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586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2:55
第40章  文武俊傑,長安4害

  柴令武猝不及防,被這一拳打的慘叫一聲,身形踉踉蹌蹌後退了七八步才勉力站穩,搖搖晃晃的終是沒倒下,伸手一摸,已是鼻血長流。

    李泰目瞪口呆,嘴裡喃喃說道:“又是如此,又是如此……一拳,只是一拳,只打鼻子,這特麼專業打黑拳啊……”

    要說柴令武並非如此不堪,自小那也是打熬過筋骨的,拿得刀槍耍得棍棒,只是年初的時候父親柴剛剛去世,柴令武無人看管,愈放浪形骸,酒色掏空了身子,反應、力量均不及以往一半。加上房俊暴起突然,猝不及防,這才被一拳打個正著。

    可他柴令武從小到大橫行長安,哪裡受過這般打?

    頓時惱羞成怒,大吼道:“你敢打我?大夥並肩子上,打死這個王八蛋!”

    他這一吼,身旁七八個少年頓時一擁而上,圍住房俊拳打腳踢。

    反正有柴令武和李泰在場,只要不打死了,那就沒啥事兒!

    可房俊豈是柴令武那般的繡花枕頭?

    將錦袍下擺往腰帶裡一掖,猶如一頭猛虎一般,不退反進,一個箭步便衝入人群,當真是虎入羊群一般,別人打他一拳,渾事兒沒有,可是挨得他的一拳,卻頓時有人慘嚎著倒地。

    力氣比別人大,抗擊打能力比別人強,縱使人數差了數倍,也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魏王李泰自持身份,自是不會加入混戰,可他站在一旁觀戰,卻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膽顫!

    這房二動若脫兔、敏捷似猿、又力大如牛,以一敵十,卻是勇悍無論、一往無前!

    這要是放在戰場上,那妥妥的一斬將奪旗的猛將哇!

    李泰悄沒聲息的後退幾步,以免自己被捲入戰團,心裡暗自慶幸,幸好沒有根房俊正面衝突,否則若是這棒槌惱起來不管不顧,一拳把自己給撂倒了,那還不丟死個人?

    這一群少爺自然不是房俊的敵手,幾個回合便趴下一半,餘下的也個個鼻青臉腫,不敢近前,只是大呼:“來人!來人!”

    他們各自帶著的侍衛、家丁原本都守在寺外,聞聽召喚,頓時一窩蜂的衝進寺門,跑到大雄寶殿這邊來。

一看自家少爺被人打得像條狗,這還了得?當下嗷嗷叫著衝過來將房俊團團圍住。

    他們有人,房府也有人,還有韓王妃從韓王府帶來的侍衛,也跟著衝進來,見到這麼多人圍著一個打,差點沒氣死,一言不加入戰團。

    這下熱鬧了,雙方幾十人混戰一處,拳打腳踢手摳牙咬,亂成一團。

    旁邊看熱鬧的躲閃不及,也被捲入其中,尤其是一些女眷,被那些家丁侍衛趁亂摸一把掐一下,嬌嗔尖叫不絕於耳,自己的男人怎能忍得?

    於是,戰團越滾越大,人數越來越多,只把個清源寺佛門淨地鬧得雞飛狗跳、混亂不堪。

    魏王李泰站在一邊,身前身後皆是侍衛守護,卻是看得目瞪口呆。

    一時間大殿門外鬼哭狼嚎,大部分香客盡皆捲入其中,香燭與貢品齊舞,衣帽與鞋子亂飛,其間夾雜著男人的怒吼慘嚎,女人的嬌嗔尖叫,怎一個亂字了得?

    直到LT縣令帶著縣衙三班衙役聞訊趕來,這場鬧劇方才稍作收斂,一些無辜被捲入其中的香客見事不妙,紛紛退出。可是當衙役阻止仍在斗毆的侍衛家丁,又引了一場混亂。

    “特麼的,老子挨了打,你還拉我?”

    “爾等小小的衙役,也敢在老子麵前耍橫,汝可知老子的老子是誰?”

    “臥槽,本少爺的袍子被你拽壞了,趕緊賠錢!”

    這幫子二世祖被房俊打個夠嗆,好不容易侍衛家丁都上來了,這才稍稍挽回局勢,場子還沒找回來呢,居然就被這幫衙役攪和了,如何不惱?

    當下也不管什麼衙役不衙役的,一個小小的藍田令,給自家提鞋都不配,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推推搡搡,衙役與家丁,家丁與侍衛,又亂成一團。

    藍田令氣得渾身直哆嗦:“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居然不把國家公器放在眼裡,爾等這是要拒捕嗎?”

    人群裡倏地飛出一直鞋子,也不知誰丟的,正巧砸在藍田令額頭,把他官帽都打歪了。

    藍田令滿臉血紅,差點氣得背過氣去,嘴唇都哆嗦了:“簡直無法無天,你們給本官等著……等著……”

    可是“等著”半天,也沒等出個所以然來。

    他也不傻,瞅瞅在場鬥毆的都是什麼人?

    駙馬都尉、襄陽郡公柴令武,房玄齡的二公子房俊,鄖國公張亮的長子張慎微,莒國公唐儉的五公子、駙馬都尉唐善識……

    觀戰的是魏王李泰、韓王妃、房玄齡夫人盧氏……

    對於這幫人來說,什麼律法都是扯蛋,正所謂刑部上大夫,這些人就是凌駕於法律之上的存在!能治他們的,就只有陛下的金口禦言。

    可是陛下會治他們的罪嗎?

    治是肯定治,但是如何治?傻子也知道,不過是像徵性的打打板子,罵幾句罷了。

    陛下一向對武勳貴戚頗為優容,卻養成了這些武勳貴戚的後代囂張跋扈的性情,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視律法如無物,胡作非為惹是生非,已經成了長安城百姓公認的“害蟲”。

    便在此時,寺門外一陣喧嘩,緊接著急匆匆腳步聲響,又是一彪人馬氣勢洶洶的殺將進來,為一人隔著三丈之外便大吼道:“誰特麼吃了豹子膽了,敢驚擾我房家嬸嬸?”

    那人步履矯健,幾步便跑過來,大吼一聲“給我打!”

    下山猛虎一般衝入戰團,身後的跟隨紛紛叫嚷著不甘落後,也不管什麼衙役不衙役,上去就打,有的時候打昏了頭,也分不清哪個房府的,哪個是別家的,先打了再說,戰況瞬間擴大,亂成一鍋粥。

    藍田令一見來人,心說這不是英國公李績的次子李思文麼?頓時無語的拍拍額頭,好麼,這下子“長安四害”算是聚齊了……

    何謂“長安四害”?

    往日與這長安城中,年輕一輩有姣姣者三人,被市民戲稱為“長安三公子”,便是李績次子李思文、柴紹次子柴令武、以及侯君集獨子侯世傑。

    這三人均是年少英俊,家世顯赫,才華亦在年輕一代中堪稱出類拔萃,卻性情虛浮、貪圖享樂,平素欺行霸市、好勇鬥狠,大出風頭,市民盡皆敢怒不敢言。

    只不過最近房玄齡的二公子房俊異軍突起,接連惹出幾樁好大的禍事,可謂聲名鵲起,便有好事者將之與那“長安三公子”歸為一處,戲稱為“長安四少”。

    有在此四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稱其為“文武俊傑,長安四少”,但是私底下卻更多人稱呼“長安四害”……

    藍田令淚往心裡流,暗道這“長安四害”的名號真是起的太特麼貼切了,老夫是要被這四個混蛋禍害死啊……

    同長安令周傅一樣,藍田令也不願管此事,可他沒有周傅的人脈,內閣中樞沒有一個類似於馬周的人往上邊遞話從而轉移視角,從中脫身,便只能硬著頭皮抗雷……

    為啥說是“抗雷”呢?

    眼前這破事兒不管不行,那是藍田令的職守,放任不管便是玩忽職守、嚴重失職;可要是管,他還真就管不了,這一個個毛頭小子後面都杵著一尊大神,他一個藍田令,小胳膊細腿兒的,能搬得動誰?說不得一個處置不當,就把哪位牛人給得罪了,到那時候哭都沒地兒……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2:58
第41章   驅逐出城,面壁思過(上)

衙役們本是執法者,可是在這群眼高於頂、無法無天的紈絝眼裡,那便屁也不是,揪住了就是一頓好打,只把這群衙役打得鬼哭狼嚎,卻是不敢還手。

    所謂將是兵膽,沒見縣令大人都是一臉糾結、躊躇不前的裝傻賣呆?

    藍田令瞅著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手下,急的汗都下來了,正進退維谷之時,又是一彪人馬從寺門外衝進來,黑盔白纓,行進之間陣容齊整,一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藍田令正自徬徨無措,頓時大怒吼道:“特麼還沒完了?真當本官不存在啊,來者又是哪個?”

    話音未落,便見到一個身材魁梧、方臉鷹目的武將來到他身前,也不說話,就這麼冷冷的看著他。

    藍田令還要呵斥,突然目光一凝,與這武將鷹視狼顧的目光對視,後背倏地就升起一茬白毛汗,雙腿一軟,竟是當場跪倒,顫聲說道: “李將軍……下官……下官……”

    來者正是李君羨。

    李君羨冷冷的看著藍田令,面無表情,哼了一聲說道:“放任鬥毆、治安不力,怯弱怕事、褻瀆本職,某會向陛下據實以報,好自為之吧!”

    說罷,也不理會癱軟成一灘爛泥的藍田令,緩緩轉身,大手往空中一揮,冷然說道:“陛下有旨,統統拿下!”

    李君羨帶來的這支隸屬於“百騎”的禁衛,可不是烏合之眾的衙役,個個身高體壯、殺氣騰騰,得令後徑自衝入戰團,強行將混戰的雙方分開。

    期間自有人打紅了眼,也沒聽清李君羨說得“陛下有旨”這句話,依舊不依不饒,被禁衛拉開之後自是破口大罵:“誰給你的膽子動本公子?你可知我是誰……”

    話音未落,便被禁衛拎著刀鞘狠狠的抽在臉上,頓時口齒脫落鮮血飛濺,一個字都說不出,捂著臉滿眼驚懼。

    眾人都寒了膽,紛紛住手。

    場面頓時肅靜。

    李君羨環視一圈,見到柴令武披頭散、口鼻冒雪,不由得皺皺眉,這是哪個下得狠手……再見到房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被十數倍人圍攻,卻是面不改色氣不急喘,便是那套藏青色的錦袍也無幾絲髒亂。

    不知為何,

李君羨心里居然冒起“此子身手果然不凡,若是置於戰陣之中,當為虎將”的念頭……

    李君羨輕咳一聲,朗聲說道:“陛下有旨,所有參與鬥毆者,盡皆押赴入宮,諸位,請吧!”

    這幫子少爺卻是渾然不懼,進宮咋滴?哪年不進宮個兩三回,這個沒壓力!

    一邊推推搡搡的不情不願的走著,兩伙人還不停的隔空叫罵。

    “臭小子,你給我等著,先前踹我的是你吧?”

    “便是某踹的,怕你啊?改日明德門外約一架?照樣踹的你喊爺爺……”

    “哇呀呀,氣煞我也!若不是偷襲,你個龜兒子占得到半點便宜?”

    房俊看了一眼焦急的母親和姐姐,輕輕點頭,回看了看身邊的李思文,拍了拍他的肩頭,感激道:“多謝李二哥援手,改日小弟請酒道謝。”

    李思文名字叫“思文”,卻是半點文氣也欠奉,大大咧咧的說道:“自家兄弟,說這個作甚?道謝就不必,喝酒一準兒到!”

    房俊笑了笑,點點頭。

    話說的容易,但是對頭可是魏王李泰,極有可能取太子二代之的堂堂親王!

    李家兩兄弟,值得深交。

    只不過李震的那個兒子李敬業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

    李君羨聽得腦仁疼,卻也無計可施,總不能把這幫少爺嘴堵上吧?心裡哼哼,等著吧,一會兒有你們叫的,叫得聲兒小了都不行……

    盧氏卻是走過來,一個萬福,說道:“李將軍,老身有禮了。”

    李君羨趕緊還禮,誠惶誠恐:“房夫人切莫多禮,末將生受不起。”

    這位可是能將大唐宰相整治得服服帖帖,輕易絕對招惹不得……

    盧氏一臉擔憂:“李將軍,此事我家二郎確有不對,但請將軍明察,今日確實乃是魏王殿下出言無狀在先。”

    旁邊韓王妃也跟過來說道:“就是,魏王殿下太過分了,身為親王,居然調戲別家女眷,成何體統?”

    李君羨苦笑說道:“房夫人,王妃娘娘,末將只是奉皇命行事,既無權審查,更無權處置,還望二位見諒……”

    他執掌“百騎”,長安城內的風吹草動莫不瞭如指掌,今日之事正是“百騎”的探子上報與他,他才禀明於李二陛下。至於事情起因,自是再清楚不過了。

    只不過這事兒不歸他管,他也無法。

    盧氏急道:“那老身這就入宮,向陛下禀明原委……”

    李君羨略一沉吟,說道:“房夫人,可否聽末將一言?”

    盧氏正容道:“將軍但說無妨。”盧氏雖然平日居於府中,鮮少出門,但是對於陛下身邊這位得力的將軍,卻是知之甚詳,自然知曉陛下對他的信任和看重。

    李君羨輕聲說道:“此事影響頗大,已有多位御史趕赴太極宮,於陛下面前參本……”見到盧氏臉色急切,他笑笑說道:“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群無所事事的少爺們惹是生非罷了,陛下處事公允,必會明察秋毫。”

    言下之意卻是:這事兒影響雖大,但本質就是一出兒鬧劇,沒大問題,陛下自會公正處理。但是可以想見,此時宮內必定有不少皇親貴戚都趕著去陛下那裡,或是告狀,或是求情,陛下必定不厭其煩。

    以陛下剛硬的性格,若是不求還好,吵吵嚷嚷哭天抹淚的反倒陛下的火氣,事情極有可能得到反效果。

    盧氏豈會不明白李君羨話裡的意思?

    便道謝說道:“老身一介夫人,沒有見識,多謝將軍指點,改日房家必有重謝。”

    李君羨微微一笑:“我與令郎雖是一見如故,卻也有些交淺言深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某告退了。”

    盧氏道:“那便改日讓我那不爭氣的二郎請將軍吃酒。”

    李君羨大笑道:“如此最好,夫人,請了!”

    盧氏笑道:“那就說定了,將軍請!”

    李君羨再向韓王妃敬個禮,轉身帶著大隊人馬押著一群二世祖離去。

    韓王妃看著李君羨的北影,若有所思,說道:“這個李君羨可是一向言辭吝嗇,今日怎會說這樣的話?”

    揣摩聖意,可是大忌!

    盧氏也一臉疑惑:“我怎麼知道?”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01
第42章   驅逐出城,面壁思過(下)

二更天,長街寂寂,冷月如鉤。

    長安城裡已經宵禁,日間繁盛的城市此時顯得特別陰森和淒涼。各個坊市的坊門外都掛著紅色的或白色的紙燈籠,燈光昏暗,北風蕭蕭,那燈籠便在房檐下搖搖擺擺。

    除去一對對禁夜巡邏的金吾衛,便只有偶爾經過的更夫提著小燈籠,敲著破銅鑼或梆子,瑟縮的影子出現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緩慢的、無精打采的鑼聲或梆子聲也在風聲裡逐漸遠去。

    太極殿前的白玉石欄下,幾盞燈籠散著淡淡的光暈,一群錦衣華服的少年跪成一排。

    平素囂張不羈的紈絝們,此時俱都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抖,往日張揚的神情一絲也不見,蔫頭耷腦的流著鼻涕打著噴嚏,一張張小臉兒比敷了粉還白……

    這還不算完,身後便是一隊黑盔白纓體格健壯的禁衛,手裡都拎著皮鞭,若是哪個手腳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導致血脈不通而麻痺,忍耐不住稍稍動一下,便是一鞭子狠狠抽在背脊上,打得這幫跋扈成性的紈絝直抽涼氣,卻是不敢放一句狠話,只能愁眉苦臉的忍著。

    魏王李泰的待遇好一些,身上穿著宮中內侍給他送來一領黑色的熊皮大氅,將肥胖的身軀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握著一個黃銅的小手爐,溫暖的手爐驅散了刺骨的寒冷。

    他也沒有跪著,而是站在那裡,不時活動一下手腳,也不會有禁衛拎著鞭子抽他。

    即便如此,魏王李泰也覺得自己的臉在瑟瑟寒風裡一陣陣的熱。

    丟人吶……

    想他魏王李泰,一貫以聰慧賢達的形象示人,滿朝皆讚他“雍容大度,有人主之相,行止之間,有龍虎之姿”,可是如今,卻跟著這幫熊孩子一起被罰站,來來往往的大臣們都投來戲謔的目光,不少人甚至強忍著笑意,可以想見,只需一晚時間,此間事必會傳遍長安,被無聊之士引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李泰心裡極度鬱悶,不僅對混不吝的房俊惱火不已,也對李二陛下略有怨言。

    多大點事兒,罵幾句就完了唄,實在不行關起門來打兩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犯得著這麼大張旗鼓興師動眾?這不是明擺著剝人面皮嘛……

    心裡不滿,面上自然愈陰鬱。

    柴令武在一旁看得真切,

咬著牙恨聲說道:“吾等如此丟人現眼,都怪房二這個棒槌,殿下放心,某絕對饒不了他!”

    李泰無語的瞅了他一眼,嘴上沒說話,眼神裡卻明顯是在說:你饒不了誰?一個照面就被人給撂倒了,也就是嘴炮厲害……

    那眼神裡滿滿的鄙視,頓將柴令武臊得滿臉通紅,心裡算是把房俊徹底記恨上了。

    幾位大臣這時從承天門外匆匆走入,路過這群紈絝身旁的時候,卻是看都不看一眼,徑自進入燈火通明的太極殿。

    紈絝群里頓時引一陣騷亂。

    李斯文瑟縮著肩膀,苦著臉說道:“完蛋,我爹來了……”

    房俊也是無語:“我爹也來了。”

    柴令武忿忿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爹倒是沒來,因為已經死了……來的是他大哥,承襲了譙國公爵位的柴哲威。他這位大哥卻是個嚴謹古板的性子,平素最是看不上柴令武不務正業的輕佻性子,逮住點兒事兒就訓個沒完,訓就訓唄,時常訓著訓著就直接動手揍人了……

    所以,柴令武對這位大哥是極為怵頭。

    其餘紈絝也是紛紛哀嘆,一臉愁容,今日之事怕是無法善了,且不說陛下如何處置,回家之後一頓家法那是免不了的。

    不管陣營如何,諸人在此時心理不約而同的表示對李二陛下的極度不爽——犯點事兒就找家長,忒噁心人……

   

    太極殿裡燈火通明,一尺高的牛油大蠟插滿了青銅燈樹,火苗灼灼。大殿四個角落俱有一個青銅爐鼎,裡面的香碳燃得正旺,淡淡的香味混著熱氣從獸紋鼎蓋的縫隙鑽出來,驅走絲絲寒意,溫暖如春。

    與殿外的冰天雪地可謂天壤之別。

    因不時正式的朝會,便在大殿兩側平素站班的地方放置了兩排案幾,几上放置酒壺,配以幾樣精緻的糕點。

    李二陛下端坐御座之上,沒有穿朝服,而是一襲普通的青色錦袍,一雙虎目掃視著面前的大臣,面沉似水,不怒自威。

    “今日之事,諸位認為應當如何處置?”

    皇帝陛下語調平靜,聲音裡卻蘊含著惱怒。

    一幫子皇親貴戚、功勳之後,居然與佛門清淨之地大打出手,搞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簡直成何體統!雖說李二陛下對於佛門也不太感冒,但畢竟是公共場所,此事影響甚壞!

    大殿裡一陣沉默,眾位大臣都有些尷尬。

    他們都已在府中用過晚膳,洗漱停當,就待回房摟著妻妾或者侍女研討一下人倫大道、體味一下深入淺出的歡愉,卻被陛下挨個兒召入宮中,方才得知清源寺之事。

    自家孩子惹了禍被領導點名批評,這就有點丟人了……

    大夥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沉默片刻,房玄齡只好站起來奏道:“啟禀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自是要依律懲處。”

    他是有宰相之實的尚書補射,文臣之,只能先站出來表示態度。

    他這一打頭陣,眾人便紛紛出言,表示自當依法處置,絕無怨言。

    豈止是無怨言?

    這幫子大臣此時恨不得親自上陣,把自家的混蛋抽個半死,害的自己在皇帝面前丟人,該打!

    李二陛下卻只是冷笑。

    依律懲處?

    聚眾鬧事、打架鬥毆、擾亂治安,若是依《唐律》來判,那就是一個當眾脊杖、配充軍。

    若真是如此懲處,說不得坊市之間便會流傳出“苛待功臣之後”的風評。

    這種傻事李二陛下自是不會幹,他將皮球踢回去。

    “知節,此時便由你會同LT縣一同處理,該脊杖的脊杖,該充軍的充軍。”

    程咬金正眯縫著眼睛打盹,聞言一個激靈,趕緊把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行不行,臣前幾日腹脹乾燥,排便不暢,蜂蜜水那是一罐一罐的喝,結果過猶不及,這又通暢的過了頭,一日十幾次茅房……哎呦,說來就來,陛下,臣先退下去趟茅廁……”

    李二陛下臉都黑了,這個老夯貨……可也拿他沒法,只得厭惡的擺擺手,程咬金捂著肚子一溜煙的出了大殿。

    眾人對於程咬金的無賴性子早已見怪不怪,不以為意,心下卻是明白陛下這是真的惱火了,都有些惴惴。

    眼見陛下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大夥也知道推卸責任這招不好使了,互視一眼,還是由李績站出來。

    李績今年四十二歲,面皮白皙,帶有風塵色,下頦有點尖,顯得清瘦,配著疏疏朗朗的鬍子,氣質清朗,更像一個飽讀詩書的書生,而不是一個嫻於騎射、能夠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名將。但是他的一雙劍眉和高聳的顴骨、寬闊的前額,卻帶著沉著而剛毅的神情。

    他站起來,向著李二陛下躬身施禮,說道:“此事雖不當大事,但牽連甚廣,影響極壞,坊間必定非議四起。可若是嚴以懲處,唯恐有損魏王清譽……依臣之見,不若令各家將當事之人禁足數月,時過境遷,影響自會慢慢消散……”

    李二陛下心中暗嘆,這個李績果真是心思玲瓏,已是猜到自己的用心。

    他是打算嚴懲的,這幫子混蛋不給點顏色,以後說不得如何無法無天。

    可若是嚴懲,就免不了傷了魏王李泰的威信。

    對於這個兒子,李二陛下可謂寄予厚望,自是不肯如此輕易的傷其羽翼。

    略一沉思,李二陛下便道:“即是如此,便將這些混賬配各自城外莊田,一月之內,不得回城!”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04
第43章   出城(上)

對於李績的這個提議,眾皆贊成。

    這幫兔崽子幾乎都是各家的次子、三子甚至庶子,襲爵無望,衣食無憂,自是不必習文練武鍛煉政事,整日里放浪形骸無所事事、呼盧喝雉聲色犬馬,很是讓人頭疼。

    如此一來,把這幫煩人的傢伙統統打到城外農莊,既能讓事態漸漸平息,更能眼不見為淨,端地是好主意。

    李二陛下也很滿意,既維護了魏王李泰,又解決了麻煩,便讓眾臣都散去。

    諸位大臣出了溫暖如春的太極殿,步入冰天雪地的廣場,不禁激靈靈打個冷顫,怒從心頭起,若不是這幫熊孩子,自己早就喝兩杯小酒,鑽進侍妾熱乎乎香噴噴的被窩兒,何必挨凍受窘遭這個罪?

    當下自是沒有好臉色,一陣呵斥怒罵,把各自熊孩子帶回家。

    李二陛下本想把房俊留下來嚴厲訓誡一番,但是想了想,終究作罷。

    對於房俊,李二陛下其實很是失望。

    當初將高陽公主下嫁房俊,既是為了表示對房玄齡的信賴和倚重,也是為了房家有了這麼一門皇親,可保世代富貴,對於房玄齡,李二陛下當真是推心置腹。

    可是這其中,也未嘗沒有李二陛下對於房俊的期盼。

    依著高陽公主的性子,尚一個稍微強勢一點的駙馬,那一準兒是針尖兒對麥芒,互不相讓,還怎麼過日子?

    房俊生性憨厚,雖說不比常人伶俐,可也不是個傻子,正好跟任性刁鑽的高陽公主相配。自古以來便有夫唱婦隨之說,卻也有不少婦唱夫隨的先例存在。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卻是看走眼了。

    這房俊憨厚倒是真憨厚,可這脾氣也太火爆了,甭管什麼皇親貴戚,惹到他那就老大的拳頭揍人,根本不管什麼後果。這要是往後跟自己的女兒成了親,那還了得?所謂知女莫若父,高陽公主的脾性李二陛下再清楚不過,那一張小嘴兒沒理都能嗆人三分,房俊指定是說不過的,既然動口不行,那就只能動手。

    只要想想房俊那拳頭砸在自家女兒柳樹條兒一樣的身板兒上,那場面,李二陛下有些不寒而栗……

    當然,

脾性不合其實還不是李二陛下不滿房俊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李二陛下真的真的非常懷疑房俊是個“兔子”……

    萬一房俊真有什麼“龍陽之好”,豈不是自己一手把親閨女推進火坑?

    “哎……”

    李二陛下撫額輕嘆,一腔愁悶。

    兒女全是債啊……

   

    回到府中,房玄齡氣哼哼的理也不理房俊,徑自回房睡覺。

    盧氏卻是拉著兒子的手,問道:“可在宮裡挨了打?”

    房俊笑道:“沒有。”

    盧氏一臉狐疑:“陛下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你們?不應該啊……”

    全大唐的人都知道,李二陛下講究的時候那是真講究,可脾氣上來的時候,石頭也得啃下來一塊!

    白天這一場群架差點把清源寺給拆了,現在鬧的是滿城風雨,坊間對於權貴武勳世家的不滿達到頂點,幾乎人人喊打,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了?

    房俊解釋道:“也不是就這麼完了,陛下有旨意,凡是當事者,都必須去城外農莊思過,兩個月內不得入城。”

    “這算什麼處罰?”盧氏不解,心說那跟不打不罰有什麼區別?

    坐在堂中的韓王妃卻顯然比盧氏了解政治:“陛下的意思,怕是釜底抽薪,讓事情緩緩消解吧?”

    房俊挑了挑大拇指:“還是大姐聰明。”接著回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奇道:“這都宵禁快一個時辰了,大姐怎麼不回府?”

    韓王妃臉色一僵,沒好氣的說道:“怎麼著,大姐回家住兩天,你就不待見了?你這還沒娶媳婦呢,等娶了媳婦,大姐豈不是連家門都進不來?”

    房俊心說這都是哪兒跟哪兒,趕緊說道:“大姐這話說的,哪兒能呢?兄弟巴不得您回來多住幾天……”

    記憶力,原本的房遺愛跟大哥兄弟的關係都很一般,卻唯獨對這個姐姐很是親厚。韓王妃沒出嫁之前,對房遺愛也很是偏疼,經常惹得老三房遺則不滿,哭哭啼啼的跟母親告狀。

    韓王妃看著房俊,嘆道:“二弟這些日子變化真不小,起碼這嘴可比以前會說多了。”

    房俊悚然一驚。

    看來以後得注意言行了,千萬不能被別人現自己跟以往有太大的不同。

    要知道在這個封建迷信達到登峰造極的年代,任何鬼怪之事人們都會信之不疑,而且都能上綱上線,引起軒然大波。

    萬一自己被扣上“奪舍”的帽子(當然了,這是事實,但是打死也不敢認),那就真的完蛋,老爹房玄齡親手一把火把他燒死都有可能!

    若是真有那一天,他房俊就算是創造了穿越者的最悲催記錄……

    說著話,丫鬟們端上來夜宵,幾個小菜,一碗清粥。

    房俊也是餓得狠了,伸手拿起筷子便吃。

    盧氏嗔道:“這孩子,手都不洗,餓死鬼投胎啊?”嘴裡說著,卻是把菜碟忘房俊跟前挪了挪,怕兒子夠不著。

    韓王妃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盯著房俊:“娘,我怎麼覺得二弟的變化真的挺大?”

    盧氏奇道:“哪兒有什麼變化?”

    韓王妃看著房俊用餐的姿勢,說道:“娘您看,若是放在以往,二郎餓的很了,必是狼吞虎咽、湯水狼藉,可是您看看現在,坐姿端正,急而不亂,倒像是很有教養的樣子… …”

    這話又把房俊嚇了一跳。

    想他前世一個堂堂副縣長,那也是不大不小一副處級幹部,迎來送往的酒桌經驗絕壁豐富,老早就鍛煉出一套用餐禮儀,習慣成自然,深深刻在骨子裡。

    此時卻被韓王妃看出端倪。

    盧氏卻不滿,說道:“你這丫頭,怎麼著就得看到自家兄弟沒個正形才好?我家二郎就比不上你那個韓王殿下?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看我饒得了你!”

    韓王妃聞言,氣得翻個白眼:“娘,您也太偏心了,兒子是您生的,女兒就是撿來的?”

    盧氏不理她,對房俊說道:“陛下既是有旨,那就宜快不宜遲,正好xF縣莊子上的管事就在府裡,明兒我交待他一番,你便隨他去莊子上。”說到這裡,又自言自語說道:“可是時間也太緊了,這衣物鋪蓋尚未備好,莊子裡的東西必是沒有得用的,便是那廚子怕是你也吃不慣……”

    韓王妃叫道:“娘,越說你越偏心啦,我出嫁的時候您都沒這麼細心過。”

    盧氏不以為然:“哪能一樣麼?你當初是嫁到王府,啥好東西沒有?你兄弟現在是去城外莊子,哪裡條件多艱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妃哼哼兩聲,說道:“說的也是……我這回帶著一件黑熊皮的大氅,本來是想給父親的,不如就給二郎吧……還有啊,我房裡的香碳不錯,火旺味道還好聞,給二郎帶上五十斤……”

    兩母女嘰嘰喳喳的研究給房俊帶上這個,帶上那個,說了一會兒,也不理會還在吃飯的房俊,招呼著丫鬟各自回房間,張羅起明日房俊出行所攜帶的物件兒……

    房俊吃著飯,一股暖暖的熱流徑直從心頭升起,沖得鼻子一熱,差點掉下眼淚來… …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06
第44章   出城(下)

翌日清晨,天剛灰濛蒙亮,清冷的空氣吸入氣管彷彿能將臟腑凍結。

    早起的百姓便見到難得一見的勝景。

    坊門一開,一隊隊車馬便自永興、崇仁等坊內魚貫而出,車轔轔馬蕭蕭,人聲吵雜絡繹不絕。一道道車流穿行於城中街道,偶爾便會交錯而過,有時停下寒暄幾句,有時互相呵斥怒目而視。

    有那消息靈通的人士便會向疑惑者解說,這乃是陛下將昨日大鬧清源寺的一干勳貴之後統統趕出長安,勒令其於城外田莊反思,數月內不得回城。

    聞聽此言,百姓俱是拍手相慶。

    這幫二世祖整日里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縱橫於坊市之間,欺行霸市胡作非為,卻有無人敢管,早已令長安居民敢怒不敢言。如此一來,城內必是迎來來之不易的安寧和諧局面,雖只是數月,也是難得了。

    房俊騎在馬上,看著街道兩側不時指指點點的百姓,心裡不是滋味。

    儘管他現階段給自己規劃的目標就是“自污”,可見到百姓猶如送瘟神一般開心,仍是免不了的失落。

    想自己上輩子那也是縣里一明星般的人物,名牌大學畢業後回報鄉梓,返鄉工作為了家鄉建設添磚加瓦,誰不挑一挑大拇指,誇一句好後生?

    可現如今,卻是被滿城百姓視之為惡瘤,幾欲除之而後快,雖說尚未到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程度,可也差不離……

    房俊覺得很鬱悶,咱只是專挑李二陛下噁心的事兒乾,起民憤的壞事那是絕對沒做過,何以這幫百姓如此厭惡自己?

    想不通啊想不通……

    房府車隊龜前行,微觀百姓自是越來越多,房俊不耐煩,回頭想要呵斥幾句,名車隊提,看了看臃腫的車隊,不由得嘆了口氣,只得作罷。

    此次房俊出城,房玄齡問都不問一聲,盧氏卻是極為上心。不僅貼身丫鬟俏兒帶著,陛下御賜的女侍武媚娘陪著,還帶了四個低等丫鬟、五個家丁、甚至還有兩個廚子……

    小妹房秀珠聞聽二哥去城外莊子,嚷嚷著非要跟著,房俊無奈也只得帶上,至於老三房遺則雖然也是眼巴巴的想跟著,但被房玄齡瞪了一眼之後,只好委委屈屈的縮縮脖子,

乖乖留在府裡讀書。

    這麼多人的衣物用品,再加上府裡過年時候給莊客們放的布匹、糧油等物,足足裝了七八兩大車,度能快起來才是見鬼了。

    房俊不由得慶幸,自己選了騎馬而非坐車,就那個木頭裹著鐵皮沒有橡膠車胎的車輪、沒有減震器、沒有懸掛的破馬車,咣當咣當的坐到xF縣還不得把蛋黃都顛出來?

    也不知安排給盧成的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明德門前的大街行人漸多,車水馬龍水洩不通。

    眼見日頭高升,房俊心裡有些不耐,這都辰時了還沒出城,傍晚之前如何到得了地頭?

    他勒馬往前行了幾步,抬眼去看,卻是一隊隊的車馬堵在明德門前等待出城。

    明德門是長安的正南門,乃是都城建制最高等級的“五門洞”,與皇城朱雀門,宮城承天門構成長安城南北中軸線。除了是天子參加祀典的必經之門,明德門在還是民間為禳除災害經常舉行大規模祭祀的重要場所——民間有“若遭遇久雨,則禜祭於國門”的傳統。

    可是這明德門雖然高大威武,還是五個門洞,但是只有兩端二門為車馬出入通行,其次二門是行人出入,至於當中一門,那是專供皇帝通行的御道。

    唐朝有“凡宮殿及城門,皆左入,右出”的“交通規則”,所以車隊出城便只有最右側的那一個門洞。

    此時時辰尚早,並無行人出入,城外入城的車隊也只是偶爾一兩支,於是便出現唯有最右側的門洞擁堵不堪,其餘四門冷冷清清的現象。

    便在此時,房俊忽聞有人喊道:“二郎!”

    循聲望去,卻是李思文正站在自家馬車的車轅上,沖他擺手打招呼。

    房俊回頭叮囑家丁收攏車隊,待會兒出城的時候不要走散了,這才策馬向李家的車隊小跑過去。

    相比於房家,李家的車隊更是誇張,足足二十輛馬車排成一條長龍,尾難顧,規模宏大。

    房俊到得近前,不由咋舌,說道:“你這是乾嘛呢,不會是被李叔叔驅除家門、分戶另過了吧?”

    李思文也有些無語:“我倒是想,可我爹不同意啊!”

    房俊無語了,心說這貨還真有這心思?

    這年頭,分戶另過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若是家族內沒有大的矛盾、或是極其特別的情況,絕對不可能有這個情況。

    這時,李思文身後的車廂裡,傳出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二哥,是誰呀?”

    緊接著,一隻白玉也似的小手,輕輕挑起車簾,露出一張清純秀麗的俏臉,一雙水汪汪的剪水雙瞳,向房俊看過來。

    房俊不由得暗讚一聲,好一個明眸皓齒、鐘靈毓秀的小丫頭!

    小丫頭大概未到及笄之年,頭上還梳著雙丫髻,一張恍如雞蛋清一樣吹彈可破的俏臉清麗絕倫,秀鼻俏挺,櫻唇點點,尤其是那一雙春水一般的眼波,讓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

    這丫頭從李思文的車裡鑽出來,難道是……

    便聽李思文說道:“這時舍妹玉瓏,瓏兒,還不趕緊見過房二哥?”

    房俊大汗,原來是李思文的妹子,他還以為……

    趕緊在馬上一抱拳:“原來是瓏兒妹妹,為兄這廂有禮了。不知瓏兒也隨著李二哥出城,我這邊卻是沒有備得禮物,下次一定補上。”

    李玉瓏在馬上輕輕一個萬福,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房俊,櫻唇輕啟,聲音嬌糯:“原來你就是那個打黑拳的……”

    房俊聞言,差點一個跟斗翻下馬背,摔到地上去……

    打黑拳的?

    房俊頓時黑了臉,nnd,這特麼是那個缺德鬼造的謠?完蛋,咱在這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妹子眼裡,形象徹底毀了……

    李思文也不料妹妹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由大是尷尬,雖說這“打黑拳的”已經在長安城裡傳開,可是當著人家房二的面說出來,那可太失禮了。

    李思文趕緊一瞪眼:“小丫頭片子,瞎叨叨什麼呢?趕緊的回車廂裡去!”

    轉頭不好意思的對房俊笑笑,說道:“那啥……舍妹年幼,二郎勿怪,勿怪……”

    房俊無語的摸摸鼻子,心說我倒是想怪,可怎麼怪?眼睛在李玉瓏清麗的臉蛋兒上轉了轉,嗯,扒掉褲子打屁板子,貌似不錯……

    李玉瓏被房俊這麼一瞅,心裡沒來由的一跳,有些受不住房俊火辣辣的眼神,縮了縮脖子,低眉順眼的說道:“房二哥,改日我可以去你家莊子找秀珠玩兒麼?”

    原來是自家妹子的小閨蜜啊,房俊心情大好:“怎麼不行?什麼時候去提前打個招呼,二哥給你準備好吃的。”

    李玉瓏甜甜一笑,嬌聲道:“謝謝二哥。”

    不知怎麼的,李思文看著妹子送給房俊的笑臉,隱隱有些吃味,笑的那麼燦爛幹嘛?

    正在這時,城門口的車隊開始緩緩蠕動,房家車隊那邊也傳來呼喊聲,房俊向李思文一抱拳:“李二哥有閒且去某那裡,咱哥倆喝個一醉方休!”

    李思文應道:“一定一定!”

    心裡卻一陣狐疑,你丫的不會是惦記上我妹子了吧?你nnd房二,必是覺得我妹子好看,嗯,到時候我自己去,不帶妹子,就不給你看……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09
第45章   做1個有理想的小地主(上)

驪山隸屬秦嶺支脈,山勢逶迤,樹木蔥蘢,遠望宛如一匹蒼黛色的駿馬而得名。驪山也因景色翠秀,美如錦繡,故又名“繡嶺”。

    驪山的人文歷史同樣深厚,許多歷史和典故曾經在這裡真實的生過。週幽王曾為褒姒一笑導致“烽火戲諸侯,一笑失天下”,週幽王在此建過驪宮,秦始皇時改為“驪山湯”,漢武帝時擴建為離宮,再過不久,李二陛下即將營建宮殿取名“湯泉宮”,唐玄宗再次擴建取名華清宮。

    沿路積雪遍布,路途不暢,車隊逶迤而行,房俊不耐,便策馬快行,幾名房府家丁怕他有失,急忙跟上。

    碗口大的馬蹄踏破路面的冰雪,濺起一蓬蓬的雪霧,天寒刺骨,人馬行進間俱是口鼻噴出濃濃的白霧。

    只是房俊心裡卻無半點縱馬疾馳的暢快和愜意。

    沿途路過幾處村莊,俱是積雪沒腰房屋傾頹,入耳隱聞哭泣之聲,放眼望去,所見之處一片蕭索,居然無一絲炊煙升起。

    房俊心裡沉重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唐朝,而不是另一個似乎已經變得極為遙遠的時代。在那個時代,哪怕是再窮再苦的人,起碼也會有一口飯吃,不至於凍餓而死。

    可是在這裡,哪怕是整個帝國最中心的地帶,也會隨時因為天災而餓殍遍地。

    這可是惶惶大唐,史書上極力鼓吹的“貞觀盛世”!

    房俊勒住馬韁,策馬緩行,心情沉重的看著寂靜的村莊,偶爾露出一面的面黃肌瘦的孩童……

    “驪山四顧,阿房一炬,當時奢侈今何處?

    只見草蕭疏,水縈紆。

    至今遺恨迷煙樹,列國周齊秦漢楚。

    贏,都變做了土;輸,都變做了土……”

    想起前世記住的這不知道誰做的詩,房俊呢喃著吟出,感慨萬千。

    他能位這個時代做些什麼?

    房俊想了又想,現自己居然一片茫然。

    社會習俗、政治制度、生產力低下、科技落後……當這些原因制約了社會的進步,

又豈是某一個人之力可以做出改變?

    房俊輕嘆一聲,抬起頭來,驪山已經出現在不遠處。

    山體自下而上堆積著層層溝壑,雪和山體黑白相間,彷彿是不同的線條交替互切,山因雪有了節奏,因黑白線條有了主動與被動,多處還積著純白的雪,彷彿明暗勾勒得當。

    溝壑間的凸凹之處不同程度地折射著的光芒,尤如畫中的高光點,這場雪掛在山上,稀疏有致,構成了雪與山的天意組合,如果這雪厚皚皚的,便成了《沁園春·雪》裡的塬馳臘像,如果是再薄一點,就合了白露凝霜的意境,卻又沒了畫的感覺,頗有一種“青山無墨千年畫,流水無弦萬古琴”的意境。

    只是配上這驪山腳下十里無炊煙的淒涼,別有一番蕭索寂寥的意味。

    房家車隊沿西繡嶺而上,山路居然很平坦,只是雪很厚,行進間頗費力氣。

    山間很靜,幾乎無人,風也不大,天也不冷,驪山上的雪錯落有致,山坡上那些骨幹的植物捧著雪,與地面上的雪有了立體畫面,時爾有風吹過,雪又再次飛揚,便有了陽光下飛雪的小景象。

    路過一條峽谷,谷中有湖。

    湖面因為有活水注入,並未結冰,中心部位沒有積雪,湖面澄明如鏡面,折射著各個方向的光芒,湖邊的小路旁,一株株臘梅樹開滿黃花,花氣四溢。

    已是嚴冬,昨夜一夜北風,梅花盛開。

    遠遠的,一處農莊便建在舒緩的山坡上。

   

    當初高祖皇帝李淵得了天下登基為帝,大封群臣,將長安城周邊肥沃的土地俱都賞賜出去,等到了李二陛下登基,才現想要給哪個大臣賞賜點土地,居然要跑到百里之外……

    可是不賞又不行,人家撇家舍業的跟著你刀口舔血,逆爾篡取得了這江山,圖個啥?還不是搏個官居一品封妻蔭子、家財萬貫良田千頃?

    沒辦法,遠就遠點吧,有總比沒有強。

    要說房玄齡怎麼叫覺悟高呢,見到李二陛下為難,便主動提出在驪山中劃出一塊地賞賜給自己。驪山那地方山清水秀風水絕佳,但絕對不是種地的好地方,溝壑交錯岩石層層,便是關中最貧瘠的土地也比哪兒強。

    有了房玄齡主動展示風格,其他人儘管滿心不樂意,也不好意思再鬧,最大的難題解決了,把李二陛下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於是,李二陛下大手一揮,在驪山的東邊畫了一個圈兒,足足兩千多畝都給了房玄齡。

    為啥是東邊,而不是西邊或者北邊呢?因為東、南兩側多山石,基本沒有耕地,而北邊卻是歷朝歷代的皇家園林所在,多溫泉,景緻也好。李二陛下心裡也打著小九九,等到朝廷財政有所好轉,咱也修兩個園子,領著美人兒度個假避個暑來個混浴啥的……

    房俊勒馬站在莊子前,遊目四顧。

    此處乃是一個山谷,兩側是起伏不平的山梁,中間是一條河流,由驪山深處源而出,水勢居然很是湍急,並不冰封,河水的溫度高於氣溫,河面冒著淡淡的霧氣,嘩啦啦的奔流而下,直接注入剛剛路過的那方小湖。

    農田都已被積雪覆蓋,只是見到三三兩兩的農舍稀疏的建於山坡上,低矮簡陋,雜亂無章。

    北面上坡上坐北朝南的一處五進宅子,便是房家的莊子,亦是房家夏日里避暑的一處所在。

    房俊正仔細的大量,身後這處農莊的管事房全走上來,說道:“山里寒氣徹骨,二郎還是快走幾步,趕緊進了莊子暖和暖和。”

    房全五十餘歲,一張方臉全是老樹皮一樣皺紋,身材健壯,粗手粗腳,更像一個常年耕作的老農。一雙眼卻是清澈明亮,顯示出與外貌並不般配的精明。

    房俊不置可否,問道:“老全叔,咱這莊子上有多少人,多少地,這個冬天,可有人挨餓?”

    房全微微詫異,不都說咱家這位二郎“性情敦厚,不思經濟”麼?怎麼一上來就問這個,莫非是信不過咱?可他乃是房家老人了,也不懼這個棒槌二郎挑刺。

    便說道:“莊上有口兩百零七,其中丁壯七十有餘,共有田兩千三百餘畝,托主家的福,平素佃糧極少,吃得飽穿得暖,即便今年關中大雪,咱這莊上也無一凍餓之人。”

    言語之間,頗見自豪之色。

    也難怪,這莊子上的農戶,並不算房家自己人,而是依附於房家的佃戶。關中雪災,滿長安城勳貴之家的佃戶遍布關中,也唯有房家這樣的仁善之家才能對佃戶仁義恩厚,讚頌之聲傳於關中,身為農莊管事的房全豈能不與有榮焉?

    房俊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平均每人十幾畝地,卻只是無凍餓之人?”他問道。

    這要求也太低了吧?

    據他所知,房家的佃糧一向是地主之家當中最少的,又沒有幾個商舖,這直接導致了房家雖然名氣響亮,但是平素生活卻極是簡樸,因為沒錢啊……

    緊接著,他才現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10
第46章   做1個有理想的小地主(下)

房家這兩千多畝地都是山地,雖然地勢還算舒緩,但絕對不算肥沃,最起碼澆水灌溉就是個麻煩,加上這年頭兒耕作技術極度低下,產量高了才是怪事。

    把種子種到地裡,指望老天收成,沒餓死人已經算是奇蹟了……

    怎麼提高糧食的產量呢?

    房家有太多的辦法了,優質的化肥、優良的種子、先進的耕作技術……

    甚至於,有沒有可能把雜交水稻弄出來?

    房家目光灼灼的看著這一片被大雪覆蓋的田地,一顆心霍霍的跳動起來,貌似做個小地主也挺不錯?

    當然,咱可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世紀,即便回到古代做個小地主,那也得是個有理想、有目標、有能力、有良心的四有小地主,至於三妻四妾什麼的,咳咳,也可以有……

   

    這棟五進的宅子看似佔地極廣,內裡並不寬敞,卻是規矩儼然,透著濃濃的書卷氣,當真是一座書香門第。

    房俊下馬,背著手慢悠悠的走進宅子。

    正門口處立著兩尊頭圓肚肥、憨態可掬的石獅子,兩個石獅子之間是整個宅院的中軸線,大院裡的建築從南至北完全對稱,正堂壓在中軸線上,左邊有耳房廂房,右邊也有同樣的耳房廂房,房房相連,間間相對。看上去佈局與他所熟悉的四合院並無不同,只是佈置更加緊湊,天井空地也小得多,雖然建築精巧細緻,卻稍有逼仄之感。

    儘管在平面上稍顯緊湊,但在高度上卻獨樹一幟。除了二進的正廳廂房之外,後面院內皆是兩三層的樓房。每一進的左右都有對稱的四間房,正面為上房,東西為廂房,南面為倒廳,四面相對,形如口字,中央有庭院天井,組成一個個小型的四合院。

    從第三進到第五進,以回環的廊道分隔出六個形似獨立,而又相互聯繫的庭院。房舍分佈錯落有致,庭院毗連,門戶相對,迴廊串接,四通八達。又有假山水塘,亭亭樹木點綴於白牆黛瓦之間,若是到了夏日,必是綠樹紅花山水清幽,端地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

    到了正堂,房俊就有些嘆氣。

    沒有桌椅,擦得鋥亮的木地板上,只放著幾座扁扁矮矮的架空方型台子,檯面上鋪著席子褥子,

這就是“掃榻以待”中的“榻”了。

    胡凳那些玩意兒,在這個時候算是蠻夷之物,臥房裡準備兩個還成,卻是登不得大雅之堂。

    俏兒不知從哪裡鑽出來,手裡捧著一個茶盅,身後還跟著武媚娘。

    兩女都是身著狐裘,裹住了窈窕的身姿,尤其是武媚娘,雪白的狐狸領子襯得如花玉容更添一絲神秘和朦朧,簡直就快成了修煉成精的狐妖,專門勾人魂魄……

    房俊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武媚娘俏臉一紅,有些修囧,心裡卻是甜絲絲的,輕移蓮步,將手裡的托盤放在一張案几上,輕咬著紅唇說道:“臥房尚未收拾停當,二郎且先休息一會兒,用點點心。”

    淑女秀麗,溫婉端莊。

    房俊感慨,這特麼就是日後氣吞手執乾坤的則天女王陛下?差距有些大啊……

    俏兒卻是端著茶盅也放到案几上,小臉笑的甜甜的,一臉希冀:“二郎,快嚐嚐我煮的茶,人家學了好久,趕緊趁熱喝了吧?”

    上次房俊喝她煮的茶喝到吐,對於俏兒信心的打擊很是巨大,小丫鬟臥薪嘗膽,給盧氏房裡的嬤嬤買了不少吃食,這才學到高深的煮茶手藝,自覺已經可以出師,便急不可耐的獻寶。

    房俊一想到那油湯一般的“茶”,便一陣陣的反胃,臉頰的肌肉都無意識的抽搐了幾下,那玩意堅決不能喝,會死人滴……

    可若是不喝,就有些白白浪費了俏兒的良苦用心,看著小丫鬟的一臉求表揚的神情,房俊有有些於心不忍。

    難道某真要演一出佛主以身侍虎、割肉餵鷹的戲碼?

    恰在此時,盧成的出現挽救了水深火熱之中的房俊。

    聽聞房俊到了莊上,盧成便著急忙慌的趕來,見到房俊,拱起雙手,一臉惶恐道:“二郎,小的有辱使命……”

    房俊一愣,問道:“做不出來?”

    盧成一臉苦笑,說道:“那個火鍋倒是問題不大,已經做好。至於馬車……也已造好,可惜那螺旋狀的裝置,小的領著鐵匠鋪最好的老鐵匠夜以繼日的研究,終是不得要領……”

    房俊籲了口氣,說道:“彈簧是難了點,是我異想天開了,沒有足夠彈性的鋼材,怎麼能做得出彈簧?鐵匠鋪離這裡多遠?”

    盧成道:“就在莊子後面的山坡上。”

    房俊趕緊說道:“且帶我去看看……”

    說著,一拉盧成,逃也似的走掉。

    俏兒大急,喊道:“二郎,茶還沒喝呢……”

    她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房俊跑得比兔子還快……

    武媚娘兩眼閃閃,俏臉疑惑,馬車?火鍋?彈簧?那都是些什麼鬼……

    從莊子後面繞出來,便見到一條平整的小路彎彎曲曲的一直延伸到山頂。

    順著小路拐了兩個彎,便進入一處小山坳。

    一排破舊的磚房砌在山坳裡,幾個黑乎乎的山洞出現在山坡上,洞口用木板和柱子支撐,明顯是放置山洞塌方。

    我擦!

    房俊有些呆,特麼的這難道是礦洞?

    “五年之前,鐵匠在此處現一條黃鐵礦脈,已經申報朝廷。由於當初陛下封賞群臣的時候家主吃了虧,陛下一直心有愧疚,當時便將這礦脈賜予家主。只可惜卻是鐵匠走了眼,黃鐵產量一直不高。”

    盧成詳細的解釋。

    房俊覺得自己快無語了,他雖然是學的農業,可是化學課也有上啊,黃鐵礦是拿來煉鐵的嘛?別逗了好不好,黃鐵礦是鐵的二硫化物,是生產硫磺和硫酸的主要原料。

    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提取……

    但煉鐵肯定不成就是了!

    等等……

    房俊眼睛一掃,卻是見到山坳的一邊堆放著一大堆黑乎乎的礦石,那是什麼?黃鐵礦不應該是這個顏色吧?難道是煤?

    他走過去,現這是一種鱗片狀的礦石,觸手滑潤,心里頓時一個激靈。

    難道是石墨?

    天啦嚕,這下達了!

    這可是最好的耐火材料!眾所周知,古代的鋼鐵質量一直上不去,鐵礦的質量不好使一個原因,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煉鋼的溫度不夠!

    房俊立馬想到一件煉鋼的大殺器——石墨坩堝!

    那麼好吧,問題又來了:他是學的農業啊,專業不對口,那玩意兒怎麼做的他不會……

    房俊鬱悶極了,哥們儿是要來給大唐解決溫飽問題的,難道還要來一場中世紀的工業革命?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13
第47章  圍爐聚炊歡呼處

此次隨房俊到莊子上的人不少,各個都要安置,帶來的東西更多,莊子里人吵馬嘶鬧哄哄的,直到酉時掌燈,才算是安頓下來。

    丫鬟下人們正在清理院子過道,卻有人登門。

    李思文穿著一件獸皮大氅,把自己裹得圓滾滾的,大咧咧的邁進院子,喊道:“你家二爺呢?趕緊的,讓他出來接客。”

    丫鬟們紅了臉,下人們則是紛紛無語,這話說的,感情咱家二爺成了那青樓裡的粉頭?不過大家都知道這位英國公家的二郎跟自己二郎交情那是相當不錯,更何況見到李思文身後還有一個秀麗俏美的少女,應是李思文的家人,不敢怠慢,便有人引著李思文進了大堂,另有人去通報。

    李思文見那通報的下人不是往後宅走,而是去了一角的廚房,便問道:“你家二郎在幹啥?”

    那下人聞言,嘴角抽了抽,卻是沒言語……

    李思文尚未知覺,身後的李玉瓏卻是看看那下人,再看看廚房,疑惑的問道:“房二哥莫非在廚房?”

    那下人見實在搪塞不過,只好低頭說道:“是……”那神情,好像房俊在廚房是丟了整個房府的臉皮似的。

    不過倒也不怪他誇張,此時雖然未到理學昌盛的年代,但是每一個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到古禮的約束,日常行為更是評判一個人是否否得上君子之稱的標準。

    “君子遠庖廚”,在這個時代的解釋很簡單,是君子的,那就離廚房遠點兒,一大老爺們儿鑽廚房像話麼?若是鑽廚房了,那自然就不是君子……

    所以,整個封建時代,男人下廚都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

    李思文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不以為意。

    李玉瓏卻是兩眼閃閃,很是感興趣,雀躍的問道:“房二哥會做菜嗎?”

    那下人苦著臉,不知如何回答。

    正在這時,便聽到廚房里傳來一個人聲,貌似很不滿的說道:“就你這樣還敢吹牛祖上是御廚?還給前隋煬帝做過飯?趕緊給我一邊兒待著去……”

    隨後,廚房里便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剁剁剁剁剁……”

    那聲音輕重緩急如出一轍,

讓人聽起來心曠神怡。

    李玉瓏好奇心起,小手輕輕拈起棉裙的下擺以免被絆倒,腳步輕快的來到廚房門牆,歪著小腦袋探頭探腦的往裡邊看去。

    但見房俊正站在砧板前,一手持刀,一手壓住砧板上的羊肉,那菜刀彷彿輕盈的蝴蝶,輕快的飛舞起落,刀刃削過羊肉切在砧板上,便出“剁剁剁”的輕響,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隨著菜刀的飛舞,那羊肉便被一片片的切下來,薄如蟬翼,輕盈如紙。

    李玉瓏簡直嘆為觀止,太帥了!

    只不過一個錦袍貴公子深處廚房之中,揮舞著菜刀切著羊肉……小丫頭單純的思維里邊,這畫面違和感實在太強烈。

    李思文也湊了過來,一看之下目瞪口呆,結結巴巴說道:“房二啊,你這……你這是乾嘛呢?”

    下廚房,那是一個爺們儿絕對不能幹的事兒,不僅丟人,而且是恥辱!所以廚子的地位才會那麼低,誰都瞧不起!

    房俊一回頭,先見到的是李玉瓏的俏臉。

    小丫頭明顯是換了一身衣服,蔥綠色的棉裙緊裹住水蔥一樣纖長的身段兒,腰間緊緊的勒著一條玉帶,綁著兩個玉墜子,一頭烏鴉鴉的秀綰成一個男式的髻,唇紅齒白容顏秀美,一身男裝打扮居然便變身豐神俊朗的俊俏佳公子!

    果然是秀色可餐啊……

    房俊眼前一亮,心神浮動,險些切了手指頭。

    浮起笑臉,笑呵呵的問道:“瓏兒妹子來啦?稍等,二哥給你做好吃的。”

    李玉瓏笑靨如花,溜溜達達的進了廚房,湊到房俊身邊,探著小腦袋去看砧板上切成片的羊肉,好奇的問道:“不就是羊肉麼?誰還沒吃過呀?”

    一陣淡淡的香氣如蘭似麝,直鑽入房俊鼻子,差點把他熏得暈了菜,忙定定神,說道:“不信?待會兒吃的時候,千萬別咬了舌頭!”

    李玉瓏嬌憨的伸了伸嫩紅的小舌尖:“真有那麼好吃?”

    房俊傲然道:“絕對好吃!”

    李玉瓏便點點頭:“那我就等著了,還是我二哥聰明,晚飯沒吃就跑來說是要蹭飯,你說他鼻子怎麼就那麼好使呢?”

    房俊擠眉弄眼的逗弄小美眉:“你還不知道哇?你二哥屬狗的……”

    李思文站在門口,絕不踏進廚房一步,聞言頓時不滿,嚷嚷道:“房二你夠了啊,拿我做筏子?當心我揍你!”

    不知怎麼的,看著自家妹子往房俊跟前湊,李思文心裡就一陣陣的不得勁兒。

    有點嫉妒,有點吃味,也有點焦躁……

    妹子可是許了人家的!未來妹夫可是杜家的嫡出少爺!這要是鬧出點什麼緋聞,那還得了?

    不過隨即就搖搖頭,暗道自己多心了。

    若是換了別人,自己有此擔憂還算靠譜,但是房二是誰?整個長安城都知道這傢伙不愛紅粉愛武裝,人家去青樓是喝花酒,他去青樓是專門打架……

    就這麼一個夯貨,懂得甚男女之情?

    或許也只是覺得瓏兒妹子可愛,願意親近罷了。

    心裡正嘀咕呢,忽聞身後正門處腳步聲響,一人高聲說道:“吳王殿下會同xF縣令岑大人,前來房府拜訪。”

    廚房裡的房俊一聽,趕緊在一旁的水盆淨了手,用毛巾胡亂擦了,走出廚房。

    他倒不是被來者的名頭嚇到,便是李二陛下來了,又有甚好怕的?

    他是被“吳王殿下”的名號勾起了興趣。

    為啥?

    熟悉貞觀歷史的人,或者對於大唐初期歷史感興趣的都知道,唐初有一位被史官稱為“海內冤之”之人,便是李二陛下的三子,吳王李恪!

    李二陛下有十四個兒子,其中最出色的,既不是聰慧機敏敢於決斷的長子李承乾,不是文采出眾寫得一手好文章的四子李泰,也不是驍勇異常的八子李貞和為官清廉的十子李慎,當然,更不會是膽小懦弱的九子李治,而是三子李恪。

    李恪不僅精於騎射,頗通文史,而且“名望素高,為物情所向”,說白了,就是文武雙全,聲望很高,很有個人魅力。面對這樣一個兒子,太宗怎麼能夠不欣賞不喜愛?他曾經不止一次當著眾大臣的面讚揚李恪“英果類我”。

    可便是這麼一位出類拔萃的皇子,最後的結局卻是蒙冤受辱,死於宮廷內鬥。

    李恪死時,震動朝野,史書上說:“海內冤之”,全天下人都為李恪抱冤。

    客觀地看,李恪的一生是充滿悲彩的,他才華出眾,深得太宗喜愛,卻因為出身過於高貴而不能繼承皇位,這本身就是一個很難成立的“悖論”。

    而且,從史料上看,李恪並不像某些電視劇所描寫的那樣野心勃勃不擇手段,歷史上的李恪牢記父親的教誨,為人十分謹慎,可是就是這樣,他也沒能逃脫陷害和陰謀。

    李二這位一世英明的君主,卻在選擇接班人上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以至於大唐王朝在他身後生了一度“中斷滅國”的危機。

    如果李二陛下地下有知,不知做何感想?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16
第48章   0味消融小釜中?(上)

李恪死的冤不冤?

    莫須有的構陷、無處伸張的悲憤、身為皇子卻命如草芥的淒涼……確實冤。

    可是在房俊看來,又不見得有多冤。

    財富使人迷失,權利使人瘋狂。沾了這兩樣兒的邊,人便失去了理智,什麼忠孝仁義親情誠信,全部靠邊站。

    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會因為財富權利的爭奪而父子反目、兄弟倪牆,更何況是天子之家?

    生在帝王之家,在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利帶來的福利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寶劍有雙鋒,既有天大的好處,便會有天大的害處。早就應該做好一朝捲進權力爭奪的漩渦便會有不可測之結果的準備。

    無論是心理上的準備,還是策略上的準備。

    毫無疑問,李恪既沒有做好心理上的準備,更沒有做好策略上的準備。

    便如那砧板上的魚,再蹦躂,還不是任人宰割?

    李恪是李二陛下的三子,今年十九歲,身材頎長,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清秀卻不文弱,俊美卻無脂粉氣,讓房俊很是有些自卑……

    一襲寶藍色的錦袍繡著壽字暗紋,白玉腰帶上綴滿珍珠,華貴異常,整個人俊俏風流,神采奕奕。

    李恪去年剛剛由蜀王改封為吳王,授安州都督,都督安隨溫沔复五州諸軍事安州刺史,去hB赴任。

    去年末,被御史柳範彈劾遊獵過度、損壞莊稼,因而罷官,被免去安州都督,並削減封戶三百戶。

    關於這次李恪被免職,還留下一段佳話軼事。

    李二陛下偏袒李恪,對告狀的柳範說道:“權萬紀輔佐我的兒子,不能糾正他的過錯,其罪在他,該死。”

    柳范進諫道:“房玄齡輔佐陛下,都不能夠阻止陛下游獵,怎麼能獨獨怪罪權萬紀?”

    李二陛下大怒,拂袖入內殿。過了很久,單獨召見柳範道:“你為什麼要犯顏指責我?”

    柳範回答:“我聽說人主聖明臣子正直。陛下仁德聖明,我不敢不進自己愚鈍的正直。



    李二陛下這才打消了怒氣。

    看著眼前這位豐神俊朗的三皇子,房俊心裡很是一番感慨。

    其實,李恪並不是沒有機會染指至高無上的皇權,他也曾無限的接近那個座位。

    《貞觀政要》記載,貞觀十七年(643年),因齊王李佑謀反案犯紇幹承基的反咬,揪出了太子李承乾謀反,太子李承乾被廢黜,太宗許諾魏王李泰立其為太子,但因長孫無忌堅持請立晉王李治為太子。太宗親自審問李承乾,李承乾指控李泰謀儲,太宗於是幽禁李泰於將作監,立晉王李治為太子?。

    不久之後,太宗懷疑晉王李治仁弱,便對長孫無忌說:“你勸我立稚奴為太子,稚奴懦弱,恐怕不能守的住國家,怎麼辦?吳王李恪英武果敢很像我,我想立他為太子,怎麼樣?”

    長孫無忌堅持抗爭,認為不可以。

    太宗說:“你是因為吳王不是你的外甥,所以才反對嗎?”

    長孫無忌說:“太子仁慈厚道,是可以守成的君主;太子的位置這麼重要,怎麼能隨便改變?希望陛下深思熟慮。”

    太宗這才打消了念頭。

    由此可見,若是沒有長孫無忌的阻撓,說不定李二還真就立李恪為太子了。歷史若有如果,李二陛下的大唐王朝或許就會走進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房俊向李恪施禮,說道:“不知殿下親至,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李恪遙遙一抬手,阻止他的行禮,俊秀的面容泛起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二郎免禮,堂堂'長安四少'之一駕臨xF縣本王怎敢不登門拜訪?若是失了禮數,說不得哪天就被二郎打了黑拳。”

    房俊難得老臉一紅,被李恪揶揄得有些窘迫,便岔開話題,問道:“殿下不在長安城中風花雪月,何以在這荒郊野外?”

    一旁肅立的xF縣令岑文叔說道:“二郎有所不知,前日陛下令諸親王代天子巡撫關中諸縣,殿下便是分配到xF縣房俊點點頭:“原來如此,天寒地凍,殿下和岑縣令且入內小坐,飲一杯水酒暖暖身子,稍後還請二位品鑑一番某新研製的吃食。”

    雖然心裡對於擅自登門的兩人很是不爽,可也不得不客氣,說幾句場面話。

    xF縣令聞聽房家人入住莊子,登門拜訪那是情理之中,畢竟房玄齡堂堂一朝宰輔,下官獻點殷勤絕對免不了,禮多人不怪嘛。

    至於吳王李恪,那就是份人情了。

    人家堂堂親王之尊,若是房俊事先知道李恪身在xF縣那必是要親自上門的,現在李恪反過來到他這裡,便說明了李恪對於房玄齡的尊重,並不因身份而擺架子——便是你房玄齡的兒子來了,本王也親自登門以示親厚,這叫通家之好。

    雖然形式大於實際,但是一個親王做到如此,也是不易。

    當然,話又說回來,以房玄齡在朝中的地位、在李二陛下心裡的分量,那個皇子敢不尊敬?

    李恪聞言,便撇了撇廚房,笑問道:“剛剛二郎便是在廚房整治吃食?”

    “正是,一會兒可得情殿下給點意見。”

    李恪豪爽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做一回惡客,嚐嚐二郎親手整治的吃食有何不同!岑縣令,請吧?”

    那岑縣令也笑道:“都說'君子遠庖廚',如今房二郎捨卻君子之名,親手烹調羹湯,某豈敢不給面子?殿下先請!”

    房俊無語的翻翻白眼,真酸吶……

    不過這岑文叔也非等閒之輩,雖然官職只是個小小的縣令,但是人家還有一個弟弟可是尊大神——中書侍郎岑文本,詔誥及軍國大事的文稿皆出於其手,真正的天子近臣、帝王心腹。

    引著李恪與岑文叔進了正堂,房俊隨口客氣的說道:“請坐請坐……”

    然而話一出口,便尷尬了。

    舉目四望,偌大一間堂屋裡,根本沒有一張椅子、凳子之類,往哪兒坐呢??

    他是習慣成自然,說“坐”那自然就是坐在椅子或者凳子什麼東西上,唐朝的“榻”他可完全不習慣。

    李恪和岑文叔也不客氣,隨意的走進正堂,脫去鞋子,坐到榻上,也不分什麼賓主之位。

    房俊沒奈何,只得跟了進去,脫了鞋子,穿著襪子上堂,走到坐榻或者坐席前,再謙讓一番,雙膝跪下,屁股壓住自己小腿肚和腳踝,正襟危坐——我勒個去,特麼真難受……?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7 23:20
第49章   0味消融小釜中?(下)

房家這還算不錯的了,若是哪一天去拜訪的主人家道比較清寒,或者是位複古愛好者,那可能連坐榻都沒有,地板上丟幾方坐席,請吧您吶……

    這種跪坐、跽坐、正襟危坐的方式,是最隆重端莊的坐姿。

    正式場合裡,若有尊長上司在面前坐著,那麼晚輩或者下官只能這麼自虐。這位尊長上司要是有心整人,就可以一邊嘮嘮叨叨訓話,一邊命令你保持正坐姿態,眼看著您腿部肌肉壓迫血管造成腰膝酸麻頭昏目眩,過一會兒栽倒一次,過一會兒又栽倒一次,直到暈過去完事兒……

    如果想避免這種慘痛經歷,最好趕緊跟面前的主人套近乎。奉承話說足了,在跪暈過去之前,主人親切地提議,咱們熟不拘禮,都鬆散鬆散吧……於是雙方改換坐姿,把雙腿從身下抽出來,在身前盤成一團,是為“胡坐”或“趺坐”,就像佛教裡眾位大菩薩像的那種坐姿。

    對於大部分古人來說,盤腿打坐已經是一種比較輕鬆舒適的姿態了,這麼著在坐榻或者地上呆幾個時辰,鴨梨不大。

    房俊是穿過來的現代人,做慣了椅子哪裡受得了這個?剛坐了一會兒,說了兩句話,臀硌痛了,腰也酸軟了,整個人止不住地往下萎……

    幸好李恪這人很是知情識趣,一見房俊的狀態就知道他受不慣這個,便哈哈一笑,舒展四肢,改成盤腿坐姿。

    房俊這才鬆了口氣,瞥了一眼李思文,這貨似乎也大便通暢了……

    俏兒奉上茶湯,四個人只有三盞,李恪面前放一盞,岑文叔面前放一盞,李思文面前放一盞,自家少爺……就免了,二郎不喝這個。

    李恪拿起茶盞隨意喝了一口,“咦”了一聲,讚道:“這茶煮的不錯,比之本王府上的茶匠也不遑多讓了。”然後衝俏兒笑著問道:“可是你煮的?”

    俏兒被李恪俊美的笑容晃得有些花眼,小心肝兒扑騰騰的直跳,俏臉漲紅,羞澀忸怩道:“是……是奴家煮的。”

    李恪笑道:“不錯。”

    俏兒都快暈了,天吶!吳王殿下是在跟自己說話嗎?這可是朝中有口皆碑的賢王,文采風流神仙一般的人物,真是長得好看……

    房俊臉都黑了,看著犯了花痴的俏兒,心裡咕嘟嘟的直冒酸水兒,

極度不爽的揮揮手:“趕緊的下去,傻愣著幹啥呢?”

    “哦……”

    俏兒應了一聲,滿是幽怨的撇撇自家二郎,再讓人家多說兩句嘛,真是的……

    轉身一步一回頭的走了。

    房俊看看李恪,說道:“丫頭家家的,沒見過世面,殿下切莫怪罪。”

    李恪笑道:“這小侍女天真爛漫,花骨朵一般純潔,本王歡喜還來不及,豈會怪罪?”

    看著這貨臉上那俊美的笑容,房俊心裡咯噔一下,莫非這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吳王殿下看上俏兒了?這要是張嘴跟我討要,我該如何是好?

    這年頭貴族之間交換、甚至討要、贈送幾個侍女,完全不叫事兒,可房俊接受不了這種將一個人當成貨物一樣的觀念。

    便趕緊大聲喊道:“火鍋準備好了沒有?”先把李恪的嘴封住了再說。

    一個下人小跑著跑到門口,問道:“已經準備好了,敢問二郎,是否現在端上來?”

    房俊點頭道:“自是如此。”

    那下人應了一聲,回身去廚房通知。

    房俊站起身,把麵前的案幾搬到正中,再把坐榻也拽過去,對其餘幾人說道:“來來來,都搬過來。”

    幾人莫名其妙,卻也不問,都依法炮製。

    沒過片刻,便見到兩個房府的廚子抬著一個爐子走進來,房俊吩咐兩人先將一個盛了水的托盤放到正中的案几上,再將那爐子放到托盤正中… …

    李恪等人從未見過此等怪模怪樣的爐子,不由得仔細打量。

    但見此爐上頭尖尖,卻是一截圓圓的爐桶,中間腰腹闊大,突兀的出現一個圓圓的肚子,上面有兩個獸紋拉環,下面則是一個底座,鏤空刻著花紋,看得到裡邊熊熊燃燒的炭火,那炭火便從似是中空的爐腹內穿過,偶爾見到幾絲火星從上頭的爐桶竄出。

    此爐通體黃銅打造,金燦燦耀眼生花,配以精緻的祥雲、獸紋圖案,頗有富貴之氣。

    緊接著,廚子端來一碟碟的菜餚,青翠欲滴的白菜、韭菜、冬葵,嫩黃的豆苗,黑黝黝的野山蘑,紅白相間的羊肉。尤其那幾盤羊肉,切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令人望之便食慾大振。

    只可惜,都是生的……

    李恪與岑文叔雖是詫異,卻沒好意思問,李思文也有些傻眼,問道:“房二,這如何食用?”

    房俊笑而不語,上前雙手拈住銅爐腰腹處的那兩個獸紋扣環,微微一提,便將其掀開,原來是一個蓋子。

    蓋子下是一個圍繞爐膽的環形鍋槽,裡面盛著的清水已經沸騰,冒著白氣,房俊便將青菜一股腦的倒進去幾盤子,蓋上蓋子,說道:“開鍋便可食用。”

    將一個罐子裡裝的事先調製好的醬料到處,每人分了一份。

    吃火鍋怎麼能沒有辣椒呢?可惜,唐朝的時候辣椒還在南美洲哪個山溝裡窩著呢,得到明朝的時候才能傳入中原。這對嗜辣的房俊來說,簡直不可忍受。

    他甚至想過弄一支船隊下東洋開闢新航線,把南美洲給佔了……

    幸好,唐朝還有茱萸。

    其實,茱萸並不是這個時代調製“辣”味的主要材料,人們更多使用薑和芥末。只不過房俊嚐過之後,覺得還是茱萸更接近於辣椒的味道。

    茱萸又叫“越椒”,《本草綱目》記載,食茱萸“味辛而苦,土人八月採,搗濾取汁,入石灰攪成,名曰艾油,亦曰辣米油。味辛辣,入食物中用”。?

    即便是李恪,也從未見過此等餐具,此等吃法,便指著火鍋問道:“此為何物?”

    房俊一邊分調料,一邊說道:“火鍋。”

    岑文叔讚道: “鍋中有火,此名貼切,岑某孤陋寡聞,從未見過,不知二郎從何處得來此物?”

    “你見過才有鬼了,這火鍋乃是我自己設計的。”

    房俊大言不慚,將火鍋的創始人據為己有……

    岑文叔肅然起敬:“二郎果然才思敏捷。”

    他並不是迂腐的書生,相反思想更趨向於新事物,接受能力也很強,並沒有覺得擺弄這些個“奇淫技巧”有何不妥。

    李思文肚子餓的咕咕叫,也不搭言,只是盯著火鍋。

    說話間,火鍋再次咕嘟嘟沸騰起來。

    房俊掀開蓋子,將切好的羊肉倒進去一盤子,喊了一聲:“開動!”也是餓得狠了,顧不得什麼吳王殿下,伸手就夾了一筷子羊肉,摁在滾湯裡涮了幾下便撈出,放在碗裡蘸著醬料打了個滾,便放入口中,燙的直吸涼氣,心裡卻是大呼過癮,熟悉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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