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55
iqboy99 發表於 2019-4-27 22:37
第1979章  此子奸詐

“民以食為天,每一顆種子,皆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這無關於民族,更無關於恩仇,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有權利將其壟斷,它應當是所有人的福音,包括漢人,包括吐蕃人。大唐胸懷廣闊,以仁義立國,願意將這等必將造福天下人的糧食作物普及開來,使得天下人盡皆能夠從中得到實惠。若是大相能夠在長安多多逗留一些時日,待到這批玉米長成,某贈送給大相一些種子。”

  房俊正氣凜然,語氣鏗鏘。

  事實上,若非這東西根本不可能保密,打死他也不會拿出來全人類共享!

  五胡亂華的時候,誰跟漢人講過人道主義?蒙元鐵騎肆虐中原的時候,誰跟漢人講過人道主義?滿清八旗殺得中原人頭滾滾,“留發不留頭”的時候,誰跟漢人講過人道主義?西方國家用堅船利炮轟開國門的時候,誰跟漢人講過人道主義?小鬼子悍然發動侵華戰爭的時候,三千五百萬軍民盡遭屠戮,誰跟漢人講過人道主義?

  所謂的人道主義,就是一張蒙在野蠻靈魂之外的軀殼!

  若是有可能,房俊寧願提百萬兵,殺盡胡族廓清寰宇,扔個幾十顆核彈將那個窮兇極惡的島國給炸沉了!

  去你娘咧人道主義!

  ……

  房俊心裡罵娘,卻把祿東贊感動得涕泗橫流。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吐蕃人過得什麼樣的日子!

  看似牛羊成羣地域遼闊,但是因為土地貧瘠氣候苦寒,糧食非常難以栽種,而牛肉、羊肉,那是尋常百姓能夠每天吃得到的?絕大多數的百姓,都是以少得可憐的青稞作為糧食,眼下青稞酒大行其道,各個部族都從中嚐到了甜頭,恨不得每一顆青稞都拿來釀酒,吐蕃的百姓只能花高價從唐人商賈手裡購買糧食。

  暫時看上去還好,可是長遠下去,隱患重重。

  一個國家的糧食被另一個國家控制,一旦爆發戰爭,大唐切斷糧食供應,無論勝負,將會有多少吐蕃人餓死?

  祿東贊簡直不敢去向那餓殍遍地的場面……

  在他看來,房俊算得上是“奇人”,只要他想要鑽研的東西,就沒有弄不成功的,而現在如此重視這個“玉米”,想來定是比以往的作物都要有更多的優勢。

  而且他也注意到房俊口中“大洋盡頭的新大陸”,只是吐蕃地處高原,四周被羣山環繞,距離大海十萬八千里,即便是他這位吐蕃第一智者,都尚未見過大海,只是從書籍之中暢想大海的波瀾壯闊,卻很難從自古以來都未曾關注過大海的那些聖賢遺留的書籍之中,去一窺大海的真正面目。

  以前他以為大海沒有盡頭,現在既然大唐船隊已然抵達海的盡頭,那麼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大得多的聖湖納木錯而已……

  這時候,那拎著钁頭備壟的漢子直起腰,一身腱子肉在透過玻璃的陽光照射之下閃閃發亮,瞪著房俊不滿道:“此物乃是大唐二郎死傷無數,歷經生死劫難,這才從遙遠的新大陸帶回來,這是屬於大唐子民的瑰寶,何以這般輕而易舉的便給了吐蕃人?非但某不答應,

在場的這些官員不會答應,外頭那些百姓更不會答應!”

  他冒出頭來這麼一說,溫棚裡的官員們神情也有了變化,都看向房俊。

  先前攝於房俊的威勢,縱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多說。這玉米乃是人家房俊派人從新大陸帶回來的,如何分配自然是人家說的算,誰敢在這個棒槌面前橫加指責?

  然而現在薛萬徹站了出來,這些人有了主心骨,頓時將不滿都表達出來。

  “將軍說得沒錯,此乃吾唐人千辛萬苦帶回來的種子,自然是上蒼庇佑吾唐人才有的恩賜,為何要給吐蕃人?”

  “難道要等吐蕃人都吃飽了,在從高原上騎著馬殺過來麼?”

  “房駙馬,萬萬不能給吐蕃人啊,這可是資敵的行為,是要受到國法制裁的!”

  ……

  一瞬間,整個溫棚之內羣起反對。

  身為唯一的吐蕃人,大家都目光不善的盯著他,好像這就是一隻鑽進了家中的黃鼠狼,想要將家中下蛋的母雞給叼走……

  祿東贊很是尷尬。

  想了想,說道:“諸位,吐蕃與大唐一衣帶水,歷來皆是和睦鄰居,豈能因為最近這些年的衝突,便達到不死不休之境地?吐蕃也非是好戰之國,百姓們若非缺衣少食活不下去,又豈願挑動戰爭呢?再者說,所有的衝突裡頭,唐人也並非全無過錯……”

  這的確是實話。

  吐蕃為了爭奪更溫暖的土地、掠奪更多的人口,時不時的發動戰爭,給大唐百姓還去無法彌合的傷口,痛不欲生;然而唐人何曾將吐蕃人當成同一等級的人相待?歷史上由漢人挑起的戰爭也不在少數,無處不在的歧視,無處不在的壓迫,也使得吐蕃人很受傷。

  然而在這間溫棚之內,誰會聽他渲染吐蕃人的傷痛?

  “呸!吐蕃就是咎由自取,既然上蒼給了你們遼闊的疆域,就祖祖輩輩的守好了,在高原上繁衍生息,何以覬覦漢人的土地?”

  “真是荒謬!你們自己好吃懶做要餓死了,所以來搶我們的,這是哪門子道理?”

  “不服王化的蠻夷,死有餘辜!”

  ……

  祿東贊面沉似水,不再辯解。

  兩國的仇恨已然越結越深,尤其是在民間,雙方都恨不得朝廷即刻派遣大軍將敵人斬盡殺絕纔好,哪裡會有什麼好話?

  他只是陰著臉,瞪著那個拎著钁頭的壯漢。

  堂堂十六衛大將軍,皇帝的駙馬,武安郡公,不僅如一個老農那般下地耕作,還自甘墮落的為房俊備壟……

  這房俊的威望,居然這麼高?

  看來,即便自己早已將房俊在大唐的影響力提升了數個層次,卻依舊小覷了此人。

  皇帝對其視若肱骨,大臣對其言聽計從……這簡直就是一方大佬啊!

  房俊也沒想到這些人反應這般激烈,他不是想要“資敵”而是覺得遲早都捂不住的東西,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此刻他也無奈,衝祿東贊攤攤手,道:“大相也看見了,吐蕃屢次三番的挑起戰爭,在大唐國內之反感程度日益加深,某亦是無法。大相若是當真意欲得到玉米種子,還是請貴國贊普親自呈給陛下國書,正式商討一下為好。否則,某可不敢擅自將玉米種子給了吐蕃,萬一這幫人晚上往某的院子裏扔臭雞蛋,罵某是個賣國賊,吾家父親能將某的腿敲折……恕某愛莫能助了。”

  祿東贊氣得牙根癢癢。

  在他看來,房俊分明就是故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言及贈送玉米種子一事,他就算到了這些人會羣起反對,然後順坡下驢,將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上升到兩國會晤商討的層次。

  如此一來,輿論對吐蕃甚為不利,朝中那些個收受了他大筆賄賂的大臣們也不好公然替吐蕃說話,而且一旦上升到國家層面,想要得到玉米種子,豈是空口白牙就行的?

  那必然是要拿出等價的東西來交換……

  這小子看似人畜無害,正義爽朗,實則狡猾奸詐,不當人子!

  房俊哪裡想了那麼多?

  所以看著祿東贊憤憤然的目光,甚是不解……

  *

  “二郎當真奸詐!”

  午膳之時,祿東贊心中忿忿,直言不諱。

  捧著一大碗麵條正吃得稀里呼嚕的房俊一臉懵逼,不知何以得了個“奸詐”的評語,低頭瞅了瞅碗中的麵條,還有漂浮的翠綠的青菜,狐疑道:“大相該不會是以為某苛待於你,給你吃麵條,然後偷偷摸摸的自己去吃山珍海味吧?嗨!你這人真沒勁!似咱們這等人,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早就吃膩了了好吧?這麼端著一碗麵條坐在門檻上,呼吸著關中的風,看著驪山的美景,這纔是生活呀!”

  祿東贊黝黑的老臉愈發黑了。

  老子是跟你談論麵條麼?

  神特麼麵條兒!
wwccss2001 發表於 2019-6-9 20:54

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年年當新郎


一旁的薛萬徹洗了手腳,一件袍子隨意的穿在身上,袒著懷,一個大海碗捧著,幾大口就將一碗麵條吃光,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的身手去搶祿東贊手裡的碗,嚷嚷道:“你這人,吃白食還恁地話多!來來來,你是大相,身份高貴,吃不得這等粗鄙之食,速速給某,某不嫌棄!”


老子出身河東薛氏,妥妥的簪纓世家,還比不得你個窮餿餿的吐蕃蠻子?老子都吃得,偏偏你吃不得?


祿東贊趕緊將碗往後一收,怒道:“誰說麵條了?就你們吃過山珍海味啊?瞧不起誰呢!這麵條筋道爽口,實乃不可多得之美味,最是適合吾這等老人家食用,休要來搶!”


言罷,手裡筷子舞得飛起,吃得稀哩呼嚕……


用罷午膳,侍女沏好了茶水端上來,三個人就坐在門前的回廊下邊,暖洋洋的曬著太陽,喝著茶水。


祿東贊瞇縫著眼睛,看著陽光下反射著耀眼光芒的溫棚,手裡的茶盞放到嘴邊呷了一口,慢悠悠的品著滋味兒,猶豫了一下後,問道:“還望二郎告知,這等作物當真有那麼高的產量,可以解百姓之饑餓?”


房俊躺在一張躺椅上,腳尖點地,躺椅便慢悠悠的晃起來,他在上面很是自在,聞言道:“開什麼玩笑?百姓是否吃得飽飯,從來都不是糧食的問題,甚至與天時的關係亦不大,更多的還得看人,看官吏是否清廉。風調雨順的年景,汝認為就餓不死人了?”


祿東贊默然。


天底下最大的災難是什麼?


不是六月飛雪,不是河川決堤,甚至不是旱蝗并災,乃是……


甚於天災,苛政猛於虎!


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在墳墓前哭泣,孔子命子路上前詢問:“子之哭也,壹似重有憂者。”婦人哭著說:“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孔子感到很驚奇:“何為不去也?”既然有猛虎為患,何不離開呢?婦人愴然垂淚:“無苛政。”


猶可見,苛政猛於虎也!


真正讓百姓糧食絕收、地無產出的年份,其實絕無僅有,即便一地有災,大可調撥臨縣之錢糧以之賑濟,以全國而賑地方,豈能出現易子而食、骨肉相烹之慘禍?


關鍵還是在於人,在於吏治。


各種苛捐雜稅使得百姓苦受盤剝,十室九空,世家豪族更是不斷兼併土地,使得百姓流離失所,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如何能夠活得下去?別說什麼盛世不盛世,在任何年代,總歸會有那麼一些魚肉鄉里的酷吏存在,總歸會有那麼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員與其沆瀣一氣。


無論大唐,亦或是吐蕃,土地之上產出的糧食當真不夠百姓們裹腹麼?


自然不可能。


然而正是官吏無窮無盡的盤剝,豪族無休無止的兼併,再輔以天災,導致一幕一幕人間慘劇。


祿東贊身為吐蕃大相,智慧過人,焉能不知其中道理?


縱然你將全天下的土地都種上糧食,吏治不清、苛政不除、豪族不仁,這天底下的百姓,該吃不飽飯的依舊吃不飽……


話題有些沉重,房俊與祿東贊盡皆無言,呷著茶水,曬著太陽出神。


薛萬徹乾脆將茶盞丟到一旁,四仰八叉的躺在躺椅上,幾個呼吸之間,呼嚕震天響……


房家的僕役匆匆而來,打斷了這午後的寧靜。


“二郎,家主有命,讓您即刻返回府中,賓客已然陸續抵達,您卻不在家中,有些失禮了……”


家僕敘述著房玄齡的話兒,抬頭瞄了一眼自家這位二郎,心中著實無語。


哪裡有晚上就成親的人,白天卻還跑到田裡種植作物,老神在在的曬太陽喝茶水?


真想不明白,那蕭氏女人皆說端莊美貌,有什麼不樂意的?


若是自己有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兒子……咳咳。


房家嘆了口氣,只得起身入內更衣,踹了薛萬徹一腳,看這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才對他和祿東贊說道:“都沐浴一下更衣吧,去府上吃某的喜酒。”


成親當日跑出府去,鑽進田裡耕作,這只是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而已,是在向老爹房玄齡以及蕭發出抗議,憑什麼你們之間的齷蹉交易,就得把我牽連進去?然而事情已成定局,總不能這個時候悔婚,讓天下人恥笑房玄齡吧?


原以為自己也算是年輕俊彥、朝堂大員,結果特麼就是個聯姻的籌碼……


噁心歸噁心,但是生在這大唐,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的。


祿東贊不知此事,聞言瞪著眼睛:“晚上便成親,現在你與吾這個老頭子在這裡喝茶曬太陽?呵呵,二郎真乃奇人也!”


房俊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冷哼道:“休要說風涼話,把賀儀備好吧,若是某不滿意,哼哼,說不得待到大相返回吐蕃之時,派人假扮山匪,在半路上將你的家底兒都給劫了去。”


祿東贊:“……”


討要賀儀也能這般理直氣壯?


不過想想房俊的棒槌德行,說不得還真有可能在自己回吐蕃的時候找一個山清水秀月黑風高的時候將自己給打劫一番。


自己前來大唐朝賀,送上了不少奇珍異寶,待到回國之時,大唐皇帝必然也會賜予兩倍於此的回禮,萬一這小子胡鬧一番,真一半假一半的將自己給劫了,自己連翻臉都為難……


“二郎放心,咱倆乃是忘年之交,情深莫逆,必然備上一份厚重的賀儀,恭賀二郎娶得如花美眷。”


薛萬徹在一旁呵呵笑道:“某的賀儀早已呈送府上,為兄祝愿二郎乘鶴有青雲,年年做新郎!”


房俊嘖嘖嘴,這祝愿,真好。


只是往後這等聯姻之事,還是少點為妙,否則娶回去一個個別有用心的女子,後宅之中整日裡鬥心鬥角,日子還過不過了?


最大的擔憂還是武媚娘,這就是一個宅鬥的大殺器啊!


誰曉得會否有哪個不開眼的將這位隱藏著大帝屬性的娘們兒惹急了,乾脆給你削成人棍?


細思極恐……


婚禮,原為“昏禮“,“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


縱然是納妾,但由於蕭氏女身份特殊,乃是蘭陵蕭氏的嫡支,故而三書六禮一項也不能少。只是房俊心中有些抵觸,懶得去管這些事情,都是母親盧氏一手操辦。


當然六禮的最後一項“親迎”卻是省略不得,你房俊牛高馬大身強力壯,若是將自己的弟弟或者是誰弄去代替,信不信蕭家當場就能拿著寶劍出來砍人?


回到房府,命人將祿東贊安頓好,送去前廳與那些個官員們聊天打屁,薛萬徹卻不走:“不行,今日二郎的儐相,吾當仁不讓!”


不讓就不讓吧,弄一個郡公、十六衛大將軍當儐相,檔次也蠻高的。


房俊頷首同意,自有侍女上前,為他更換吉服。


因是納妾,不如成親那般重要,所以李思文、程處弼、屈突詮等一干好友盡皆按時去右武衛當值,臨近下午才紛紛告假出來,齊聚於房府。


房俊歡好吉服,在盧氏耳提面命要乖巧聽話不許耍脾氣搞事情之後,對著神色有些意味深長的高陽公主、武媚娘作揖施禮,這才轉身出去,騎上高頭大馬,在一眾好友簇擁之下,敲鑼打鼓的前往宋國公府。


路上行人紛紛側目。


“咦?那不是房二郎嗎,怎地穿著吉服騎著駿馬,這是要成親?”


“你傻呀?人家早都成親了,正室大婦乃是陛下之女高陽公主,這回是納妾!”


“某自然知道房二郎的正室大婦乃是高陽公主,可是你瞅瞅這番氣派,太招搖了吧?納個妾不就是弄一頂轎子抬進側門就行了?”


“嘿嘿,孤陋寡聞了吧?若是納的尋常人家女子,自然是一頂轎子抬進側門就行了的,可是蘭陵蕭氏的嫡女……你敢這麼敷衍?”


“哈!原來如此!”


“話說那蕭氏女美名搏於江南,不知多少江南世家的公子對其愛慕貪戀,如今卻入了房府,這房二郎有福氣啊!”

本帖最後由 wwccss2001 於 2019-6-10 20:51 編輯

wwccss2001 發表於 2019-6-10 21:01
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紈绔子弟

“福氣?嘿嘿,何止呀,人家房二郎原本就沒看上,是蕭瑀腆著臉找上房相硬塞過去的,房相是個君子啊,抹不開面子,只得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宋國公府大門口,一眾蕭氏子弟盡皆候在此處,瞪著迎著新郎官。


兩側百姓竊竊私語議論紛紜,這話語難免便傳進了這些個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耳中……


城府深沉者無動於衷,此事本就是蕭家上趕著欲與房家聯姻,閒話難免傳揚出去一些,可只要聯姻達成,保障了家族利益,那些轉瞬便會消散的謠言,自是由得他去。


可有一些心高氣傲之輩,卻難免有了想法……


在世家子弟當中,房俊妥妥的算是一個另類。


世家子弟,盡皆出自簪纓世族,其中自然有紈绔不肖者,但大多數卻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禮。他們白衣勝雪雍容華貴,有著優渥的家世,有著文化的底蘊,錦衣玉帶鐘鳴鼎食,他們生來便是人上之人,學得經義,便可入仕為官。


何謂“世家”?


簡而言之,便是一個“禮”字。


在古代,“禮”是社會的基礎,秩序之維系也。“禮”需要通過典籍來學習,故而不通“禮”者,為黔首,為賤民;“禮儀”傳家者,為士族,為世家。


“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上下之所以有序,貴賤之所以區分。


“禮”是社會正面的象徵,溫潤如玉、中正平和、尊老愛幼……所有贊美的行為,都在“禮”的範疇之內,“禮”就是世間最美好的品德。


然而,房俊是個什麼東西?


這人是個棒槌啊!


溫潤如玉、中正平和、尊老愛幼……這些個美好的品德,哪一項跟他沾邊兒?


可偏偏就是這麼世家子弟之中的另類,似乎完全將“禮”的準則給拋棄的棒槌,卻平步青雲步步高升,功勛貴族也好、世家門閥也罷,第二代之中幾乎無人能出其右!


皇帝更是對其寵溺偏袒,信重有加。


至於房俊的那些功績?沒人放在眼中。


在他們看來,弄出來那些個作坊、商號敬獻給皇帝,簡直就是佞臣中的佞臣啊!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成天與銅臭為伍,那就是個小人啊!


率領水師縱橫七海、掃蕩四夷……那算是功勛嗎?


當真滅國奪城,那算是開疆拓土了,可僅僅是依仗船大人多,背靠著大唐之威儀狐假虎威,滅了哪個國了,將哪一座城納入大唐版圖了?哦,別說什麼峴港、難波津之類的,化外蠻夷不說,還特麼都是租借……


這都算是什麼功勛?


換了我上,我也行啊!


就是這麼一個棒槌,現在家主、族老們還要將家中唯一的南梁血脈洗白白送去那廝的床榻之上,任其凌辱……


這特麼不能忍啊!


蕭銳站在門口處,一身錦袍,雖然年屆中旬,卻依舊眉目俊朗、豐姿如玉。


他是蕭瑀長子,又是李二陛下長女襄城公主的駙馬,且官拜太僕卿,乃是從三品的高官,蕭氏一門,也就他的官職對上房俊不至於太過寒酸……總不能讓父親站在門前親迎吧?


沒那個道理……


蕭銳性情還算沉穩,之前對房俊頗有微詞,但是自從父親蕭瑀決定聯姻之後,他便一改以往的觀感,極力贊成此事。


蕭氏歷史濃重、家學淵源,在江南更是聲名鼎赫的士族,即便是朝中,其父蕭瑀亦為清流之靈秀,聲譽頗隆。然而尷尬的是,自蕭瑀之後,蕭家固然人才輩出,卻甚少有直接掌握實權者,大多是六部郎中、主事這等職務,既無實權,又無影響力。


若是能夠將前程遠大的房俊拉到蕭氏這邊,好處實在是不要太多。


況且蕭銳深知如今朝廷之政策,雖然從未有人喊出打壓世家門閥,但是每一項政策的推出,卻都實實在在的削弱世家門閥的根基。


而房俊,便是皇帝削弱世家門閥政策的先鋒……


這就是皇帝手裡的刀,看誰不順眼就看誰,背後站著皇帝,誰敢不巴結?


世家有世家的驕傲,但世家不能將自己的驕傲放在皇帝意志的對面,這是蕭氏的取捨。


事實上,蕭氏捨棄以往的陣營,轉而通過聯姻房俊的方式站到皇帝的身後,所獲得的利益,已然遠遠超出之前幾十年的經營。


單單是每一次龐大的船隊載著無數貨殖出海受到水師的全程護衛,到達峴港、難波津等地之後當地駐軍武官的全力運籌,蕭家便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更別說數位蕭氏族老即將進入長安書院成為教諭……


不過身旁幾位蕭家子弟的情緒,令蕭銳第一時間便察覺到。


他蹙了蹙眉毛,冷冷的掃視幾人一眼,盯著一個身材健美的男子,沉聲道:“今日乃是蕭家大喜之日,自今而後,房俊便是吾蕭家的女婿,無論以往爾等與其有任何齷蹉,都要統統放下。”


他唯恐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那房俊豈是好惹的?好在蕭家的這些個子弟盡皆在長安多年,知曉那房俊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棒槌,縱然心中不滿,也必然收斂幾分,不敢太過火。


但是這個健美的男子,卻令他有些擔憂……


一干蕭氏子弟趕緊道:“大兄放心,吾等省得。”


蕭銳年長,兼且位居高位養成了一股子官威,又是家主的繼承人,這些兄弟們對其甚為尊敬。


唯有那健美男子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毛,嬉皮笑臉道:“叔叔這說得哪裡話?弟弟常年呆在西域,等閒亦不得機會返回長安,至今尚不知那房俊是否三頭六臂,何來齷蹉之有?”


蕭銳聽這話就覺得口氣不對,言辭告誡道:“莫要胡來!那房俊性情暴戾,吃不得半點虧,又有陛下袒護,與其衝突,定讓汝吃不了兜著走,便是父親怕是亦護不得你!”


健美男子愈發桀驁,冷笑道:“叔叔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吾蕭嗣業自幼隨姑奶奶入西域,貞觀九年率領突厥部眾內附,因功被陛下敕封為單于都護府長史,那個時候,他房俊還在吃奶呢吧?哼哼,不過是依仗家世與聖眷的一屆紈绔,有何懼哉?”


蕭銳大為頭痛……


這蕭嗣業乃是六伯蕭珣之孫,是他的侄子,卻比他還大上兩歲,秉承了蕭氏一族俊美的外貌。孩提之時便跟隨姑奶奶蕭皇后居住在洛陽,因其聰慧俊美,很是受到隋煬帝的寵愛,之後大隋滅亡,更是跟隨蕭皇后進入突厥。


貞觀四年,李靖滅突厥,迎回蕭皇后。


因父親蕭瑀舉薦,蕭嗣業得以留在西域,統領投降的突厥人,貞觀九年,帶領突厥人內附,被皇帝敕封單于都護府長史,管理內附的突厥人。


大抵是草原大漠的遼闊,養成了蕭嗣業桀驁不馴的個性,與蕭氏一門詩禮傳家、溫潤如玉的家風迥然有異。此次返京,父親打算令其回到長安任職,頂替李孝友被剝奪的鴻臚卿官職。


因為其在西域管理突厥人功勛卓著,有著豐富的與外族溝通經驗,故而皇帝已然同意,不日便將下旨……


正欲再言辭警告一番,忽聞一陣鑼鼓震天,扭頭看去,卻是房家的迎親隊伍已然到了坊門前。


蕭銳瞪了蕭嗣業一眼,告誡道:“莫要生事,不然家法不饒!”


言罷,整理了一下衣冠,站在門前臺階之上,迎候迎親隊伍。


蕭嗣業不敢當面喂你蕭銳的話,卻偷著撇撇嘴,眼睛掃了身邊兄弟叔伯們一眼,冷笑一聲。


眨眼之間,迎親隊伍已然來到宋國公府門前。


房俊騎著一匹棗紅馬,一身吉服,到了近前翻身下馬,衝著臺階上的蕭銳等人施禮道:“有禮!”


蕭銳一臉笑容,亦道:“有禮!等候二郎已久了,來來來,速速入內。”


蕭家固然乃是大唐最頂級的門閥,但到底是納妾,諸多繁瑣議程一應精簡,房俊臉上帶著笑,便抬腳邁上臺階……


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人自後排站出,笑吟吟道:“吾蕭家之女,豈是這般容易便娶過門?還得先過了吾這一關才行。”


房俊聞言止步,抬頭看去,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


蕭家這是什麼意思?


蕭銳在蕭嗣業站出來的那一刻,心裡便“砰”的一跳,恨不得將這個混賬掐死!等他再看到房俊的神情,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冷汗都出來了。

本帖最後由 wwccss2001 於 2019-6-10 21:12 編輯

wwccss2001 發表於 2019-6-10 21:10
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不情願的姑爺

蕭銳在蕭嗣業站出來的那一刻,心裡便“砰”的一跳,恨不得將這個混賬掐死!等他再看到房俊的神情,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冷汗都出來了。


他豈能不知房俊的性子?


這門親事房俊本就是不願意的,是蕭瑀硬架著房玄齡答允下來,房俊這才被迫同意。此刻蕭嗣業的行為無疑實在羞辱房俊,大喜之日,有女眷們叫囂起哄要新郎官做催妝詩的,有姊妹們討要紅包的,卻哪裡有男丁站出來說是要考研考研新郎官兒的?


這一刻,蕭銳當真害怕房俊這個棒槌扭頭就走,若是那般,蕭家的顏面就算是丟盡了,且從此與房家解下死仇……


不是誰怕誰的問題,而是蕭家此舉極為失禮!


世家門閥講究的就是個面子,這傳揚出去,輿論準定一邊倒,蕭家丟人丟大發了……


房俊收住腳步,瞄了一眼那身形健美的男子,便看向蕭銳,淡然問道:“蕭兄,此乃何意?”


蕭銳心裡恨不得將蕭嗣業打死,尷尬道:“玩笑,玩笑耳!二郎,快請入內……”


房俊還未等說話,他身邊便有一人扯著破鑼嗓子叫道:“慢著慢著!某家生平最愛開玩笑!這小子不是要能不能娶的蕭家女,要過他這一關嗎?來來來,劃下道兒來,某家生平第一次當儐相,就替二郎闖一闖你這道險隘雄關!”


蕭銳心裡頭的火氣騰的一下就起來了!


就算此舉乃是蕭家不對,可我這也算給了你房俊足夠的面子,你還想怎地?


弄一群人五人六的東西跑這兒叫囂,真當蕭家是麵瓜,隨便揉捏呀?


他眉毛一豎,瞪著房俊身邊大言不慚之人便要訓斥,只是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回肚子裡……


你好歹也是十六衛大將軍,堂堂武安郡公,比房俊高著一輩兒呢……還要不要臉面了?


他本以為這儐相乃是房俊的狐朋狗友,諸如李思文、程處弼之流,以他的地位輩分,狠狠的喝叱幾句出出氣,並不當事。


可誰能想到居然是薛萬徹。


這廝咋滴跑去給房俊當儐相?!


蕭銳心裡恨不得給這個濃眉大眼的家伙狠狠的戳上幾刀,面上卻不得不擠出一副尷尬至極的表情,連連拱手:“居然是大將軍當面,在下眼拙,還望恕罪……今日乃是二郎與吾家侄女大喜之日,大將軍既然能夠為二郎充當儐相,又豈能壞了氣氛?此乃吾侄,剛剛從西域回轉,性情跳脫了一些,慣了玩笑話,大將軍豈能如他一般見識?”


說到此處,他扭頭看向身後的蕭嗣業,斂去笑容,沉聲道:“此乃薛大將軍當面,還不速速請罪?”


他是真的虧要愁死了。


此人乃是軍中有數的猛將,單人匹馬取敵將之首級有若探囊取物,蕭嗣業如何是他的對手?況且這薛萬徹比房俊還渾,比房俊還棒槌!萬一兩句話不來非要跟蕭嗣業切磋切磋,那還得了?


搞不好就得揍得骨斷筋折,蕭家顏面掃地……


好在蕭嗣業還算有顏色,攝於薛萬徹的威名,沒敢犯渾,憋著氣道:“晚輩疏狂,還望大將軍寬宥……”


說著,一揖及地。


低下頭的時候,卻是狠狠咬著牙……今日之屈辱,來日必定奉還!


卻沒想過,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他自己在無理取鬧……


豈料薛萬徹是個渾人,卻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蕭嗣業被蕭銳強摁著低頭的神情,你小子還不服?


“無妨,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動不得刀兵,更見不得鮮血,某不與你計較!不過剛剛聽聞汝乃是從西域回轉?嗯嗯,好樣的,好漢子就得在塞外與胡族征戰,豈能仗著家族勢力橫行霸道?過上幾日,去右武衛大營,去跟某麾下的將校們切磋切磋,讓這些個整日裡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瞧瞧,吾大唐之軍人該是何等模樣!說好了啊,某最煩別人欺騙,若是到時不至,當心某來你蕭家找你!”


蕭嗣業一張俊臉臊的通紅,這夾槍帶棍的一番言語,他豈能聽不懂其中之諷刺?


只得作揖道:“晚輩記下了……”


心中暗暗發狠,還就不信了,小爺在西域統御十數萬突厥,弓馬嫻熟身強力壯,還打不過你手底下那些個公子兵?


好不容易將這場意外壓制下去,蕭銳連忙道:“府內已然準備妥當,二郎請隨吾來。”


當先虛手一引。


房俊也謙讓了一下,兩人一起進了大門。


薛萬徹緊隨其後,走到蕭嗣業身邊的時候還瞪了一眼,嘟囔道:“不知天高的小子,若非今日大喜,定然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地位差距太大,硬懟沒好處,怎麼著都是自己吃虧,蕭嗣業只能咬著牙,充耳不聞,不予回應。


結果薛萬徹過去了,隨在他身後的幾個精壯年青人從自己面前魚貫而過,一個個都眼神不善的掃視著自己……


蕭嗣業豈能勢弱?


也鼓起眼睛瞪了回去。


薛萬徹勇冠三軍威名赫赫,小爺還有幾分忌憚,你們這一群蠹蟲一樣的酒囊飯袋,也配跟小爺瞪眼睛?


虞部郎中蕭鍇在一旁拉了他一下,警告的眼神很是凌厲。


蕭嗣業抿抿嘴,垂下頭。


長安真是麻煩啊!在西域的時候,縱馬馳騁豪氣干雲,想幹啥就幹啥,結果回了長安頭頂上一大堆的叔伯長輩,這個不行那個不許,好似雲雀被束縛了雙翅,這日子沒滋沒味的……


還能怎麼辦呢?


忍著吧,等過兩天去了右武衛大營,讓這幫子混賬好好見識見識,出了心頭一口惡氣!哼哼,一群籠子裡頭等著餵水餵食兒的金絲雀兒,還真以為自己天上的雄鷹了?


內堂。


蕭瑀和正妻獨孤氏端坐正中,一干女眷則散在兩側,滿堂珠翠,姹紫嫣紅,一派富貴氣象。


女眷們竊竊私語,嘰嘰喳喳的小聲談論著這位新姑爺,有人講述著房俊的事跡,都是些深宅婦人,雖然與後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禮教死死束縛的年代不同,但“男主外女主內”卻是傳統習俗,這些婦人們對於朝堂之上的事情到底如何,知之甚少,這會兒興趣盎然的聽到房俊的種種“傳奇”,便有人輕聲驚嘆,眉飛色舞。


待到房俊在蕭銳引領之下進入正堂,原本的議論聲為之一靜,都瞪起眼睛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即被稱為“棒槌”卻又得到皇帝嘉許“宰輔之才”而“毀譽參半”的年輕俊彥。


被幾十雙眼睛盯著品頭論足,房俊卻也絲毫沒感到窘迫,一身吉服站在堂中,身軀矯健結實,微黑的面容五官端正,自有一股淵停岳峙的氣質,一揖及地,大禮參拜:“晚輩見過宋國公,見過夫人。”


蕭瑀溫厚一笑,道:“賢婿毋須多禮,快快請起。”


他身旁的國公夫人獨孤氏微嗔道:“這孩子,還自稱的晚輩呢?該改口了才是!”


房俊尷尬的笑了笑,輕聲道:“小婿……有禮。”


這位宋國公夫人,可不是一般人。


只是看她的姓氏便知其根源,整個隋唐南北朝,繞來繞去你也繞不出獨孤家這個圈子,這就是最頂級的門閥!


宋國公婦人獨孤氏,乃是隋文帝獨孤皇后的娘家侄女。


提起獨孤皇后,就不得不提那位被譽為“中國第一岳父”的北周大司馬獨孤信……


獨孤信而且生得俊美非凡,出身於鮮卑貴族之家,更擅於修飾,因此自少年時便被稱為“獨孤郎”,後來做官更被上下級同事公認為“璧”人,帥掉渣那種。獨孤家族基因好,輩輩皆出俊男美女,獨孤信在血統上自然也有傳承,而且繁衍能力也很好,生育了六子七女。兒女們自然能也繼承了父親高貴的血統和俊美的長相,個個出落得像模像樣,特別是七個女兒簡直是一群鳳雛天仙,女婿當然不能是凡夫俗子。


豈止不是凡夫俗子呢?


簡直各個都是人中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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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ccss2001 發表於 2019-6-10 21:47
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獨孤氏的青睞

長女嫁於宇文泰的長子宇文毓,就是後來的周明帝,冊封為“周明敬皇后”,生周宣帝宇文贇;四女嫁給大野虎的兒子大野昺,後來四女婿攀上隴西李氏的高枝兒,改姓李,叫李,這位生了個兒子叫李淵……李淵稱帝后,封母親為“元貞皇后”;七女嫁給普六如堅,這女婿後來也改姓了,姓楊,叫楊堅……這位更牛,建立隋朝統一南北,使得南北朝以來崩裂的華夏再一次回歸大一統狀態,他的妻子便是開國皇后“文獻后”,生了倆兒子,一個叫楊勇,一個叫楊廣……


唐朝編纂《周書》,其中《獨孤信傳》有言:“信長女,周明敬后;第四女,元貞皇后;第七女,隋文獻后。周、隋及皇家,三代皆為外戚,自古以來,未之有也。”


嚴格地說,獨孤信應當是“四朝國丈”。


獨孤信的第五個女兒嫁給了北周的上柱國宇文述,入隋,拜左衛大將軍,改封許國公。宇文述的長子,官拜隋朝護衛大將軍的宇文化及,在揚州縊殺隋煬帝,立楊浩。不久之後,又說:“人生固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毒殺楊浩,即帝位於魏縣,國號許,改元天壽,署置百官,封弟弟智及為齊王,封弟弟士及為蜀王。


既然置百官,封弟為王,必定先尊封父母,獨孤信的第五個女兒被封為“皇后”是定而無疑的,只是因為“許國”數月之後就滅亡了,史書沒有記載下來,且被定性為“賊寇”,所以就不能名正言順立傳了。


試想,三個皇朝的龍子龍孫都流淌著獨孤氏的血脈,這是何等之榮耀?


古往今來,絕無僅有。


高祖李淵是獨孤皇后的親外甥,與隋煬帝楊廣是表兄弟,故而與蕭瑀之妻乃是姑舅表兄妹,這一層親戚在古代是實打實的近親,門閥欲求聯姻,表親是首選。


事實上,高祖李淵與蕭瑀因著這一層親戚關系,當年同在隋朝做官時交情便非常好。時為秦王的李二帶兵進攻薛舉,蕭瑀和妻子獨孤氏設家宴款待。席間,李二恭敬地說:“表姑、姑父,小侄離京時父王特備家書一封,請姑父母赴京共商朝政。”說著將信取出,交給蕭瑀。蕭瑀拆信一看,只見李淵說道:“……弟胸懷萬機,才智過人……請速來京師,共輔社稷……”蕭瑀放下書信,對李二說道:“社稷危之,明主有出。表哥相召,怎敢違命……”。


等到家宴一結束,蕭瑀當即寫信派人快馬送往長安,說自己隨後就到。接著收拾行囊,立即啟程。河池所有兵馬、房宅、財產,一概不留,盡皆交給李二處置。


而高祖李淵見蕭瑀夫婦來到,十分高興,盛宴款待,當即授蕭瑀為光祿大夫,封宋國公,拜為民部尚書,倚為肱骨……


而李二陛下對獨孤氏非常尊重,歷史上蕭瑀屢次犯錯,六遭罷相,又六次官復原職。到了李二陛下病重之時,尚惦記著跟隨蕭瑀被罷免出京的獨孤氏,於是恢復了蕭瑀的宋國公封爵,還加授金紫光祿大夫,又加“特進“,命其夫婦返回同官玉華宮休養。


房俊敢跟蕭瑀瞪眼睛,就算官司打到太極殿上,李二陛下也會維護他,因為他是李二陛下手裡的刀。


卻不敢跟蕭瑀的夫人獨孤氏有任何不敬……


規規矩矩的施禮問安。


獨孤氏面容慈和,含笑頷首,顯然對房俊甚為滿意,房家雖然算是二流的山東世家,在獨孤閥的眼中著實算不得什麼,但是房玄齡、房俊父子卻是朝中有數的能臣,依靠自身的能力,遲早亦會躋身一流門閥之列。


與其同那些早已根深蒂固早已臻達巔峰,再欲上升一步難如登天的門閥聯姻,還不如與這等朝氣蓬勃的新近世家更深層次的合作,不僅處處佔據主導地位,還能借助其積極向上的朝氣,祛除家中一些腐朽陳舊的塵埃……


況且在勛貴二代之中,房俊的確是出類拔萃。


身為孤獨家的女兒,見慣了世事滄桑風雲變幻,對於事物的關注更在乎其內裡的特質,而非是流於表面的東西。打架怕什麼?闖禍怕什麼?殺人算什麼?甚至於造反怕什麼?


做什麼都行,關鍵在於你否能夠做成,以及其後隨之而來的後果,是否採取了規避的措施,以至於能否承受……


想了想,獨孤氏微微舉起兩手,讓身邊的侍女替她挽起衣袖,將手腕上一對兒翠綠晶瑩的鐲子取了下來。


“此物,乃是家慈之遺物,老身這麼大歲數,怕是時日無多,總不能讓這東西隨我長埋黃土之下,再不見天日。今日便將它贈予二郎與淑兒,惟願你們舉案齊眉,百年好合。”


所有蕭家人都愣住了。


這這這……居然將這東西送給淑兒與房俊?!


就連蕭瑀都嚇了一跳,連忙道:“夫人,這個……不合適吧?此乃長輩遺物,必然是要留在身邊當做念想的,贈予小輩,於禮不合。”


豈止是於禮不合?實在是這鐲子的象徵意義太過巨大!


蕭銳也勸道:“母親,這禮物著實太過貴重,還是三思為好。”


就連一旁的襄城公主,也直著眼睛盯著那一對兒翠綠欲滴的鐲子,更別說一眾蕭家女眷了,各個臉上既是不可思議,又滿是羨慕嫉妒……


獨孤氏卻笑了笑,柔聲對蕭瑀道:“人活著,這是個念想,可人終歸有一死,待你我死後,這東西又有什麼用?”


蕭銳嘆了口唾沫,很想大喊一聲:娘啊!您和爹死了,可還有我們這些個兒子啊,這玩意給我們就好了……可他終歸還是正直了一些,臉皮不夠厚,說不出這樣的話。


房俊在一旁冷眼旁觀,心說不就是一對鐲子嗎,那個有多值錢?


就算是秦始皇傳下來的,咱也未必就多稀罕……


不過看著蕭家人個個緊張的神情,還有蕭瑀欲言又止一臉便秘的樣子,便知道這東西定然很重要,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當即便上前一步,一揖及地,恭恭敬敬道:“長輩的禮物太過厚重,房俊何德何能,敢坦然收受呢?”


就在一眾蕭家人齊齊鬆了口氣的時候,便聽得房俊續道:“但長者賜,不敢辭,縱然不合禮數,房俊亦只能愧領了。”


蕭家人差一點破口大罵!


娘咧!


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那就是命啊!


得了便宜還賣乖,這人臉皮怎地這麼厚?完全不像個君子啊,跟他爹房玄齡差距太大……


咱家淑兒那可是端莊賢惠,這廝怎麼看都配不上啊!


獨孤氏不理會兒孫們的怨念,笑得慈眉善目,樂呵呵道:“好,好,好孩子!一對兒鐲子而已,當得什麼貴重不貴重?只要往後好生對待淑兒,讓她幸福美滿無憂無慮,待到老身作古之時,把當年的嫁妝亦要分給她一半兒!”


蕭家眾人已然無力吐槽了,這什麼情況啊?


母親(祖母)怎地見到這個房俊,比見到親兒子(孫子)還親近?


這棒槌長得黑,跟俊美更是不沾邊兒,沒覺得有什麼招人稀罕的地方啊!


蕭瑀見到已成定局,無奈吩咐道:“來人,將這副鐲子裝進錦盒,填在姑娘的嫁妝裡頭吧。”


“喏!”


便有兩個侍女上前,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自獨孤氏手裡接過鐲子,弓著腰退了下去。


接下來婚禮程序繼續。


房俊來到後宅門口,便見到一身鳳冠霞帔的蕭淑兒在侍女簇擁之下小步從臺階上下來,身段窈窕,翩然如柳,只是臉上罩了一層紅色的面紗,卻是看不清容貌。


然而只是這“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的秀美身姿,便知道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間絕色……

wwccss2001 發表於 2019-6-10 21:59
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納妾、故人

蕭家乃是累世大族,人口眾多,不僅兒子多,閨女也多。


一群鶯鶯燕燕圍攏在後宅門口,俱是姿色不俗,身上綾羅綢緞衣飾華美,看得房俊眼花繚亂,伸著手兒跟房俊討要賞錢,嘰嘰喳喳猶如百鳥朝鳳,吵得房俊耳中轟鳴,腦袋都大了一圈兒……


幸好早有準備,屈突詮端著一個大大的籮筐,裡面是用紅紙糊成的紅包,印著精美的花紋,裡邊裝著簇新的銅錢。


有女眷過來討要,屈突詮便笑嘻嘻的遞過去,趁機在素白的小手兒上摸一把,惹得女眷們紛紛驚叫,紅著臉兒退開一旁,瞪著屈突詮這個登徒子的,那目光又是幽怨又是驚訝,卻唯獨沒有多少惱怒……


大唐風氣開放,尤其是今日這等喜慶日子,這等調戲程度,盡在大家接受之內。


納妾畢竟不是正婚,所有程序一應縮減。


鬧了一陣,便有陪嫁的丫頭攙扶著蕭淑兒,坐進房家抬來的轎子裡,轎簾蓋好,由房俊親兵充當的轎夫便起轎,抬著小轎子晃晃悠悠的出了宋國公府一側的角門。


妾侍,在這個年代的地位是極低的。


不僅進入夫家的時候要從側門抬進去,便是出嫁之時,亦要從娘家的側門抬出去……


哪怕是蕭家的女兒,哪怕房家變成一個土財主,亦是一樣。


宋國公府門前,響起震天的鑼鼓聲。


坊里的百姓早已蜂湧而來,議論紛紜熙熙攘攘。蕭家嫁女兒不稀奇,但能夠娶蕭家的女兒做妾,除了皇室之外,誰有這樣的地位?簡直不可置信。不過房俊在民間聲譽極好,當他一身吉服出了大門,翻身跨上棗紅馬,英姿勃勃的打馬前行,路旁的百姓紛紛叫好。


“房二郎,好樣的!”


百姓們是真心覺得房俊牛,而且也都喜聞樂見。


卻將蕭家送親的人喊得黑臉,尷尬得不行……


什麼叫“房二郎好樣的”?感情吾家閨女活該就只能給房俊做妾是吧?還是說吾家閨女終於出來做妾的,你們就看著高興?


崇仁坊這邊更熱鬧,這裡的鄰居對房俊更熟悉,知道這位雖然外界傳揚乃是“棒槌”,平素卻最是平易近人,崇仁坊居住的都是達官貴人、王侯公卿,但是這些各家的奴僕婢女們,卻都覺得房二郎是個溫和的性子。


性子好,不苛待下人,官職高,還有才華,這樣的人誰不希望他過得好呢?


於是從一進崇仁坊的坊門開始,人群便鬧哄哄的,時不時有人叫出“房二郎公侯萬代”“百年好合”這樣的話語,氣氛愈發熱烈。


房俊便端坐馬上,緩緩而行,露出一副禮節的微笑,頻頻作揖,予以還禮。


數十掛鞭炮在府門前早已鋪好,紅色的鞭炮鋪滿了門前半條街,點燃捻子,劈哩叭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硝煙彌漫籠罩了整條街,好像有仙聖駕臨亦或是神獸出沒……


大紅色的炮皮子炸裂開來,隨著火光炸亮漫天飛舞,格外喜慶。


房俊在府門前下了馬,自大門而入,抬著姨娘的小轎子則繞過正門,於一側的側門進入府內,直接抬去後宅。


房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外間自有長兄房遺直料理,固然這位仁兄整日裡窩在書房隱隱有“成仙”的架勢,但是自己兄弟納妾,卻也不得不出面張羅,總不能讓老爹出頭吧?好在他性子固然迂腐了一些,對於禮數卻是一絲不茍,穩穩當當,任誰也挑不出一個錯處來。


況且還有李思文、屈突詮等等一干好友照應著,這幫家伙平素胡鬧起來天都敢捅個窟窿,一個比一個跳脫,但到底都是勛貴世家出來的子弟,這等場面照應下來完全不在話下。


後宅自有長姊韓王妃料理,這個場合武媚娘是不能出面的,再是能耐,也總歸是個妾……


前院禮賓客如雲。


縱然只是納妾,可誰叫如今房俊在官場之上風生水起?鑽營巴結,古今如一,這就是官場的常態。一批一批中層官員前來祝賀,送上賀儀,見到房家也沒有大擺筵席,顯然不打算大肆鋪張,便湊到房俊跟前說上幾句恭喜的話兒,紛紛告辭。


但李績、李靖、岑文本、李孝恭等一干大佬卻坐得穩穩當當,畢竟有房玄齡這麼多年的香火情份在,是肯定要留下吃一頓喜酒的。


長孫無忌今日沒來,這在情理之中,眼下房家與長孫家不僅僅是形同陌路,簡直是針鋒相對,長孫無忌這等性格,看似平和實則驕傲得沒邊兒,焉能登門給房家慶賀?


但官場的臉面在,故而派了長孫渙前來……


正門口,房俊於長孫渙相互見禮。


這兩個幼時玩伴,如今卻漸行漸遠,形同陌路。


長孫渙身姿挺拔,容貌俊美,如今長孫沖逃亡天涯,他早已成為長孫無忌屬意的家族繼承人,愈發增添了幾分沉穩幹練,本就是出類拔萃的年輕俊彥,看上去更加氣質不凡。


“恭賀二郎,素聞蕭家這位嫡女,乃是天姿國色鐘靈毓秀,當初這門親事定下,不知多少江南子弟扼腕嘆息失魂落魄,恨不得取彼而代之,便是長安子弟,亦是艷羨不已,如今卻花落房家,二郎邀天之幸,這運道簡直逆天,當真好福氣。”


“呵呵,這有什麼好羨慕的?命中八尺,難求一丈,這就是命數,羨慕不來的。難不成二郎也羨慕嫉妒恨?羨慕一下就好,若是太過執著,輾轉反側夙夜難眠就不好了。”


“二郎此言差矣,總歸不能指望著天上掉餡餅吧?人,還是要去爭一爭的,說不定明日吾便尋到一個不遜於這位蕭美人的角色呢?”


“哈哈,正所謂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隨緣就好,切勿鑽了牛角尖。”


兩人都是家中行二,都被成為二郎。


談笑晏晏,光風霽月,只不過嘴裡說著美人,實則心底都清楚,對方說的絕不是什麼美人……一個嫉妒對方運氣好,一個諷刺對方功利心太重。


長孫渙面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僵硬,半晌,幽幽嘆息一聲,道:“前路荊棘,若是不爭,如何披荊斬棘,得窺大道?你我身份不同,站的位置也不同,吾之心境,汝未必便能體會。”


房俊默然。


他承認長孫渙說得有道理,沒人是聖賢,不能指摘別人選的路。


但是道理歸道理,有些東西一旦出現了裂痕,便再難恢復原樣,鏡子如此,友情亦是如此。


便拱拱手,淡然道:“多謝二郎親來恭賀,去裡邊坐坐吧,小弟尚要招待貴客,恕難相陪。”


長孫渙目光深邃,吸了口氣,展顏道:“客氣客氣,二郎自去忙,不過顧及愚兄。”


言罷,深深的看了房俊一眼,轉身走入正堂。


房俊抬頭看了看日已西墜殘霞染滿的天空,心情卻蒙了一層晦暗。兩世為人,他從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格,官場之上一路亨通,他從未曾當真去謀算什麼,一切皆可說是順乎自然。


升官了,未必有太多的驚喜;被責罰降爵削職,也未曾因此而嗟嘆惋惜。


人生有太多選擇,比家族、官場大得多的空間有的是,何必在此竭盡心力蠅營狗茍?


回過頭去,目光透過敞開的正門,便見到長孫渙已然步履穩重的走入堂內,坐在一干大佬們中間,以長孫家下一代家主的身份,臉上帶著謙和的微笑,參與到不知是何等話題之中。


看上去如魚得水、得償所愿……


“嘖嘖,瞧瞧那人模狗樣的,還真將自己當做長孫家的家主了?那一臉虛偽的笑容,呸!”


不知何時,李思文與程處弼、屈突詮盡皆來到他的身後,看著大堂裡談笑風生的長孫渙,紛紛表示鄙視。


長孫渙的一些做法固然未曾被擺上臺面,但是其中的不少小動作,這些人皆是心中嘹亮。


再是紈绔的世家子弟,在心機方面都沒幾個是真的蠢……


房俊呵呵一笑,挑了挑眉毛,道:“管別人做什麼?人各有志,既然有些人的目光被家裡那一畝三分地牽絆住,抬不起頭來去看看蒼穹大海日月星辰,作為朋友,祝福就好,又豈可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呢?別在這磨磨蹭蹭,趕緊去招呼賓客,某還等著洞房花燭呢!”


“!嘴上說著不要,心裡不還是如此齷蹉?無恥之徒!”


原本一臉不願意納妾的表情那是給誰看呢?


幾人不約而同送上中指。

wwccss2001 發表於 2019-6-10 22:09
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酒宴、婦人

如今的房俊,早已不是當初庇護在房玄齡羽翼之下的紈绔子弟,不僅僅是帝婿,還掌握著一部實權,手底下更有右屯營、皇家水師這兩支部隊,雖然是文官,卻赫然是一介軍方大佬。


故而今日納妾,便不能由房玄齡出頭,他躲在後邊。


到底亦是同朝為官,分屬同僚,就算輩分有一些差異,官場之上卻也算不得什麼,所以房玄齡早早的以身體不適為由,跑去後院喝著茶水看書,房俊則當仁不讓的出面招待一眾大佬。


然而到底是資歷差了一層,平素或許可以隨意一些,但是今日這等正式場合,又是忝為主人,便被動了許多,只能點頭哈腰陪著笑,不然還能如以往那般心中不爽便擺出“棒槌”模式逮誰懟誰不成?


大佬們更是人精,這等讓房俊主動伏低做小低眉順眼的機會也是難得,自然不肯放過,便一個一個慈眉善目的模樣,樂呵呵的拽著房俊,這個喝一杯,說什麼佳偶天成舉案齊眉,那個也喝一杯,說什麼少年意氣夫復何求,總之一句話:老夫給你小子面子,你小子就得給我面子,把酒喝了,這是在你家,咱是來給你賀喜的,你總不能犯渾耍棒槌吧?


房俊苦笑連連,焉能推脫?


看著岑文本笑得一臉褶子,李績不說話只是頻頻舉杯,劉洎一張瘦臉像是一朵菊花,程咬金笑容慈祥眼中放光……


房俊知道今天要完。


屈突詮、張大安、秦英道這些人都站在一旁,這等場面他們還不夠格替房俊擋酒;至於李思文、程處弼,老爹就坐在上頭呢,哪裡輪得到他們上前?


唯獨能夠給房俊擋酒的,就只有薛萬徹。


可這會兒那渾人早已被李大亮、牛進達等人拽去平康坊喝花酒……


幾位大佬輪番請酒,房俊只能酒到杯乾。


這幾位估計也是資歷太老、官職太大、爵位太高,平素甚少有這等敞開了捉弄人的場合,故而興致頗高。尤其是劉洎,此君與房俊那當真是愛恨交織、糾葛頗深,一次又一次的在房俊哪裡吃癟,雖說也得了不少便宜,但到底還是怨念頗深,今日抓到這麼一個正大光明“報仇”的機會,焉能放過?


笑瞇瞇的左一杯右一杯,讀書人文采好,喝酒的由頭一個接著一個,不僅不重樣,還振振有詞令人婉拒不得……


房俊苦著臉,乾脆將心一橫,反正這百十來斤,今日隨著你們折騰便是,當即酒到杯乾,概不推脫。


於是,大佬們愈發開懷了……


後宅。


滿堂珠翠,香韻襲人。


房家老家在齊州,族中親眷多在原籍,唯有房玄齡這一支因為早年追隨李二陛下,遷往關中,房遺則、房遺義又未曾成親,故而女眷不多。


只是今日房俊納妾,不僅長姊韓王妃房氏回了娘家承擔起後宅主事,太子妃蘇氏、魏王妃閻氏、吳王妃楊氏盡皆前來,尚有河間王妃、江夏王妃等等宗室貴婦亦來恭賀,這一屋子雍容貴婦,將整間廳堂渲染得姹紫嫣紅,貴氣逼人。


太子妃蘇氏為尊,自然坐在主位,韓王妃在下首相陪,此刻太子妃喚來自己的侍女,好幾個侍女各自捧著一個金絲楠的匣子,太子妃蘇氏取過其中一個,放到盧氏面前的茶几上,笑著說道:“吾家殿下與二郎情同手足,曾多次言及二郎乃是良師益友,本想多多贈送一些賀儀,卻又擔憂被人彈劾奢靡無度,反而累及二郎,便只能稍稍送上一些賀儀,卻是太過寒酸,難表心意。故而特意叮囑本宮,將這份禮物帶來,贈予新婦,還望夫人莫要嫌棄才好。”


她又伸出纖白的手指,指了指其餘幾個金絲楠匣子,道:“這幾份則是送給高陽妹妹、武娘子,還有房小妹的,只是幾件頭面首飾,本宮見得精緻一些,還望笑納。”


堂堂太子妃,這番話說得小意委婉,足見房俊在其心目之中的份量,比之那些個眼下叱咤朝堂的大佬們,還要敬重三分。


不過道理大家也都懂,那些個大佬都是皇帝的臣子,每一次皇帝鬧著要易儲,這幫子老臣盡皆站在皇帝一邊,頂多替太子說上兩句公道話,可有誰當真鐵了心的維護太子?


房俊則不同,太子之地位能有今日之牢固,房俊可以說是勞苦功高,無論是從感恩的方面,亦或是日後倚重,待到太子登基之後,房俊才是那個最“簡在帝心”的大臣,幾乎無出其右!


這樣的臣子,如何能夠不大加籠絡?


高陽公主與武媚娘連忙起身道謝。


盧氏亦起身拜謝:“這如何使得?”


太子妃蘇氏伸出手,拉住盧氏的手,端莊的容顏滿是溫和的笑意:“夫人這般大禮,本宮如何受得了?快快請起,一些小物件兒,不當什麼禮物,就只是姊妹們閒暇上脘的東西罷了,切莫如此。”


“哎呦,娘娘何以厚此薄彼?這各個都有份,偏偏沒有我的,我可不依。”


韓王妃上前攙扶起母親盧氏,笑意盈盈的調侃了一句。


太子妃蘇氏依舊溫婉恬靜,笑道:“今日是恭賀二郎新禧,禮物亦是送給姊妹們,您可是長輩,不該您送給我們禮物嗎?這麼半天也不見您拿出什麼東西來,侄媳婦只好拋磚引玉,貽笑大方了。”


下首的魏王妃淡然笑著,美眸瞥了一眼太子妃。


這位太子妃平素盡皆是一幅端莊賢惠的樣兒,看上去柔柔弱弱與世無爭,實則這心機也不遑多讓,瞧瞧這話兒說得,滴水不漏,有來有往,即對韓王妃表是了恭敬,亦不失太子妃的體面……


沒一個簡單的。


韓王妃便笑嗔道:“太子妃素來端莊溫婉,乃是大唐女子之典範,何時也學會這般伶牙俐齒?當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太子妃蘇氏的性子溫柔,今日這等場面,以往是甚少以她為主的,硬挺到現在,已是難為她了,如何是潑辣凌厲頗有其母之風的韓王妃對手?


當即臉兒便有些紅,笑道:“好嬸嬸,莫要捉弄我了,怕了你還不成?”


堂中女眷便盡皆笑起來,氣氛甚為活躍。


魏王妃閻氏美眸流轉,看向身旁一直微笑不語的吳王妃楊氏,輕輕推了她一下,笑問:“三哥素來與二郎交好,今日乃是二郎大喜之日,卻不知三哥備下何等大禮?該不會就只是禮單上那些個物事吧?”


這等人家操辦喜事,前來恭賀的賓客除去送上一份賀儀之外,若是關係交厚,尚要備下另外幾件厚禮,私下相贈,以示區別。


吳王李恪不僅與房俊素來交情好,且近日來影影綽綽的傳出皇帝有意讓吳王前往新羅繼承新羅王位,讓一干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皇族子弟羨慕得眼珠子都快紅了,而這背後,據說便有房俊向皇帝力薦的因素……


這簡直就是再造之恩!


如此情形之下,房俊納妾,吳王豈能不備下一份大禮?


薄一點都不行……


堂內便陡然一靜。


因為誰都看到吳王妃自打進來之後,便規規矩矩的坐著,恬靜溫柔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卻一言不發,更是兩手空空,連侍女都打發去了院子裡……


這是當真沒有另外備下禮物嗎?


似乎有些不妥。


然而即便如此,那也是吳王與房俊之間的事情,現在卻被魏王妃這般當眾點破,有些挑撥的嫌疑了……


大家便看向魏王妃,這位書香世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好像也不僅僅只是精通書畫,這心思也陰沉細膩得很,往後還是應當多加注意為好,可不能將其看成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子。


自從前些年太子墜馬摔壞了腳,魏王便與吳王開始為了儲君之位明爭暗鬥,互不相讓。


大家便都看向吳王妃……

iqboy99 發表於 2019-6-10 22:55
第1986章  洞房

大家都等着吳王妃的辯解,吳王妃卻連頭都不擡,只是淡笑着說道:“吾家殿下素來簡樸,王府之中並無奢華之物,些許寒酸物件,如何拿得出手呢?府中之財物,已然盡數封存運往新羅,畢竟初到其地,局面如何尚未可知,總是要錢財開路的,故而府中已無錢貨。便是今日之賀儀,還是跟太子借了一些。不過吾家殿下說了,朋友相交,貴在情誼,不在財帛,二郎之恩情,吳王一脈,永記於心,生生世世,願爲連理。”

  堂中愈發寂靜,落針可聞。

  魏王妃閻氏張了張嘴,卻終究幽幽輕嘆一聲,神情之間有些落寞。

  吳王妃這一番話,透露出吳王前往新羅已成定局,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新羅固然苦寒貧瘠,但山高皇帝遠的,成爲新羅之王,屏藩東北,便是另立新國,子子孫孫傳承不絕。

  以往魏王與吳王爭鬥頻繁,互不相讓,可眼下魏王依舊窩在長安,太子之位已然無望,而吳王卻已經跳出了這個圈子,以他的能力,自然到了新羅大展拳腳,一生抱負得以施展。

  還有什麼可斗的?

  格局依然完全不一樣,再這般脣槍舌劍,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尤其是吳王妃最後一句話,何謂“生生世世,願爲連理”?

  從此新羅吳王一脈,將世代與房家聯姻,房家子女,要麼便是新羅王妃,要麼便是新羅駙馬,再加上房俊在太子登基之後註定的登閣拜相,房氏一門,即將榮耀至極……

  這一份承諾,比之世間最珍貴的珍寶亦要貴重千萬倍!

  魏王妃心神有些恍惚。

  眼下吳王成了新羅王,那麼自家殿下又將何去何從?

  是窩在長安當一個富貴閒王,還是如吳王那般,跳出這個圈子,去奮鬥拼搏一回?

  要知道,縱然新羅王成爲吳王囊中之物,和說不準還有林邑王、安南王、甚至高句麗王、倭王、西域王……

  堂中女眷豔羨的看着吳王妃,紛紛出言道賀。

  事實上,除去荊王李元景那等心思叵測、別有居心之輩,任何一個皇族子弟,誰不想屏藩一方、封國天下?留在長安,再是尊貴,亦不過是一個閒散親王,可封建天下,哪怕只是一個窮山溝溝,那也是王……

  吳王妃清淡的笑着,一一回以謝意。

  又說笑了一陣,時辰不早,衆位賓客便紛紛起身告辭。

  盧氏豈敢怠慢?親自領着韓王妃、高陽公主、武媚娘,站在門口送客。

  *

  等送走一羣貴婦,回到後宅,正好碰見房俊在李思文、張大安攙扶之下,搖搖晃晃回到後宅。

  “前面兒的酒宴歇了?”韓王妃挑了挑眉,問道。

  張大安恭謹答道:“是。”

  看了看房俊醉態可掬的模樣,韓王妃便心裏有氣,喝叱道:“你們幾個怎麼回事?平素胡作爲非沆瀣一氣,

如今就任由二郎被人家給灌酒灌成這樣?”

  李思文一臉無奈,辯解道:“王妃您可別冤枉人!不是吾等不替二郎擋酒,實在是連酒桌都上不去啊!”

  跟在後邊的屈突詮也道:“誰說不是呢?尚書左僕射、中書令、侍中、御史中丞、河間郡王、江夏郡王……吾等也就只配站在牆角默默爲二郎股勁兒,哪裏敢上去爲他擋酒?”

  韓王妃釋然,不過嘴巴依舊不饒:“哼哼。說就一套一套,做就一事無成,一羣窩囊廢!”

  幾個小子一臉鬱悶,卻又無言以對。

  誰叫他們沒能耐呢?若是皆如房俊一般,官職亨通身居高位,今日好歹也能再酒桌旁站着……

  若是以往也就罷了,大家反正大哥別說二哥,都是紈絝廢物,可人家房二現在儼然大佬,還有那長孫渙,也人模狗樣的端然穩坐,這就刺激人了。

  還是得好生上進一番,不然連喝酒的資格都沒有,有些丟人。

  武媚娘囑咐道:“速速去給二郎熬一碗醒酒湯來,醉成這副樣子,豈不是要將人家新人給晾在一旁?”

  當即便有丫鬟領命而去。

  高陽公主撇撇嘴,嬌哼道:“醒酒湯又如何?酒不醉人人自醉,總歸待會兒還是要醉的……哎呀!”

  韓王妃輕輕打了她手臂下,嗔道:“這會兒了,吃什麼飛醋呢?你可是公主,金枝玉葉的當家大婦,這般嫉妒之心可萬萬要不得,傳出去讓人家笑話,不是婦人之道。”

  漢代《大戴禮記·本命》有言:“婦有七去:不順父母去,無子去,淫去,妒去,有惡疾去,多言去,竊盜去。

  這就是封建王朝對於婦女的約束與制裁,這與後世的理學無關,乃是自古以來便已有之的行事準則、綱常倫理。

  “妒”,便是七出之罪。

  固然大唐風氣開放,身爲公主也不可能因爲“妒”便便被休了,但總歸是觸犯了普世價值觀,別說會惹得天下男人恥笑,便是同爲婦人,也不見得就會同情這樣的女人……

  高陽公主嚇了一跳,攬住韓王妃的胳膊,吐了吐香舌,賠笑道:“不過是閒話兒罷了,嬸嬸千萬別當真。”

  韓王李元嘉如今乃是宗正卿,管得便是皇族禮儀規矩,若是韓王妃回去將這番話對韓王說了,保不齊韓王就能捅到父皇面前,讓父皇責罰自己……

  那可就慘了。

  韓王妃寵溺的在她額頭點了點,嗔道:“你呀!也老大不小的,怎地還總是這般任性?這方面啊,得跟媚娘好生學學!”

  一旁的武媚娘便淺然微笑。

  高陽公主哼了一聲,不滿道:“學不來呀,這丫頭生着七竅心思,你腦子裏想什麼她都能知道,算計起來能坑死人不賠命,學不來,學不來!”

  武媚娘哭笑不得。

  若都是你這般大咧咧的只憑着一個公主的名號壓人,家裏這麼大的產業,家奴上千,還不得遲早給人家吃幹抹淨了?

  得咧,您就是公主的命,咱就吃苦受累費心思吧……

  和侍女將房俊攙扶進新房,韓王妃與高陽公主隨後跟進去,至於李思文等人,則盡皆退下。不是不想鬧洞房,只是這位蕭家女的身份着實太過敏感,不僅僅是蘭陵蕭氏的嫡女,更是南樑王朝的血脈,加之韓王妃站在門口鳳眼一橫,俏臉含煞,一棒子損友只得悻悻離去。

  好像當年房俊於高陽公主成親之時,大家就沒敢去鬧洞房,都聽聞這位殿下驕橫,萬一給惹急了翻臉,豈不是大煞風景?

  如今又弄來一個蕭家女……

  諸人亦不知是該豔羨,還是該幸災樂禍。

  ……

  新房內,紅燭正燃,錦被流蘇,溫暖如春。

  蕭淑兒端坐在炕沿邊,頭上戴着鳳冠,蒙着蓋頭,一襲紋龍繡鳳的大紅色吉服緊裹住她纖細的身子,只覺得身下的火炕炙熱,屋子裏似乎也燃了地龍,熱浪滾滾,使得她微微滲出一身香汗,連呼吸都不暢起來。

  一旁的陪嫁侍女見到小姐不停的動着身子,輕聲問道:“小姐,是否口渴?我給你拿水來喝。”

  蕭淑兒輕輕搖頭,紅色的蓋頭微微盪漾,柔聲道:“不必,忍一忍就好。”

  她自幼失怙,父母皆亡,但婦道禮儀卻不曾有一絲疏忽懈怠,性情恬淡恭謹,最是守禮,即便這洞房之內唯有兩個陪嫁侍女,無論有何動作旁人亦不可知,卻也不肯有一絲一毫失禮之處。

  守禮乃是謹遵本心,不是給旁人看……

  “哦……”侍女應了一聲,反正無事可做,便坐到蕭淑兒身邊,攬住她的手臂,輕聲問道:“他們都說姑爺是個棒槌,脾氣暴躁得很,而且時常領兵在外,殺人不眨眼,會不會是個身高一丈豹頭環眼的莽漢呢?”

  小侍女頗爲擔憂。

  固然家中大郎蕭銳曾說起過房俊的樣貌,但“膚色微黑”“健碩強壯”那是什麼好話麼?想必亦是怕小姐心有隔閡不願委身下嫁,故而往好了說……可這話話語若還是往好了說,那麼這位姑爺的樣貌……大抵是不說也罷。

  心中難免不忿,咱家小姐那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兒,便是九天玄女下了凡塵,想必也不過如此了,如今卻要委身於這麼一個粗魯莽漢,真真是老天無眼…… 本帖最後由 iqboy99 於 2019-6-10 22:57 編輯

iqboy99 發表於 2019-6-10 22:56
第1987章  寶寶心裡苦,卻又說不出

只要想想從外頭聽到的“脾氣暴躁”“殺人如麻”這等字眼,小侍女便冷不丁的打個寒顫,替小姐憋屈之餘,也深感恐懼。

  這等人視人命如草芥,傻大黑粗的樣子,折磨起人來根本不管旁人死活,且說不得便會以虐待人為樂,而自己身為陪嫁侍女,那是註定了要做通房丫頭的,那下場……

  兩個小侍女互視一眼,皆看到對方戰戰兢兢的模樣,差一點就流下眼淚來。

  蕭淑兒蒙著蓋頭,哪裡看得到兩人的神情?

  只是聽得她們話語之中的懼意,便輕笑一聲,安慰道:“何至於此?好歹亦是名門子弟,即便不是知書達理,亦不會暴虐成狂。房相溫潤君子,世皆稱頌,乃是當世之楷模,焉能教導出那般不堪的子弟?不要聽風便是雨,信了那些傳言。就算……就算這位姑爺不似那等風流倜儻的世家子弟,想必亦是敦誠憨厚,能力卓越。即便相貌……難看了一些,也不當事,咱們女人這一輩子,是好是壞都得看運氣,何敢祈求更多呢?”

  話是安慰人,但是說到後來,卻自己帶上了哀怨的情緒。

  哪一個少女對於自己心目中的伴侶不是希翼著乃是人中之龍鳳呢?

  她出身名門,自幼琴棋書畫精通,長大之後容顏絕世,聰慧伶俐,最是心高氣傲,曾一心憧憬著能有一個潘安、衛玠、曹子建那般既有絕世美顏又有傾世才華的翩翩公子相伴一生,卻不成想,淪落至今日這般。

  那房俊之詩詞,她多有拜讀,認為足可傳唱百世,然則卻是個王粲、左思一般的人物……

  而且自己還是個妾……

  難免美中不足,與她的理想差距甚大。

  然而事已至此,家族的意志不可違背,也只能將那一份少女的心思深深埋在心裡。

  房門外腳步聲響。

  蕭淑兒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身邊的連個小侍女也趕緊起身,恭謹的素手立於兩側,看著房門打開,一大羣侍女、嬤嬤,簇擁著多位女眷一起湧了進來。

  兩個小侍女低眉垂眼,萬福施禮,眼尾的餘光卻“嗖嗖”的搜尋著,然後便見到由侍女攙扶著的喝醉了的新郎官……

  咦?

  看著好似沒有身高八尺,亦沒有黑麪獠牙,醉眼惺忪憨態可掬的樣子,倒是顯得憨厚了一些……

  兩個小侍女不著痕蹟的對視一眼,齊齊鬆了口氣。

  還不算太糟啊好像……

  韓王妃與高陽公主、武媚娘進得屋子,環視了一下屋內擺設,見到紅燭搖曳、一派富貴榮華之氣,便滿意的頷首,說道:“行啦,洞房花燭夜,我們也別再這兒耽誤事兒,幾位嬤嬤,你們便留下來,服侍二郎與新婦履行禮節,不得怠慢。”

  “喏。”

  幾位王府嬤嬤平素便在王府之中教導世子、郡主,最是精通禮儀,留下來指導洞房之流程,最是合適不過。

  韓王妃頷首,

而後轉身,輕聲道:“我們走吧。”

  說著,眼眸瞪了一眼高陽公主,隱含警告。

  高陽公主撇撇嘴,又瞪了歪在椅子上的房俊一眼,這才扭頭隨著韓王妃走出門去。

  武媚娘微微一笑,瞥了一眼炕上蒙著蓋頭的新媳婦,旋即轉身追著出去了。

  房門關上,屋內靜謐,燈芯的嗶剝聲清晰可聞。

  氣氛有些凝重……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輕咳一聲,邁步走到醉眼惺忪的房俊面前,開口道:“二郎……”

  “出去吧。”

  “……”

  嬤嬤愣住。

  房俊揉揉頭,喘了口氣,道:“讓人再上來一碗解救湯,然後就都出去吧。”

  “喏。”

  嬤嬤應了一聲,先吩咐人出去取解救湯,而後囁嚅了一下,道:“二郎,王妃叮囑吾等留下,所以……”

  房俊瞇著眼,覺得渾身無力,隨意擺擺手,道:“又不是頭一回成親,用得著你們在這兒礙事兒?趕緊滾蛋!”

  “……”

  兩個嬤嬤無奈,不敢斑駁,趕緊施禮退下。

  她們皆是韓王府的老人,自然曉得韓王妃如何受到韓王的寵愛,更知道這位韓王的小舅子,可素來不將韓王放在眼內,惹毛了他,馬踏韓王府嚇得韓王不敢回家的事兒都有過,何況是他們兩個嬤嬤?

  怕是就算將她們宰了,韓王都不敢大聲說一句……

  須臾,有侍女端來瞭解救湯。

  房俊一口氣喝了,將碗放在面前桌上,“砰”的一聲輕響,嚇得兩個陪嫁的侍女渾身一哆嗦。

  沒辦法,這位姑爺氣場太強,尤其是聽聞了許多“暴虐狂悖”“蠻橫無理”的傳說,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就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二世祖,連韓王府的嬤嬤都叱責得好似自家奴才一般,萬一她們兩個小侍女招惹得這位小爺生氣……

  會不會被剁碎了餵狗狗?

  太嚇人了……

  房俊實在是喝得太多,腦子裡暈沉沉的,喝了醒酒湯,略微情形一些,擡頭去看坐在炕沿的新媳婦,結果現看到了兩個瑟瑟發抖的小侍女……

  “屋子裡很冷麼?”房俊嘀咕一聲,擺了擺手,道:“多加兩個火盆,然後就都出去吧。”

  “喏。”

  房家的侍女很快拿來火盆,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房俊瞅著瑟瑟發抖的兩個小侍女,蹙眉道:“聽不懂話?”

  兩個小侍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一起萬福,而後奓著膽子道:“小的是姑娘的陪嫁丫頭,按理,是要留在洞房裡伺候的……”

  “出去!”

  房俊淡然又說了一句,語氣並未見得有多麼狠厲,但其中不容褻瀆之威嚴,卻是在屋裡瞬間瀰漫開來。

  這回不僅是兩個小侍女,連蒙著蓋頭穿著吉服的新娘子都嬌軀輕輕一顫……

  “喏!”

  兩個小侍女眼淚汪汪,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自家小姐,哪裡敢說出半個不字?乖乖的起身,垂著頭,踩著小碎步出了屋子,還回手關好了房門。只是一轉身,站在門前的兩個小侍女眼淚唰的就下來了,相對無言,卻盡是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擔憂和悲哀。

  這哪裡是一個憨厚溫和之人?

  分明就是一個大魔王啊!

  自家小姐命好苦,給人做妾輕賤了自己不說,還遇上這麼一個暴躁殘虐的傢伙……

  ……

  房俊的確有些暴躁。

  他自認算不得君子,也會愛慕美色,否則也不至於對長樂公主念念不忘,心懷覬覦。甚至於哪怕與誰家的婦人看對了眼兒,天為幕地為席的來一場事後了無糾葛的野炮,亦會喜聞樂見來者不拒。

  這是前生附帶的思維,上輩子他是個公僕,卻也算不得什麼清如風廉如水的好人……

  甚至對於政治聯姻,身處大唐,也只能接受。

  這就是這個社會的法則,是地位達到一定層次之後的規則,你不想玩可以,那就得從這個社會跳出去。

  怎麼跳?

  要麼避居隱世去一處荒島,與紅塵隔絕,自然由得他逍遙快活無拘無束,要麼便是被這個俗世所消滅……

  人活在世,總是要妥協與這樣那樣的規則,一千年前也好,一千年後也罷,哪怕是再過五千年,也不可能真正有無拘無束的人存在。

  人是羣居動物,只要是生活與羣體之中,就必然有規矩。

  若是沒了規矩,人類也將不復存在……

  他之所以暴躁鬱悶,只因為蕭淑兒這個人。眼下看來,這位十有八九便是前世的那位蕭淑妃,與武媚娘妥妥的死對頭!別說什麼歷史改編的鬼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環境,性格自小生成,不是那麼容易便更改的。

  房家固然不是皇宮,但生活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為了自己的述求去爭取、去奮鬥,道理都是一樣的。武媚娘可以接受高陽公主成為正室大婦,是因為她明白高陽公主的地位不足以撼動,而且雙方的衝突並不強烈,在相互妥協的情況下可以做到互補。

  但是她能安然接受蕭淑兒麼?

  房俊覺得很難。

  因為從歷史來看,這位出身蘭陵蕭氏的大家閨秀,完全不是個省油的燈啊!在武媚娘得到關隴貴族的支持,即將一統後宮的時候依舊寸步不讓的跟武媚娘對著幹,在被武媚娘軟禁生死操之於手的時候,依舊連一句求饒的軟話都不說,臨死亦要說出“願我來世投胎成貓,而讓阿武變成老鼠,要生生扼其喉”這等狠毒的詛咒,可見其心性是如何剛烈!

  這樣的蕭淑兒,與同樣心比天高的嫵媚年,如何能夠和平共存呢?

  房俊摁了摁太陽穴,一個頭兩個大.
iqboy99 發表於 2019-6-10 22:56
第1988章  嘴上很正義,身體很誠實

還有人羨慕自己艷福齊天呢?

  呵呵,房俊心裡有一句mmp,不當講也要講!

  真當就這麼坐享齊人之福了?

  拉倒吧!

  寶寶心裡苦,卻又說不出……

  房俊頭痛欲裂。

  看著坐在炕上的那個纖瘦的身形,揉了揉腦袋,嘆息一聲。

  時至今日,木已成舟。蕭淑兒嫁入房家,做妾也好,為奴也罷,今生今世,便再也離不得房家。皇族的公主可以恣意妄為,各種偷歡各種作死甚至與丈夫合離,但作為蘭陵蕭氏的女兒,卻是萬萬不能的。

  時代有時代的規則,世家有世家的約束。

  以禮相待給予尊重,一根手指頭也不碰人家,然後默認聯姻,過上幾年放還自由?那不是為了這個女孩兒好,而是害了她。當她背負家族之殷望成為交易的籌碼,就必須展現她的價值,若是從房家離開,令家族蒙受不可承受之損失,那麼她便是家族的罪人。

  一個從夫家離去,又背負家族恥辱的少女,在這樣的一個年代如何活下去?

  所以,若房俊是一個正直的人,是一個憐香惜玉的君子,他就必須讓她留下,讓她為房家傳宗接代,這纔是她的人生價值。

  有些荒謬,有些無情,但這就是規則……

  房俊當然是一個正直的人,也自認在某些方面算是個君子。

  所以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起身上前,伸手將蓋頭掀了起來……

  “啊……”

  似乎沒料到自己的蓋頭陡然被掀開,剛剛還因為房俊的霸道而心懷忐忑的蕭淑兒下意識的驚呼一聲,櫻脣微張,擡頭向房俊看過去。

  “……”

  房俊將蓋頭掀開,便愣在那裡。

  穠纖得宜,修短合度。肩若刀削,腰如束絹。雲髻峨峨,秀眉婉約。明眸皓齒,眉眼如畫。

  大紅色的吉服緊緊裹住纖秀的身姿,衣領下稍稍露出雪白的中衣,愈發襯得秀頸修長宛如天鵝,嬌豔無匹美若天仙。

  單單以顏值而論,房俊兩世為人,哪怕見慣了整容、合成,亦當以蕭淑兒為第一。

  當真是無一處不美,光潤玉顏,氣若幽蘭。

  蕭淑兒被一雙灼灼目光死死盯著,白膩的臉蛋“騰”的一下便紅透,眼眸低垂,粉潤的菱脣發抖,輕聲道:“郎……郎君……”

  低垂的眼眸偷偷瞟了瞟屋子裡,一個人都不見,這令她愈發緊張驚懼。

  剛剛房俊幾句話裡展現出來的霸道粗暴,令她心有餘悸,唯恐狂性大發,不知會如何凌辱自己……

  她是世家之女,對於門閥世家後宅之內的齷蹉骯髒早已見慣,區區一個妾侍,與玩物無異,許多人會買一個弱質纖纖的妾侍回去,納入臥房之中,嘗試那些個不能用在正室身上、甚至見不得人的暴虐手段,

在妾侍哭嚎哀求之中尋求施虐的快感……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容貌是何等艷絕天下,氣質是何等清雋秀麗,這種美豔之中糅合了清純的氣質,最是能夠輕易的勾起男人心底暴虐的陰暗。

  就在她瑟瑟發抖,心中糾結著萬一房俊對她施暴,是要拼死反抗還是咬牙承受之時,房俊拍了拍她刀削也似的香肩,柔聲道:“來,喝合巹酒吧。”

  “喏……”

  蕭淑兒戰戰兢兢的起身,對房俊的話語不敢有一絲違逆,亦步亦趨的隨著他來到桌旁。

  桌上有一對剖開的水瓢,房俊拿起酒壺,各自註了一些酒水,拿起一個捧在手裡,另一個塞進蕭淑兒手裡。

  “某知你心有不甘,名門嫡女,卻被猶如貨殖一般贈予他人為妾,這是對於你高貴血統的褻瀆,亦是對你的侮辱。可是你無法反抗,因為你要依靠家族而活,就必須遵從家族的意志,哪怕家族將你無情的交易出去……不要委屈,誰不是如此呢?相比那些國破之後淪為奴隸的皇族貴冑,你算是幸運得多了。也不要覺得自己如何命途多舛,某不是你想像的那般差,房家,更非你想像那般便是禁錮你的牢籠。”

  房俊神情溫和,嗓音醇厚。

  有一種令人莫名心安的舒緩……

  蕭淑兒心裡稍稍鎮定下來,睜大一雙明亮的美眸,黑白分明的瞳孔裡映著燭火,亮晶晶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不是憧憬之中的豐神如玉,不是希冀之中的容顏俊美,更不是什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可以說與她想像之中的郎君天差地別……然而奇怪的是,自己好像並沒有多少失落?

  是因為雖然遠遠稱不上豐神俊朗,但健碩勻稱的身材英姿挺拔的氣度較之最壞的情形已然好了許多?

  亦或是陽光般溫煦的笑容和憨厚溫和的氣質,令她湧起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裡亂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見到房俊仰頭喝乾了水瓢裡的合巹酒,便下意識的也舉起了手裡的水瓢湊到脣邊,一口氣喝下去。

  “咳咳咳……”

  一股辛辣直衝鼻腔肺腑,嗆得蕭淑兒一陣猛咳,小臉兒猶如染了胭脂一般紅潤透亮,把房俊給嚇了一跳。

  合巹酒啊,準備點桃子酒葡萄釀就好了,是誰居然罐了一壺房府佳釀……

  趕緊上前輕拍蕭淑兒消瘦單薄的背脊,好一陣等到蕭淑兒順過氣兒來,擡起頭,委委屈屈的看向自己,那晶瑩的美眸淚光盈盈,就連長而翹的睫毛都沾染了淚花兒,模樣兒柔弱委屈,看著讓人我見猶憐,怦然心跳。

  房俊眼睛有些發直,使勁兒嚥了一口吐沫,扶在蕭淑兒背脊上的那隻手下意識的婆娑著,舔了舔嘴脣,道:“要不……那啥……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安寢吧?”

  感受到後背那隻打手緩緩的撫摸著自己,男子熾熱的眼神盯著自己的臉和脖頸,蕭淑兒緊張得說不出話,一股燥熱瞬間襲滿全身。

  良久,才死死的垂著頭,渾身僵硬,囁嚅道:“那個……讓侍女進來服侍吧……”

  世家大族,女兒嫁出去之前,都會對房中事做一些教導,而且會對陪嫁的侍女培訓,關鍵時刻要服侍引導自家小姐,莫要弄傷了身子纔好。

  那種事多羞人啊?蕭淑兒此刻腦子裡暈暈乎乎,完全被羞澀恐懼所填滿,一丁點兒事前的教導都記不起來……那種事要如何進行?沒有侍女在這裡的話,她完全不知如何去做……

  房俊猶如一隻大灰狼,大手一緊,握著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便將輕盈的身子攬入懷中,低笑著慫恿:“叫她們幹什麼?這是你我二人的洞房花燭,一生一世,僅此一次,何必讓旁人參與進來?來,為夫為娘子寬衣……”

  既然木已成舟,無可更改,房俊便會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去避免有可能發生的摩擦與鬥爭,而不是將這個身世可憐的少女晾在一旁,任其自生自滅,成為武媚娘磨刀的石頭。

  更何況,如此秀色可餐艷麗動人,他也忍不住……

  別看嘴上如何仁義道德正人君子,身體其實很誠實。

  “啊……”蕭淑兒驚叫一聲,纖腰已然被摟住,整個身子都被帶進房俊的懷裡,一股溫熱濃鬱的男兒氣息撲面而來,羞得她面色酡紅鮮豔欲滴,緊緊的閉上眼睛,纖弱的身子如同拉滿的弓弦一般僵硬。

  房俊隨即將其懶腰抱起,回頭吹熄了蠟燭,藉著月光走到炕前,將輕盈的身子輕輕放下,自己踢掉鞋子,翻身覆蓋上去。

  大手順著衣領婆娑著細膩緊緻的肌膚,惹來一陣急促的喘息,羊脂一般溫潤,陡然緊繃。

  黑暗之中熱浪滾滾,急促的喘息愈來愈烈,終化作一聲軟嚅的驚叫……

  門口。

  兩個陪嫁侍女連帶著房家的婢女垂著頭站在門口兩側,臘月的寒風不停的吹在身上,卻似乎並未感覺到有多麼寒冷,屋子裡頭一聲一聲如泣如訴的輕吟,挑撥著她們心裡的弦,就連血熱都流動得加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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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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