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590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27
第70章  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李恪是個很講究的人,房俊雙手將皇帝的家書奉還,他亦雙手接過。

  這個禮節很重要,在這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出身帶來的地位差距幾乎永遠不可能消除,一個皇子即便是面對一般的朝中大臣,都不必如何謙遜,因為他是君,你是臣!

  由此看出,李恪是將房俊視為同等地位,並不因自己的皇子身份而顯示高人一等。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以前的房遺愛是個夯貨,完全不在意這些禮節;現在的房俊更是個棒槌,十幾年的新式教育早就忘了老祖宗的這些規矩……

  李恪此舉,相當於媚眼拋給了瞎子,完全白費。

  房俊只是單純的認為,我雙手還給你,然後你自然也應該雙手接住。雖然你的級別比較高,但又不是我的直屬領導,難道我雙手伸出跟你握手,你丫的卻只伸出一隻手,另一隻手夾著煙?

  好在李恪是個灑脫的人,並不拘泥於俗禮,自己只是想表示自己的態度,至於房俊沒看出來,卻也不當回事。

  畢竟自己面前的是長安城家喻戶曉的房二傻子……

  雖然傻子偶爾也會靈光一現出個好主意,但到底還是傻子……

  李恪倒是覺得,這樣一個人品憨厚直率,又不失智慧的一個人,才是自己妹婿的最佳人選,比之柴令武、杜荷那些個繡花枕頭強多了。

  說到底,穩重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品質。

  “高陽在宮裡,可是不止一次提到賢弟。”李恪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頗為古怪。

  俏兒這時端來兩個茶盞,小臉蛋兒紅紅的,水汪汪的眼神不時偷瞄李恪一眼。

  房俊這個心塞啊……這死丫頭咋那麼花痴?趕緊揮揮手把她攆走,忒丟人。

  他也沒注意到李恪古怪的神情,問道:“公主殿下提到我?呵呵,想來也沒什麼好話。”

  他與高陽公主兩人,根本就不對盤。

  在高陽公主眼裡,房俊不是他的菜。她理想的駙馬,應是那種詩酒風流、玉面俊俏的世家公子哥兒,而不是房俊這種“傻大黑粗”的土包子……

  而在房俊心裡,高陽公主簡直就是他重生以來最大的一個心魔。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未來的發展方向,所以他無法接受一個即將會出軌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



  或許有點不公平,怎麼能將尚未發生的事情當成罪過強加在高陽公主身上呢?

  但是想必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心甘情願的接受這樣一個女人。

  若是換個身份,房俊或許很愛慕秀麗嬌俏的高陽公主,很喜歡她敢愛敢恨的直爽性格,但是當老婆,絕對不行!

  李恪摸了摸鼻子:“時好時壞暫且不說,你可知他說你什麼?”

  房俊奇道:“我如何知道?說來聽聽。”

  “想听?你可別發火。”

  “肯定不發火,某會跟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房俊愈發好奇。

  李恪咳了一聲,低聲說道:“我那十七妹,說你……有龍陽之好……”

  房俊有點愣神,啥意思?

  腦袋裡反應了三秒鐘,才猛然醒悟,頓時大怒:“豈有此理,臭丫頭這不是污人清白嗎?”

  被未來的媳婦兒說成是個兔子,還有比這個更丟人的麼?

  李恪不悅,說道:“二郎,慎言!高陽才是陛下敕封的公主,金枝玉葉,高貴非凡,你一句'臭丫頭',將陛下、將皇家、將某李恪置於何地?”

  李恪與高陽公主這個年幼的十七妹感情極好,前兩年,高陽每天都纏著李恪帶她玩兒。李恪喜歡這個鐘靈毓秀、俏皮可愛的妹子,高陽也很依賴李恪這個才學優秀、穩重又不失風趣的兄長,兄妹之間感情甚篤。

  甚至,對於李恪來說,跟高陽公主的親近比之自己的親弟李愔更甚。

  所以李恪聽得房俊當著自己的面罵高陽公主“臭丫頭”,頓時不悅。

  丫的房二,你能為你大姐打上韓王府,難道就以為我李恪這個親王是個軟蛋,不會為自己的妹子出頭?

  熟料,房俊也惱了,瞪眼道:“吳王殿下這是要以勢壓人?”

  李恪毫不相讓:“本王這是以理服人,汝怎可胡亂罵人?”

  “你妹子污衊我是個兔子就行,我罵她一句就不行?你這根本就是不講理,還說不是以勢壓人?”

  李恪哼了一聲,盯著房俊:“那你說,你到底是不是兔子?”

  他雙目灼灼,死死盯著房俊,不放過房俊臉上任何意思表情變化。他要仔細觀察房俊接下來說的話是否在撒謊,這可是關係到妹妹的終生幸福,不可大意。

  可房俊卻誤會了李恪這發著光的眼神。

  這傢伙為什麼對我是不是兔子這麼感情趣,還要露出這種……火辣辣的眼神?

  我勒個去!

  這個吳王該不會也是個好男風之輩吧?

  他可是知道,這個時代很多達官貴人,都以好男風為榮,沒事兒就喜歡在府裡豢養兩個眉清目秀皮膚白皙的小書僮,喚之為——*社會風氣便是如此,高陽公主說他是個兔子,其實並沒有什麼羞辱的意思,也就是他這個穿越者,以好男風為恥。

  “肯定不是!”

  房俊說得斬釘截鐵,萬一稍一猶豫,被李恪誤會就麻煩了。話說,心裡存了猜忌,再看這位吳王殿下面容俊美膚若凝脂,仔細瞅瞅,還特麼真有點娘娘腔……

  心裡不禁打個哆嗦。

  李恪依舊盯著他:“如何證明?”

  證明?

  我證明你個錘子!

  房俊傻了眼,這事兒怎麼證明?難道要當著李恪的面上演一出愛情動作片,才能證明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可是那也不行啊,你要知道,喜歡女人的男人不一定就不喜歡男人……

  房俊羞惱交加:“為何要證明?僅憑高陽公主那臭丫頭一句話,就要某捨卻身為男人的自尊?休想!某房俊頂天立地堂堂男兒漢,說不是就不是,勿需證明!”

  李恪大怒:“你還罵?”

  房俊也怒了:“這能叫罵人嗎?你簡直無理取鬧!”

  李恪拍案而起:“如此污言穢語,羞辱皇室貴女,豈能容你?”

  房俊脾氣也發作,站起來瞪著李恪,氣勢不落下風:“某就說了,你待怎地?”

  李恪氣得咬牙:“道歉!”

  道歉?

  房俊打個哈哈,轉身對僕人大喊道:“送客!”

  李恪氣得渾身打顫:“你你……如此不把皇家放在眼內,可知罪?”

  房俊翻個白眼,再次大喊一聲:“送客!”

  哥們來自二十一世紀,你為是你李家豢養的奴才啊?泱泱五千年華夏,多少帝王之家興起,多少帝王之家湮滅,說起羨慕倒是有一點,至於尊敬?呵呵……

  李恪差點氣死,拂袖而去。

  剛剛還蜜意溫情相處愉快,這一眨眼,僅僅因為一句“臭丫頭”,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30
第71章   帝心難測

連綿多天的大雪終於停了,天空依舊陰沉,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冰冷徹骨,吹在臉上,宛如刀割。

  李二陛下披了一件貂裘,站在窗前,任憑北風吹在臉上,定定的望著遠處蒼茫天空裡若隱若現的山巒,目光迷離,一臉悲戚。

  那裡,是九嵕山,是李二陛下為了自己和妻子選擇的陵寢之地。

  現在,他的皇后已經先他而去,在那座宏大堂皇的陵寢里安歇。

  或許,用不了多久,自己便會去與她團圓。

  生老病死,真的是人生永也無法擺脫的宿命嗎?

  李二陛下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甘心,自己一手締造了這個老大帝國的輝煌,開創了前無古人的文治武功,難道依然要與那些凡夫俗子一樣,腐朽為一抷塵土?

  人死之後,會是什麼樣?

  想到這裡,他隱隱有些害怕……

  人在面對未知的時候,總是會喪失掉信心,哪怕是千古一帝,也是如此。

  身後傳來腳步的輕響。

  “陛下,老奴有事禀告。”

  太監王德的聲音響起。

  李二陛下收回遙望皇后陵寢的目光,緊了緊身上的貂裘,輕聲問道:“可是有新豐的消息回來?”

  “是。”

  “詳細道來。”李二陛下升起一點興致,離開窗邊,走到榻上坐下,喝了一口熱茶。

  “諾。”

  王德輕應一聲,卻沒有立即回話,而是快步走到窗邊,身手將敞開的窗子掩上。

  沒有了肆虐的北風,大殿里頓時溫暖起來。

  王德躬身站到李二陛下面前,尚未說話,大殿門口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此處雖然不是太極殿那樣的軍機重地,也不是神龍殿那樣的帝王寢宮,但每一次李二陛下在此憑窗遠眺九嵕山,追思長孫皇后的時候,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除非像王德這樣身負差事急需禀告的太監,等閒不會有人到這裡來。

  君臣二人一起訝然望去。

  一個少女出現在殿門口,卻是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穿了一襲雪白貂裘,裊裊而入,貂尾環頸、腰肢婀娜,前額烏黑的秀發盤成一個個細圓小渦,平貼額鬢,額間環著一條致的細金鍊子;腦後濃鬟如瀑、青絲如雲,滑順光亮得幾乎能當成鏡子,更顯得發極黑、衣極白,冰肌玉骨。

  高陽公主容貌清秀,小小的瓜子臉蛋兒怕沒有李二陛下的手掌大,身段極是苗條,貂尾中露出半截粉頸,剔透得依稀可見青絡,頸子又細又長、線條柔潤,也不顯瘦削。

  她一入廳來,便帶起一陣淡淡的香草芬芳,雖然若有似無,卻怎麼也不會消失,彷彿那微帶透明的肌膚就近在鼻端,每一刻都換上一處新部位,令人聞嗅不倦。

  貂裘是裘袍中的上品,講究“輕、暖、厚、柔”四字,她身裹貂裘,看來卻仍比尋常女子苗條,袍中的嬌軀必是纖細到了極處。

  李二陛下看著這個鐘靈毓秀的女兒,眼神裡閃過濃濃的寵溺,欣然說道:“漱兒,這麼冷的天,怎麼跑來這裡?”

  高陽公主腳步輕快,如同一朵白雲一般,輕飄飄的來到李二榻前,微微一福,脆聲說道:“孩兒拜見父皇。”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輕擺了一下手:“不必多禮,快到火爐邊暖暖身子。”

  在他身前腳下,便有一個精緻的銅爐,裡邊燃著紅彤彤的炭火,陣陣熱浪順著鏤空的蓋子裊裊升騰。

  高陽公主便伸出一雙白玉也似的纖纖玉手,


放在爐上烤著,俏皮的伸伸舌尖:“這天兒真冷呀!”
  李二陛下佯嗔道:“既然知道冷,為什麼還要到處亂跑?當心凍壞了身子,你是最討厭喝藥的。”

  “早寢宮裡待著待著,就有些想父皇了,趕著來看看。”高陽公主開始撒嬌。

  “呵呵呵”

  李二陛下釋放一陣開懷的大笑,剛剛由於思念長孫皇后而升起的愁緒煙消雲散。

  或許他是一個殘忍的敵人,或許他是一個冷酷的君王,但是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李二陛下是千古帝王中少有的合格的父親。

  “可是有事要求父皇?”

  李二陛下太了解這個古怪精靈的女兒了。

  “就知道瞞不過父皇……父皇可是答應了?”

  高陽公主嬌憨的笑著,心裡打著鬼心思。

  李二陛下好笑的搖搖頭,說道:“某都不知道你所求何事,怎敢貿然答應?難道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某也要給你摘下來?”

  “女兒所求,自然是父皇能辦到的事情,難道在父皇眼裡,女兒就只是知道胡鬧嗎?”

  高陽公主依偎到李二陛下身旁,挽起他的胳膊搖晃著,不滿的撒嬌。

  李二陛下還就吃這一套!

  笑呵呵道:“你且說來聽聽,若是不難辦到,答應你也無妨。”

  高陽公主微瞇著眼,說道:“父皇,您能不能……給三哥換個封地?”

  李二陛下微愣,英武的臉上笑容漸漸消退,一雙眼眸光芒閃爍:“是李恪叫你來的?”

  高陽公主似是完全不懂李二陛下眼神中蘊含的深意, 俏臉滿是幽怨,嗔道:“怎麼可能?父皇您還不知道?三哥那人驕傲得不行,自己受了委屈都不肯跟您說,又怎麼會讓我來說呢?”

  李二陛下微微一笑,不言語。

  高陽公主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深明李二陛下性情的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不悅,自是不敢再說話。

  半晌,李二陛下才輕輕一嘆,眼神漸漸柔和,問道:“汝可知,當初某為何將李恪封在安州?”

  今年春,李二陛下以“週封子弟,八百餘年,秦罷諸侯,二世而滅……封建親賢,當是子孫長久之道”之詔,分封諸子,幾位成年兒子盡皆封建各州。

  以吳王恪為安州都督,晉王治為并州都督,紀王慎為秦州都督。

  具體都是在哪兒呢?

  安州,就是湖北的安陸一帶,二十一世紀是魚米之鄉,但是在唐朝,整個湖北地區除了襄陽基本就沒幾個人。

  并州,是太原的舊稱,李唐的龍興之地。

  秦州,是甘肅天水,現在聽來那地方不咋地吧?可是在唐朝,卻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更是兵家必爭之地!

  由此可見,吳王李恪的封地是最落後的。

  而且,魏王李泰封在哪兒呢?

  他哪兒都沒封,就呆在長安,主持編撰《括地志》!

  李二陛下之意,到底如何?

  “英果類己”、剛剛被李二陛下賜予《誡子書》報以期望的的吳王李恪,待遇卻最差!

  這是為什麼?

  帝心難測,沒人知道。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33
第72章  房俊笨不笨?

 高陽公主咬了咬嘴唇,說道:“當然是父皇你偏心咯!安州那破地方瘴氣肆虐、民不聊生,分明是將三哥遠遠發配出去嘛……”

  李二陛下看著女兒鼓起香腮一臉不滿的嬌憨神情,不由失笑,搖頭說道:“不明白就算了,此乃國事,某不會向你解說,不過某相信,你會對另一件事情感興趣。”

  自己的用意,還是沒人能看得透啊……

  李二陛下也不知是應該自傲,還是無奈。

  高陽公主雖是聰慧,但到底年輕,被李二陛下成功的轉移視線,奇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呀?”

  李二陛下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對王德說道:“汝且將吳王在新豐所為,講於某聽,也讓公主評斷一下那個所謂的'勒石記功'之策。”

  王德恭聲道:“諾。”

  高陽公主好奇的眨眨眼,雖然不知父皇這是賣的什麼關子,但既然是三哥的事情,自然要留神傾聽。

  王德輕聲細語的將李恪在新豐的所作所為大致講述,關於“勒石記功”的前前後後,卻是細緻到極處,彷如親眼目睹一般,若是李恪同房俊在此,必定會嚇一大跳,便是兩人間的對話,幾乎都一字不差。

  必然是“百騎”在吳王李恪或者房俊的身邊安插了耳目。

  高陽公主開始時也像是普通人那般,對房俊的獻計嗤之以鼻,可是越聽下去,秀眸瞪得越大,待到王德講述到這個計策的真正意圖以及新豐各個士紳富賈的反應,更是差點把眼珠兒瞪出來,一張紅潤的小嘴張得大大的,能塞進去一個鵪鶉蛋……

  那個黑面神居然能想得出這麼完美高明的計策?這可是連聰明強幹的三哥李恪都焦頭爛額、束手無策的困局啊,就被房俊這麼簡單的破解了?

  高陽公主難以置信。

  不僅是他,李二陛下也有些懷疑。

  新豐發生的事情,他大體都知道,也知道李恪擎出“勒石記功”這招殺手鐧,一舉破掉了李泰佈置的設計,募捐數量居於幾位皇子的首位,便是得到眾多豪族世家支持的李泰,也被其遠遠壓過。

  但他難以相信此計是出自房俊之手。

  一招“勒石記功”,將人性算計得分毫不差,早已脫離了一般因勢導利的境界。

  “這會是房俊那個笨蛋能想出來的?”

  高陽公主挑著細細的柳葉眉,疑問道。

  若是在其他任何一個場合聽到這句話,高陽公主都會毫不遲疑的免費送上兩個大白眼:你若是告訴本殿下太陽明日會從西方升起,大概還要比這個靠譜一些……

  李二陛下面無表情,卻是深有同感,也有如此疑問。

  王德躬身說道:“回殿下的話,此事千真萬確。”

  高陽公主咬著嘴唇,不說話了。她幾乎是王德看著長大的,所以知曉王德這個老太監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極高,而且此人平素少言寡語,極其低調,但是做事細心到極致,從無差錯。

  他說此事千真萬確,那就一定是千真萬確。

  若不是多方查證再三確認,王德絕對不會在李二陛下面前說得這麼斬釘截鐵。

  可是,仍然讓人難以置信啊……

  王德看著高陽公主一臉疑惑的可愛神情,笑呵呵的說道:“請殿下贖罪,老奴有一個問題想要請問殿下。”

  高陽公主趕緊說道:“老公公但問無妨。”

  王德笑問道:“敢問殿下,房家二郎是個笨蛋,這句話從何而來?”

  從何而來?

  “這還用問從何而來?滿長安城的人都知道啊……”高陽公主疑惑道。



  二傻子、夯貨、笨蛋、棒槌……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那個黑面神居然有如此多的綽號,而且沒有一個好聽的。

  李二陛下閉口不言,卻是若有所思。

  王德說道:“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殿下只是聽別人所說,怎麼就能認定房家二郎是個笨蛋呢?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世間此等事多矣,不足為信。”

  高陽公主小腦瓜子轉了轉,有些明悟。

  房俊笨不笨?

  好像從來就沒有人真正去關注過他的事蹟,大家都說他笨,就自然而然的認為他很笨。

  然而,笨蛋有兩種表現方式。

  其一,學什麼都不會,世人皆知其笨。

  其二,什麼也不學,世人皆以為他笨。

  那麼問題來了,房俊屬於哪一種?

  高陽公主想了想,認為房俊應該是屬於第二種,因為坊間或者貴族之間對於房俊的描述,大多是從不學習、從不去私塾,甚至打跑先生這等事,卻從未有房俊不會背書、不會寫字、朽木不可雕這等話。

  相反,這個黑面神極度痴迷武術,拳腳棍棒極是精通,雖然才十五六歲,京中已是鮮遇敵手,所以每一次打架都是他贏……

  答案似乎出來了,房俊不是真笨,只是不想學而已。

  只要他想學,一樣可以學得很好。

  但是……可是……可但是!

  就算不是笨蛋,也不會聰明到這種程度吧?

  這個“勒石記功”的光彩,可是直接蓋過了高陽公主的偶像吳王殿下,怎麼可能呢?

  求助似的看向李二陛下,大眼睛裡滿是迷惘,很希望英明神武的父皇陛下告訴她:你想錯了,那個房間就是個笨蛋……

  可是她失望了。

  她能想到的,李二陛下自然也想得到,甚至比她想的更多,更透徹。

  李二陛下也發覺其實自己一直都忽略了房俊這個人,哪怕親口下旨將其招為駙馬,也多是看在房玄齡的面上,想要給房家一個皇親貴戚的身份,世代榮華。

  但是對於房俊的種種,卻從未去深思過其中是否隱含著什麼深意。

  現在想想,李二陛下覺得自己有些了然。

  以前的房俊,雖然被京中權貴所不屑,但是從不關注,全無此人一般。

  而房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惡名昭彰”、“臭名遠揚”的呢?

  是從他親口賜婚之後!

  遊獵之時同玩伴衝突摔下馬背、醉仙樓一打齊王李佑、二打治書侍御史劉淚、大鬧清源寺、甚至公然抗旨夜入京師馬踏韓王府……

  這一切,造就了房俊的惡名。

  一個棒槌、惡棍、混不吝、二傻子……的形像生動的展示出來,人憎狗厭,避之唯恐不及。

  與此同時,卻將自己的策略智謀掩藏起來……

  聰明如李二陛下,一下子便看透房俊一切所謂的核心。

  這人就是自毀名聲,他是在自污!

  而導致他這麼做的原因,也早已毫不掩飾的展現出來——不想當朕的駙馬!

  甚至他那個“兔子”的疑問,都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想通了以這一層,李二陛下頓時怒氣沖天!

  朕的女兒不夠天姿國色?

  朕的女兒不夠鐘靈毓秀?

  朕的女兒不夠金枝玉葉?

  你個房二憑什麼敢看不上朕的女兒?

  居然不惜自污名聲,也要讓朕知難而退,主動提出悔婚之詞?

  簡直豈有此理!

  李二陛下怒氣勃發,就待要下令“百騎”將這個混賬緝拿回來,往死裡揍一頓出口惡氣!

  但是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如此處理還是稍顯武斷,單憑猜測行事,不是明君所為。

  某就要“百騎”日夜監視,將你徹徹底底的查個清楚,若是這次的“勒石記功”只是無心插柳,那便罷了;可若是當真如某心裡所想,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這混賬為了退婚所故意做出來的,那就休怪某不念汝父的情分,定要打斷你的腿,再將你發配至天涯海角,永世不得回京!

  你個瓷慫貨,當某這個皇帝是擺設?

  早晚有你好看!

  高陽公主眨巴著迷茫的大眼睛,不解父皇為何神色變化如此復雜……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39
第73章  穿越大唐必備之神器

房俊自是不知已被威武霸氣的李二陛下識破“自污”計謀,正於農莊忙碌籌備春耕之事。

  眼看年關將至,待到年後便是冰融雪消,春耕之事已經提上日程。

  這時代耕作水平極其低下,對於房家這樣擁有大量的地主來說,每年的春耕不啻於一場攻堅的戰役。一年之計在於春,春耕是否順利,關係著一年的收成。

  必須提早做好各項準備。

  這幾天房俊於農莊來了一次徹底調查。

  結果只有一個詞——落後!

  選種沒有、育種不會、耕作技術原始、肥水管理靠天、病蟲害的防治落後……

  房俊不由很是感慨:特麼就這麼種地,沒把大唐的人口餓死一半簡直就是奇蹟!難不成所有大唐百姓每天都吃個半飽?

  面對目前的狀況,房俊有喜有憐。

  憐的是大唐百姓居然靠著這種原始落後的耕作條件,以五百萬頃耕地養活了一千兩百萬人口。

  喜的是自己終於可以在專業領域內一展身手。

  前幾日的“化學測試”著實讓房俊的自信大受打擊,現在回到自己擅長的領域,頓時信心百倍,幹勁兒十足。

  當然,那些高深的生物技術是沒有用武之地的,能憑藉的也只是他的經驗和見識。

  “莊里現存銅錢二十七貫,絹一百餘匹……”

  聽到房全的匯報,房俊捂著額頭嘆氣,這就是他眼下可以支配的全部財產,所幸春耕的種子已經備好,不用額外花錢購買。至於向家裡求援,房俊想都沒想過。

  作為一個成年男人,有責任為家里分憂,而不是一味的添麻煩。

  自從穿越以來,無論是主動的找齊王李佑、魏王李泰打架,還是被動的馬踏韓王府,都給家裡帶來極大的衝擊和困擾,房俊有些愧疚。

  所謂“齊家治國平天下”,無論志向在何處,“齊家”都是一個男人必須挑起的重擔。

  房俊沒啥大的想法,只想給家裡減輕一些負擔。

  聽完房全的匯報,再結合自己所了解的現狀,腦子裡飛速運轉,琢磨著找到一條適合房家莊園快速發展的道路。

  思來想去,幾乎所有的辦法都需要大量的財貨支撐,才能在短期內取得效果。

  但是一萬年太久,咱只爭朝夕啊!

  只有一個辦法了。

  改革!

  從內而外、從上到下的改革。

  首先從生產工具改起。

  房俊摸出自製的“鉛筆”,在宣紙上邊沉思邊塗鴉。

  看得方便的房全眼角一陣抽搐……

  沒得辦法,只要看到二郎在宣紙上寫寫畫畫,房全就覺得胸口發悶,不曉得二郎又要弄一堆石頭沙子燒什麼玩意兒……

  湊過去看了看,稍微放下心。

  宣紙上不是一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名稱,而是一些圖形,由細細的炭筆勾勒出來,輪廓清晰。

  “原來是耕犁……還是尉犁……”房全是老莊稼把什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一把被分解開的耕犁。

  可是再看看,有發覺不太對頭。

  “咦?這犁杖怎麼是彎曲的呢……犁鏵的形狀也不同……唉,咱們這個二郎啊,真真是愁人,連個犁杖啥樣都不知道,這般文不成武不就,連個犁杖都不識的主兒,往後可咋整?老爺怕是得愁懷了……”

  房全心裡嘆息,很是為這位連犁杖都不識得的二郎憂慮一番。

  沒一會兒,房俊就畫完了圖紙。



  曲轅犁這玩意兒,他不僅見過,更親手操作過,想當年剛剛畢業分配到縣農技站,作為單位唯一的大學生也是一個樹典型的好榜樣。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啊……

  心裡感慨一番,對房全說道:“老全叔,莊子裡有木匠吧?”

  “自然是有的,不過,二郎啊,這個犁杖咱們莊子已有那麼三五個,不需要再行製作,做多了,也沒那麼多耕牛。再者說,你這畫的也不對……”房全點頭說道。

  雖然也覺得這樣把房俊的錯誤揭露出來有些不好,畢竟是主家的少爺,有傷顏面。

  可他還是忍不住,很想說一句:二郎,別鬧……

  房俊倒是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畫的曲轅犁真的哪裡錯了,趕緊仔細檢查一遍,沒發現什麼錯誤之處,不由疑惑的問道:“老全叔,哪裡錯了?”

  曲轅犁可是號稱“穿越大唐的必備神器”,要是記錯了那可就悲劇了!

  哪裡錯了?

  你哪兒都錯了,壓根就沒幹過正事兒!

  房全忍了忍,沒敢說,畢竟這位二郎的脾氣,實在是太壞了,萬一惹惱了他斥責自己一頓,自己這老臉還要不要了?

  “某這就去尋木匠。”

  待會兒讓木匠跟你說,房全心想。

  沒過一會兒,房全便把莊子裡的老木匠給叫來了。

  老木匠姓柳,人稱柳老實,大小就沒名字,大家就都這麼叫。

  柳老實今年五十多了,腰背微駝,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僂,頭髮已經花白,一張國字臉上皺紋密布溝壑縱橫,很是顯得老態。

  但是行止之間倒是步履穩重,眼睛也很是炯然有神。

  “這就是咱們莊子的木匠,叫柳老實,來我們房家二十幾年了,算是絕對的老人,人品厚重,手藝更是沒的說,工部有兩位員外郎便曾受過柳老實的指點。”

  房全簡單的介紹一下,衝柳老實眨眨眼。

  過來的路上,自己已經對柳老實安排好了,藉機規勸二郎,勿要玩物喪志,任意胡為。

  房俊一聽,便客氣的說道:“柳師傅……”

  誰知這一聲招呼頓時將柳老實嚇了一跳,“噗通”一聲就跪下來,惶聲道:“二郎……折煞老朽了,師傅之稱,萬萬不敢當……”

  房俊無語了,咱就是客氣一下,你還當真了?

  別說你是個手藝人,便是街頭補胎打氣兒修自行車的,磨剪子修腳的,咱也喚一聲師傅……

  他卻是完全忽略了自己身處的時代。

  柳老實以為他喚一聲“師傅”便真將他當作師傅,而是因為房俊的態度而驚慌失措。

  無論唐宋元明清,還是之前更早的朝代,匠人,都是一個絕對底下的名詞,位於社會底端的一群人。

  為什麼呢?

  歷朝歷代皆是重道輕器,匠為末業,匠役至微。

  士農工商,構成中國古代的社會等級。學者和由學者組成的官員是社會精英,佔有社會的最高地位。農業對國家和社會至關重要,耕讀傳家是美談,關心農業會受到道德上的尊崇。

  匠人則是兼具力工和匠人角色的手藝人,他們大多世代相傳,辛苦勞作,沒有機會學習文化,活在最底層,備受欺凌,工作被視為粗俗而骯髒。

  堂堂的房府二郎、未來的帝婿,對他如此客氣,怎不叫他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房俊摸摸鼻子,也想通了這點,便拍拍柳老實的肩膀,板起臉說道:“老柳啊……”

  “唉!二郎有何吩咐儘管說,老朽別的本事沒有,就只有這一雙巧手,但凡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就沒有做不出來的!二郎您想要弄個什麼東西耍,說一聲,某立馬去做!”

  柳老實對於房俊這樣隨意的態度,明顯適應多了,神情也放鬆下來。

  房全頓時無語,忿忿的瞪著一臉討好的柳老實。

  老子剛剛教你說的話都特麼忘到後腦勺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41
第74章   巧奪天工

 房俊把桌上的圖紙拿給柳老實看,說道:“你來看看這個犁杖,能不能做得出來?”

  柳老實聞言,趕緊把自己的雙手在褲子上使勁兒蹭了蹭,剛剛他還在家裡修補農具,手上沾了不少塵土,又被房俊這一聲“師傅”嚇得出了不少汗,手黏黏的。

  蹭得乾淨了一些,才恭恭敬敬的接過房俊遞過來的圖紙,細心觀看。

  “咦?這犁杖的模樣有些奇怪啊……犁轅是直的啊,怎麼變成彎曲的了?曲轅?曲轅……”

  柳老實皺著眉毛看著圖紙上這個奇怪的傢伙什兒,確定是個犁杖沒錯,但是很多地方都有所不同。

  他是個老木匠了,手藝很是不錯,不僅是房家莊子,便是附近幾家勳貴的田莊,偶爾也會請他去幫助製作、修補犁杖,這大半輩子製作的犁杖,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圖紙上這個玩意他有點看不懂,但是看這畫圖的線條雖然纖細,但是清晰可辨,明顯不會是畫錯了。

  柳老實心裡有些發虛,偷偷的瞄了房俊一眼,心想莫非是二郎閒著沒事兒,瞎畫一個東西消遣自己?

  不過應該沒這可能啊,人家二郎那是頂頂的貴人,沒事兒消遣自己這個和泥巴的臭木匠?

  難不成,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真的是個犁杖?

  柳老實覺得二郎不會無緣無故的消遣自己,便沉下心來仔細看圖紙,琢磨著每一個分散開的構件用處是什麼。

  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木匠,這一看,立即看出些端倪。

  “曲轅……哎呀!如此以來,豈不是將重心穩穩的固定在這個曲轅的弧頂一點?任憑拉犁的耕牛如何行進,這重心都不會有絲毫偏移,以前為了保證犁杖的重心,使其能夠直線前進,使用的是直轅,需要兩頭耕牛駕著犁杖同時前進才行……犁轅這麼由直變曲,豈不是只需一頭耕牛便可拉著犁杖耕地?我的老天爺,這設計,簡直是巧奪天工哇!”

  柳老實大驚失色,立馬看出一旦這個圖紙上的犁杖能夠做出來,會有多麼巨大的意義。

  最簡單的一點,便是能將拉犁杖的兩頭耕牛變成一頭。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在同等時間、同等數量耕牛的前提下,耕地速度將會翻一倍!

  耕牛的數量極其有限,即便是房家這樣的顯赫之家,也只有十餘頭耕牛,土地卻有兩千多畝。按照以往使用直轅犁來耕地,每年都會有三分之二的土地無法耕完。這些沒耕完的土地怎麼辦呢?很簡單,使用人力耕地。

  但人力有限,即便所有老幼婦孺全部上陣,也只能耕完總數的三分之一左右。

  那麼其餘的三分之一呢?

  因為沒時間耕地,便簡單的用犁杖勾出一道田壟,隨便種些種子了事,可以想見產量會如何。

  如果使用這種曲轅犁耕地,豈不是能使用耕牛耕完三分之二的土地?剩下的三分之一再使用人力耕作,就能將所有土地全部耕完!

  今年的糧食產量,最少增加一成!

  最嚴重的是,如果天底下全部使用這種曲轅犁呢?

  我的老天爺……

  柳老實托著圖紙的雙手不停的顫抖,渾身都打起了擺子,只覺得手中這張圖紙簡直就是無價之寶,若是一個平民將此物獻於朝廷,陛下賞個侯爵怕是也不過分吧?

  房俊看著柳老實神情呆滯,身體不停的顫抖,不由得嚇了一跳,莫非這老木匠還有中風的毛病?

  “噗通”

  柳老實屈膝跪在地上,


雙手將圖紙高舉過頭,顫聲說道:“老朽懇求二郎一事!”
  房俊莫名其妙,怎麼又跪下了?

  “快快請起,老柳你這是為何?有何難處,但說無妨。”

  柳老實仰起頭,皺紋縱橫如同菊花一般的老臉上已是淚流滿面,澀聲說道:“老朽只求二郎將這曲轅犁的製作交託於我,三天,給我三天時間,必定做出這具犁杖!”

  房俊有些無語,說道:“本來就是讓你來做啊,你不做難道讓我做?”

  柳老實大喜。

  他是個有見識的,自然清楚此物所代表的意義。此物乃是二郎異想天開畫出來的,他可不敢據為己有,無論心裡的道義和世俗的律法,都不可能讓他那麼幹。

  封侯賜爵什麼的,他一個老木匠也不敢去想。

  可是此物一旦證明確實如同自己猜想那般便捷,說不得就將傳於天下,而第一個做出此物的自己,豈不是也能青史留名?

  “貞觀十一年冬,木匠柳老實制出第一具曲轅犁……”

  只要想想某本史書上或許會出現這句話,柳老實歡喜得都快瘋了,如同捧著稀世珍寶一般,珍而重之的捧著那份圖紙,告辭出去,風風火火的直奔回家。

  誰知剛剛拐過一處迴廊,便被人攔住了。

  一位體態輕盈、秀麗絕倫的麗人,微笑著站在迴廊前。

  柳老實不識得此人,但莊子里傳播的閒話讓他知道,這位想必就是那位陛下御賜給二郎的侍妾,武氏。

  “柳老實見過貴人,給貴人請安……”

  柳老實恭恭敬敬的行禮,手裡還托著那份圖紙。

  武媚娘輕輕一笑,柔聲道:“老師傅不必多禮。”

  語調輕柔,舉止淡雅,說不盡的端莊賢淑。

  柳老實又哆嗦了,這莊子裡的人怎麼都這麼奇怪,個個叫我“師傅”……

  武媚娘美眸輕轉,問道:“老師傅可知你手上的是什麼?”

  柳老實有些奇怪,回道:“回貴人的話,是圖紙……”

  武媚娘掩唇輕笑:“我自是知道是圖紙……我是說汝可知身為僕人的本分?”

  柳老實嚇了一跳,趕緊躬身說道:“老朽知道,絕不敢做出任何損害主家之事……但,不知貴人有何吩咐?”

  武媚娘看了看他手中高高托起的圖紙,輕聲說道:“此物才是二郎所創,說不得,將來會成為房家的家傳之寶,還望老師傅謹慎處置,莫要被旁人竊了過去。”

  柳老實心中一凜,連忙說道:“還請貴人放心,老朽雖是愚笨,卻也知此物之珍貴,必嚴守圖紙,不被他人覬覦。”

  武媚娘微笑搖頭,如雲青絲盤成的髮髻上插著一隻金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在陽光下反射著光暈。

  “此物既取名為犁,便是農作之用,若果真有益於農時,遲早會傳遍天下,捂也捂不住。只需你記得,在二郎將此物公開之前,必須嚴守秘密便成了。”

  剛剛去房俊書房,無意中聽到幾人的談話,聰慧逆天的武媚娘便知此物之貴重,眼見房俊對此物不甚在意,便特意在此截住柳老實,囑託一番。

  心中感嘆,這個房二郎真不知是聰明還是愚蠢。

  說他愚蠢吧,卻偏偏能想得出如此巧奪天工之物。

  可若是說他聰明吧,卻根本不知此物會對大唐帶來怎樣的影響。雖說此物不可能長久保密,一旦在田間使用,洩露出去是必然的,但是在那之前,有太多辦法可以憑藉此物獲取更多的利益。

  武媚娘靜靜站在院子裡,看著書房的方向,心思復雜。

  這個房二,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43
第75章   物盡其用

 武媚娘走進書房的時候,房俊翹著二郎腿坐在胡凳上,口中哼著奇怪的小曲兒。

  “你怎麼來了?”

  見到武媚娘,房俊放下翹著的腿,問道。

  武媚娘淺淺一笑,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到書案上:“奴剛剛給二郎送些吃食,見有人在,便轉了回去。”

  素手將食盒打開,一件一件美味糕點端出來擺在書案上,最後從食盒底部端出一碗熱湯,雞肉的香氣瞬間在書房裡瀰漫開來。

  房俊聞到香氣,肚子里頓時咕嚕嚕亂叫,這才醒悟已過了午時,卻是餓了。

  自是毫不客氣,大吃起來,

  武媚娘斂了一下裙裾,坐到房俊側面的胡凳上,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看著房俊。

  對於她來說,房俊就像是個謎,越是親近,越是令她迷茫。

  這是那個整個長安都在恥笑流傳的房俊嗎?

  都說房俊“誕率無學,孔武有力”,“不思進學,耽於刀棒”,可是武媚娘自打接觸房俊那天起,除了雷打不動的每天卯時初刻早起習武之外,那裡還有一點粗魯不文之氣?

  但說眼前,明明已經腹飢如鼓,可是吃相依舊文雅安靜、慢條斯理,若不是一個從小就經受禮儀訓練並堅持不懈的貴族,絕對沒有可能做到。

  而且,這人特別愛乾淨,講衛生。

  飯前必須洗手,飯後必須漱口,每晚都洗澡,頭髮必須兩天洗一次……要知道那長長的頭髮梳洗起來有多麻煩。

  最怪異的是,幾乎所有的個人物品,都自己親手整理,輕易不假旁人之手。

  便如同這間書房,輕易不許下人僕役進來,她也很少過來,都是他自己清理打掃,整個屋子幾乎纖塵不染,書案整潔,所有書籍賬本擺放整齊、井井有條。

  比之普通的女子閨房都要整潔乾淨,予人一種清潔舒爽、賞心悅目之感。

  武媚娘從未見過這樣的男人。

  以往從傳聞中構建出的對於房俊的形象,早已轟然坍塌。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武媚娘輕咬紅唇,越是好奇,心裡越是有一種迫切了解的衝動,美眸閃閃,不知不覺的便盯著房俊輪廓清晰的黑臉,有些走神……

  房俊正大快朵頤,吃著吃著卻發覺氣氛不對,抬頭一看,武媚娘兩隻水靈靈的美眸正瞬也不瞬的看著自己,不由有些好奇,嚥下嘴裡的糕點,喝了一口香氣濃郁的雞湯,奇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武媚娘微驚,恍然發現自己有些走神了,俏臉微微一紅:“沒……沒看什麼……雞湯好喝嗎?”

  房俊點點頭:“簡直美味!”頓了一下,促狹的眨眨眼:“某知道自己很帥,但是千萬別迷戀哥,哥只是個傳說……”

  武媚娘大窘,潔白無瑕的臉蛋兒瞬間飛起兩朵紅雲,頗有些手足無措,忿忿的瞪了房俊一眼:“郎君就不能好好說話?”

  雖然不是太明白他稀奇古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總之不會是什麼好話。

  房俊哈哈大笑,心情大爽。

  閒來逗弄一下未來的武則天陛下,很有成就感,嗯,若是能和這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實踐一下關於生命起源的問題,那會更有成就感……

  這丫頭今天穿了一件藍底白花的裙子,秀美的臉蛋兒略施脂粉,端莊秀麗,清純無匹。

  尤其那被窄裙收得緊緊的腰肢,細如柳枝盈盈一握,若是摟在床榻之上肆意擺佈成各種姿勢,那滋味必定妙不可言,


嘖嘖嘖……
  武媚娘似是感受到他越來越火辣的眼神,芳心微顫,又是甜蜜又是羞窘,趕緊打開話題,轉移房俊的注意力。

  “郎君可曾想過,那個曲轅犁會帶來怎樣的好處?”

  好處?

  房俊隨口答道:“此物比之原本的犁杖便捷甚多,更能節省耕牛,一旦流傳開來,耕地效率翻上幾倍不止,必將惠及大唐百姓。”

  作為穿越者,且不論什麼凌雲壯志,若是不能為百姓日常生活帶來一些便給,豈不是太失敗?

  武媚娘卻不以為然,目光灼灼的看著房俊:“那在此之前呢?”

  “在此之前?”

  房俊有些茫然,不解問道。

  武媚娘雙陽放光:“此物一出,必將郎君的名聲傳遍天下,然而,郎君就沒想趁機得到一些額外的利益?”

  房俊看著武媚娘略顯亢奮的神情,秒懂。

  前世混跡官場,最擅這種專營投機之道,如何利用手中的資源追求利益的最大化,簡直就是官場必備的技能。只是由於穿越以來,房俊一直有些迷惘,未能準確找到自己的定位,所以並未想到此處。

  經武媚娘這麼一提醒,立刻便想通其中原委,物盡其用而已!略作思索,已經想出運作之法。

  令他感慨的是,武媚娘如今只是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怕是字也不識得幾個,更沒有多少閱歷,居然就能想通此中關節,只能說天生就是個陰謀家。

  女皇的禀賦,果真讓人唏噓!

  同時心裡也是打鼓,如此多智近乎妖的存在,自己能否駕馭得住?

  見到房俊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武媚娘俏臉羞紅,很是羞澀。

  過了片刻,見房俊始終不問自己如何去具體操作,芳心微微一動,已是了然,同時暗暗吃驚。

  既是不問,自是說明房俊不僅想通此中關竅,更已有了應對之策,先前只是一時間沒想到而已。經自己稍微提醒便恍然大悟,甚至於一瞬間便想出策略,這……

  武媚娘暗暗吃驚,此人居然聰慧至此?

  四目相對,各有心思。

  暗驚於房俊的智慧,武媚娘心裡不免惴惴難安,終究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被女人指點出自己的疏忽,會不會讓房俊覺得很沒面子?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呢?

  房俊眼裡閃過異彩,讚賞道:“媚娘果然天資聰慧,某所不及也。”

  女人比自己強,會感到很沒面子嗎?

  或許大唐的男人會,但是房俊絕對不會。

  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男耕女織早已成為傳說,女子能頂半邊天已是常態。男人的尊嚴必須有,但假如自己的女人更出色一些、更能幫助自己的事業,有誰會覺得沒面子?

  吃軟飯談不上,有人分憂豈不是更好?

  武媚娘卻是有些驚慌失色,連忙起身,惶然說道:“二郎,奴……”

  看她急切焦躁、惶然若泣的神情,房俊便已瞧出端倪,哈哈一笑,身手輕薄的捏了一下武媚娘尖俏滑順的下巴。

  觸手處溫潤滑膩,宛若羊脂。

  “媚娘以為,某是那些見識淺薄、被儒學腐朽的愚夫不成?”

  武媚娘被他輕薄,羞得俏臉差點滴出血來,嬌軀輕顫,明媚的眼眸卻是一眨不眨的望著房俊。

  此言何意?

  房俊捏捏手指,感受一下指尖殘存的觸感,暗讚一聲,若是全身肌膚都是這個狀態,那麼摟上床榻寬衣解帶之後……豈不要人老命?

  難怪李治那個混蛋不顧倫理之情,也要把武媚娘收入房中,寵冠后|宮,確是難得一見的人間尤物……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46
第76章  牛鼻子

  “物盡其用”,也得有“物”在手才成。

  柳老實雖然是莊子上最好的木匠,但畢竟拘於時代,見識畢竟有限,不知是否能做出那曲轅犁。

  房俊有些擔心,剛過了一天,便讓房全帶自己去柳老實家,看看他製作到何種程度,可有解不開的難題。

  一問之下,方才知道柳老實並未回家,而是打發人將他的三個兒子連同木匠的家甚一同帶來莊子上,就在牛棚旁邊的一間空置房舍內製作曲轅犁。

  房俊感嘆,真敬業的古人啊!

  卻不知此乃武媚娘警告的後果,柳老實實在是被武媚娘嚇到了,假如真的因為自己不小心走漏了此物的玄妙,豈不是平白損害了二郎的利益?

  路過牛棚的時候,裡面十幾頭耕牛正在吃草料,許是吃得爽了,不時甩著尾巴,發出“哞哞”的叫聲。

  房俊駐足觀看。

  這些耕牛個個膘肥體壯,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照料得很是得當。也難怪,這個年代的耕牛,簡直就是最貴重的生產資料,更是春耕的保障,若是折損了一頭,都是無法挽回的損失。

  不過……這牛為什麼看著這麼彆扭呢?

  房俊背著手,皺著眉,在牛棚前來回走動,變換著角度去觀察這些健壯的耕牛,看來看去,仍是覺得哪裡有些彆扭,可偏偏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遠遠的,柳老實就見到房俊背著手,一身貂帽錦裘,溜溜達達的就過來了,趕緊喊來三個兒子,待會兒給房俊見禮,並且悄悄囑咐應當注意的禮儀。

  若無天災人禍之類的意外,僕人的後代同樣還是主家的僕人,在主家面前留個好印象,相當重要。

  柳老實面相忠厚,小聰明卻一點也不少。

  爺四個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前,眼巴巴的等著房俊過去,可房俊走到牛棚前居然不走了,不知為何對那幾頭大牯牛發生了興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也看不夠……

  已進臘月,冬日的清早更是寒冷,凍得爺四個手足發僵,鼻涕流了老長,房俊仍在看牛……

  柳老實擤了把鼻涕,想了想,向房俊走過去。

  “二郎,您這是瞧啥呢?”

  房全忍不住問道。

  房俊不言,左看右看也沒發現這股彆扭從何而來,乾脆蹲在地上,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究竟哪裡不對?

  柳老實趕過來,看著蹲在地上變換著角度觀察耕牛的房俊,同一旁的房全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房全心裡微顫:二郎啊二郎,您可莫要再生出什麼么蛾子了……

  房俊一天到晚鼓搗的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實在是讓房全無奈。

  看了大半天,終究被他看出問題所在。

  這些耕牛,全都沒穿鼻環!

  “咱家的耕牛,為什麼不穿鼻環?”房俊不解的問道。

  “鼻環?那是啥玩意?為啥要穿鼻環?”房全比他更不解,一腦門兒霧水。

  看著房全的神情,房俊就知道,在唐朝並無給耕牛穿鼻環這種事。

  可是,不是說春秋戰國的時候便有人給耕牛穿鼻環了嗎?難道那些磚家叫獸又是瞎忽悠人?

  “就這麼牽著牛去耕地?”

  “有何不妥?”柳老實茫然。

  還有何不妥?能妥才見鬼了!

  “這耕牛聽話嗎?會不會指東走西、指南走北,時不時還會往後退兩步,力氣小一點的人根本趕不動它?看到綠色的東西就想吃,


有時連莊稼都會啃上兩口?”
  “啊,確實如此……可誰家的耕牛不是如此?”

  房全越說越蒙,完全不知房俊所謂,誰家的牛不是這樣?牛性最犟,所以才會形容人脾氣倔犟為“牛脾氣”,若是溫順聽話像小綿羊似的,那還能叫牛嗎?

  柳老實卻是意識到什麼,兩眼發亮的盯著房俊,莫非……二郎有辦法令耕牛溫順聽話?

  自從曲轅犁圖紙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徹底變成了房俊的腦殘粉,下意識的就知道房俊必是有辦法辦得到。

  果不其然,房俊嘿嘿一笑,說道:“待會兒你且去準備一些東西,我保證讓你大吃一驚,想讓它走哪它就走哪,一點不帶怠慢的,也不用太大的勁道,便是總角幼子也能輕易控制。”

  房全大吃一驚,激動道:“當真?”

  “當真!”

  “老朽這就去準備……”

  “且慢且慢……”房俊趕緊把激動的房全喊住:“老全叔,此事不急,開始先看看老柳的曲轅犁才是正事。”

  房全一拍腦門:“二郎說的是,咱這就過去……”

  柳老實趕緊說道:“且隨我來。”

  領著二人來到臨時充當作坊的那間房舍前。

  柳老實的三個兒子站得筆直,見到房俊過來,趕緊齊刷刷的見禮,口稱:“見過二郎……”

  房俊笑瞇瞇頜首說道:“不必多禮。

  這時代都是子承父業,老一輩的手藝一代一代的傳下去,比如柳老實一家,老柳是個木匠,他的三個兒子也是木匠,將來兒子生了孫子,依然還是木匠……

  “那犁杖製作如何,可有困難之處?”房俊問道。

  提起曲轅犁,柳老實頓時一臉激動:“二郎乃仙人下凡、魯班再世也……那曲轅犁果真巧奪天工,看似精巧繁複,實則原理簡單,製作起來也並不困難。最遲明日,便可完工。”

  “這麼快?”房俊感到驚訝,不說其他,但是曲轅犁的那些構建,在這個完全依靠手工的時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得出來。

  柳老實的小兒子柳天賜拍著胸脯,一臉傲然:“我爹說能完工,那就一定能完工!”

  房俊看著這個只有十三四歲,比自己還想幾歲的小子,笑道:“先領我進去看看?”

  柳天賜當即點頭:“既是二郎不信任我爹,自可進去查看……哎呦!爹你幹嘛打我?”

  柳老實一巴掌抽在小兒子後腦勺,怒道:“豈可對二郎如此說話?若是不信任於某,又豈會將此神賜之物交託於我製作?臭小子滿嘴噴糞,真是不懂規矩!”

  柳天賜癟癟嘴,不敢吭聲。

  便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房俊訝然回頭,便見到一人快步走至近前,單膝跪地施禮,朗聲說道:“見過二郎!”

  此人年歲不大,一張方臉膛風塵僕僕,卻不正是被房俊打發去圈地買茶樹的房四海?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49
第77章   雙喜臨門

 寒冬臘月,渭水早已冰封,便是黃河之上也是冰凌密布,難以通航。

  但是從洛陽向南轉入通濟渠,卻是河道通暢,順風順水一路南下,經由淮水轉入邗溝,過江都直抵杭州,不過大半月時間。房四海出行不過四十幾天,扣除路上耽擱,辦事的時間很少,看起來頗為順利。

  廚房裡,房四海看著房俊抓了一把自己帶回來的龍井茶葉丟進一口大鍋裡,莫名其妙。

  房俊權當房四海不存在,精神都集中在面前的鍋裡。

  一溜儿三口大鍋並排,吩咐廚子起火,第一口鍋大火灼燒,溫度最高,另兩口鍋則溫度一次遞減。

  房俊將院子裡的一蓬毛竹折斷,自製了一個炒茶帚,用之在鍋中旋轉炒拌,茶葉跟著旋轉翻動,均勻受熱失水,轉得快,用力勻,一邊抖散茶葉。

  因是秋天的陳茶,早已完成脫水的過程,所以第一個生鍋的程序完成很快。

  “當地茶農新進研製了一種飲茶之法,並不是如同往昔一般將茶葉研碎煮沸,而是將之揉成團餅上鍋蒸,芳香四溢,其中一種名喚'龍團' ,比之煮茶更能體現茶葉之清香……”

  房四海一邊說著在杭州的見聞,一邊奇怪的看著房俊的動作,心說我這說了半天,都說了是蒸茶了,您這怎麼放進鍋裡翻炒?

  可是隨著房俊聚精會神的動作,一股濃郁的清香在廚房裡瀰漫開來,鑽入鼻孔,沁人心脾。

  房四海咽了口唾沫,住了嘴。

  為何二郎以一種從未聽聞之法制出的茶葉,比之蒸茶芳香更甚?

  此時鍋內的茶葉葉質柔軟,葉色暗綠,房俊便立即將其掃入第二口鍋內。

  這口鍋主要起繼續殺青和初步揉條的作用,鍋溫比生鍋略低。

  因茶葉與鍋壁的摩擦力比較大,用力比生鍋大,所以要“帶把勁”,使葉子隨著炒茶掃帚在鍋內旋轉,開始搓捲成條,同時要結合抖散茶團,透發熱氣。

  不一會兒,房俊就有些額頭見汗。

  當葉片皺縮成條,炒出的茶汁粘著葉面,有粘手感,便掃入最後一口鍋。

  此時茶葉已經比較柔軟,用炒茶掃帚旋炒幾下,葉子即鑽到掃帚的竹枝內,稍稍抖動,葉子則又散落到鍋裡。如此反复操作,使葉子吞吐於竹帚內外,把殺青失水和搓揉成條巧妙地結合起來。

  炒至條索緊細,發出茶香,約三四成乾,立即出鍋晾曬。

  房俊這才抹了把額頭的汗漬,問房四海道:“這幾個步驟,可曾看清楚了?”

  房四海一臉懵圈,茫然點頭:“看清楚了……”

  流程倒是看清楚了,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用水盆淨了手,房俊說道:“此乃炒茶之法,世間從未出現,稍後某會將每一個步驟的要點記錄下來,交付與你。你需勤加操作,務必領悟其中訣竅,從此往後,房家的茶葉製作,便交託於你。”

  房俊一直好茶,對各種茶葉頗有研究。

  剛開始讓房四海去收購茶樹,只是懷念往昔“清茶讀書”的習慣。

  現在的目的則有了變化。

  記得炒茶之法應是明朝才出現,自己這時候拿出來,必是天底下獨一份兒,


以之賺點外快,應是不難。
  房四海聞言,頓時激動不已,單膝跪地說道:“請二郎放心,某必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負二郎之託!”

  房四海太明白這個時候茶葉的行情了,可以說,整個大唐無茶不歡!這是多大的產業?

  現在房家要進軍茶業,而自己就是未來的負責人,豈不是立馬身份上升,高人一等,變成僕人中的上等人?

  房俊失笑道:“哎呦,看不出你還念過書?連諸葛武侯的《出師表》都讀過,不簡單吶……不過鞠躬盡瘁可以,卻沒人要你死而後已,用詞不當!”

  房四海尷尬不已,話說這句話可是秋天的時候聽戲聽來的,為了顯示自己的文化水平,便貿然說了出來……

  “那大紅袍如何了?”

  房四海這小子得了龍井茶,便迫不及待的回來獻寶,卻不知那福建大紅袍有何消息。

  房四海解釋道:“福建路遠,來回至少數月,小的心想不如抓緊時間將這龍井茶的事宜安排停當,然後再去福建尋找那大紅袍,方才穩妥。”

  房俊點點頭,贊同他的話。

  龍井茶雖然現在名聲沒有後世那麼響亮,但畢竟是一方名茶,有跡可循。那大紅袍此時非但未見典籍,世人也未聞其名, 莽莽群山之中搜尋幾棵尚不知是否存在的茶樹,確實有些難。

  反正若是茶樹已經存在,也不會長腿跑掉,不必急於一時。

  房俊還想囑託房四海幾句,“嘭”的一聲,廚房的門被撞開,一股清冷的空氣頓時沖散了廚房裡濃郁的茶香。

  房俊愕然看著闖進門來的房全,看著這位一向嚴謹穩重、不苟言笑的管事。

  房全一張老臉全是激動,說話的時候腮幫子都在抽搐:“二郎……神物啊,神物啊!”

  那神情,彷彿見到了外星人降臨地球……

  房俊奇道:“何等神物,令老全叔如此激動?”

  “我……那個……哎呀!”房全越是激動,越是說不明白,乾脆一把拽住房俊的袖子,拉著他邊走。

  “二郎且隨某一看便知!”

  房俊不得已只好被他拉著走了,房四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的跟在後邊。

  距離鐵匠鋪不遠的一處地方,有房家建立的兩座瓷窯,說是瓷窯,卻是燒不出瓷器,只能燒一些陶器。

  在這個時代,瓷器是一件很高貴的玩意,製作方法也流傳不廣,最關鍵的難題便是爐溫,所以民間鮮有瓷窯。

  燒紙陶瓷倒不是什麼難事,隨便弄點黏土揉吧揉吧,放到窯裡燒一燒就行了。

  而且關中這地方高嶺土不少,單是是驪山便有好幾處,後世房俊倒未聽過驪山有高嶺土,許是產量稀少,都被採光了的緣故。

  見到房全把自己往瓷窯這邊領,房俊也有些激動。

  難不成……玻璃燒製成功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51
第78章  微服

 關中各碼頭俱已冰封,陸路佈滿積雪,除了小股車隊,大隊商隊很難通行。

  因此,大量商隊滯留關中,不得離去。

  長安乃是京師,人口眾多物價騰貴,生意人要精打細算,留在長安每日里人吃馬嚼打尖住店,花費太大,便各自離開長安,在關中各縣暫留。

  新豐駐留了大量商賈。

  此處有渭水過境,碼頭眾多,一旦渭河開化易於通行,便可順流而下,轉入黃河,倒時無論沿永濟渠北上,還是順通濟渠南下,皆是便利。

  若是放在往日,縣里聚集如此多的商隊,店家商舖怕不是要樂壞了,人多便意味著日常費用增多,如此巨額的日常花銷留在新豐,足夠每一個商舖都狠狠的賺上一筆,過一個肥年。

  然而今年入冬以來連降大雪,河道冰封陸路堵塞,關中地少人多,外面的糧食運不進來,缺糧便成了頭等大事。

  飯都吃不飽,哪裡有心思做生意?

  當地人吃不飽飯,何況是外地人?

  故此,新豐雖然大批外地商賈滯留,卻仍舊顯得死氣沉沉,雜亂無章,全無往昔的興盛繁華。

  李二陛下從一輛普通馬車上下來,背著手站在渭水河畔,看著面前這面高大的石碑,以及不遠處人頭攢動的粥棚,面沉似水。

  李君羨和王德一左一右站在李二陛下身後,緊張的注視著四周情況,一旦發現有任何潛在的危險,便會發出指令,潛伏於四周的“百騎”精銳便會聚攏過來,保護聖駕。

  絡繹不絕的百姓扶老攜幼,自城中走出,在粥棚前排起長隊,手裡拿著碗盆,等待領取免費的稀粥。

  李二陛下發現每個百姓手裡除了盛粥的碗盆之外,另有一個小小的木牌,卻不知是何物,便低聲問道:“那木牌是何物?”

  李君羨看了一看,便回話道:“回禀陛下……”

  李二陛下擺擺手:“此處不是宮禁,某乃是微服出宮,不必拘泥於禮節,便像尋常人家即可。”

  李君羨聞言道:“諾。”

  直了直腰,續道:“此物乃是號牌,按戶籍發放,新豐百姓皆可憑此號牌每日免費領取一碗熱粥。若無號牌,便不是本地百姓,不能領粥。”

  李二陛下頜首讚道:“此物大妙,如此一來,便可避免多領、冒領,是那岑文叔的手筆?只是未免對於非本地居民過於苛待,失了仁厚之心。”

  不過轉瞬一想,便也明白岑文叔的苦衷,一點點不快也自散去。

  他是皇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百姓皆是他的子民,自是不肯見到任何一個百姓忍飢挨餓。

  但是岑文叔只是一地縣令,是新豐百姓的父母官,首要任務只是維護本地百姓的利益。

  大雪封路,便是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想來新豐雖然在李恪的協助之下獲得不少捐贈,但糧食仍是有限。

  身為新豐令,自然不算失職。

  李君羨說道:“此物乃是吳王殿下所構想,城內糧食有限,不可能所有人都免費領取,也只好先緊著當地百姓。這粥棚原本在城內,但是前幾日有地痞生事,搞得城內騷亂,是以才搬來城外。”

  李二陛下微微頜首,抬頭看著石碑上的字跡。

  孔穎達乃是當世大儒,人品端正。字如其人,亦是方正有矩,極好辨認。

  看著石碑上的拓文,李二陛下臉色很是難看。

  如此多富甲一方的豪門富戶,在天災來臨之時不能以仁善之心廣布施捨,


反倒要依靠一個“勒石記功”逼著才能拿出錢糧,簡直狼心狗肺!
  最可惡的是,這些個權貴勳戚,為了政治上的利益與李泰同進同退,根本不顧及是否會因此延誤救災,會有多少人凍餓而死!

  自私冷漠,簡直不可饒恕!

  李二陛下身為帝王,更是從中看出隱憂。

  嘯聚於李泰身邊的,除去江南巨賈,尚有關隴世家的影子。

  以往鐵板一塊的關隴世家,如今也出現隔閡了嗎?

  要知道,關隴世家一向以長孫無忌為首,乃是太子的堅定擁護者,如今居然也有人投入李泰的陣營,再加上自“玄武門事變”之後一直沉默著保持中立的山東世家,累世豪富的江東士族,朝中隱隱間已有風雲激蕩之勢。

  遲早要發生大事情!

  對於這些累世豪族、門閥世家,李二陛下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哪怕他自己也是出身於此!

  每一次朝局動盪、天下不穩,沒有這些世家在背後搞風搞雨、煽風點火?

  世家,根本就是國家的毒瘤,前隋如此,現如今的大唐依然如此。

  可是李二陛下也理智的知道,世家豪門沉澱累積幾百年的龐大實力,早已深入社會與朝廷的每一個角落,絕對不是旦夕之間可以消弭。

  便是他親自下旨修訂《氏族志》,仍然有人將崔氏列為第一,毫不將天下至尊的李家放在眼裡!

  李二陛下心情不爽,正自煩惱不已,忽被不遠處經過的幾個人吸引。

  那幾人錦袍快靴,衣飾華麗,卻無僕人服侍,快步在雪地裡走過,明顯是滯留此地的外地商賈。

  只聽一人說道:“也不知道那房二搞什麼鬼,這天寒地凍的,召集俺們過去開那個……叫什麼會來著?”

  另一人笑道:“品鑑會……於兄這腦子真是要的,這短短的三個字記不住,但是往來賬目成千上萬卻一點也不出差錯,莫非天生便有經商的天賦?”

  先前那人大笑道:“誰特麼天生就願意經商?商人低賤,若不是討口飯吃,寧願做一農夫!”

  另一人揶揄道:“得了吧,於老哥您每年十幾萬貫進項,還討口飯吃?跟您一比,我們都快趕上叫花子了。”

  那於老哥唏噓道:“幸虧現如今天子聖明,身邊更多是賢臣良將,對待商賈亦是並不苛刻,吏治也是清明。否則單說這房相二公子的……品鑑會是吧?對,品鑑會……便不知要遭到多少御史彈劾。”

  旁邊又有人笑道:“得了吧,那房二害怕什麼御史彈劾?治書侍御史都被他打了,也沒見著把他怎麼滴。”

  於老哥也笑道:“確實如此,那房二就是個棒槌,誰惹他就跟誰急,依我看,便是陛下也不稀得搭理他……不過他此次究竟是得了什麼寶貝,還要召集天下豪族商賈一起赴會?”

  “說是品鑑會,無非就是拿個寶貝出來,大家瞅瞅看看,若是有人中意,便可出價買下,若有多人同時欲得,便價高者得。”

  “卻不知是什麼寶貝?”

  “誰知道呢?那請柬做得倒是精緻,卻是語焉不詳,只說得了一件曠世奇寶,也沒說到底是什麼玩意……”

  “管他什麼玩意?人家好歹是房相的公子,請柬都送來了,怎麼的也得給房相一個面子。”

  “正是如此,否則這大冷天兒的,誰閒的去看什麼寶貝?”

  幾人說說笑笑,與李二陛下擦肩而過,渾不知路邊這位富態的中年人,便是當今陛下。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54
第79章  刨冰捕魚的少年

  李二陛下嘴角勾起,心情大好。

  對於李二陛下來說,“天子聖明,身邊更多是賢臣良將……”這句話,比之任何史書上的讚揚都要來的爽快。

  這是來自民間的聲音!

  大唐歷來無因言獲罪之說,若不是由衷之言,絕對不能這麼說。

  當皇帝圖個啥?

  活著的時候手執乾坤指點江山,死了之後青史留名、萬世流芳!

  好或者不好,不是史書上那幾個乾巴巴的文字,而是老百姓的口碑!

  老百姓的心裡有桿秤,誰好誰壞,心明眼亮!

  李二陛下心情大爽,回頭問李君羨道:“房二那個混賬又搞什麼名堂?”

  此地雖非長安,“百騎”的耳目難免閉塞,可唯恐因為雪災導致民變,這一段時間“百騎”擴大了偵緝範圍,商賈雲集的新豐更是重中之重。

  聽得陛下詢問,李君羨立即答道:“據說房家二郎偶然得了一件曠世珍寶,廣撒請柬,邀請關中世家、朝中重臣、富商巨賈一同赴房家灣品鑑,幾位親王殿下也曾受到請柬……”

  李二皺眉問道:“房家灣?此是何處?”

  當了十幾年皇帝,李二陛下居然不知道關中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李君羨笑道:“房家食封便在這驪山之上,多是山石坡地,山腳下有一處河灣,原本無名,房家二郎前些時日來了興致,取名為房家灣。陛下知道,房相從不關心家中瑣事,房夫人對房二郎百般寵愛,自是由得他胡來。”

  李二陛下搖頭失笑,心底卻是唏噓,不禁想起當初大封功臣,因關中地狹人多,房玄齡主動要求敕封山地之事,暗暗感動。

  便笑道:“不如咱們也去湊個熱鬧如何?”

  李君羨為難道:“陛下,此刻那房家灣必然客似雲來,難免糟亂,怕是不妥……”

  開什麼玩笑,如此雜亂之地,陛下怎可涉險?萬一有那居心叵測之徒趁亂暴起,讓陛下有了損傷,自己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

  李二陛下卻笑道:“你呀你呀,年紀越大膽子越小,當年竇建德與王世充三十萬大軍陳兵虎牢關下,某親率三千騎衝陣,不也殺他個落花流水? ”

  李君羨到底是戰將,被李二陛下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施禮道:“陛下威武,臣便陪著陛下走這一遭,若有屑小之徒敢犯陛下虎威,臣肋下寶劍也可出鞘飲血!”

  李二陛下很是開懷,哈哈大笑。

  當即,為避人耳目,李二陛下命李君羨和王德與他同乘一車,讓一個“百騎”精銳趕車,化妝成普通人的“百騎”暗中保護,向城北的驪山進發。

  

  馬車路過河道的時候,不遠處有兩人正在冰面上刨冰,碎冰四濺。

  看身形,應是一男一女,男穿黑,女著白,男的身姿挺拔,女兒纖細苗條。

  “是有官署之人在藏冰麼?”李二陛下問道。

  藏冰乃傳統歲時風俗。亦稱“窖冰”。

  北方夏日暑熱,冬日結冰,故有於冬季藏納冰塊於冰窖以供來夏使用的風習。此俗起源甚早,《詩經》中即有記載,且多行於宮廷、官府。“《周禮》有冰人,掌斬冰,淇凌。注云:凌,冰室也。其事始於此。“

  古代有專門管理此事的官吏,並建有窖冰的“冰井”。

  每到冬月三九、四九天,即有伐冰、藏冰之舉,頗屬盛事。

  次年夏令時取出,宮廷頒賜臣下,民間亦市賣。此俗為古代政令重要的一項。



  “頒冰也者,分冰以大夫也。”

  “頒冰”從入伏一直持續到立秋,賜冰多少因品級不同而各有差等。

  李君羨嘴角一抽:“陛下,那是房家二郎……”

  李二陛下微微掀開車簾,定睛一看,一張黑臉,帶著個貂皮帽子,渾身上下裹得像個狗熊一樣嚴實,可不就是房俊?

  “這貨在幹嘛?”李二陛下很是好奇,這天寒地凍的,刨冰玩?

  不是召開什麼品鑑會麼,把人都請家裡去了,自己倒跑出來玩?

  真是不著調啊……

  房二手裡那這個“冰穿子”,兩手攥著把手,像打夯一樣上下用力鑿冰。

  那“冰穿子”是用小碗口粗的一段木頭做的。一頭修理尖狀,再插上鐵做的鑽頭;另一頭在上面鑿個鐵鍬把粗細的眼,插進個半米長的木棍,作為把手。

  鑿的時候,房俊沒有一下子在一處把冰鑿透,而是鑿出一個一尺左右的圓圈,每隔一寸遠近鑿一個深坑,當鑿到只有一寸多厚的時候,才把冰穿子倒過來用力在窟窿中心往下一砸,冰面立即被砸下一個碗口粗的透水窟窿。

  這時房俊敏捷的倒退幾步,一個碗口粗的水柱從砸開的冰窟窿噴出來。等到那股水柱落地,方才見到那麼許多魚蝦及蛤蟆等水下生物隨著水柱湧了出來,在冰面上歡快的蹦躂,只是天寒地凍,那魚蝦蹦達一會就凍成冰棍。

  旁邊那個雪白狐裘的少女喜笑顏開的拎著木桶,小跑過去撿起凍僵的漁獲,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銀鈴一般悅耳動聽。

  房俊卻是在水柱噴出後,再把所有的冰窟窿砸透,形成一個大冰洞。然後先用一個奇形怪狀的抄網把水中的冰都撈出來,再將抄網伸到冰窟窿裡捕撈。先是用力將抄網朝著一個方向轉,轉幾圈後,猛然朝返方向轉,再猛地將抄網提起,那抄網里便網了幾條大魚。

  李二陛下看得饒有興致,這捕魚也太容易了吧?

  那少女歡呼一聲,步履歡快的小跑過去,驚訝道:“這幾條魚這麼大呀!”

  房俊一臉得意:“厲害吧?論起刨冰捕魚,整個大唐某說是第二,那就無人敢認第一!”

  少女柔聲誇讚:“二郎最厲害了!”

  房俊哈哈一笑:“趕緊撿魚,之撿大的,小的丟回冰窟窿裡。”

  遠遠觀看的李二不解,那少女也是不解,問道:“為何如此麻煩?”

  房俊俯身將抄網裡的大魚撿到木桶裡,一邊忙活一邊說道:“你看這些小魚,沒多少肉,也不好吃,可是在河裡養一年,便能產卵繁殖,子孫綿延。現在若是將它隨意丟棄任憑凍死,來年可是少了許多條魚?那麼來年的來年呢?所以啊,現在你丟棄一條魚,就等於將來大唐少了千千萬萬條魚……”

  這下不僅那少女有點懵,就連李二陛下和李君羨、王德也有些啼笑皆非。

  這都什麼歪理?

  他們都以為這是房俊在逗那少女,卻不知房俊的心裡的確是如此想法。

  沒有在二十一世紀生存過的人,永遠都無法想像自然資源枯竭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保護自然資源人人有責,要從一條小魚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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