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卻一時抓不到要領,疑神疑鬼。

  高陽公主心說這就走啦?

  我這個堂堂公主出馬亦未曾將三郎帶回去,這以後府裡的下人僕役們豈不是要看不起我?

  她剛想拒絕,卻見到武媚娘沖她眨了眨眼。

  高陽公主心頭狐疑……

  一貫以來,她都對武媚娘的心機深感佩服,這丫頭似乎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

  這時候雖然看不透武媚娘的用意,也只好順著她的話語說道:“這樣啊……那咱們,就先回去?”

  武媚娘點頭道:“咱們先回吧,來,殿下慢著些,妾身扶著您……”

  “哦……”

  高陽公主伸出手,任由武媚娘抓住自己的胳膊,站起身子。

  倏地,武媚娘尖尖的指甲一下子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高陽公主吃痛,“啊”的驚叫了一聲,抬眸看向武媚娘剛想要詢問,便見到武媚娘的一張俏臉瞬間變得驚慌失措,耳中聽到武媚娘尖聲問道:“殿下怎麼了?是不是小腹不舒服?”

  高陽公主有些懵……

  小腹不舒服?

  沒有啊!

  本宮是手臂不舒服啊,被你個死丫頭掐得好疼……

  高陽公主扭頭瞪著武媚娘,小臉兒包子似的鼓起,有些惱火。她想要問一句幹嘛掐我?卻看到武媚娘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由驚愕到驚慌、又由驚慌到驚恐,短短一剎那間轉換快速,而後便見到武媚娘花容失色,尖著嗓子叫道:“不好,殿下定然是因為剛剛被沖撞車駕受了驚嚇,因而動了胎氣!天吶,快來人,快來人!”

  高陽公主懵然的眨眨大眼睛,反應也算是迅捷,立即順著武媚娘的話頭軟軟的向她身上倚靠,顫著聲音道:“本宮……肚子……肚子……那個好疼……快給本宮叫御醫……”

  武媚娘真個人似乎都慌亂了,

兩手扶著高陽公主,疾聲道:“御醫,快叫御醫!殿下動了胎氣,要保住孩子!”

  刑部大堂裡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動了胎氣?

  因為剛剛被沖撞了車駕?

  令狐德棻一張老臉瞬間漲得血紅,怒目圓瞪的盯著咋咋唬唬的高陽公主和武媚娘,心說這特麼不是要訛人麼?自己可是剛剛承認了自家小乖孫衝撞了高陽公主的車駕啊……

  韋挺也有些懵。

  他可不管到底是不是這兩個磨人精耍花槍要訛人,他只知道若是高陽公主當真動了胎氣孩子不保,自己難免就得跟著吃瓜落,這是刑部大堂啊,是他韋挺的地盤!

  別說這件事是不是他韋挺做得,在你的地盤你連皇家血脈都保不住,你好意思自稱人臣?李二陛下的責難自然是免不了,更加令人驚恐的是房俊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刑部大堂沒了之後的滔天怒火……

  那傢伙就是個棒槌,到時候豈不是要發瘋?

  令狐家固然要承受房俊的瘋狂報復,他韋挺照樣跑不了!

  甭特麼說什麼京兆韋氏,房俊會顧忌那個?

  韋挺滿頭大汗,趕緊打發人前往皇宮求助御醫,一邊急得亂轉的注意著高陽公主的狀況。

  他可不敢去賭高陽公主是真的動了胎氣還是想要訛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先將御醫請來確保無虞再說!

  令狐德棻認准面前這兩個丫頭在演戲,怒叱道:“殿下身為皇家血脈,金枝玉葉無比尊貴,自當仁厚慈愛以為天下表率,怎能作此低劣之伎倆惹人恥笑,想要訛人麼?”

  高陽公主眼皮都不抬,只是捂著小腹一個勁兒的哼哼,心裡卻是在想:怎地,就准許你令狐家訛人?說起訛人這套把戲,本宮也會……

  心裡得意,叫聲愈發淒慘,聽得韋挺一個勁兒的大汗淋漓,心驚膽顫。

  武媚娘悄悄提了一口氣,衝高陽公主使了個眼色,然後俏臉上滿是憤怒的轉身怒視令狐德棻,戟指嬌叱道:“令狐家當真是狼心狗肺毫無人性,殿下被你家那個小王八蛋衝撞車駕受了驚嚇,故而動了胎氣,你不但沒有半分羞愧擔憂反而冷嘲熱諷極盡詆毀之能事,難道皇家血脈在你眼裡就連小貓小狗都不如嗎?我撓死你這個老王八蛋!”

  嘴裡罵著,嬌小纖細的身子猛地躍了起來,伸出蓄著尖尖指甲的雙手就衝令狐德棻衝了過去。

  令狐德棻正氣得發昏,這小王八蛋老王八蛋的著實難聽,感情咱們令狐家就是一群王八下蛋?

  正惱火著呢,眼前陡然一花,就見到武媚娘已然張牙舞爪的衝到自己面前……

  令狐德棻大吃一驚,想要躲避已然不及,頜下美髯被武媚娘一把薅住,緊接著臉上火辣辣一陣刺痛,已經被撓了一把。

  令狐德棻想要將武媚娘推開,猛地醒悟這可是一個年輕女子,自己這一推若是碰到隱秘之處,一世清名豈不是付諸流水,成為天下笑柄?

  只能用力揮舞著手臂去擋開武媚娘的手,口中怒叫道:“愚婦何以如此潑辣?速速放開老夫,否則……否則……”

  武媚娘哪裡管他說什麼?

  心頭因為郎君被大理寺羈押以及房遺則受到誣陷而帶來的驚恐憤怒全都發洩出來,尖尖的十指衝著令狐德棻的老臉就是一頓狠撓,嘴裡罵著:“不要臉的老東西,心裡生了蛆蟲才會這般齷蹉歹毒嗎?想要謀害吾家三郎在先,還對殿下動了胎氣視而不見,真真是喪心病狂陰狠歹毒,你們令狐家比那個用活人殉葬的元家也好不了多少……”

  武媚娘看似嬌嬌弱弱,但是身體素質極好,動作敏捷下手狠辣,令狐德棻雖然左支右擋,奈何本就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現在又是年老體衰行動遲緩,沒一會兒就被武媚娘撓了個滿臉桃花開……

  韋挺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呆若木雞,只能說這:“武娘子手下留情,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沒人敢上前將武媚娘拽開。

  此刻的武媚娘好似一頭護犢子的母老虎狀若瘋狂,想要將她攔阻那也就只能硬生生將她拖開。可是這到底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那樣勢必要有身體接觸,大堂裡一群大老爺們儿誰敢伸手?

  別管什麼原因,若是唐突了武媚娘,事後那房俊拎著火把將你家房子給燒了都是輕的……

  於是,一屋子人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眼睜睜看著武媚娘狀若瘋虎一般對著令狐德棻“施暴”……

  高陽公主知道武媚娘潑辣,但是武媚娘一貫的潑辣都顯示在行事手段之上,往往幾句話一個安排便能讓人欲哭無淚心生驚懼。可是此刻親自上陣所展現出來的超強戰鬥力令高陽公主又是欽佩又是好笑。

  看著令狐德棻氣得哇哇大叫卻只能不斷後退的慘樣兒,高陽公主死死的咬著嘴唇忍著笑,唯恐自己笑出聲來,只能不停的哼哼。

  可是這副模樣在旁人看來卻更像是動了胎氣苦苦的忍著疼痛,自然是愈加擔憂驚懼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iqboy99

LV:6 爵士

追蹤
  • 6

    主題

  • 259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