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30201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02
第1439章  風雨將至

大殿上再次肅靜下來。

        丘神績一案最近鬧得滿城風雨,很是牽動了不少人的心思

        若說犯法,丘神績的確是犯法了的,先是大鬧兵部打傷了不少兵卒,又言語辱罵朝廷命官,繼而縱使家奴衝撞晉陽公主的車駕,險些使得本就體弱多病的晉陽公主受到驚嚇,兩者皆是一等一的大罪。

        當真較真兒起來,一個充軍配是足夠的。

        可問題是丘神績的這兩項罪名細究下去,又似乎皆有情可原

        大鬧兵部是因為兵部先行將其堪合文書扣押,又遲遲不給他分配官職,鬧一鬧似乎也正常,而衝撞晉陽公主的車駕,更多人則是懷疑其中有人設計陷害,事情也太巧了一點兒。

        皇帝認為丘神績藐視朝廷、蔑視皇族,那麼怎麼罰都不為過,反之,若皇帝認為這兩件事都有其原因,網開一面從輕落似乎也說得通

        終究如何處置,這就要看聖心獨裁了。

        李二陛下沒有當場宣佈對丘神績的處置,而是看向一直躲在人羣後頭悶不吭聲的孫伏伽:“孫愛卿,丘神績一案,依你之見當如何處置?”

        孫伏伽心中無奈,陛下您乾綱獨斷聖心獨裁,如何處置誰敢說個不字?偏偏要將這個得罪人的差使甩到微臣的頭上微臣的帽子小,頂著丘行恭那個潑才的怨氣當真是壓力很大。

        不過誰家人家是君他是臣呢?

        臟活累活只能他來幹,幹完了還得背黑鍋

        心中早已準備好了說辭,孫伏伽當即便道:“回陛下,

丘神績大鬧兵部在前、衝撞晉陽公主車駕在後,人證物證確鑿無疑,無可辯駁。況且丘神績在大理寺牢獄之內已然認罪伏法,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按照貞觀律,當處以流放充軍三千里之罪。”

        大臣們紛紛點頭,這一點沒有太多意外。孫伏伽身為大理寺卿,向來處斷公允鐵面無私,這個裁決亦是嚴格按照貞觀律來辦事,任誰也挑不出錯處來。

        眾人又都看向高士廉,誰都知道高家與丘家的關係,當年高士廉落魄瓊州之時若非丘行恭之父丘和的鼎力扶持,非但不見得又復起的機會,便是那條小命兒怕是也得丟在煙瘴遍地的天涯海角

        如今丘神績落難,高士廉又豈能坐視?

        這可不是小的罪名,一旦配三千里,便等同於一個巨大的政治污點,即便是後臺再硬,這一生怕是也難再覬覦正三品的十六衛大將軍,頂了天也就是一個中州刺史。

        這對於一個出身世家驍勇善戰的年青將星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高士廉一張老臉古井不波,花白的鬚眉顫都不顫一下,眼皮耷拉著,捏著茶杯一口一口的淺啜慢飲,似乎完全沒有將殿上的話 聽入耳中,一點想要說話的打算都沒有。

        難道不為丘神績求個情麼?

        眾臣不解,按理說以李二陛下對高士廉一貫以來的尊敬,只要高士廉說句話,起碼也能罪減一等

        然而結下更神奇的事情生了,高士廉安然不動,長孫無忌卻跳出來說話了

        “陛下,丘神績所犯之事雖然證據確鑿,然其畢竟是有因由在先,本來兵部便負有一定責任,不應全部歸咎於丘神績一身,法無可恕卻情有可原。至於衝撞晉陽公主車駕所幸,晉陽公主不是並無大礙麼?依臣之見,配三千里有些過重,何不將其降為兵卒,準其前往西域戴罪立功?”

        長孫無忌語調不緊不慢,卻實在是使得羣臣驚詫莫名。

        身為丘行恭靠山的高士廉一聲不吭聽之任之,反倒是一直抗拒丘行恭在軍中爭奪兵權的關隴集團代表人物長孫無忌為其出聲求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止大臣們莫名其妙,就連李二陛下亦是一頭霧水。

        不過只是稍稍楞了一下,大家便都明白其中必然有些不為人知的勾當,比如丘行恭背棄了他的恩主高士廉,轉而投向了長孫無忌的陣營?

        這是極有可能的。

        李二陛下面色陰沉似水。

        這一天他的臉色就沒好看過

        他想拍板通過孫伏伽的決議,不過如此生硬的將長孫無忌視若無睹又非是他所情願。畢竟這麼多年的情分擺在那裡,長孫無忌的功績又幾乎無人可比,更何況還有文德皇后的那麼一份親情

        縱然漸行漸遠,情份猶在,面子總歸是給一些的。

        房俊自然明白李二陛下的用意,不過是想要給長孫無忌一個臺階下而已,想來原本這個臺階是打算給高士廉的,誰知高士廉居然對於丘神績被配充軍無動於衷

        李二陛下要給長孫無忌面子,房俊卻沒打算給皇帝面子。

        “回陛下,趙國公所言的確有些道理,然則卻是有些眼界短淺、心胸狹隘了。”

        一出言,便讓滿堂驚呼,聽這話風,是不打算順著陛下來啊?

        長孫無忌更是面紅耳赤,氣得不輕。

        房俊旁若無人,繼續說道:“人情再大,大不過法理,此間諸位大臣皆是陛下之袍澤,大多都曾追隨陛下衝鋒陷陣、赴湯蹈火,若是皆要顧忌人情,豈不是任誰犯了法都要網開一面?如果是那般,還要律法幹嘛?律法之存在,便是要給予大家一個行為的準繩,決不可踰矩至準繩之外,即便是王子犯法,亦當於庶民同罪!趙國公身為國朝重臣、陛下肱骨,卻只看得到人情利益,將刑律之威嚴、國法之公正棄若敝履、不屑一顧,敢問一句,爾可知此乃亂政之根源、禍國之諫言?”

        說到最後一句,已然橫眉立目,語氣鏗鏘,一身正氣浩浩蕩盪,直如商之比干附體、楚之屈原再生!

        大殿之上落針可聞,羣臣瞠目結舌

        長孫無忌差點鼻子都冒煙兒了!

        “嚯”的一聲自座位上站起,顫抖的手戟指房俊,怒氣差點將花白的須盡皆點燃,厲聲喝道:“好膽!!大膽狂徒,焉敢如此羞辱於某?老夫當初跟隨陛下九死一生衝鋒陷陣之時,你個慫娃還不知在誰的肚子裡呢!現在居然這般狂妄,真真是豈有此理!老夫對陛下忠心耿耿,對大唐兢兢業業,哪裡輪得到你個乳臭未乾的慫娃肆意污衊!”

        長孫無忌氣得不輕,房俊卻兩手一攤,一臉無辜道:“你看你看,下官沒說錯吧?咱這正說律法要公正嚴謹的事兒呢,你這邊便又將當年如何如何掛在嘴邊下官敬佩您為大唐立下的汗馬功勞,唯有您這些前輩捨生忘死的追隨陛下打下這片江山,哪裡輪得到吾等小輩再此高談闊論?可功勞是一回事,資歷是一回事,道理卻又是另一回事,總不能您功勞大,就得事事都是您佔理吧?”

        眼看長孫無忌氣得須皆張,趕緊又向李二陛下抱怨:“陛下明鑑,是您問微臣,微臣這才說的總不能您讓微臣說話,微臣卻昧著良心說假話吧?結果微臣說了,趙國公卻不愛聽,微臣委屈”

        李二陛下黑著臉,咬著牙,瞪著房俊。

        你委屈?

        你委屈個蛋啊!

        你個小王八蛋,老子讓你說話,是讓你說這些嗎?

        簡直豈有此理!

        他正欲張口叱責,卻見到孫伏伽也自座位上站起,一揖及地,朗聲道:“房侍郎所言,實乃天地至理!既然立下法度,自然要人人遵從,若是估計人情厲害,豈非形同虛設?丘神績一案證據確鑿,無可辯駁,微臣懇請陛下依律制裁!”

        他對房俊這番話簡直喜歡到骨子裡去了!

        簡直就是知己啊!

        誰都知道法律要公正,可是事到臨頭,又有幾個人能有此覺悟?莫非是仗著權勢人情將律法肆意踐踏,只為自家方便而已。他坐在大理寺卿這位置上,深知想要秉公執法何其難也?

        偏偏他就是個公正無私的性子,所以做起事來總是諸多掣肘,滿腹怨言。

        就比如丘神績這個案子,證據確鑿無可爭議,又有什麼好議論周旋的?無非是往南還是往西配而已

        所以這時候房俊說了這麼一番話,他深有同感,見到皇帝將欲叱責房俊,當即站出來表態支持。

        卻不知這一下把李二陛下氣得喉嚨動了動,強自將嘴邊的話語嚥了下去,一張方臉比鍋底還黑,忍著火氣,憤然道:“那就這麼辦吧,退朝!”

        當即起身,拂袖而去。

        大臣們面面相覷,您就這麼走了,那說好了宴會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05
第1440章   李治要舞劍

今年關中必定是個多雨的年份,春天的雨水便淅淅瀝瀝下了不停,這才一入夏,又是淫雨霏霏沒個晴天。

        灞橋邊的柳樹鬱鬱蔥蔥,細密的柳條兒在綿綿細雨當中伸展搖曳,不時有燕子矯捷輕盈在柳條兒之間穿梭,間或低空貼著人頭頂飛過,在細雨之中盡情舞蹈。

        幸虧今年打開春以來便未曾有大軍出征,不然這副景緻怕是難以一見,出行的關中人最是喜歡折一截兒灞橋邊的柳枝相贈。

        “灞橋折柳”的典故看似唯美,實則卻是不折不扣的破壞環境的典範……

        然而親人至此,即便意味著別離。

        古時通訊不暢、交通落後,醫療衛生水平更是低劣,很多時候親人遠赴他方,便代表著生離死別,今世無緣再見。若干年後偶然聽到彼此的消息之時,往往便是陰陽兩隔……

        丘神績被幾名兵卒押著,在父親面前下跪磕頭。

        “兒子不能在父親身邊盡孝,實乃罪大惡極,不肖之至。然則事已至此,兒子便是後悔亦無可奈何,還望父親保重身體,多增衣、多添飯,兒子遠在西域,亦會每夜向神佛禱告,祈禱父親健康長壽……”

        說道最後,已然涕泗橫流,悔恨交加。

        他如何能不悔,如何能不恨?

        出身名門,自幼便一身神力少有人能敵,這些年在軍中打磨得好資歷,只需得一個機會便可青雲直上,成為勳貴家族年青一輩當中的翹楚。

        然而現在,一場莫名其妙的禍事從天而降,直接便斷送了錦繡的前程……

        非但如此,

此去西域萬里迢迢,戈壁黃沙荊棘遍地,誰知道半路上會不會染了病一命嗚呼?即便到了西域,那邊嚴峻的形勢大戰幾乎每一天都在醞釀,誰知道一覺醒來會不會所有漢人的地盤都被胡人佔了,所有的漢人都如同兩百多年前五胡入寇之時被當做“兩腳羊”大肆屠殺……

        總之此去險惡重重,能否有命活著回來長安,實在只有天知道。

        丘行恭負手立在橋頭,看著面前神情愁苦的兒子,滿腹愁緒,一腔怒火!

        只是一夜之間,健碩的身軀已然佝僂下去,滿是橫肉的臉上更是佈滿了皺紋,氣色灰敗,神情憔悴。

        此刻看著面前狼狽如野狗一般的兒子,心中更是針扎一般刺痛!

        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輕輕婆娑著兒子的頭頂,丘行恭面色陰沉,語氣堅定:“吾父子兩代為陛下效力,陛下對吾丘家亦是恩遇隆厚,若非有小人從中作梗,何至於此?吾兒此去西域,定要保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為父在京中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定然會給吾兒討回一個公道,再謀一個前程!”

        心中的怒火早已滔天而起!

        長孫無忌的出爾反爾,高士廉的冷眼旁觀,房俊的設計陷害……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如同一根根骨刺生長在心臟裡,令他每一口呼吸都覺得困難,恨不得將這些人統統殺了方才解恨!

        他雖然兒子不少,可皆是一些遛鳥走狗的酒囊飯袋,丘家這份家業唯有眼前這個幼子可以撐得起來,現在卻落得這份田地,簡直就如同斷了丘家傳承的根基……

        當然,他也必須這麼說,以此來給丘神績心中種下一顆種子,讓他在最艱苦的環境裡也要心存希望,要努力的活下去,萬萬不可自暴自棄聽天由命。

        人一旦心中沒有了希望,便沒了活下去的韌勁兒,在西域那等艱苦的環境裡,這幾乎等同於毀滅……

        果然,丘神績聽了這話頓時雙眼一亮,抬起頭盯著丘行恭:“父親此言當真?孩兒還能再做官?”

        丘行恭身板一挺,關刀眉倒豎起來,霸氣凜然道:“有何不能?而雖然有罪,卻非是謀反篡逆的大罪,只是被人刁難當做了鬥爭的犧牲品而已。只要換了那幾個人……事在人為,為父非但要給你掙回一個官身洗去這一身污穢,還要給你掙一個官居一品、一人之下!”

        丘神績喜極而泣,原本頹喪的精神徹底振作起來,伏身再拜:“孩兒必定遵從父親叮囑,好生保重自己身體,等著父親召喚孩兒回京。”

        他是個直腸子,既沒有意識到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裡身為罪犯再想恢復官身是何等艱難,更沒有體味到丘行恭言語之中那一抹決絕和瘋狂……

        兵卒幾經催促 父子方才依依不捨的分別。

        細密的雨絲遮擋住眼簾,直到兒子高大的身影已然漸漸消失在道路的盡頭,丘行恭已然站立原處,筆直如槍。

        經此一別,骨肉至親是否還能再見?

        已然窮途末路的丘神績只記得這是父親的承諾,而從小到大父親的承諾從來都沒有不兌現的時候,所以他灰黯的人生再次升起希望的光亮,滿懷憧憬的前往西域等候著父親的召喚……

        *

        晉王府。

        晉王李治笑呵呵的延請李君羨入座,命人奉上香茗,這才笑道:“將軍來得倒是快,本王這邊還沒什麼準備呢。”

        剛一下朝,李君羨便接到皇帝的旨意,命他率領“百騎司”協助晉王辦差,李君羨哪裡敢耽擱?當即匆匆來到晉王府聽候差遣。

        衝著皇宮方向拱了拱手,李君羨正色道:“陛下有旨,末將豈敢怠慢?如何辦事還請殿下指示,末將必然竭盡所能,襄助殿下。”

        李治清秀的小臉兒滿是笑容,親熱的拉著李君羨的手,溫言道:“有將軍協助本王,自然事半功倍。說起來將軍可是看著本王長大的,在本王心中便如同家人一般親近,往後來得將軍多多看顧照應才是,本王必然不會虧待將軍。”

        看著這位雖然成了親卻依舊未脫稚氣的晉王殿下,李君羨心裡“咯噔”一下……

        誠然,這位小殿下的笑容看起來充滿親和力,猶如陽光照耀一般令人心舒神暢願意與之親近,可是這一句話說出來,卻令李君羨從頭至腳皆感受到一股子涼意。

        這是要拉攏於我麼?

        看起來這位年紀幼小的殿下,心卻著實不小……

        李君羨斟酌著話語,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末將惶恐,如何敢當得殿下'親人'之稱呼?身份有別,這等話語還請殿下慎重,若是傳揚出去末將遭受非議事小,殿下被陛下責怪卻事大,更不敢說照應之語,您是皇子,某是鷹犬,上下有別……陛下吩咐末將前來聽命,末將不敢耽擱,未知殿下打算如何徹查長樂殿下於房侍郎?”

        見他岔開話題,李治倒沒有表現出失落亦或懊惱,淡然笑道:“誰說本王要查長樂姐姐和房侍郎了?”

        李君羨愕然:“朝會上,殿下不是提議徹查此事麼?”

        李治胸有成竹,呵呵一笑,略帶得意道:“徹查此事的方法有無數種,而直接調查長樂姐姐與房侍郎本人無意是最愚蠢的下策。且不說長樂姐姐乃是本王的長姐,身為弟弟調查姐姐這等事……實在是不像話,便是房侍郎那邊,將軍認為若是本王將那位棒槌惹惱了,會顧忌某是親王便不敢打麼?”

        李君羨想了想,晉王殿下這話說的還真沒錯,可問題是不從這兩人身上下手,那這件事情又得如何去查?

        “未知殿下之意,末將愚鈍,還請殿下指點。”

        “呵呵,何來指點之說?本王是這麼想的,你看啊,既然坊市之間鬧得沸沸揚揚,那麼吾等順藤摸瓜捉住最開始那個製造謠言的人……事情真相如何,豈不是立即大白於天下?”

        “……”

        李君羨瞪著眼珠子看著面前這個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晉王殿下,心中那股子涼意更甚了……

        這哪兒是要徹查長樂公主與房俊之間的風流韻事?

        這分明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就是不知這次舞劍的是晉王殿下,而這一次的沛公又不知是誰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06
第1441章  太子的憂慮

就在晉王殿下意欲“舞劍”之時,正欲回兵部衙門的房俊被太子遣人喚到了東宮。

        東宮與太極宮一牆之隔,散朝之後房俊被程咬金拉著說了些話兒,接到太子的口信兒之後前後腳的來到東宮,進了偏殿,便見到座上尚有英姿俊朗豐神如玉的吳王殿下……

        引路的內侍退下,房俊上前見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吳王殿下……”

        太子忙道:“何須多禮?此間唯有你我兄弟三人,那些俗禮盡皆免去便是,快快入座。”

        不得不承認,李承乾這人固然有些軟弱,但是親和力當真沒得說。現在沒有生歷史上被父親壓制、被兄弟算計的那些個破事兒,自信和尊嚴並未受到致命打擊的李承乾並沒有表現出如同史書上說的那般不堪。

        或許是性格在收到打擊之後產生畸變,亦或者是史書為了迎合某些政治目的粉過是非胡編亂造,反正李二陛下向來以篡改史書而出名,誰知道呢……

        跟這兩位自然毋須客氣,房俊也不謙讓,側身坐在錦墩上,與吳王李恪面對面。

        然後便見到面前這位帥氣無比的殿下那一張俊臉白皙如玉,房俊心里便不平衡了……

        李恪正捏著茶杯喝茶,冷不丁便覺得一股寒意泛起,猶如被毒蛇猛獸盯住一般,心裡一驚,連忙抬頭,便正巧遇上房俊的目光。

        吳王殿下一臉詫異:“你這麼盯著本王做什麼?”

        房俊嘆了口氣:“今日見到殿下,方知世間的確從無公平二字。”

        李恪不解:“這麼廢話麼?世間之人生而有貴賤高低,難不成你指望一個農家娃娃生下來的時候跟本王一樣尊貴?有人生而尊貴,

錦衣玉食寶馬貂裘;有人生而貧賤,缺衣少食三餐不繼……古往今來,概莫如此。”

        人人皆言公平,然而世間卻從未有過真正的公平。

        高低、貴賤、貧富、智愚、美醜、高矮……凡此種種有很多在出生之時便已註定,如何奢談公平?

        真正的英雄從不去在乎公平與否,不認命、不信命,“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如此而已。

        房俊面色糾結,微微感慨道:“殿下之言實乃至理,這世間的確從無公平可言。就比如微臣整日里窩在兵部衙門的值房內終日難見陽光,卻依舊這般面色黝黑;而殿下您每日在昆明池的工地上勞作監工,照樣面白如玉尤勝處子,令成安諸多少女貴婦盡皆汗顏,恨不得與殿下互換面皮,方能稱得起一句天香國色,艷冠群芳。”

        李恪:“……”

        摸了摸自己的臉,他一向對自己的容貌頗為自負。

        李二陛下相貌英武,諸位皇后妃嬪更是萬里挑一的美人兒,優秀的血統使得一眾皇子公主的顏值更是一個賽一個的高。即便是在如此俊美的兄弟姊妹當中,李恪照樣出類拔萃。

        可是現在聽了房俊這話……

        吳王殿下有些捉摸不定,這貨是在誇自己長得帥,還是在損自己比女人還白還俊?

        本來引以為傲的皮膚現在反倒成了有可能讓自己難堪的原因,李恪果斷岔開話題:“稚奴受父皇聖旨徹查你與長樂之事,那個啥……有沒有問題?”

        李二陛下的兒子沒有一個白給的,早在長孫無忌被李二陛下冷落疏遠卻又藉故總是親近晉王李治的時候,這些皇子們便影影綽綽的覺察到一絲不同尋常。

        雖然從未有人明言,但是其中怎麼回事大家都知道……

        現在晉王明擺著與長孫無忌穿一條褲子,又承了聖旨徹查房俊與長樂之事,因為房俊、長樂兩人與長孫家的恩恩怨怨……只要被晉王查出一些眉目,長樂或許並無大礙,房俊卻絕對要倒大霉。

        最關鍵的是房俊與長樂兩人的事情大家都只是道聽途說,既未親眼目睹更未得到當事人的承認,便難免讓人憂心忡忡……

        房俊一臉淡定,說道:“二位殿下放心,長樂殿下玉潔冰清、秀外慧中,實乃九天玄女一般的人物,微臣雖非君子,卻也謹守禮數方正清直,心中固然對長樂殿下敬仰愛慕,實未有一絲半分的猥褻之念……”

        李恪打斷房俊的自吹自擂,冷笑道:“也就是說,心中愛慕,卻未曾得手?”

        “呃……”房俊被懟了一下,噎住了,瞪著李恪,說話這麼直接真的好麼?不過這話說的也沒錯,距離事實非常進,只好承認道:“的確清清白白,絕無半分齷蹉。”

        太子與李恪明顯都鬆了口氣,太子道:“如此最好,否則若是真讓稚奴查出點什麼……父皇說不得定會嚴懲於你。”

        這件事在私底下的時候李二陛下就曾惱火不已,甚至想要藉故將房俊貶斥出京,現在被李治搬上檯面,一旦經查確有其事,可想而知顏面大損的李二陛下會是何等狂暴的反應……

        未等房俊與李恪開口,太子又喟然一嘆,鬱悶道: “稚奴實在是過分,二郎倒也罷了,可長樂是他的親姐姐啊,他這般搞風搞雨且不說目的為何,終究損害的還不是長樂的清譽?枉費長樂一直對他心疼愛護,真是……”

        性格軟弱的李承乾固然十分不爽,卻也不願對李治說出狠毒的評語,只能搖頭嘆氣,滿腔憤懣。

        李恪也說道:“稚奴對二郎雖然不似兕子與小么那般親近,卻也不差,難道這回就是為了讓二郎遭受父皇嚴懲?又或者是……趙國公背後主使?”

        若是前者倒還好說,可若是後者,那事情顯然不會這麼簡單。

        長孫無忌被稱為“陰人”,向來智計出眾擅長陰謀詭計,他指使李治擺出這個局面,僅僅是為了報復房俊?

        未免有些小題大做,長孫無忌可不是那般只顧私怨、公私不分的人。

        那位陰狠著呢……

        太子李承乾一臉愁緒,最愁的還不是房俊與長樂之事:“二位以為,趙國公其意是否當真要扶持稚奴與孤爭一爭?”

        很顯然,他將面前這兩人當做了心腹近臣,故而並沒有隱瞞自己的真正憂慮。

        房俊於他數次解困救厄,早已被李承乾視作肱骨,他深信當自己成為皇帝的那一天,房俊便是他的房玄齡、長孫無忌,不僅能夠扶保他坐穩江山,更能輔佐他將大唐打理得愈繁華錦繡、強盛興旺。

        而李恪在公然表態退出爭儲之後,二者之間存在的隔閡便徹底消失,兼之兩人只相差一歲,幼時感情甚篤,此時更被李承乾當做自己在皇族當中的奧援……

        而二人也自然明白李承乾的意思。

        這不能說李承乾杯弓蛇影,沒人能夠忽視背後緊靠著關隴集團這個龐然大物的長孫無忌,哪怕是在皇帝漸漸疏遠他的今天。可以說只要長孫無忌表態支持誰爭儲,誰就有了爭儲的資格,哪怕是李恪都行,何況是根正苗紅的嫡子晉王李治?

        可以想見,這兩人勾連在一起一旦全力動,勢必會對朝局造成無可估量的影響。

        現在李承乾身邊的近臣班底諸如於志寧、張玄素、李百藥……等等,都直接或者間接與關隴集團有著這樣那樣的聯繫,甚至其本身便是關隴集團的一份子……

        搞不好關鍵時刻身邊人反水都會成為事實,這讓李承乾如何能不憂心忡忡?

        房俊寬慰道:“殿下不必憂心,固然趙國公全力支持晉王殿下,亦非是強大到無解。須知關隴集團的根本雖然在軍中,但是長孫家本身卻在軍中影響力有限,這般情況下身為關隴集團旗幟的趙國公必然無法真正信任關隴集團的其餘諸家,而整個關隴集團內部也必然不會是鐵板一塊。”

        話是這麼說,然而房俊知道,歷史上當長孫無忌與李治聯合,立即大殺四方縱橫無敵,沒有人能夠抵擋得住,太子、魏王、吳王等等有資格競爭儲位的皇子先後因為這般那般的原因紛紛折戟沉沙、命喪黃泉。

        現在可以憑恃的,一則是現在的太子未曾如歷史上那般遭人哄騙陷害做下那許多糊塗事,導致李二陛下對其完全失去信心;二則便是如今的長孫無忌已然遭受李二陛下的猜忌和疏遠,就算他支持晉王李治,到了最後李二陛下是否會如歷史上那般對其信任百倍言聽計從,乃是未知之數……

        李治上位,關隴集團必然如歷史上那般強勢崛起,這是房俊不願意見到的,正是因為這些關隴世家極度自私的處世法則令這個強盛的帝國埋下隱患軍權不能歸於中樞。

        大唐之滅亡,根源便在於此……

        重活一世,那想要將這個萬古流芳的盛世王朝經營的繁花錦繡,又怎能坐視其毀滅之根源而無動於衷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10
第1442章  晉王破案(上)

大唐從不因言獲罪,上至朝廷大佬御史言官,下至販夫走卒平頭百姓,皆是褒貶時政想說就說,全無顧忌。

        只要別指名道姓的提及李二陛下那些黑歷史,就算是含沙射影都沒人來理會

        然而凡是總有例外。

        自上午開始,百騎司的偵騎長安萬年兩縣的壓抑捕快巡捕傾巢出動,篦子一般將長安城裏大大小小的茶館酒肆集市等等人羣聚集之處徹底的梳理了一遍,無數人被捉拿下獄,整座長安城人心惶惶,百姓知道究竟生何事,紛紛歸家避禍免受無妄之災,除非必要無人出門,往昔繁華熱鬧的街市頓時杳無人跡,靜如鬼蜮。

        待到傍晚時分,先前被抓的人有的被釋放,從衙門裡出來返家,今日官府大動干戈的原因方纔被百姓們所知悉。

        居然是因為傳播長樂公主與房二郎的流言

        百姓們有些憤怒。

        大家最愛的事情便是茶餘飯後將王孫公子豪門貴族的那些稀罕事拿出來當做談資,羨慕一番鄙視一番調侃一番,時而為房二郎拳打齊王鼓掌喝彩,時而為大軍即將平定西域大聲叫好,時而為吐蕃邊境一場衝突義憤填膺

        曾幾何時,卻連話都不讓說了?

        百姓滿感到憤怒憋屈,卻也只能關起門來罵兩聲娘表達不滿,御史言官們可不管這個。

        不讓人說話?

        說錯話犯法?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御史們的職業便是噴子,

逮誰噴誰,噴對了有獎,噴錯了不罰,以言論監察百官。

        雖然官府並未將羈押的百姓因言獲罪,可御史言官們忍不住了,今日是傳播流言的百姓,誰知明日是不是就輪到他們這些口無遮攔的御史?現在忽然之間不敢隨便說話了,這豈不是等同於讓御史言官這個行當集體失業?

        於是乎,僅僅一個下午,無數道奏摺雪片一般飛進政事堂,一籮筐一籮筐的堆在各位宰輔的案頭,整個皇宮都鬧得人心惶惶。

        長安縣衙。

        晉王李治帶著百騎司鳩佔鵲巢,將人家縣令李義府給擠到一邊,堂而皇之的佔據了主位,一道道命令以此為中心下達,無數百騎衙役巡捕在城內編織了一張大個接一個的罪犯被帶至衙門內,先行收押,而後分開逐一審訊。

        李君羨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看著書案之後端然穩坐清秀的臉膛上洋溢著自信興奮緊張等等情緒的晉王李治,心底不僅暗讚一句:陛下的兒子,果然各個皆是人中龍鳳!

        次作為指揮者,便能將百騎衙役巡捕等等過上千人指使的有條不紊層次分明,這可不僅僅是才能兩字便能凸顯其中的可貴之處,這需要更多的天賦。

        才能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去提升,而天賦卻是與生俱來,就算別人再是羨慕嫉妒恨,也只能眼紅的看著,徒喚奈何

        然而李君羨心中卻盡是憂慮,一個兒子出類拔萃那是好事,陛下後繼有人,大唐能夠有一位完美卓越的掌舵者,大家自然皆大歡喜。可這麼多的兒子各個便顯出強的能力,那就絕非幸事了

        太子溫厚賢德,魏王銳意聰慧,吳王英武果敢,晉王少年老成

        最關鍵是陛下早有易儲之心,一旦太子當真被廢,可想而知其餘的這幾位皇子殿下將會為了儲位展開一番怎樣的龍爭虎鬥兄弟睨牆!

        李君羨只怕自己被捲進爭儲的風潮之中,以自己這毫無背景的小身板兒怕是一個浪花兒便將遭受滅頂之災,所以儘管晉王三番四次的言語試探,李君羨都諱莫如深,絕不表態。

        他效忠的只是李二陛下,對於儲君之位並不太在意。陛下龍精虎猛春秋鼎盛,起碼還能穩坐二三十年,以後的事情去想那麼多幹嘛

        午時將過,天色漸漸陰沉下來,烏沉沉的雲彩漸漸凝聚集結,由高至低的壓在整座城池的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

        未幾,隨著一陣清風拂過,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的傾瀉而下

        雨驟風急,抓捕卻依舊未停。

        長安城內由朱雀大街分隔東西,以東為萬年縣,以西為長安縣。

        東城多是達官顯貴王孫貴族的府邸,漸漸成為官員聚居之處,出入之人要麼豪富要麼顯貴。而西城則居住著更多的平明百姓商賈走卒,人口繁雜漢胡雜居,相對來說治安顯得混亂得多,正是流言製造傳播之地。

        李義府自打晉王殿下一進屋將他擠到一邊便一直冒汗,額頭上的汗漬比之屋外嘩嘩的大雨遜色不了幾分,心中更是心驚膽跳。他雖然自覺清正廉潔並無貪贓枉法之處,可是眼見這幾十上百的百姓商賈遊俠兒胡人接連不斷的被緝拿進衙門,他如何不急?

        這可都是他治下的居民,一旦有人作姦犯科驚動了皇子殿下,甚至驚動了皇帝陛下,他這個縣令可是要承受連帶責任的!

        眼瞅著秋天自己就將到任,得益於這兩年長安商業的繁榮,居民安居樂業生活蒸蒸日上,犯案率較之以往低了不知幾個等次,等到吏部堪合政績,妥妥的一個優等是跑不了的,再私底下運作一下,要麼外放地方擔任上州別駕,要麼擔任京兆太原河南諸府的少尹,甚至留在京師進入光祿寺太僕寺大理寺等等衙門成為一任少卿亦不是沒可能青雲之路盡在眼前,即將乘風而起扶搖直上!

        然而現在,有可能一切皆成泡影

        當然,若是能夠藉機親近晉王殿下,非但能夠免除有可能到來的無妄之災,更可以成為晉王的班底。現在趙國公長孫無忌與晉王殿下愈走愈近的消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有了長孫無忌的鼎力支持,晉王若是想要加入爭儲亦非癡人說夢。

        這一場無妄之災會不會讓自己萬劫不復?

        到底有沒有可能親近晉王,成為晉王身邊的班底?

        李義府心中一團亂麻,即便素來足智多謀,此刻卻也有一種身不由己的無奈,無論事情往哪一個方向展,都絕非他小小一個縣令可以決定,他甚至連插話的資格都沒有。

        抓進衙門來一個,李義府便眼皮子一陣狂跳,求神拜佛保佑這人既沒作姦犯科也沒坑蒙拐騙。然而這種可笑的心理他自己也知道是多麼荒唐,既然堂堂皇子殿下帶著皇帝身邊最信任的百騎前來辦案,又豈能無的放矢?

        所以就在李義府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的焦慮之中,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生了

        殿下,有人招了!

        一個晉王府的署官跟隨百騎一起負責審案,此刻興沖衝的跑進來大聲說道,渾然不顧雨水已將他衣服濕透,正嘀嘀嗒嗒的往地面上遞水

        李義府心中一緊。

        他敏銳的聽到這個王府署官用的是招了這個詞,那麼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一次晉王殿下的行動,乃是為了偵破一個大案?

        若果真如此,皇帝卻又為何派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晉王殿下來負責督辦案件?

        是不是說這是陛下在培養晉王?

        既然是培養,那麼豈不是說就意味著

        李治霍然起身,一直端著的笑臉壓抑不住的驚喜:當真?

        那署官恭謹道:小的豈敢哄騙殿下?當真是招了。

        李治壓抑不住興奮,當即起身向外走去,走了兩步,又想起一旁的李君羨。不怪他幾乎忘了這位百騎司的大領,實在是自打他展露出招攬之意的時候,李君羨便一直不言不語,對他不遠不近若即若離,顯然並不打算投靠他這個乳臭未乾的晉王殿下。

        所幸這位陛下極其信任又掌握著百騎司這等強悍力量的武將並非是太子哥哥那邊的人,李治也就順其自然,心想以後自己更加強大的時候在招攬不遲。

        他向李君羨笑著道:李將軍跟本王一起去看看?

        李君羨搖搖頭,淡然道:陛下給末將的軍令乃是協助殿下辦差,有任何事殿下只需吩咐即可,至於審訊口供之類的,實無必要。

        開玩笑,傻子都能看出這位小殿下居心不良,指不定憋著主意要坑誰呢,他豈會眼睜睜的往裡跳?

        對於功利心極淡的李君羨來說,躲都躲不及呢好吧

        李治倒也沒顯得太失望,笑了笑,轉身欲走。

        一旁一直透明人般存在的李義府此刻顯示出諂媚的本質,自牆角的櫃子裡抽出一把雨傘,上前兩步,陪笑道:外頭雨大,殿下身子尚未長成受不得濕寒,不若讓下官給殿下執傘吧。

        李治頓住腳步,瞅瞅李義府,對於這個最近一年在長安官場上名頭很響的長安縣令他自然有所耳聞,只是

        聽說李縣令一直在房侍郎手底下辦事?

        這可是房俊手底下的能人之一,很是替房俊辦了不少事,跟自己明顯不是一個陣營

        可你偏偏又笑得這麼諂媚,是何用意?...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14
第1443章   晉王破案(中)

李義府何等人,瞬間明白李治的言中之意,連忙道:“房侍郎以前乃是下官的上司,而且曾對下官有贈衣之恩,下官銘感五內。只是下官與房侍郎雖然私宜甚佳,卻也都是爲陛下辦事。”

        李治也是聰明人,瞅着李義府笑了,然後點頭:“那就麻煩李縣令了,咱們一同去。”

        李義府大喜,趕緊先推開門,撐起傘,護着李治走入雨中。

        微微躬着身子,一把傘嚴嚴實實的將李治瘦小的身子遮住,渾然不顧雨水已經將自己的半邊身子完全淋溼……

        李治則步履穩定,走着走着漸漸愈發挺胸擡頭,神情得意。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多麼崇拜房俊。

        那個被整個關中的人皆稱作“棒槌”的男子,簡直就是晉王李治小小的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形象。敢打親王、敢打大臣、敢打世子,他率性而爲無所畏懼,不管是誰惹了他都敢打!

        能夠讓滿長安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弟繞着走,甚至談之色變,恰恰符合少年心目中對於“英雄”的定義。

        英雄豪傑,當如是也……

        非但如此,房俊點石成金的本事,亦讓李治歎爲觀止。就連父皇都不惜厚着麪皮暗示房玄齡從而自房俊手裏將玻璃產業“霸佔”過來,可想而知其中的利益是何等巨大。

        去了西域能夠跟突厥狼騎兩次血戰大獲全勝,隨便的一個主意能夠賺取億萬身家令皇帝眼熱,做官亦能平步青雲政績卓越……就連納個妾亦是千嬌百媚如花似玉……

        幾乎房俊所有的一切,皆讓正處於崇拜英雄的年紀的晉王李治無比欽慕。

        而現在,

身邊這個一副奴顏卑膝的李義府,曾經是房俊最得力的助手,卻想要轉而投奔自己門下……

        不知房俊知曉此事,會是何等心情?

        李治嘴脣抿著,溢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搶別人的東西,似乎很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比之在女人身上奮力征伐亦是不遑多讓。

        自己將長孫無忌從太子哥哥身邊搶了過來,現在又從房俊身邊搶來了李義府,將來可能還要搶來儲君之位、搶來整個江山,如果順手能再把房俊屋裡的那個叫做媚孃的侍妾搶來就更好了……

        想著想著,晉王殿下又莫名有些惆悵,搶東西這種事情做多了是會上癮的,萬一自己搶著搶著搶習慣了,見到什麼好東西都想搶、都想佔有,那豈不是會很討人厭?

        *

        申國公府。

        自吏部處理了一堆公文,到了下值的時間,高士廉婉拒了幾位同僚好友的酒宴邀請,陰沉著臉回到府內。洗漱更衣之後命人擺上膳食,然而只是寥寥夾了幾筷子便即放下飯碗,心中一口悶氣鬱結,實在是無法下嚥。

        氣都氣飽了……

        他是當真沒想到,當初那個跟在自己身邊乖巧伶俐、後來被自己一步一步扶持起來成為貞觀第一臣的外甥長孫無忌,能夠在大殿朝會之上公然袒護丘神績。

        這簡直就是狠狠的打他的臉!

        作為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兩個文武大臣,無論是長孫無忌亦或是丘行恭的身上都濃濃的烙著他高士廉的印記,在所有人的眼中,這兩人就是他高士廉的中心鐵桿。

        然而現在,兩個鐵桿居然串通一氣,公然相互袒護卻將他這位“恩主”置之不理……

        可以想見,現在他高士廉必然已經成為長安官場的笑柄。

        被兩個原本最信任的人從背後插了一刀,簡直痛徹心脾……

        庭院裏大雨如注。

        妻子鮮於氏自門外走了進來,一手捏著裙角,一手拎著食盒,見到高士廉正面色陰沉的端坐不動,便揮揮手讓打傘的丫鬟退下,自己則腳步輕快的來到高士廉面前,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笑道:“何必這般鬱結氣悶?左右不過是兩個餵不熟的狼崽子罷了,就當這些年你那些心思都餵了狗,隨他們去吧。說到底,輔機這孩子也是你的外甥,骨血相連,你難道當真捨得壞了他的好事?”

        高士廉老臉陰沉,哼了一聲,道:“好事?哼哼,想得倒是挺美,只是終究時好時壞,現在可說不準。你也別勸我,現在不是我捨不捨得壞了他們的好事,而是他們會不會反過頭來狠狠的咬我一口!”

        這些年作為他的心腹,高家幾乎在長孫無忌面前毫無祕密可言。

        但凡世家門閥,就沒有一個敢說自己清清白白的,清清白白的門閥在這個世上是活不下去的,不陰不狠不做下幾件傷天害理作姦犯科的事情,如何維持身為豪門的根基?

        頓了一頓,高士廉又嘆氣道:“不過大抵也只是我多慮了吧,輔機固然性格陰狠下手狠辣,我到底也是他的舅舅,於他們兄妹更有養育之恩,想來不至於下死手。而丘行恭顯然是被輔機使了離間之計騙了,此刻丘神績已然發配西域,丘行恭想必對輔機恨之入骨,並且對我心懷愧疚,想來也不會視我為仇敵……”

        正說着話,忽聞門外雨聲當中混雜着一陣腳步聲響,未幾,房門被人突兀的推開,一個高家的老管家神情慌張的跑進來,急呼道:“家主,大事不好!”

        鮮于氏兩條短美毛頓時豎起,怒氣衝衝道:“慌里慌張的,成何體統?”

        她出身先輩貴族,嫁到高家更是名門望族,素來最是在乎規矩禮儀,絕不容許家人奴僕有一絲半點的失禮之處,那對於她來說簡直比女孩子頭髮裏的蝨子更讓人噁心……

        高士廉卻不理這茬,這個管事乃是高家的老人,平素最是性格沉穩,此際這般慌張失措明顯是有大事發生,急忙問道:“發生何事?”

        那老管事先是衝神情嫉妒不悅的鮮于氏躬身賠罪,而後疾聲道:“家主,‘百騎司’和長安縣的衙役捕快一齊衝進府門,吾等阻攔不得,他們已經將二管事給拿了……”

        高士廉夫婦相視一顧,盡皆愕然。

        且不說二管事所犯何事,就算是殺人越貨,官府想要將其緝拿也務必先跟他打聲招呼,而後恭恭敬敬的候在大門口,等着他將人犯鎖拿送出去,現在居然闖入高家直接抓人?

        真當他高士廉是吃素的啊!

        “那些衙役可有交待,二管事所犯何事?”鮮于氏慌忙問道。

        她也不傻,這事兒明顯很是蹊蹺。

        府內的二管事乃是她鮮于氏的族人,其父當年作爲陪嫁跟她來到高家,父子兩代很是忠心耿耿,亦被高士廉所信任,委以外府管事之職,卻不曾想居然勞動“百騎”來抓人……

        高士廉卻是面色一變。

        “百騎”可是被陛下派遣跟著晉王在徹查長樂公主與房俊流言一事,怎地忽然跑到府上來抓人了?

        難不成自家有人跟流言能攀扯上關係?

        簡直莫名其妙……

        高士廉一頭霧水,驚疑不定,鮮於氏卻炸了。

        這老嫗脾氣最是暴躁,又將世家門閥的規矩視若珍寶,現在有人公然闖入高府抓人,這跟打臉有什麼分別?

        若是打她的臉倒也罷了,可現在是打高家的臉,這就萬萬不能忍!

        鮮於氏霍然站起,橫眉立目滿身煞氣,厲聲道:“真是好膽!當咱們高家是街市裡坊,想來就來想抓誰就抓誰?簡直豈有此理!老身倒是要看看是哪個棒槌帶的隊,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那老管事哭喪著臉:“回夫人的話,帶隊的乃是晉王殿下……”

        鮮於氏楞了一下,隨即撒潑道:“晉王又怎麼了?仗著他老子是皇帝就能為所欲為了?哪怕是皇帝到了咱們高家也執禮甚恭,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難不成就敢撒野?”

        話音未落,一個金冠錦袍的俊秀少年正好走進門裡,聞聽到鮮於氏的話語,清秀稚嫩的臉上表情那叫一個尷尬……

        鮮於氏也尷尬,瞪大了眼睛,硬生生將後半截花兒嚥了回去,噎得直翻白眼兒。

        背後罵人卻被正主兒撞見了,能不尷尬麼?

        錦袍少年麪皮抽搐了一下,表情極其僵硬,俯身施禮道:“晉王李治,見過申國公、鮮於夫人……”

        高士廉安然穩坐,似乎面前這位身份尊貴的晉王殿下如同空氣,面色陰沉,不言不語,對李治的請安問好充耳不聞、視如不見。

        老爺子很生氣!

        鮮於氏緩和一下表情,連忙斂裾還禮:“未知殿下駕到,不曾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是本王唐突了,因有急事登門,來不及通稟,還望寬宥本王之失禮。”

        李治嘴上說得好聽,心裡卻在腹誹:恕罪?呵呵,本王恨不得賞你幾十板子,不打屁股,只打你這張臭嘴……

        不過話自然不能這麼明說,若是別人或許他真敢這麼幹,但是面對高士廉……他既沒底氣,更沒資格。莫說是背後罵他,就算是當著父皇的面罵,又能如何?

        母后幼時可正是這兩位照料撫育,恩同再造,別人或許可以在高士廉夫婦面前撒野,但他李治絕對不行。...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17
第1444章  晉王破案(下)

面對高士廉這位舅姥爺,即便是心高氣傲的晉王殿下,被罵了也得忍著……

        李治儘管心裡膩歪,臉上依然陪著笑,施禮道:“是本王唐突了,因有急事登門,來不及通稟,還望寬宥本王之失禮。”

        這話鮮於氏一介婦人便不能插嘴了,還有高士廉這個家主在座呢。

        高士廉眼皮撩了一下,面無表情,生受了李治這一禮,淡淡問道:“未知晉王殿下冒雨光臨寒舍,所為何來?”

        有些失禮了,不過李治也不敢生氣,人家確實有倚老賣老的資格,只好長話短說:“父皇交託本王差事,命本王調查長樂公主與房俊流言的真偽,本王不敢怠慢,自然竭盡全力。只是在調查流言之時,卻捉住一個平素與貴府有貨殖往來的商販,有數人證實都是從他處第一次聽聞流言之事。經他招供,他對於長樂公主與房俊之事亦不過是聽旁人所說,而他供出的這個人……便是貴府的二管事。”

        言簡意賅,簡明扼要。

        高士廉卻氣得差點鼻子都歪了……

        和著抓造謠的都抓到老子府上了?

        強自抑制著勃勃怒氣,高士廉摁在桌上的指節已經泛白,瞪著一臉無辜的李治,咬著牙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將人犯即可羈押回衙門裡頭嚴刑審訊,看看到底是否有幕後主使,若是有,這個主使又是何人,膽敢污衊公主構陷大臣視律法如無物!”

        晉王清秀的臉上滿是尷尬,搓搓手,愧疚道:“本王知道您老很生氣,可是本王也很為難……父皇交待的差事本王哪裡敢有半分疏忽?為防貴府的二管事畏罪潛逃,本王不得不冒雨前來上門抓捕。其中唐突得罪之處,亦深感惶恐,還望您老多多寬恕本王年幼無知,過幾日朝會,本王定然當眾請罪。”

        言辭誠摯,態度懇切。

        卻把高士廉給氣笑了……

        這位晉王殿下小小年紀,

卻深得官場厚顏無恥之神髓,嘴上說得花團錦簇態度擺的和諧端正,下手卻是又狠又辣直接拿棍子往人家肺管子裡戳……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高士廉怒極而笑,點點頭,淡然道:“即是如此,老夫豈能阻礙殿下辦事?人犯即便是老夫府上的人,但若是當真作姦犯科,老夫又豈敢包庇?殿下儘管將其帶走,按律辦事把。”

        巴掌都打到臉上來了,隨便你們怎麼樣吧。

        一旁跟隨前來的李義府暗暗著急,心道可不能將人帶回衙門,若是那樣不僅等同於狠狠剝了高士廉這位兩朝元老的麪皮,更有可能被人構陷為嚴刑逼供,那可就徹底淪為被動了。

        似高士廉這等資歷深厚、黨羽遍佈朝堂的一方大佬,豈能這般得罪?

        孰料晉王李治固然年輕,卻絕對不辦傻事,聞言連忙道:“申國公說得哪裡話?本王進府抓人,乃是因為國法所在、皇命所在,未敢有絲毫懈怠。現在人既然已經抓到,又怎能不顧及申國公的情面?若是本王將人帶回衙門審訊,定然會被心懷叵測之人謬傳為本王顧忌申國公的身份,害怕申國公從中阻撓、幹預司法,這纔不得不迴避……若真是那般,本王當真無顏愧對申國公了。”

        李義府微微有些震驚,瞅了瞅一臉稚氣的李治,心中有了一些眉目。

        恐怕今日晉王的主要目標非是那個什麼高家的二管事,那不過是一個筏子而已,真正的手段都是為了申國公高士廉準備的……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如此陰險狡詐的計策恐怕非是年輕識淺的晉王殿下能夠綢繆得出,難道是那位被稱作“陰人”的那位?

        高士廉卻並未敲出其中端倪,只是以為這是李治想要繼續打他的臉,在他的府上審訊他的人,簡直豈有此理!

        “呵呵,好好好,殿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銳意迫人啊!既然如此,那就在這裡審?”

        高士廉死死的憋著火兒,冷笑說道。

        “既然申國公同意,那本王自然卻之不恭。來人吶,將那人犯帶上來!”

        “喏!”

        幾名百騎退出門外,高士廉擺擺手吩咐家僕為晉王李治增設了座位,讓其坐在自己身邊,並沒有主動起身將主座想讓。若是太子在此他或許會起身讓座,但是區區一個乳臭未乾的晉王就想讓他讓座……還不夠格。

        晉王倒也不為己甚,一點兒都沒有不悅的神色,笑嘻嘻的在座位上坐了,還主動將侍女遞上來的茶水接過,親自替高士廉面前的茶杯斟滿。

        高士廉一臉無語,生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能搖頭嘆氣……

        未幾,房門洞開,濕涼的空氣夾雜著一蓬雨水被風裹挾著飄了進來,一個渾身濕透的中年人被兩名百騎悍卒押著走了進來,而後兩個兵卒動作嫻熟劃一的在中年人後退膝彎狠狠踢了一腳,中年人慘哼一聲,雙腿受力不住,“噗通”跪倒在堂下。

        鮮於氏驚叫一聲,想要起身怒叱,卻終又忍住。

        她固然剽悍跋扈,卻也知道當著皇子的面、審訊皇帝交辦的差事豈是她一介女流可以乾預的?

        只是一雙通紅的眼珠子卻瞪著晉王,眼裡的不忿、惱火、羞惱……七情雜聚、五彩紛呈。

        晉王李治渾然不以為意,他根本就沒看鮮於氏一眼,只是恭敬的對申國公說道:“此處以您為尊,要不由您來審?”

        高士廉哼了一聲:“殿下乃是金枝玉葉,您的面前,誰敢為尊?殿下這般擡舉老臣,實在是令人惶恐,若是不知情者聽聞此事,說不得還以為老臣倚老賣老、欺辱殿下呢。”

        一番話不鹹不淡夾槍帶棒,說得李治面紅耳赤。

        到底還是欠缺了閱歷城府,略微佔得上風便有些沾沾自喜,想要一舉將高士廉壓制住,卻不料被人家反脣相譏,丟了不大不小一個臉……

        自討了一個沒趣,李治不在撩撥高士廉,肅容道:“人犯可曾驗明正身?”

        “回殿下,人犯乃高府管事鮮於賁,確認無誤。”

        “很好,”李治點點頭,衝著那鮮於賁道:“本王冒雨將你拘捕,你可知所為何事?”

        那鮮於賁三十許的年紀,身材高大面相粗豪,可是自從進屋以來便垂著頭,垂頭喪氣無精打採,此刻聽到李治問話,答道:“小的知道。”

        小的知道……

        審訊過程看來會很順利,這人絲毫沒有抵賴到底頑固不化的打算。

        李治趁熱打鐵,追問道:“有人招供是由你編纂出長樂公主與房俊之間的流言,而後更是四處散播致使謠言鬧得滿城風雨,你可認罪?”

        鮮於賁頹然道:“小的……認罪。”

        屋子裡眾人都有些意外。

        這也太順利了吧?

        須知高士廉無論在朝中的地位、在陛下面前的分量都絕對是重量級人物,身為高家的管事,若他咬緊了牙拒不招供,難不成還能有人敢對他屈打成招麼?

        說到底也不過是有人舉報,又非是真憑實據,要死了不鬆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可這人卻招認了……

        李義府瞇了瞇眼,瞄了一眼晉王殿下清秀俊朗的側臉,心底佩服。

        高士廉花白的眉毛微微一蹙,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側的鮮於氏已然按耐不住,失聲驚問道:“你是傻了嗎?那房俊是誰你大抵都不認識,何故卻構陷於他?是不是有人逼迫你?若是有你便說出來,自有老身給你做主,咱們高家的人還不至於被人欺負到頭上來!”

        這老嫗怒氣勃,當場叫囂,哪怕是晉王在座也絲毫未曾放在眼裡!

        說到這個性格,高家四郎高真行倒還真是一脈相傳……

        鮮於賁臉色灰敗,目光遊移躲閃,不敢同鮮於氏對視,訥訥不言。

        高士廉心底一沉,愈覺得古怪。

        李治聽了鮮於氏指桑罵槐的話語倒也不惱,慢條斯理問道:“鮮於賁,那麼本王來問你,你此舉是何用意?是與長樂公主有怨,還是有房俊有仇?亦或者說……是有人指使於你?”

        李義府心中一緊,這就圖窮匕見了麼?

        構陷污衊的痕跡太過粗糙,有些不夠細膩,效果雖然大同小異,但是在他看來完全可以在細節上多多雕琢一番,更加委婉一些,那樣整個謀劃就顯得愈完美了。

        構陷栽贓也是一件技術活兒……

        高士廉則覺得似乎有一聲炸雷在耳畔響起,一瞬間所有先前覺察到的不妥之處,都得到了解釋。

        這是要誣陷老夫麼?

        鮮於氏到底不過是一介女流,或許在後宅之內尚能威風八面,但是面對朝堂上的波詭雲翳卻缺乏足夠的敏銳,此時聽到晉王之言,她居然衝著晉王露出一個微笑,覺得這位殿下固然沒給他們高家面子,大抵也只是當真是因為皇命在身不敢疏忽,這會兒不是又主動幫著高家說話了麼?

        是呀,定然是有人指使,否則鮮於賁這麼一個家僕哪裡懂得什麼公主和大臣的風流韻事?

        她給鮮於賁鼓氣:“對對對,定然是有人指使你,又或者是脅迫於你?定然是這樣了!你放心,有我和家主給你做主,誰敢脅迫你就大膽的說出來,老身讓他好看!”

        晉王李治似笑非笑,隨口道:“沒錯,有誰指使你就說出來,有本王給你做主呢,有什麼好怕的?”

        鮮於賁神情掙扎,聽到李治的這句話時明顯渾身一震,最終頹然道:“指使小人的是……家主。”

        鮮於氏瞠目結舌,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高士廉反倒“嘿”的一聲笑了出來,這是怒極的笑聲,充滿了憤怒的火焰!

        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當初房家下人指證房俊的時候,便曾上演了這麼一幕……

        風水輪流轉麼?

        輔機啊輔機,老夫在你眼裏當真是老得動不得了,一絲半點的威脅都沒有了,連一個新的招數都懶得去想?

        笑過之後,高士廉黯然嘆氣。

        招數雖老,奈何卻當真有效……

        或許……自己當真應該致仕了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19
第1445章  鬱憤欲絕

當初房俊被買通家僕反口誣陷,高士廉還曾嘲笑房玄齡治家不謹、缺失威嚴,結果現在一轉眼,這一招便被用到自己身上……

        瞅了家僕鮮於賁一眼,高士廉喟然嘆息,感慨萬千。

        憤怒固然是有,但更多是廉頗老矣的無奈。

        若是時光倒溯十年,誰敢在他的面前挖弄這等低劣的把戲?

        他也不想去問鮮於賁這麼做的原因,作為高家的家僕,生是高家的人死是高家的鬼,他這般吃裡扒外反咬家主一口,已經不僅僅是忘恩負義這麼簡單了,便是國法亦難容,若非被人用比死還慘的手段逼迫,萬萬不會如此。

        既然被人逼迫了,自己問出原因又有何用?

        房俊能夠義釋構陷他的家僕,他高士廉難不成連那個棒槌都不如?

        輕嘆一聲,高士廉淡然對鮮於賁說道:“老夫也不問你原因,無論如何你也是活不成的,你的家人亦無法繼續留在高家。你死之後,老夫會讓他們返回原籍,在渤海老家務農為生。”

        心中固然憤怒,可面對一個用性命來誣陷他的家僕,縱然舉起屠刀將其滿門誅滅,又有何益處?

        這口鬱氣非是來自於這個家僕,而是背後逼迫他的人。

        他能夠看得通透,可鮮於氏不行!

        深宅夫人即便平素頤指氣使不可一世,可到底見識有限,所有的憤怒都傾注到這個她的家生子身上。聽到鮮於賁說是受高士廉指使才編造、傳播謠言,先是愣了一愣,滿臉不可思議的神色,繼而勃然大怒,猶如一隻暴怒的公雞一般一躍而起,尖叫一聲便衝著鮮於賁撲去,口中淒厲的嘶吼道:“你怎麼敢?你們一家深受高家的恩惠,

現在居然反咬一口,你個狼心狗肺的畜生,老身要掐死你!”

        嘴裡說著“掐死你”,但是撲倒鮮於賁面前的時候,卻是十根尖尖的指甲發瘋一般往臉上撓,身邊的百騎和衙役來不及阻擋,幾下子鮮於賁便滿面鮮血一片狼藉。

        大抵是心中有愧,亦或是久被鮮於氏淫威壓制不敢反抗,只是直挺挺的跪著,任憑鮮於氏發瘋也似將一張臉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

        晉王李治就在對面坐著呢,眼瞅著鮮於氏如同一隻發狂的雌豹想要將獵物撕成碎片,橫飛的血肉飛濺的血滴甚至都濺到他華貴的錦袍上……

        到底不過是一個少年,何曾見過這般慘烈的場面?

        李治小臉兒發白,嚇得心中就成一團,看著鮮於氏猙獰的面孔唯恐她一回身便沖自己撲過來,身子下意識的後仰,失聲叫道: “快攔住她!快攔住她!”

        身邊眾人急忙上前將鮮於氏拉開。

        鮮於氏依舊暴怒,一邊奮力掙扎張牙舞爪,一邊破口大罵:“一羣黑了心的狗崽子,誰敢動老身一下?速速給老身閃開,老身今日非得將這個吃力扒外的畜生撕碎了不可!吃著高家的喝著高家的,高家給了你前程,現在翅膀硬了有能耐了,就忘恩負義反咬一口,你還是不是人?哪怕是門外的野狗丟給它一根骨頭,它還曉得沖你搖搖尾巴,你這種人連狗都比不上,……”

        這老嫗年紀不小,但身板兒著實不錯,三四個壯漢扯手扯腳居然一時控制不住,又在鮮於賁臉上撓了好幾下,這才被拉開。人雖然被拉開了,嘴裡兀自不停,罵罵咧咧不依不饒。

        一旁的晉王李治一張小白臉陣青陣白,尷尬得要死……

        什麼吃著高家的喝著高家的,這不是就是在罵他李家皇族忘恩負義麼?當年高士廉可不僅僅是將自己的外甥女嫁給了李二陛下,更是依靠自己的影響力全力扶保李唐,可說是為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

        結果今日自己養大的外甥女的兒子居然反咬一口……

        李治倒也不生氣,他能夠理解高士廉和鮮於氏的心情,便是他自己也有些心虛,畢竟這可是母后的舅舅……可世事便是如此,昨日你我並肩作戰打天下,今日卻是陣營不同駛視如寇讎……為之奈何?

        一個老嫗而已,罵便罵吧,又掉不二兩肉,隨她去吧……

        他轉向高士廉:“按說這等低賤之人的供詞並不足信,申國公高風亮節、德高望重,豈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只是本王職責在身,不得不嚴加審訊,並將最後的供詞和辦案的經過呈遞給父皇知曉……卻不知申國公可有話說?”

        旁邊的李義府看著李治誠摯的神情,心中暗道這位殿下無恥的嘴臉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讓啊,有前途……

        高士廉面色淡然,事到如今,尚有何話好說?

        “倒也不必,殿下盡心王事,老夫豈敢從中置喙、左右審案?說不得事後便會有奏摺呈遞於陛下案頭,說老夫倚老賣老幹預司法,企圖用權勢壓人來掩蓋自己的過錯……”

        看著高士廉似笑非笑的神情,李治心裡一虛,固然是老狐狸呀……

        既然被看穿,這個念頭自然作罷。

        李治當即起身,施禮道:“父皇尚在宮中等候消息,本王不敢怠慢,這邊回京交差,便現行告辭了。今日唐突失禮之處,還望申國公海涵一二……”

        高士廉安坐不動,只是擺了擺手,神情不見喜怒:“殿下不必自責,老夫一生風浪無數,豈會在意這小小的顏面?只是有一句話還望殿下回去能對輔機說,老夫稍後將會上疏請辭、請求致仕,但是吏部尚書之職,老夫會親自給陛下推薦人選,讓輔機就不要惦記了。”

        活了一輩子,見識過太多的陰謀詭計鬼蜮伎倆,到了這時候高士廉如何看不透整件事背後的用意?

        無非是長孫無忌看中了自己手裡這個吏部尚書的職位而已……

        只是他長孫無忌能這般陰險的謀算自己,害得自己顏面盡失一生清名沾染瑕疵,又豈能輕輕鬆鬆的讓他如願?

        想要吏部尚書的位置?

        沒門兒!

        李治直起身,嘖嘖嘴,忍不住說道:“申國公怕是誤會了,就算您致仕請辭,這吏部尚書的官職也並不是誰都能做的,趙國公前日曾與本王有言,他其實更看好高侍郎接任這個位置……”

        高侍郎是誰?

        自然是高士廉的族弟、吏部侍郎高季輔……

        高士廉陡然一驚,目瞪口呆。

        繼而,一股怒氣自胸腔之中沖天而起!

        待到晉王李治帶著一干人出門走進漫天風雨之中,高士廉再也壓抑不住,大叫一聲,一腳將面前的桌案踹翻,筆墨紙硯茶壺杯盞散落一地。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輩子親手扶持起來的長孫無忌能夠用這等拙劣險惡的計策迫使自己致仕。

        他更想不到,自己一手提拔信重有加的高季輔居然與長孫無忌串通一氣,給自己背後狠狠的插了一刀……

        “哇!”

        怒氣在胸中翻滾沸騰,終於壓制不住,化作一口鮮血猛地噴出,而後眼前一黑,一口氣憋在胸口喘不上來,腦中忽忽悠悠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向後仰倒。

        “哎呀!”鮮於氏嚇得嘶聲尖叫,猛地撲過來扶著高士廉的身子叫喚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屋子裡的家僕婢女都被嚇傻了,好半晌才被鮮於氏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驚醒,忙不迭的圍上去察看情況。

        但見高士廉雙眼緊閉,面如金紙,已然人事不知。

        鮮於氏到底性格堅韌,稍稍冷靜一些,抱著高士廉的身子吩咐道:“家主這次的病情尋常郎中無法醫治,速速派人去宮裡請太醫!”

        “喏!”

        當即有家僕應了一聲,連滾帶爬的跑出門去,忽然不顧嘩嘩的大雨一瞬間便將身上的衣物全然濕透。其餘的婢女家僕七手八腳的將昏迷的高士廉扶起擡到後屋的火炕上,又備了熱水等物侍候著。

        大雨傾盆,整個申國公府亂成一團……

        *...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21
第1446章  鄭觀音

大雨如注,整座巍峨雄壯的太極宮盡皆籠罩在雨幕之中,屋脊樹梢的塵埃被洗刷一空,紅牆黛瓦、綠樹紅花,妖嬈之中有透著一股清新氣息。

  雨水順著房檐如註一般滴落在廊前,濃鬱的水汽從敞開著的窗子瀰漫而入,將這座位於太極宮一角的小巧宮殿浸潤得涼爽宜人。

  殿內的佈置簡潔清爽,一水兒的金絲楠木傢俱,厚重古樸卻又透著低調的奢華,沒有琳瑯滿目的裝飾擺設,僅止在大殿一角放置著一盞青銅香爐,輕煙裊裊,淡淡的檀香味氤氳在每一處空間,聞之令人心曠神怡。

  略顯空曠的大殿正中擺放著一張雕漆的案幾,光可鑑人的地板上鋪著厚厚的蒲團,有兩人對桌而坐。

  李二陛下穿著一身葛麻布衫,頭髮紮起束了一塊四方巾,沒有了平素君臨天下手執日月的霸氣,取而代之的是溫文爾雅的氣息,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儒者而非是手掌生殺大權的君王。

  而在他對面跪坐的,卻是一個絕美的女子……

  一身青色道袍穿在她的身上,使得刀削一般的雙肩分外清晰。

  面上全無粉黛,素面朝天,但絕美的容顏卻足以令這太極宮內的三千佳麗盡皆失色,無有與之匹敵者。

  黛眉婉約,明眸善睞,瓊鼻秀挺,紅脣皓齒。

  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曹子建的一闋《洛神賦》,似乎更是為面前之女子所作。

  清麗秀雅的氣韻之中有蘊藏著幾分嬌媚,潔白的臉蛋兒雖然不若處子那般細膩緊緻,但是眼尾處那細細的魚尾紋卻沒有絲毫減弱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種歲月沉澱的寧和韻味,愈發令人心神迷醉。

  此刻她正擡起素手將桌上的白玉茶壺提起,衣袖微微挽起,露出一截兒欺霜賽雪的小臂,皓腕如玉,粉白致致,惹人遐思。

  即便是李二陛下這等閱盡美女無數的人間帝王,亦難免流出迷醉的神色,癡癡的看著她優雅嫻靜的動作,也不知實在看那清澄淡綠的茶水,還是盯著那截兒嫩藕一般的玉臂……

  這女人似乎衣衫髮梢都帶著一種魅惑的風情,一舉一動之間便氤氳著無可匹敵的魅力,令每一個在她面前的男人都被這股風姿所攝,恨不得即刻狠狠的撲上去撕碎她的衣袍飽覽消瘦的玉體,將之狠狠韃伐徹底征服……

  一句話不說,神情恬淡,卻足以令世間萬千男兒心折。

  道一句人間尤物,不過如此……

  將茶杯斟滿,素手輕推至李二陛下面前,女子悠然開口:“陛下請享用。”

  聲若黃鸝,動人心絃,令人聞之便心生嚮往。

  這女子渾身每一處似乎都蘊藏著無與倫比的魅力,能夠輕易的將世間所有的英雄豪傑甘願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全心討好、曲意逢迎,只願見到她清冷絕美的面容綻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風華絕代。

  

  李二陛下似乎將將回神,伸手捏起茶杯啜了一口,讚道:“檀香裊裊,茶香幽幽,每一次到這裡來,似乎心情都格外的舒暢寧和。”

  女子淺淺一笑,晶瑩的美眸微微眨動,輕聲道:“那是因為陛下俗務纏身,每時每刻都要面對著取捨權衡,心中難靜,滿腔濁氣。而妾身這裏遠離紅塵、不沾俗氣,陛下可以放下所有的算計綢繆,自然淨心澄慮,寧靜祥和。”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亦不反駁,只是盯著女子秀美的耳垂和天鵝一般優美的脖頸,隨口說道:“嫂嫂天姿國色,不知令天下多少男兒趨之若鶩只為一席之歡,朕非是君子,面對嫂嫂自然心浮氣躁浮想聯翩,又如何說得上淨心澄慮。寧靜祥和?”

  這簡直就是調戲了……

  女子微微錯愕,隨即無奈的笑笑,面色淡然,自嘲道:“妾身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陛下有心,妾身哪一次不是自薦枕蓆?如何又拿這 話語來羞辱於妾身?空有一張絕世容顏,卻是懷璧其罪,天下女子猶如恆河沙數,但似妾身這等命運多舛的,卻是萬中無一……”

  言語寂寥,神情淒楚,一聲輕輕的嘆息便若世上最猛的春藥,比之牀榻之上婉轉嫵媚的輕吟淺唱更能輕易的擊破任何一個男人的矜持和偽裝,將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在瞬間化身野獸。

  李二陛下非是凡人,可曾享用過面前這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卻依舊忍不住小腹火熱,差點就想撲上去將這女子摁倒,劍及履及狠狠韃伐一番……

  深吸口氣,李二陛下搖頭失笑,非是自己定力不足,實在是此女禍國殃民之天子角色確乃男人的剋星。

  試問天下英雄如宇文化及、竇建德、處羅可汗、頡利可汗者,哪一個不是在她面前神魂顛倒?

  絕世紅粉,莫過於此。

  李二陛下輕嘆一聲:“逝者如斯,時光荏苒,那件事已然過去十數年,嫂嫂依舊記在心上懷著仇恨渡日,卻又是何必?這十幾年來你誦經無數,卻總是放不下恩怨仇恨,又如何能夠快活?”

  提及往昔不堪入目的傷心事,女子峨眉微蹙,明媚的眼眸直直的瞪視著李二陛下,絲毫不掩飾其中流轉的恨意。

  “妾身乃不祥之人,家破人亡、闔族慘死,又豈是誦讀幾部經書操持幾場法事便能將刻骨銘心之仇恨湮滅?未能追隨夫婿家人於九泉之下,非是妾身怕死,只為活在這世間,親眼看著陛下您如何一步一步遭到報應。”

  她擡起素手為李二陛下斟茶,絕美的面容恢復恬淡,清聲說道:“當日陛下殺兄弒弟,為了剪除後患連幾歲的孩童都不放過……此等喪盡天良的事情既然做了,那就一定會有報應的。妾身一直相信蒼天有眼,誰做了壞事,就一定會報應回來,所以妾身一直在等,等著陛下妻離子散、骨血相殘的那一天,親眼見到那一幕,妾身才能安心的去酒泉之下向家人報喜。”

  聲調平靜,嗓音溫婉,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滿含著滔天的恨意,這等惡毒的詛咒令人不禁冷入骨髓。

  然而李二陛下並沒有什麼憤怒之意,反而苦笑連連,喟然不語。

  若是天底下任何人當著他的面敢發出這等惡毒的詛咒,李二陛下勢必會將其五馬分屍、闔族滅門!

  但唯獨面前這個女人無論說什麼,他都只能報以苦笑,因為他心存愧疚……

  這個女子,便是隱太子李建成的太子妃,鄭觀音。

  武德九年在玄武門的那一場政變當中,鄭觀音夫死子亡,繼而被李二陛下收入後宮。之所以能夠在仇人的身下忍辱偷生孀居十幾年,只因心中一股執念在支撐著她。

  信佛的鄭觀音始終相信因果循環,昔日李二陛下殺兄弒弟手足相殘,異日他的子女也必然會有樣學樣,重演當年玄武門的那一幕……

  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她覺得與其帶著滿腔仇恨自裁於此,又怎比得上眼看著仇人重蹈覆轍,妻離子散骨血相殘之時更加快慰?

  李二陛下輕嘆一聲,捏起茶杯飲了一口。

  兩個擁有血海深仇的人,便在這寬敞的宮殿之中相對而坐,清茶檀香,靜聽著殿外大雨如注,氣氛居然詭異的靜謐寧和……

  在鄭觀音面前他全無一絲戒備,因為不提宮內嚴格的管控使得鄭觀音根本沒有任何途徑弄來致命的毒藥,單單是其內心的執念,便絕不會輕易害了他的性命。

  鄭觀音想讓他死,卻是在親眼見識自己的兒子們手足相殘使他痛不欲生之後在悔恨與絕望當中痛苦的死去……

  李二陛下苦笑,難道世上當真有報應這回事?

  他一直不滿太子懦弱,之前有心扶持魏王為太子,現在又起了將晉王立為儲君的心思。然而事到臨頭他才恍然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之間一手造成了兒子們之間的對立。

  沒有人比他更知道皇位對於一個人的致命吸引力,為了這個君臨天下的位置,為了這等手執日月的權力,父子可以反目,兄弟可以相殘,臣下可以謀逆,夫妻可以恩絕……

  自己的兒子什麼脾性,李二陛下自信還是有所信賴的。

  但是兒子們或許只是正常的爭儲,可那些依附於兒子們身邊的文臣武將難道也會任由爭儲在一個平和的狀態下進行?

  不可能的。...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23
第1447章  吏部尚書

權力是世上最無解的毒藥。

任何人都在骨子裡崇尚權力,只是有些人能夠壓抑住自己對於權力的慾望,而有些人不能。尤其是當至高無上的權力唾手可得的時候,他們可以藐視法紀、拋棄親情,罔顧世間一切公序良俗。

自古帝王之位染滿鮮血,那個充滿了誘惑的位置,足以使得所有人甘願為擊敗對手而不擇手段。

這件事李二陛下自己便深有體會,當初玄武門只是就算他顧念手足之情想要對李建成、李元吉等人網開一面,他身邊的長孫無忌、房玄齡、程咬金、李靖等人會同意嗎?

斬草不除根,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殿外雨聲練成一片,間或有雷聲隱隱傳來,李二陛下愈發心浮氣躁。

以往他但凡有煩心之事,總喜歡到這裡來尋一份清靜,固然鄭觀音對他仇恨四海,但是正因如此,自己絲毫毋須顧忌所有的心事,可以在這裡敞開心扉。

已經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了,又豈會在意他別的什麼事?

可是今天,李二陛下的心情卻始終不能平靜,他目光灼灼的盯著面前這個風韻猶存國色天姿的嫂嫂,尋思著是不是此刻撲上去將她的衣衫撕裂,將她千嬌百媚的身子壓在身下狠狠韃伐,洩一泄這滿腔的鬱悶煩躁……

殿門口響起王德的聲音:“陛下,晉王殿下入宮,向您回稟差事……”

李二陛下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煩悶,起身快步走到殿門口,在內侍撐起的雨傘下離去。

大殿內再次恢復平靜,檀香裊裊,殿外雨聲淅瀝。

鄭觀音扭頭望著窗外的雨幕,絕美的臉上泛起一絲淺淺的笑意。

就算李二陛下再如何隔絕她的消息,身處於這座前隋之時建起的皇宮之內,又怎會沒有人為她這個前太子妃通風報信?

太子李承乾如何,魏王如何,晉王又如何,她自然全部知曉。

大雨如注,鄭觀音瘦削的身形端坐在殿內,心裡只是喃喃低語:難道那一天當真就要來了麼……

一時間亦不知心中是欣慰、是狂喜、還是堅韌求生的目的達成之後的空虛,只是美目凝視著殿外連綿的雨幕,腦海中似乎又回到武德九年那個血與火肆虐的夜晚。

隨著丈夫兵敗身死的消息一同到來的,是如狼似虎的兵卒,東宮之內見人便殺,橫屍處處血流成河……那一幕一幕彷如就在昨日,每一幕都染滿了鮮紅的血漬,像一把一把刀子深深的埋在她的心裡,動一動,便是錐心蝕骨痛不欲生。

或許,這麼多年的折磨就將要結束了?

那麼就讓自己這副美麗卻被侮辱所玷污的身軀,一起結束吧……

*

大雨瓢潑,兵部衙門庭院地面已然匯聚成溪流,幸而地上鋪設的青磚角度頗佳,雨水匯聚之後向兩側流去,灌入牆根處埋設的排水溝渠,庭院裡因此並未積水。

值房內,房俊讓書吏沏了一盞茶,在書案後坐了,喝了兩口濃茶提了提精神,繼續起草“災難救援指揮衙門”的預案。

這等雨勢只要下個一兩天,關中必然多處出現水患,搞不好黃河再次決堤都是有可能的。一旦關中有地方受災,指揮衙門便會發揮職能,調撥軍隊前往救災,然而指揮衙門剛剛成立,所有章程還是一片空白,不得不讓他這個主官費盡心力。

趁機提升兵部的權力,攬取部分軍權只是順手而為之,房俊的主要目的,還是救災。

在後世,得益於通訊的發達,每逢天災便見到報紙電視上長篇累牘的報導,全國各地甚至世界每一個角落的災情盡皆展現在世人眼中,


各種救災的應急處理手段層出不窮,災情救援、災民安置、災後重建等等都是迅速有力,見得多了,自然習以為常。
然而到了這個時代,房俊才意識到天災對於人民的傷害有多麼巨大。

交通落後、通訊落後、生產技術落後,導致許多災情明明就發生在眼前,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房屋傾頹、河水倒灌、殍屍處處、慘絕人寰……

習慣了後世“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習慣了每一處天災人禍都會有子弟兵第一時間趕赴災區救援,現在的這種對於災難只能漠然視之的悲哀令房俊無法接受。

軍隊不得擅離防區,以防作亂?

這在房俊看來根本純粹扯蛋,皇帝年年有,大家輪流做,今天是你,誰知道明天是誰?相對來說,軍隊發動政變對百姓和國家帶來的災難,遠遠遜於百姓因活不下去而嘯聚作亂。

前者是有預謀有組織的,無論勝敗都會控制在一定規模之內,而後者卻是盲目的,一經發動,最次也是一場波及一府之地的災難……

他沒有那種被儒家薰陶出來的“忠君”思想,他可以愛國,可以愛民,卻獨獨不會“忠君”。他崇拜李二陛下,願意為其竭盡全力,更願意為了大唐鞠躬盡瘁一回,但絕對不會為了一家一姓的天下盡忠職守、死而後已。

到了下值時分,右侍郎郭福善走了進來,見到房俊正伏案疾書,便輕手輕腳的將手裡拎著的食盒放在牆邊的矮几上,把裡邊的飯菜拿出來一一擺好,還有一壺老酒,又輕聲吩咐一旁侍立的書吏去取來碗筷碗碟。

房俊被窸窸窣窣的聲響驚動,停筆擡頭,見到是郭福善,略感驚奇道:“郭侍郎怎地來了?”

今日一早郭福善譴家人前來衙門告假,說是家中有遠方親戚上門,要留在家中待客,不想這會兒都快下值了卻又來了衙門。

郭福善呵呵一笑,道:“畢竟是遠親,久矣不曾來往,今次是他們來長安辦事,故而到府上探視家母,我卻是長這麼大都沒見過的,有什麼話好說?大抵便是能幫則幫,盡到親戚的情分也就罷了。”

說著話兒,書吏已經將碗筷杯碟拿來,郭福善招呼房俊過來坐了,拍開瓷壇上的泥封,一股清甜馥郁的酒香飄了出來。

房俊嗅了嗅,笑道:“郭兄居然以吾家酒坊的佳釀招待我?”

郭福善替房俊斟了一杯,讚道:“剛剛某自鬆鶴樓門口路過,想著二郎此刻定然還在衙門辦理公務,我這個做兄長的反而偷懶,心裡過意不去,便命人在鬆鶴樓整治了幾個小菜,買了一壺老酒,慰勞慰勞二郎。可愚兄雖然明知此酒乃是二郎自家釀製,偏偏長安城中數得著的好酒便是它了,總不能以次充好吧?你就但帶著點兒,將就著喝吧。”

言談之間,氣氛甚是融洽。

郭福善性格綿軟,處事圓滑,誰也不得罪,在兵部衙門里人緣甚好。而房俊則強勢得多,他固然不會主動挑事,卻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在衙門頗有幾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一眾署官對其是又敬又怕。

二人一剛一柔,這麼些時日以來卻是相處得很是和諧,再加上柳奭那等低情商的廢物連衙門的門兒都不敢邁進來,整個衙門春風化雨風和日麗,前所未有的和睦。

尤其是在房俊為兵部爭取到雖然有限但是性質極其重要的調兵權之後,整個衙門皆以房俊馬首是瞻,一絲半點不和諧的聲音都沒有。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郭福善亦是名門子弟,家學淵源出口成章,房俊更是見識廣博觀點獨特,二人淺斟慢酌,相談甚歡。

推杯換盞,郭福善酒量有些淺,臉有些紅,瞅瞅左近無人,便向前探了探身,問道:“剛剛在家中聽聞一些消息……話說陛下命晉王殿下徹查二郎與長樂公主之事,二郎就一點都不怕?按說這件事不過是私底下你情我願的事情,誰也管不著,但現如今扳到檯面上,卻是非同小可,若是被晉王殿下查出點什麼,陛下震怒幾乎是必然的……”

又是一個八卦之心寂寞難耐的人吶……

房俊苦笑不已,搖頭道:“確無其事,有何好怕?”

郭福善眨眨眼,問道:“當真沒有?”

房俊道:“真沒有!”

“哎呀呀!我還一直以為當真有這件事呢,二郎驚才絕艷才能卓越,長樂殿下溫婉賢淑麗質天成,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可惜,可惜了……可即便你二人當真清清白白,難道二郎也不在意這種風流韻事是誰造的謠?”

“你知道?”

房俊微微一愣,按說這種事在坊市之間流傳,千傳百轉,經由無數人之口傳揚擴散,早已不可勘察出處。

“呵呵,”郭福善得意洋洋的一笑,壓低聲音道:“這就是剛剛在家中聽聞的消息了……你道怎樣?那晉王殿下揪著這個謠言追根溯源,居然查到了申國公府一個外宅管事的身上,那可是申國公啊!他老人家甚麼身份、什麼地位,怎麼會做出此等無聊之事?更神奇的是,當晉王殿下在申國公府將那個管事緝捕歸案的時候,那傢伙居然承認了……”

房俊徹底愣住。

那謠言居然是高士廉傳出去的?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並不像郭福善所想那般高侍郎就當真一點動機都沒有,起碼“為四郎報斷腿之仇”也說得過去,儘管實在是經不住推敲。

畢竟以高士廉的威望地位,不可能如此心胸狹隘。

然而任何事情最怕較真兒,如論有人只是想要得到一個藉口,那麼完全可以忽視這件事情本身的合理性,一個大帽子口過去就行了,任憑高士廉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你自己的家僕招供承認了,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房俊知道,高士廉完了。

看似並不起眼的一件事情,卻與現在朝中易儲的風波結合在一起,足以產生極其嚴重的後果。

倒不是高士廉本身有什麼錯,而是既然晉王將矛頭對準了高士廉,顯而易見真正的目的必然是高士廉頭上那個吏部尚書的官職,懷璧其罪而已……

吏部被稱作天下第一部,掌握著朝廷百官的升遷考覈,其重要性無需贅述,而晉王想要爭儲,將吏部尚書掌握在自己手裡自然大大增加了勝算。

事情的關鍵,在於李二陛下既然允許晉王去徹查謠言,自然也等同於默認了晉王趁此機會做一些小動作。

房俊微微嘆了口氣,歷史畢竟是有慣性的,這條河太寬水太急,李承乾這副身板兒想要掙扎出去,著實困難。

這個太子當得還真是如坐針氈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26 17:24
第1448章  振聾發聵

大雨滂沱,一夜未休。

    天色濛濛亮,李二陛下便起身洗漱完畢,用過早膳,開始處理公文。

    待到辰時初刻,有宦官進入殿中,將申國公高士廉送抵皇宮的一紙奏章呈遞給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默默放下手中朱筆,展開奏章,仔仔細細的看了。

    而後輕嘆一聲,將奏章放置於案頭,起身站到窗前,推開窗子,一蓬雨水被風勢裹挾著謝謝吹入殿內,一股濕潤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二陛下負手而立,眼前的亭台樓閣盡皆籠罩在迷濛雨幕之中,如真似幻,令人看不真切……

    心潮起伏,亦如這瓢潑大雨一般翻騰未休!

    這麼做,是對?是錯?

    恍然間,武德九年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又浮現在腦海之中,他李二雖然是不世之豪雄,卻亦非冷血無情之人,然則在那個時候、那個環境下,容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和猶豫,羽箭穿透太子建成的胸膛將其射落馬下,鋼刀斬斷齊王元吉的脖頸令其身首異處,兩家闔府數百家眷除去幾位嫡系女眷之外盡遭屠戮……

    不是他太狠,而是容不得他留手。

    太子建成事先於玄武門埋伏重兵,他則是將計就計一擊反殺!

    孰對?

    孰錯?

    根本沒有對錯。

    當時他李二率領麾下天策府眾將橫掃群雄蕩平八荒,功勳蓋日威名赫赫,天下豪雄莫不聞之喪膽,氣勢滔天隱隱然有取代太子之勢。太子建成怎麼敢坐視李二起勢,將身家性命都交付到所謂的手足之情上?

    他必須剪除李二,方能穩住儲君之位。

    而李二呢?

    太子建成既然要對他下手,他又如何覺察不到?

    且不說束手就擒引頸就戮非是他李二的性格,即便是他顧念兄弟之情手足之誼願意一死,

那麼他的妻子兒女何辜?身邊這些運籌帷幄計謀無雙、縱橫沙場百戰無敵的文臣武將們,又豈能甘心?

    時勢造英雄,他李二在隋末天下板蕩的局勢當中樹起了自己的威風,證實了一個男人的價值,而後又在玄武門下別無選擇的被時勢推著殺出了一條通往皇座的血路……

    時也,命也。

    沒有恩仇,沒有對錯。

    眼下,似乎自己的兒子們隱隱間亦如當年一般,從親密無間兄友弟恭中漸漸有了隔閡。

    等到時勢將他們一步一步的推著,未來的某一日,是否會再現當年玄武門下的血火之光?

    李二陛下緊緊握住了手掌……

    不會啊!

    太子懦弱,晉王仁厚,這兩人又是一母同胞,即便是一方獲勝,又豈會生出殺之而後快的歹心?

    朕教出來的兒子,絕不會這般泯滅親情!

    *

    正自恍惚間,殿外腳步聲響,將李二陛下從思緒當中驚醒,回過頭,便見到一身常服頗顯老態的房玄齡進入殿內,躬身施禮。

    “老臣見過陛下。”

    “速速平身,這幾日身體可將養得好些?”

    房玄齡已然告病,多日未曾上朝。

    “多謝陛下掛念,想來是年老體衰的緣故,名貴的藥草耗費不少,卻是未見多少成效。”

    房玄齡苦笑不已。

    “唉,這都是昔年跟著朕在軍中奔波勞累傷了根本,朕心甚愧啊!”

    李二陛下上前親熱的拉住房玄齡的手,神情誠摯,目露愧色。

    這倒不是他演戲,而是真情流露。

    他帳下能人無數,但若是論起功績,即便是用兵如神如李靖、李績。勇冠三軍如程咬金、尉遲恭,忠心耿耿如李道宗、李孝恭,卻都不如長孫無忌與房玄齡。

    這二人雖然是文臣,但是運籌帷幄調撥錢糧,夜以繼日嘔心瀝血,這才使得整個天策府運轉自如,為他李二陛下立下赫赫功勳……

    房玄齡忙道:“陛下說得哪裡話?老臣固然有些微功勞,但陛下對老臣亦是推心置腹、恩寵有加,老臣感恩戴德,必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誒,說什麼死而後己?吾等當年奮勇征戰,所為的不就是一個封妻蔭子、風風光光?現在朕僥倖坐了皇帝,你們這些老臣自然要跟著朕好生享受才是,鞠躬盡瘁可以,死而後己大可不必。”

    李二陛下拉著房玄齡到了桌案前坐下,命侍女奉上香茗,而後擺擺手,將侍女內侍盡皆斥退。

    房玄齡神情微凝,正襟危坐,知道李二陛下今次宣召他入宮必是有要事商談。

    李二陛下坐直了身子,手指在桌案上下意識的輕輕叩擊,沉默片刻,將一旁剛剛呈遞進宮的奏章拿起遞給房玄齡,說道:“這是申國公的奏章,玄齡且先看看。”

    “喏。”

    房玄齡雙手接過,一目十行的看完。

    昨日短短半天時間,晉王殿下查案子查到申國公府上並且將一位管事帶走的消息,就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遍整個長安,就連這漫天大雨都阻隔不住。

    房玄齡自然有所耳聞,再聯繫前因後果,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看法。

    現在見到這封奏章,愈發肯定了他的猜測——皇帝只是要高士廉空出吏部尚書的職位……

    或許陛下的意思僅止於此,畢竟高士廉無論今日的地位亦或是以往的功績,哪怕是礙於故去的文德皇后的顏面,李二陛下亦不可能對高士廉打壓太過,只要其空出吏部尚書的位置就行了。

    可高士廉畢竟是兩朝元老,也是有尊嚴、有脾氣的,要我吏部尚書的職位?可以,非但如此,我還將尚書右僕射的位置一併騰出來,若有必要,便是這個申國公的爵位還給你也無妨……

    奏章里當然不會這麼說,怒火肯定有,但是以高士廉的智慧怎會說出這等情商低劣的言辭?

    但是通篇的怨氣卻無不昭示著高士廉的憤怒……

    如無意外,陛下這是為難了,將他召進宮裡來商議對策。

    房玄齡細細斟酌一番,抬起頭,直言問道:“陛下當真打定主意易儲?”

    李二陛下神情一僵,沉吟不語。

    這話若是旁人來說,那便是一個大不敬的罪過,儲君乃是皇家之事,皇帝固然會徵求大臣意見,但一個大臣主動問起這件事……是何居心?

    不過放在房玄齡身上,自然沒問題。

    畢竟是跟隨自己崛起之時的潛邸老臣,忠心方面早已歷經無數考驗,房氏又非是長孫氏那樣的世家門閥,沒有別的政治述求,自然一心一意忠於李二陛下,全無貳心。

    見李二陛下不語,房玄齡又問道:“想來陛下尚未下定決心?”

    李二陛下這才喟然一嘆,無奈道:“說實話,朕對太子不甚滿意,無論是魏王亦或是晉王,都要更勝一籌。然則若是當真易儲,古往今來廢太子的下場又是歷歷在目……都是朕的骨血,朕又如何忍心?”

    房玄齡恍然。

    說來說去,已經不是易不易儲的問題了,而是易儲之後如何保證廢太子依舊能夠太太平平的享受榮華富貴,而非是一杯毒酒亦或三尺白綾,將之賜死… …

    這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見到房玄齡的神色,李二陛下唯恐他反對,又道:“魏王或許寡情,可晉王乃是朕在身邊親手養大,最是性情仁厚待人寬和,若是他成為儲君,定然會善待兄弟,不至於不忍言之事發生。”

    房玄齡苦笑搖頭,直言不諱道:“陛下英明神武、睿智無雙,卻為何在這件事上這般糊塗呢?古之廢太子皆不得善終,難道當真是君王不能容之?非也,所謂一山難容二虎、一國難容二主,無論哪一朝哪一代,終究是有人得意有人失意,廢太子的特殊身份便注定了哪怕落魄至極,照樣會有心懷叵測之輩趁機依附,以謀求利益。試想,這等情形之下留著廢太子便如同在自己的身後豎著一柄刀子,哪一個君王會容許這等威脅存在?就算再是仁厚之君主,一旦皇位攸關,便再也無半點親情。”

    最後這一句話簡直就像一柄銳利的鋼刀制止的捅入李二陛下的肺腑,將他所有的僥倖、期盼悉數捅碎!

    您自己當年是如何得了這皇位,又是如何對待隱太子建成和齊王元吉,難道您自己都忘了麼?

    絕對的權力面前,從來沒有“仁慈”的立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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