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588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0:57
第80章   品鑑會(上)

少男黝黑樸實,少女白皙秀麗,兩人說著話兒,忙碌的撿拾漁獲,不時將小魚拋回冰窟窿裡,野趣橫生,氣氛融洽,怡然自得。

  李二陛下撇撇嘴,心情不咋地。

  這小子將來可是某的女婿,跟著別的女人打情罵俏的,算怎麼回事兒?怕是任何一個老丈人見到此種場面,對不會太開心。

  偏偏還發作不得,因為那個秀麗嫵媚的少女——武氏,還是李二陛下親自賜給房俊的……

  李君羨時刻留意著李二陛下的臉色,見到陛下臉上陰雲密布,心中頓時一跳:房二郎,自求多福吧。

  這時李二陛下挑開車簾,對著遠處的房俊招招手:“過來。”

  房俊和武媚娘早就注意到停在不遠處的馬車,不過見其式樣普通,以為是接到請柬去參加品鑑會的商賈,也就沒太在意,自顧自的捕魚為樂。

  車中人挑開車簾喊了一聲,房俊疑惑的抬頭,心說這什麼人,忒沒禮貌,我是小貓小狗啊,你說過去就過去?

  抬頭這麼一看,有些面熟……

  武媚娘卻是“噗通”跪在冰面上,口中嬌呼:“民女見過陛下……”

  房俊有些傻眼,還真是李二陛下?

  皇帝老子不都是成天呆在籠子一樣的深宮大內,想要出來一趟都得捂著臉躲著御史言官的口水嗎?這位怎麼悄沒聲息的就出來了?

  李二陛下見到房俊發楞,愈發不爽,喝道:“聾子還是傻子?還不給某過來!”

  房俊趕緊放下裝魚的木桶,小碎步跑過去,冰面太滑,一不留神就是一個趔趄,要是在陛下面前摔個屁墩兒,那可就丟人了……

  小心翼翼跑到馬車前,房俊腆著臉問道:“陛下,您咋來了?”然後從車簾縫隙見到裡邊的李君羨還有一個老太監,頓時臉拉得老長,瞪著李君羨叫道:“李將軍戍衛宮禁,保護陛下安全乃是天大之事,怎可縱容陛下微服出宮?可知道一旦有個萬一,將會造成多大的影響?某必彈劾你!”

  李君羨摸摸鼻子,哭笑不得。

  這個房俊真是膽大包天,連陛下都敢揶揄?

  另一邊,李二陛下老早就黑了臉,怒吒道:“閉嘴!”

  房俊低眉順眼道:“草民,遵旨。”

  李二陛下差點氣壞了,這個混蛋玩意,估計是怕某呵斥於他,居然敢拿某微服出宮一事堵住某的嘴,簡直豈有此理!

  “某命汝在莊田裡反思己過,汝不趁機讀書明理,居然嬉戲遊玩,簡直胡鬧!”

  “草民有罪……”房俊被李二陛下當面呵斥,卻是一點也不慌,說道:“某今日讀了一本書,說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微服出宮,身邊禁衛稀少,恐不是君子所為……”

  你再罵我,我就把你微服的事兒抖出去,就不信滿朝御史言官不打著雞血的上書彈劾你,尤其是魏徵那個老兒,煩不死你……

  李君羨和王德互視一眼,默聲不言,心裡均是好笑。

  這個房二還真是個棒槌,連陛下都敢威脅。

  李二陛下大怒,尚未發作,房俊已笑呵呵說道:“陛下怕是聽說了草民弄的這個品鑑會之事吧?即已到了此處,何不移駕到草民的莊園裡,品鑑一番曠世奇珍?”

  李二陛下也知道這棒槌怕是不好壓制,聞言便順著他的話頭說道:“果真有寶貝?”

  房俊煞有介事的點頭:“曠世奇珍,千年難遇的寶貝!”

  李二陛下微微頜首:“那就頭前帶路吧,


某倒是想去瞧瞧。”
  房俊笑道:“遵旨!陛下好口福,莊子上早上剛宰了一隻羊,上好的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還有這新鮮鱸魚切成魚膾,佐以菜蔬,輔以烈酒,人間第一等的美味,待會兒陛下賞臉,留在莊子上吃一頓火鍋!”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斜睨了房俊一眼,這個混賬著實可惡,呵斥你幾句便叫囂著要彈劾某,不找你麻煩那就美酒佳餚招待,也太現實了,房玄齡乃清正君子,怎么生出這麼個玩意兒……

  房俊拎著木桶,武媚娘跟在身後,隨著馬車走回莊子。

  

  莊子正門口停了幾十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堵了個水洩不通。

  李二陛下譏諷了一句:“倒是搞得好大場面。”

  房俊也不搭言,領著車夫繞過正門,從莊子的側門入內。李二陛下身份太過尊貴,一旦當眾露面,必然引起喧囂,這品鑑會怕是也開不成了。

  到了一處軒廳的後堂,房俊說道:“陛下,請。”

  李二陛下安坐不動,李君羨敏捷的跳下馬車,四處打量一眼,沒見可疑之處,便快步進入後堂仔仔細細查看一番,好半晌才出來,躬身道:“陛下, 請。”

  李二陛下嗯了一聲,這才下了馬車,施施然進了後堂。

  王德和李君羨緊隨入內。

  武媚娘早已告退,房俊拽過一個僕人吩咐幾句,便也進入後堂。

  進了屋子,發現李二陛下已經毫不客氣的端坐榻上,李君羨和王德分立左右。

  李二陛下開門見山:“是何寶貝?拿來予某觀之。”

  房俊陪笑道:“陛下稍等,那寶貝已經在前廳等待展出,若是此時拿過來,怕是不妥。待會兒自是請陛下看個仔細。”

  李二陛下一臉不悅,卻也未曾惱怒。

  房俊不僅感嘆,還是這個時代好哇,身為九五至尊,也能體諒他人,非是明清帝王可比。這要是放在明清兩朝,你敢說這樣的話?讓皇帝老子等?

  分分鐘咔嚓了你……

  前廳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李二陛下皺眉不悅,瞪了房俊一眼。

  房俊也不在意,起身在牆壁上鼓搗幾下,便取出一塊青磚,回頭對李二陛下說道:“陛下,由此可見前廳情形。”

  李二陛下好奇心大起,走過去一看,卻是牆壁上被鑿下一塊牆磚,平時放在那裡看不出端倪,一旦取下,便成了一個孔洞,前廳情形一目了然。

  李二陛下把頭湊到孔洞前,凝神觀望。

  不看則已,這一看,頓時大吃一驚!整張英武的臉龐滿是震驚之色,微微張開嘴巴,顯得極度不可置信!

  完全被眼前的事物驚呆了!

  李君羨和王德同時嚇了一跳,是什麼東西能令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李二陛下如此失態?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00
第81章  品鑑會(中)

  房家二郎的名氣,在現如今的關中即便算不上家喻戶曉,也算得上名揚四方。長安城權貴勳戚多如狗,但是敢像房俊這樣逮住一個王爺也敢揍的,絕對不多見。

  有人說他傻,有人說他憨,也有人說他棒槌……

  但是不管怎麼說,都對他很怵頭就是了。

  所以當房俊光撒請柬,邀請長安權貴富賈參加這個所謂的品鑑會,不論是不以為然還是極度反感,卻很少有人公開表示不給房俊面子,哪怕真的有事脫不開身,也會遣一個得力臂助前去赴會。

  世間事就是這麼奇怪,大夥可以不賣房玄齡的面子,卻不敢不賣房俊的面子。

  房玄齡是君子,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只要自己奉公守法,什麼事兒都不會有。但是房俊不同,這貨就是個棒槌,得罪了他,那可就得出大事兒了……

  萬一這貨記恨在心,趁哪一個機會攔住自己揍一頓,跟誰說理去?

  因此,房俊的這次品鑑會,當真是名流匯聚、豪商齊至,居然成了近年來不多見的盛事,倒是叫人有些啼笑皆非,齊齊無語。

  吳王李恪赴任在即,卻依舊撥冗前來,給房俊撐腰。

  他這一到場,眾人便品出一些不同的味道來。

  朝中的那點道道,在明眼人看來,絕不糢糊。

  魏王李泰身後站著江南豪族,最近更有關隴世家的一部分獻器投誠,失望一時無兩;而關隴世家的主流,則堅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李承乾;現如今吳王李恪同房俊打得火熱,是否代表了一直以來保持中立、以房玄齡和李績為首的山東世家,已經倒向了吳王李恪?

  但凡有些眼力的,都看出朝局依然暗中激盪,必有變化發生。

  李恪微笑著走下馬車的時候,見到有人敬而遠之,有人阿諛奉承,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心下自是了然。

  敬而遠之者無欲無求,阿諛奉承者熱衷名利,唯恐避之不及者,自然便是對頭了。

  李恪身份高貴,自是不與眾人在門口處寒暄,略微一抱拳,說了兩句場面話,便抬腳往莊子裡走。

  便在此時,一隊豪華至極的馬車行至門前,勒馬站定。

  腰腹闊大、笑容可掬的李泰從馬車上被僕人攙扶著走下,徑自來到李恪面前。

  “三哥臨別在即,也有興致陪著房二那小子胡鬧?”

  李泰站在李恪面前,白胖的臉上似笑非笑。

  “四弟不是也來了?”

  李恪微笑回答,滿面春風,豐神俊朗。

  李泰暗罵一聲,他最是嫉妒李恪的相貌,這時被李恪在人前比了下去,心中自是惱火,卻又不便發作。

  “吾與那房二有些誤會,今日藉此機會,與房二冰釋前嫌,化干戈為玉帛,正巧三哥也在,不如給弟弟做個見證如何?”李泰說道。

  李恪微一皺眉,你被房二狠狠的削了臉面,對如此大度的捂手言和?

  鬼才信你!

  面上卻是一副欣然模樣:“固所願也!”

  兩兄弟相視而笑,把臂進入莊子。

  看得圍觀者一頭霧水:這兩人感情這麼好?

  李泰卻是有苦自己知,若是依著他的脾氣,宰了房俊的心思都有,還會親自上門求和?

  但是今日左思右想,一個念頭不可遏止的浮上腦海,令他不寒而栗、如坐針氈。

  房俊這小子什麼脾性,沒人比李泰更清楚,那就是個夯貨、棒槌、毫無機心……

  這樣一個人,能想得出“勒石記功”那樣的妙計?

  打死李泰也不信。



  那麼問題就來了,到底是誰想出的這個計策,卻偏偏要通過房俊指點給李恪?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場掩人耳目的好戲?

  李泰不得不想到房俊身後的房玄齡,再延伸到房玄齡身後的山東世家。

  關隴世家是最早靠向李二陛下的,“玄武門之變”更是出了大力,一舉將李二陛下推向至高無上的寶座,獲得的政治回報自然也是極其豐厚。

  山東世家卻是棋差一招,將寶押在隱太子李建成身上,最終大敗虧輸,血本無歸。

  所以,貞觀前十年,是關隴世家的十年,山東世家偃旗息鼓,異常低調,生怕惹惱了李二陛下,招致滅頂之災。

  現在時局穩定,這些老古董又要冒出頭來搞風搞雨了嗎?

  李泰是真的害怕,山東世家的實力深不可測,一旦跟李恪站在一起,絕對會是自己謀奪大位的最大阻力。

  所以今日他才會親至,來向房俊身後的人釋放一個信號。

  

  房家的莊子不大,但是前廳卻異常寬敞。

  廳中沒有擺設尋常可見的坐塌,而是一趟一趟整齊的放置著胡凳,沒有案幾,所以廳裡很坐很多人。

  李恪和李泰到達的時候,廳裡已有不少先到者,見到兩位親王殿下,趕緊起身施禮。

  李恪笑著說了幾句,同李泰坐到最前排。

  一個年輕的房府僕人主持這次的品鑑會,正主兒房家卻是踪影不見。

  便有人不滿的叫道:“那房二著實無禮,吾等應邀前來,他卻臉面都不露,實在過分!”

  有人便一同鼓譟。

  李泰撇撇嘴,心裡頗為不屑,若是房二在此,你敢如此說話?大嘴巴抽你……

  他突然覺得,房二這貨兇名在外,雖是聲名狼藉,但人人害怕皆不敢惹,何嘗不是一種暢快?而自己貴為親王,卻要整日里帶著面具,曲意奉承,著實憋屈。

  那房府僕人雖是年輕,氣度卻是不凡,並不因現場鼓譟而驚慌失措,從容笑道:“二郎身負要事,已經前往宮中,今日之會有小的主持,諸位貴人勿怪。話說回來,此次品鑑會,品鑑的乃是稀世珍寶,二郎在與不在,倒是次要。”

  眾人一聽房俊居然去了宮裡,不僅心里奇怪,那貨不是被陛下嚴令不得回長安嗎?何事又被陛下召回?

  莫非,便是為了這件所謂的稀世珍寶?

  有人說道:“那珍寶現在何處,何不快些拿出來,讓吾等一觀?”

  房府那僕人自是房四海,這小子前幾日剛被房俊任命為“玻璃商會”的負責人,正是躊躇滿誌之時,居然毫不怯場,當下便道:“諸位即是心急,在下也不賣關子,來人,把寶物請上來!”

  便聽得有人在偏廳應了一聲,不知為何卻把窗子上的布簾放下,大廳之中頓時光線一暗。

  唯獨房四海所在之處,光線明媚。

  如此一來,光線自是將房四海照得清清楚楚。

  眾人正自奇怪,便見到兩個僕人抬著一個精緻的木箱,輕手輕腳的走到房四海身前,將木箱輕輕放在地上。

  房四海伸手打開木箱的蓋子,從中取出一物。

  人皆有好奇之心,眾人都伸長了脖子,看看這個被房二吹噓得不著邊兒的寶貝到底是何物,就連李恪與李泰也不能例外。

  但見房四海珍而重之的將手中之物放到面前一個高腿案几上,是一個小一點的木匣。

  房四海輕輕揭開木匣的蓋子,探手進去。

  眾人皆屏住呼吸,眼見一瞬不瞬的看著,如此層層保護,會是何等珍寶?

  大廳裡鴉雀無聲。

  房四海板著臉,強忍著笑,打開木匣,從裡邊拿出一個——木匣。

  沒錯,還是木匣……

  眾人都有些呆滯,傻傻的看著這個又小了一號的木匣,呆呆的定了片刻,暴起一陣噓聲。

  “耍人很好玩嗎?”

  “就是,搞什麼鬼呀,左一個木匣右一個木匣,究竟想要幹什麼?”

  “太過分了!”

  “我就說房二那傢伙不著調,看看吧,說沒說錯?”

  ……

  大廳裡喧嘩四起,眾人紛紛不滿。

  房四海理都不理,依舊輕手輕腳的將這個小匣子打開。

  一抹明潤的光澤從匣子裡透出來。

  還在罵罵咧咧的眾人頓時住嘴,凝神看去。

  但見房四海雙手將匣中一物輕輕捧出,頓時引起驚呼一片。

  此物大概有半尺長,拳頭粗細,成三棱形,通體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居然是完全透明的!

  在場諸人任意一個都是見多識廣之輩,李泰和李恪更是生於皇家,奇珍異寶見過不知凡幾,卻從未見過如此通透晶瑩之物。

  有人驚問到:“此乃水晶否?”

  房四海微笑搖頭。

  “莫非是琉璃?”

  “笑話,哪裡有琉璃如此晶瑩剔透,宛若冰玉?”

  李泰也忍不住問道:“可否讓本王仔細一觀?”

  房四海微笑搖頭:“魏王殿下且稍後片刻,若是只是這晶瑩似玉、通透無暇,也稱不得稀世珍寶。此物尚有一奪天地玄機的神奇之處,讓小的給王爺展示一下。”

  說著,他手捧奇珍,微微側身,讓陽光從他左前方斜上四十五度照射過來,穿透手中奇珍。

  奇景忽現!

  只見一道繽紛絢麗的七色虹霓,自那奇珍之上照射而出,透射在房四海身後的牆壁上。

  七彩繽紛,絢麗奇壯,雲銷雨霽,彩練橫空!

  “系裡咣當”

  大廳裡一陣胡凳倒地的聲音響成一片,眾人震驚欲絕,紛紛下意識的起身,瞪圓了眼睛看著那道橫空出世的七彩虹霓,長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便是兩位王爺涵養頗深,沒有驚訝起身,卻也被眼前異景震驚得目瞪口呆!

  額滴個天爺!

  這這這……這簡直是神蹟啊!

  此寶莫非是玉帝所用的天庭神器,專職召喚彩虹之物?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02
第82章   品鑑會(下)

  李二陛下透過牆壁上的孔洞,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而且由於角度原因,他看得更清楚,清楚到甚至看得清耀眼的陽光照射在那一方珍寶之上,變幻成一道七彩虹霓在虛空中穿過……

  毫不意外,李二陛下也被狠狠的震了一下。

  能夠召喚彩虹的寶貝?

  神器啊……

  好半天,李二陛下才回過神來,霍然回頭,盯著房俊說道:“此物從何而來?”

  磚窯裡燒出來的……房俊心想。

  當然不能這麼說,說了就不值錢了,可是托詞也不好想,怎麼說都有漏洞,只好胡謅。

  “前幾日某於渭水之中捕魚,從河中無意撈取此物。”

  反正就是說瞎話,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愛信不信,不信我也沒辦法……

  李二陛下自然不信,怒哼一聲,說道:“將此寶進獻入宮。”

  “啥?”

  房俊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不可置信的看著李二陛下。

  “即是撿來的,自是無主之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是無主之物,那就是朕的!”

  李二陛下一臉霸氣的說道。

  房俊差點罵娘,你丫的也太霸道了吧?

  他就從沒想過,李二陛下會見獵心喜,想要將此物據為己有。

  也難怪,一則他仍舊是個現代人的思維,潛意識裡認為就算巧取豪奪也要有個限度吧?再則他壓根兒就沒當這玩意是個寶貝,所以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

  此時,前廳的聲音陡然增大。

  “某乃天水張曄,敢問這位小哥,此物可否轉讓?若是有意,價錢不在話下!”

  “對對對,如果賣的話,開個價!”

  “某乃是盧國公府上管事,與你房家歷來交好,若是賣可不能賣給人!”

  眾人一起鼓譟,都被這神器至寶給震驚了,紛紛出言欲買此物,雖然知道這等寶貝尋常人是絕對不會賣的,但是房府有個棒槌啊,棒槌的想法正常人哪裡能想得到,萬一他就願意賣呢?

  “兩千貫!”

  一聲霸氣的聲音響起,眾人一驚,心說這誰呀,這麼大手筆,土豪啊?

  待到轉頭一看,頓時服氣了,人家真是土豪的,堂堂的魏王殿下……

  李泰緩緩說道:“只要貴府願意轉讓,本王即刻遣人將兩千貫送來!”

  房四海有些為難,說道:“轉讓的話,倒也不是不可……”

  此言一出,眾人大喜之餘,心裡紛紛大罵。

  房二啊房二,果然是個棒槌,如此奪天地造化的寶物,那是能用錢來衡量的麼?真特麼是個傻子……

  卻聽房四海慢悠悠續道:“不過二郎走時有言,誰想得到此寶貝,低價不得低於三千貫……”

  當即便有人喊道:“某出三千貫!”

  李泰臉色黑如鍋底,誰這麼不給自己面子?扭頭去看,發現居然是長孫無忌的次子長孫渙,心裡更是不爽。不支持自己登上儲位也就罷了,連個物件兒也跟本王搶,那位舅舅為啥就這麼不待見自己?

  那長孫渙見李泰看過去,居然還擠眉弄眼,一臉得瑟,極盡挑釁之能事,差點把李泰氣炸了。

  李泰不理長孫渙,朗聲喊道:“五千貫!”

  話音未落,便聽得長孫渙又喊道:“七千貫!”

  大廳裡落針可聞,都看出長孫渙這是跟李泰別上苗頭了,全都閉口不言,置身事外。

  在場諸人皆是權貴豪富,能拿得出萬貫家財的不在少數,


願意為了這件神器一擲千金的更是大有人在,但沒人傻乎乎會在這個時候貿然插入長孫渙和李泰的爭鬥之中。
  長孫渙乃是長孫家次子,一向放蕩不羈、任意妄為,在家中不得長輩歡心,更無甚話語權,他根本拿不出七千貫巨資。但此刻卻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與魏王李泰叫板,哪裡來的底氣?

  不得不讓人多想,難不成是得了長孫無忌的授意,故意如此?

  李泰氣得白臉發青,卻有些進退不得。

  他本有心將此寶物買來獻於父皇,以父皇崇尚天道的性格,必是異常歡喜。他也不是拿不出萬八千貫,但如此高價購得此物,必然惹來御史彈劾,弄不好更會惹得父皇不滿,豈非事與願違?

  可若是臨陣脫卻,又丟不起那個人。

  正糾結猶豫之時,忽聽身後不遠處有人高聲說道:“一萬貫!”

  李泰回頭一看,頓時大喜,卻是杜家嫡子杜懷恭,便長出一口氣,笑呵呵的看著杜懷恭與長孫渙爭鬥。

  杜家與自己同氣連枝,又是家資巨豐,由他出面自是再好不過。

  杜懷恭得意洋洋的看著長孫渙。

  

  後堂裡,李二陛下一臉不悅。

  這些個敗家玩意,如此胡鬧,就不怕家中長輩責罰?

  便斜睨著房俊,說道:“怎麼,不願意?”

  房俊心中不滿,願意?誰特麼能願意?他實是想不到李二陛下居然也有如此霸道蠻橫的一面。

  心裡不願意,可是嘴上不敢說,還好這玩意有的是……

  便道:“即是陛下喜愛,那便是草民的榮幸,稍後自會再給陛下送一個……”

  話沒說完,差點反手給自己一個嘴巴,說禿嚕嘴了……

  李二陛下何許人也?頓時聽出房俊言中之意,奇道:“莫非此物不止一個?”

  房俊趕緊補救:“天賜萬物,皆一陰一陽,正反相輔。此物即是奪天地造化孕育而成,自是也不例外……”

  李二陛下猶自疑惑,卻也挑不出這番話的毛病,只好點點頭。

  房俊卻是心裡一動,走到門口,叫過來一個僕人,低聲囑咐一番。

  

  前廳。

  長孫渙面色不愉,因為杜懷恭半路劫殺很是不滿,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加價。

  此時那房四海被僕人叫過去耳語幾句,然後再次回到前台,朗聲說道:“此物本乃天賜之寶,有陰陽之分,此件為陰,另一半為陽,已被吾家二郎鮮于陛下,收入大內之中……”

  此言一出,眾皆震驚。

  如此神器,居然有兩件?

  按說,天底下獨一份兒跟無獨有偶那是截然不同的,身價自然就會削弱一些。

  可是有陰陽之分,那就說明乃是一對兒,而另一個已經在陛下手裡,自己若是得到這一件,再送予陛下,讓陛下湊齊這一對兒神器,豈不是龍顏大悅?

  長孫渙反應最快,當即大大咧咧的說道:“兩萬貫!”

  “嘶——”

  大廳裡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好似集體牙疼……

  雖然都知道此物能討好陛下,但也太多了吧?

  然而未等他們緩過神,便聽得杜懷恭緊跟著說道:“三萬貫!”

  這下牙不疼了,眾人也終於認定,長孫家同杜家這是要開戰啊!

  杜懷恭也不淡定了,三萬貫?

  貞觀年間,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鄉里,斗米不過三四錢,即便偶遇災年,至多也不過五六錢。

  一貫錢一千文,按每斗米四錢計算一貫錢可買米二百五十鬥。

  一斗差不多三十斤,一貫錢可以買米七千五百斤。

  三萬貫呢?

  兩萬萬斤糧食……

  換算到後世的米價,這三萬貫大致相當於五個億!

  要知道,在貞觀年間,大唐一年入庫的稅賦也不過兩千萬貫!

  杜懷恭心底猶豫,不知應不應該繼續加價。

  偷偷拿眼去看李泰,卻見到李泰微微頜首。

  杜懷恭頓時精神一振,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大喊道:“四萬貫!”

  也不怪他激動,放眼天下,誰能有如此一擲萬金的豪氣?毋庸置疑,不消多時,他杜懷恭的名字便將傳遍天下成為一時美談,甚至青史留名也未嘗沒有可能!

  李泰卻差點氣得吐血,心里大罵這個蠢貨,那長孫渙已是強弩之末,只需稍微加一點便可將其的底氣徹底擊潰,用得著一張嘴就是一萬貫一萬貫的加?

  果不其然,長孫渙無奈的嘆口氣,聳聳肩,蔫頭耷腦的坐迴座位。

  廳中諸人都傻眼了,四萬貫?

  能買下整個新豐縣城了都……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04
第83章  貢茶

且不說喧鬧紛紛的前廳。

  後堂之內,李二陛下面色詭異,盯著房俊不言語。

  他實是沒有料到,自己向其索取了一個神器寶物,滿以為能讓這貨肉痛一下,誰知一轉眼就把另一個寶物翻著翻兒的賣出去了,一點沒虧著……

  這夯貨腦瓜子啥時候這麼靈光了?

  李二陛下看著房俊那張模樣周正的黑臉,驚疑不定。

  王德與李君羨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他倆沒有見到那“召喚七色彩虹”的神奇場景,只是聽到前廳一萬貫、兩萬貫、三萬貫的往上飆升,不由大為驚奇,到底是何等寶物,能值這麼多錢,居然連陛下都開口討要?

  房俊早就喜翻了心兒。

  四萬貫啊!

  厲害了,我滴哥!

  一時起意做出這麼一個三棱鏡,居然賣了這麼多錢?當然,長孫渙那貨功不可沒,這個骨灰級別的“托兒”實在是太給力了!關鍵還是他那身份好使,若不是長孫家的次子身份,李泰如何會一擲萬金的鬥氣?

  念在這貨出了大力,原本說好的五百貫酬勞照付,再加五百貫的獎金好了……

  心情大好,連腳後跟都輕飄飄的。

  如此一來,困擾多時的資金問題徹底解決,心裡的一些構想即刻可以提上日程。

  “陛下,後廚正在準備晚宴,不如先喝點茶水,稍作等待?”

  房俊提議。

  “嗯——”

  李二陛下從鼻子裡嗯了一聲,踱步坐回榻上,神色不豫。

  不知為何,只要這房俊開心,他這心裡就不爽……

  就見不得這楞慫小人得志的樣子!

  房俊顛顛儿的親自去取來開水,拿來一個茶盤,上面時一整套晶瑩如玉的白瓷茶具。

  又從牆邊的櫃子裡捧出一個青瓷罐子,從中抓了一把茶葉分別丟進四個白瓷茶杯,開水沖泡,就給李二陛下端了過來。

  “各位嚐嚐,新制的茶葉,味道特別好……”

  李君羨倒是沒說啥,客客氣氣的道謝。

  王德卻是眉頭微皺,張口慾言,卻又忍住,心道太隨意了啊……

  李二陛下眼睛都瞪圓了!

  尼瑪,小賊好膽!三滾四泡呢?蔥薑蒜羊油呢?更別說什麼玉泉山的水、九嵕山的炭、江南的紅泥小火爐……特麼統統都沒有!

  朕堂堂九五至尊,富有四海、制霸天下,你丫的就這麼混弄朕?

  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眼見李二陛下一張英武剛正的臉膛陰雲密布,頗有山雨欲來的低氣壓,房俊滿頭霧水,不曉得如何又惹到了這位脾氣壞壞的霸王龍?

  見到房俊傻乎乎的看著自己,李二陛下愈發來氣!

  卻聽李君羨在一邊“咦”的一聲,

驚奇的問道:“二郎,此乃何茶?聞著清香撲鼻,沁人心脾,某卻是未見過!”

  房俊心裡感激,知道李君羨這是為他解圍,趕緊說道:“此茶名為龍井,產自杭州靈隱寺,經由獨特秘法製作,冠絕天下諸茶,深得自然之味,陛下,不妨常常看?”

  李二陛下倒是未曾多想,自然被轉移目光,看向茶碗裡的茶水。

  但見原本捲曲成條的茶葉被沸水一燙,已是舒展開來,芽芽直立,湯色嫩綠清洌,幽香四溢,尤其那茶葉,一芽一葉,宛如一旗一槍,豎立於青綠的茶水之中,煞是好看。

  李二陛下好茶,卻是從未見過如此清澈醇香之茶,當下便端起茶杯。

  王德大急,連忙阻止:“陛下……”

  自是唯恐茶水之中有何不妥之處。

  李二陛下淡淡道:“無妨。”

  湊到唇邊,輕呷一口。

  茶水入喉,口感香郁醇厚,而且味蕾有一種“滑溜溜”的獨特質感,一股清雅甜味兒明明白白彌潤咽喉,甘香如蘭,幽而不洌。

  李二陛下輕贊一聲:“好茶!”

  卻是頭一回知道,原來茶葉如此清飲,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佐料相輔,居然更顯自然淳樸之香味。

  以往那幾十年的茶水,算是白喝了!

  李二陛下回頭對王德說道:“回宮之後,給杭州地方行文,命其將此茶列為貢品,不得流入民間。”

  王德應道:“諾!”

  悄悄看了看房俊,心說你就跟陛下擰巴著來吧,看看,這就是下場……

  陛下雖然脾氣剛烈,但絕對不是霸道之人,甚少嚴令某種貢品不得流入民間。如此一來,這龍井茶只專供禁宮大內,你想喝怕是也喝不到了。

  可令他詫異的是,房俊並無異色,反而俯身拜倒,口中呼道:“此茶得蒙陛下喜愛,實是草民的榮幸!”

  王德有點懵,這是怎麼回事?

  李二陛下也很是奇怪,問道:“某乃是行文杭州地方,與你何干?”

  房俊說道:“陛下有所不知,這杭州靈隱寺附近的茶樹連同地皮,都已被草民買下,已在當地官府備案,地契也已發放,所以,這龍井茶實乃草民私人之物。”

  幸好咱有先見之明,連茶樹帶地皮一起都買下來,否則一道聖旨下去,成了御用之物,這千古名茶搞不好就被自己這隻小蝴蝶給扇忽沒了……

  那可就是罪過了。

  王德眼角一跳,心下暗呼厲害,滴水不漏啊!

  轉頭去看陛下,卻發現陛下臉色已經黑如鍋底,處在爆發的邊緣。

  今日前來房家莊園,卻是事事不順,沒來由的惹了一肚子氣!

  這茶若是杭州地方所有,便是列為貢茶不允民間買賣,倒也沒什麼,誰叫天下他李二最大呢?

  可若是已被房俊買下,那性質就不同了。

  李二是明君,他可以將官府財產佔為己用,但不能將私人物品據為己有。

  雖然沒有“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一說,但看上別人家裡啥東西就往自家裡嘩啦,那不是昏君是什麼?

  這事兒,李二說什麼也不能幹。

  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比他更在乎史書上的評價!

  因為他的皇位得來便來路不正、飽受爭議,他更要嚴於律己,向所有人證明,他是個好皇帝,比任何人都能當好這個皇帝,讓全天地下的老百姓都知道,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這個皇帝!

  李二陛下鬱氣難平,恨恨的瞪著房俊好一會兒,才猛地起身,一甩袍袖,大聲說道:“回宮!”

  王德和李君羨趕緊起身,護衛兩側。

  房俊眨眨眼,問道:“飯都做好了,吃完再走啊?”

  李二陛下怒聲道:“不吃!”

  拂袖而去。

  房俊撇撇嘴,真沒風度……

  儘管心裡腹誹,可還是得恭恭敬敬的送到大門外。

  心裡卻在琢磨:趕明兒就給李二多送些茶葉,這一沾了貢茶的邊兒,價格翻個翻兒怕是沒啥問題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08
第84章  不務正業?

  李二陛下氣呼呼的走了,飯都沒吃,房俊自是不會浪費,將給李二陛下準備的火鍋端到屋裡,拉著房全、盧成和房四海,圍了一桌,放懷吃喝。

  起先三人自是不肯,僕人跟主家同桌而食,哪有這個道理?不過架不住房俊連拉帶拽,只好又是感動又是忐忑的坐下。

  席間,房全問道:“二郎,那日你讓我準備一些東西,說是要給耕牛穿什麼鼻環,什麼時候弄?”

  房俊這才想起這碼事兒,都怪這兩天先是聞聽玻璃燒出來了心裡歡喜,又是準備這個品鑑會忙得團團轉,居然給忘了。

  “那玩意容易得很,不過還缺一樣東西,還得等兩天。”

  給牛穿鼻環沒啥難度,但是後世使用酒精給創口消毒,現在沒酒精,那起碼也得整出高度白酒將就著用,否則一旦創口感染,牛命危矣……

  這年頭,耕牛是最重要的生產資料,幾乎沒有之一。

  而且唐朝這酸酒他是在是受夠了,喝酒像吃水果一樣能,誰能受得了?

  必須把蒸餾酒整出來,雖然不敢賣,自己喝也行啊。

  

  一個現代人穿越到古代,最大的倚仗是什麼?

  熟知歷史進程算一個,這樣可以抱大腿,幾乎不存在站隊錯誤的風險。

  另一個,便是海量的知識。

  古代的知識傳播,只能靠書本,傳播範圍相當狹窄。尤其是宋朝之前,因為紙張、印刷等等原因,書籍是貨真價實的奢侈品,原版印刷的書籍數量極少,想要看書,基本靠抄……

  再加上民間傳統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保守思想作祟,寧可把技術帶進棺材,也不會輕易傳授出去,自然知識、科學技術長時間停滯不前,甚至到了“我大清”的時候,出現大幅度的倒退。

  儒家學說宣揚的“重道而不重器”是阻礙科學技術進步的最大絆腳石。

  家有恆產者、頭腦聰慧者全都去讀四書五經、作八股,研究點科學技術反倒成了“奇技淫巧”,被人鄙視,結局自然是被歐洲人拿咱們老祖宗發明的火藥回頭把咱們砸了個稀巴爛……

  而在現代,則完全不同。

  全世界範圍的學術交流、互聯網的興起,諮詢的飛速傳播,讓人們更容易接觸到各種各樣的知識。

  簡單來說,獲得知識的成本大大下降、途徑越來越廣。

  上下五千年、數理化文學,閉門家中坐,可知天下事。

  這對於一個人的知識程度、頭腦見識的培養,無可估量。

  便如同房俊,燒玻璃這種事他根本不會,但是恰好以前聽說過、甚至在網絡上見到過相關的帖子,照葫蘆畫瓢,燒製出來便不是什麼難事。

  試問,如果是一個古代人,你到哪裡去知道這些個步驟、所需的原料?

  別說沒人知道,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翌日清早,房俊將莊子裡的僕役叫上七八個,準備製作肥皂。

  製作玻璃製品,材料已經沒有問題,難在製作工藝以及技術的熟練程度。

  房俊從來沒幹過這個活兒,什麼也不會,只能讓工匠自己去摸索。但他也提了一些意見,比如拿根長管子吹一吹,就能吹出來一個玻璃瓶子……

  相比玻璃製品,肥皂這玩意難在材料上,反倒是製作工藝就容易得多,因為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的肥皂,它都是長方形,做個模子就行了……

  好在經過十幾個僕人堅持不懈的實驗,火鹼終於由純鹼加石灰給配製出來,


而且沒有爆。
  房俊只是知道甘油跟某些強氧化劑反應會變成硝酸甘油,可他並不知道,想要把甘油變成硝酸甘油,那可比把動物油脂製成肥皂難多了……

  然而料想中的硝酸甘油並未出現,卻讓房俊有些患得患失,雖然沒炸死人,但是畢竟少了一件可以攻城拔寨瞬間將城牆炸上天的利器……

  燒玻璃的瓷窯前空地上,支起了一口大鍋,火燒的正旺,鍋裡的豬油已經溫熱。

  房俊指使一個僕役將備好的火鹼倒進去,然後不停的攪拌,鍋里頓時飄出一股古怪的氣味。

  這時候將鍋從火上取下來,攪拌依然不停。

  直到豬油與火鹼完全融合,趁熱加入少量鹽水,這叫鹽析,房俊略懂……

  然後,負責攪拌的那個僕役,被鍋裡的異象震驚了,手指著鍋裡,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得更大,可以塞進一隻雞蛋了。

  ?旁人見他如此神情,自是心裡好奇,朝鍋裡一瞧,才發現那鍋裡已經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立時步了那僕役的後塵,張嘴結舌,目瞪口呆,靜靜的站在當地,要不是胸口急刷起伏證明都是活人的話,肯定會把他們當座一排雕像。

  一些藥膏似的淡黃色物事出現在鍋裡。對於沒有化學知識的唐朝人來說,那就是憑空出現的,簡直是神仙般的本事,太難想像了。

  繼續攪拌,油溫漸漸降下來,淡黃色的硬脂酸鈉冷卻析出,漂浮在溶液上層,用一塊木板刮下來,倒入備好的模子,乾燥成型後,就做成了一塊肥皂。

  鍋裡殘餘的溶解了甘油、食鹽和未作用完的氫氧化鈉,房俊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貌似這些東西不僅能製作硝酸甘油,還能做化肥?

  當然啦,他肯定不會,所以只能倒掉。

  工業廢水是“三廢”之一,但是這廢水例外,原因在於甘油可以保護植物。若是得到甘油保護的植物可以很好的生長在鹽鹼地上,所以不用擔心會造成環境污染。

  肥皂已經壓在模子裡,只待冷卻成型後就算完工,房俊才又想起一事,若是再裡邊加些香料什麼的,是不是就是香皂了?

  撓了撓頭,卻也懶得弄了,下回再說吧……

  其實,他這麼製作出來的肥皂質量很差,肥皂裡依然殘留甘油等雜質,還有少許色素。

  可誰叫整個大唐也沒有同類產品相比呢?

  貨比貨得扔,沒得比,自然就是好東西,不用扔掉……

  房俊掐腰站著,很有成就感,可自己是學農業技術的啊,居然搞起化工,算不算不務正業?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09
第85章   禮物

  院子裡的梅花開得正艷,迎風傲雪,暗香微吐。

  已進臘月,過得幾天便是臘八,新年的氣氛已經漸漸濃郁,杜氏的心裡非但不見多少愉悅,反倒心事重重。

  作為長媳,杜氏很為房家的現狀擔憂。

  看了看捧著書本搖頭晃腦自得其樂的郎君,杜氏微微嘆了口氣。

  今年關中大雪,關中諸縣盡皆受災,朝中官員以及勳戚富戶紛紛捐贈錢糧,以助災民,房家便捐贈不少。

  房玄齡為官清正,少有積蓄,平素府中花銷並不富裕,如今再捐贈出一些,便有些捉襟見肘。杜氏雖不當家,但從府中至今仍未採辦年貨,便可知一二。

  夫君房遺直的那點微薄俸祿更是不濟事,更何況夫君是個敦厚君子,不事生產,整日里還要交朋好友人情往來,所費不菲。府中拮据,杜氏也不好意思去管婆婆討要,這些花費便都是用自己陪嫁田地的產出填補。

  杜氏不是吝嗇之人,但仍免不了心中苦悶。

  眼下府中狀況已是堪憂,何況過得一兩年便要迎娶公主,又是一筆天大的開銷。公主的陪嫁必是豐厚,可那是陪嫁,是公主的私產,不能計入公中的,便如同杜氏的陪嫁一樣。

  臘月十二,便是杜家老祖母的壽辰,杜氏和房遺直要趕回山東賀壽。

  往年也就罷了,隨便拿出點賀禮便能應付過去,清河杜氏雖然只是關中杜氏的旁支,亦是富貴豪奢,自是不會挑剔自家女兒。

  但今年不同,正值老祖母七十七歲“囍壽”,必定大操大辦。

  清河杜氏前如今枝繁葉茂,故交遍天下,其時坐上賓客必是高官鴻儒,若是禮物太輕便,如何拿得出手?

  不但自己同郎君丟人,便是房玄齡的面子也不好看。

  更讓杜氏鬱悶的是,她在這邊滿腔愁苦,郎君卻在另邊廂怡然自樂,心裡頭氣便不打一處來,將手裡繡了一半的牡丹錦帕丟到案几上。

  冷著俏臉說道:“十二便是祖母大壽之日,郎君可有準備?”

  正讀書讀得沉浸其中的房遺直愕然抬頭,茫然問道:“準備什麼?”

  杜氏氣苦,俏臉寒霜:“當然是壽禮!”

  “哦!”房遺直不以為意,低頭又去看書,隨口說道:“都已備好,娘子不必掛心。”

  杜氏奇道:“都備了什麼?”

  這書呆子這些日子不是當值便是窩在家裡看書,何曾見他籌備過賀禮?再說,往年每一次都得自己提醒,郎君才會想起自己娘家親人的壽辰,今年怎麼忽然開了竅?

  這下房遺直眼皮都沒抬,淡然說道:“某自有主張,汝且放心便是。”

  杜氏便明白了,大抵又是一些字畫古籍什麼的“文雅之物”,偏生還不是名家手筆,不值幾個錢,以往郎君就這麼幹過。

  杜氏頓時氣結。

  自己雖是杜氏嫡女,但排行靠後,杜家子嗣繁盛,偏生她又是自幼多病,在娘家時並不受爹娘兄姐待見,都是老祖母將自己養在身畔,多加照顧。成年後又給訓了當朝僕射房玄齡長子這門親事,不知羨煞多少姐妹,暗地裡埋怨老祖母偏心。

  可是如今,老祖母七十七歲“囍壽”,自己卻連一樣拿得出手的賀禮都沒有,這讓那些兄弟姊妹怎麼看自己?

  想到此處,杜氏滿腹委屈,吧噠吧噠掉下眼淚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越哭越是傷心,漸漸的嗚咽起來。

  房遺直起先並未註意,當道察覺不對,才發現妻子居然抽抽噎噎哭得梨花帶雨……

  “娘子,


莫哭,莫哭……這是為何?可是為夫有何錯處?你且道來,為夫給娘子賠罪……”
  房遺直一陣手忙腳亂,卻是越勸越哭。

  他是個書呆子不假,但對於這個嬌滴滴的妻子那是滿心疼愛,更是從未見這個出身名門大家閨秀的妻子如此傷心委屈,不由急的滿頭大汗,手足無措。

  杜氏邊哭邊嗔道:“還不是你?這麼大的人了,一點擔當都沒有,若是不能尋幾件拿得出手的賀禮,你可知娘家人會如何笑話我?反正你是不管的,有書看便行了,往後你就跟你的書過日子吧,別管我了……”

  房遺直大急,頓足道:“你以為我不想買幾件撐臉面的賀禮?可你也知道府裡現在的情況……都怪二郎,整日里惹是生非不說,前些時日更是花了不少錢跑去杭州那邊買地買樹的,要不然也不會如此拮据……”

  杜氏聞言,抹著眼淚,氣呼呼說道:“這話是你這當大哥能說的嗎?要么你就挑起家裡這副擔子,做一個主心骨,要么你就好好教訓二郎,背後埋怨人算什麼?”

  “我……”

  房遺直也有些羞愧,可他自己的性子他自己知道,教訓老二?拉倒吧,那夯貨惹惱了能跟他對著幹,才不會管他是不是大哥……

  只好說道:“娘子且放心,為夫是真的已經備好賀禮……”

  “真的?”

  杜氏猶自不信。

  “真的,豈敢騙娘子?”

  “拿來我看看。”

  杜氏說道。

  “這個……”

  房遺直猶豫了。

  他還沒下決心是不是把拿東西當賀禮呢,這一拿出來,豈不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杜氏小嘴一癟,又哭上了:“就知道你騙我……”

  房遺直哭笑不得,只好說道:“這就拿給你看……”

  正說到此處,忽聞院子裡一陣人聲馬嘶,吵雜不堪。

  未等房遺直出去察看,便有人敲響了房門。

  房遺直整了整衣衫,端坐到榻上,看了看已經擦乾眼淚重又恢復了溫婉端莊的杜氏,這才咳嗽一聲,道:“進來。”

  房門推開,進來的是府中的一個管事,一臉興奮之色。

  “大郎,大娘子……二郎自城外莊子打發人來,說是有幾件物品送給大娘子。”

  “送給我?”

  杜氏愕然。

  唐朝雖然社會風氣開放,但嫂子跟小叔子之間互送禮物,那也不同尋常,難免惹人非議。

  房遺直便一臉不悅,說道:“這個二郎,成何體統?”

  杜氏心裡本也有些不悅,但是想到房俊為了長姐能打上韓王府,想來是個注重親情的性子,不會貿然做出唐突之事,便問道:“到底是何物?”

  管事說道:“小的也不知……”

  房遺直忽然問道:“外面鬧哄哄的怎麼回事?”

  管事興奮說道:“是二郎從莊子送回來的錢貨。”

  “錢貨?”房遺直一頭霧水:“那小子向來會花錢,怎麼還會送錢?”

  管事不知道應該接這話,只好說道:“莊子上的管事便在門外,大郎,您看,要不讓他進來?”

  房遺直擺擺手:“且讓他進來。”

  管事道:“諾。”

  輕輕推出門外。

  一個身材敦實的僕人走進來,正是莊子的管事房全。

  房全是房家的老人了,按輩分是同房玄齡一輩的,房遺直同崔氏一同站起,房遺直說道:“老全叔……”

  房全趕緊躬身施禮:“大郎,大娘子,折煞老僕了……”

  客氣一番,房遺直和杜氏才入座,又給房全讓了座位。

  房全不坐,說道:“二郎前些時日得了一件寶貝,買了不少銀錢,便將大部分送回府裡,充入公中。另外,二郎得知大娘子的老祖母大壽在即,便尋了幾件器物送予大娘子,若是大娘子不嫌棄,可作為賀禮。”

  聽到房家得了寶物賣了錢,房遺直並未在意,隨口問道:“送來多少錢?”

  房全答道:“三萬貫。”

  “三萬……貫?”房遺直目瞪口呆,若不是眼前這位乃是房全,他差點能攆人。

  騙鬼呢?

  杜氏可呆住了,三萬貫?

  房全語氣平靜,可神色之間卻隱有傲然,說道:“一共賣了四萬貫,買家乃是關中杜家。二郎節流了一萬貫,留在莊子裡待開春之後花銷。大娘子,可要看看二郎送您的器物?”

  杜氏有些傻眼,真賣了四萬貫吶?

  忙說道:“好啊……”

  房全便走到門口,讓幾個僕人將禮物拿了進來。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12
第86章  聚會

 以前一直沒查到房遺直妻子的姓氏,隨便瞎編了一個崔氏,昨天才偶然在一個資料上見到是杜氏。本想不改了,嫌麻煩,不過想想,還是改了吧,不知道便算了,知道了不改總覺得心裡不得勁兒……

  

  禮物不多,裝在幾個不大的木匣子裡,但那木匣卻是紫檀所製,花紋華麗,祥雲瑞獸龍鳳呈祥,雕工精湛,即是精緻,一見便知價值不菲。

  這等木匣,所裝應不是凡品。

  一共四個木匣,一字排開擺在崔氏面前的榻上。

  杜氏隨手一一打開,細細一看,頓時眼睛都花了。

  一套茶具、一套碗碟,分別裝在兩個匣子裡,晶瑩如玉、纖薄通透、光澤細膩、精緻華麗……

  這是水晶?

  不對,水晶哪裡有如此通透,簡直透明一般。

  房遺直也傻了眼。

  這是什麼寶貝?

  另外兩個匣子裡,卻是兩個白瓷罐子,杜氏打開蓋子,一陣清淡的幽香頓時撲鼻而來,聞之神清目明沁人肺腑,仔細一看卻是些細小成捲的葉子……茶葉?

  房全說道:“這兩件禮物,是二郎費盡心思得來,任意一件,現時都不可從他處得來,不說價值幾何,但是這份難得,便是送禮的最佳之選。更何況,這兩樣物品拿出去隨意叫價,起碼一千貫起步……”

  何止一千貫?這可比那個賣了四萬貫的三棱鏡難得多了,那三棱鏡二郎只是盞茶功夫便做出來,這兩套玻璃製品卻是十幾個工匠不眠不休七八天才做出來……

  杜氏頓時大喜,一腔憂愁早已不翼而飛,心裡暢想著這等珍品拿回娘家,必將引起轟動,哪個不羨慕嫉妒?真是想不到,那個憨厚的小叔子居然也會如此貼心……

  房遺直卻是鬱悶了,這老二長能耐了啊,從哪兒淘換來這樣的寶貝?

  自己準備的那件賀禮,還要不要送?

  

  “一件能夠召喚七彩虹霓的絕世神器”迅速紅遍關中,當時未曾在現場見證那一神奇時刻的人,紛紛搥胸頓足,不禁心嚮往之。

  當然,能夠讓那“神器”如此聲名大噪的另一個原因,自是它無與倫比的天價。

  四萬貫!

  杜家前來送錢的時候,足足來了二十幾輛馬車!

  當然不可能全都是銅錢,一枚開元通寶4克左右,一千枚為一貫,就重達兩公斤,四萬貫就是八萬公斤,整整八十噸銅錢,讓唐朝那木頭輪子的馬車怎麼拉?

  唐朝缺銅,銅錢的發行量並不大,不足以支撐整個國家的經濟流通。與此同時,金、銀、絹、香料等珍貴之物,便與銅錢一起流通。

  為了容納這筆巨款,房俊特意清空了幾間庫房,而且只留下銅錢,其余貴重物品統統送回長安房府。

  錢雖然是他賺的,但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的。

  在古代,只要子女沒有分家另過,那麼他的財產就是公中的共有財產,而且分家是極其不孝的一個舉動,很是被人鄙視。房俊若敢把這些錢據為己有,房玄齡輕則把他打斷腿,重則打斷腿之後逐出家門……

  當然,賺了這麼多錢,自己私下節流一些,家里人想來也不會在意。

  穿越以來,他對錢財並沒有太大興趣,但是為了讓身邊人過得更好,錢又是必不可缺的。

  他腦子裡所有的想法,都需要大量的金錢去支撐。

  所以他才會在玻璃工藝還沒有完全成熟之前,做出這麼一個三棱鏡,利用三棱鏡分解白光的原理忽悠了一筆錢。


但是以後三棱鏡是不能再做了,杜家買這個東西花瞭如此巨額的錢款,咱得厚道點吧?你一堆一堆的做,讓人家杜家情何以堪?
  最關鍵的是,他聲稱此乃天底下唯二的寶貝,還送給了李二陛下一個……

  若是被李二陛下知道這玩意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出一籮筐,踹不死他!

  肥皂雖然做出來了,去污效果也還不錯,但是品相太差,而且有些奇怪的味道,並不為人所喜,還需要繼續改進工藝。

  本來他想琢磨琢磨那個煉鐵爐,看看是不是能用石磨做耐火材料,提升一下爐溫,然後用石墨坩堝炒鋼,但是計劃被突如其來的客人打斷。

  當時被貶出城的一干紈絝聞聽房二這貨得了寶貝賣了大錢,頓時坐不住了,約了其他好友一起殺上門來打土豪。

  都是舊友,又同是幫房俊打架才被罰出城,房俊自然歡迎。

  命廚房備好食材,在廳裡擺了一大桌,黃銅火鍋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李績次子李思文、老程家的程處弼、劉弘基的侄子劉仁景、長孫順德次子長孫嘉慶……一干半大小子圍著火鍋擼胳膊挽袖子就等著放怀大吃,簡直成了勳貴二代大集合!

  房俊捧著一個酒壇子走進來,長孫嘉慶便道:“二郎,這個火鍋明兒給某做一個,某那叔父前幾日還念叨來著,西市裡現在也有仿製,不過還是你家做的正宗,明兒早某就打發人送錢來。”

  房俊笑道:“以前那是囊中羞澀,不能送了人情餓了肚子,現在兄弟差你那點錢?”

  眾人大笑,李思文笑道:“即是發財了,改日回城,醉仙樓請一頓好的,要最好的姑娘陪酒唱曲兒,不許拒絕!”

  房俊道:“醉仙樓還是算了吧,那地方跟我犯沖,去了一準兒沒好事兒,換個地方,酒肉管飽,姑娘管夠!”

  程處弼看著房俊抱著酒壇子放到桌上,拍開封口,一股濃郁的酒香瀰漫開來,頓時奇道:“這什麼酒,這麼香?”

  房俊拍拍酒壇子,傲然道:“此酒名曰'燒刀子',不是某自誇,天底下想喝這種酒,唯有某房二這裡,禁宮大內都沒有!”

  說著,拎著酒壇給諸人面前的酒碗斟酒,卻只是淺淺的一個碗底,並不斟滿。

  李思文聞著濃郁的酒香,嚷嚷道:“你也太摳了,這麼點怎麼夠喝?”

  房俊笑著搖搖頭:“你且嚐嚐,只要你喝得下,那就管夠!”

  開玩笑,你當這五六十度的蒸餾酒是往常那些酸溜溜的玩意?

  酒量是練出來的,再能喝的人,第一次喝這麼高度數的酒,那也得趴下!

  比起肥皂和玻璃,蒸餾酒實在太簡單了,沒有絲毫難度。打發兩個木匠照著自己的圖紙製作器具,兩天就把酒蒸出來了。

  李思文酒量很好,自是不信房俊之言,端起酒碗一仰頭,就把碗裡的酒一口氣喝乾了。

  “嘶……”

  李思文一張臉孔瞬間漲紅。

  那酒水滑入喉間,便如同一把燒得通紅的刀子一般,割得喉管火辣辣的疼,滑入胃中,如同一團烈火在腹中熊熊燃燒。

  閉著嘴憋著氣,李思文強忍著烈焰灼燒般的感覺,好半晌才籲出一口氣,嘖嘖嘴,卻是齒頰留香,回味悠長。

  “好酒!”

  李思文大贊一聲。

  程處弼等皆是好酒之人,見李思文如此暢快,紛紛舉碗喝酒。

  這酒烈是真烈,但醇香清冽,渾沒有一絲一毫酸味,喝起來那叫一個過癮!

  諸人齊聲怪叫,都是牛犢子一樣的半大小伙子,平素精力充沛,卻被家裡管得嚴實,現在自是放開了撒歡兒。

  酒酣耳熱之際,劉仁景摟著酒壇子嘆道:“可惜啊,過了年便是上元,那平康坊三年一度的天下花魁大會必是盛況空前,四方名妓匯聚,吾等卻是沒眼福一觀了……”

  李二陛下只是下旨令這班混小子出城思過,卻沒有明說什麼時候可以回城,看來一是得看陛下的心情,而來也得有親近之人說項才成。

  但不管怎麼說,近期之內是甭想了,怕是年前祭祖都不得回城。

  程處弼有點喝大了,聞言將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頓,悶聲說道:“汝這是後悔當日清源寺里之舉了?”

  長孫嘉慶趕緊喝道:“程三郎,不得胡言!”

  劉仁景先是楞了一楞,隨即面紅耳赤,大怒道:“程三郎,怎可如此小看於某?”

  程處弼醉眼惺忪,冷笑道:“那你唧唧歪歪的墨跡個啥?莫說一個什麼花魁大會,兄弟有事,便是刀山火海也闖他一闖,兩肋插刀也不後悔!”

  劉仁景快要氣瘋了,霍地站起,戟指指著程處弼,說道:“就你程三郎講義氣?吾劉仁景便豬狗不如了麼?當日跟柴令武等打鬥,某可皺了一下眉頭,猶豫了半分?”

  程處弼哼了一聲,不說話。

  劉仁景更怒,氣道:“你個程老三也學會這等陰陽怪氣了?來來來,有本事拳腳上見個真章,不把你打趴下,某就不姓劉!”

  程處弼怎會退讓?當即站起,擼著袖子說道:“某會怕你?院子裡比劃比劃!”

  房俊無奈,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他房二棒槌混在一起的,也都是些夯貨,能動手就盡量不吵吵……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15
第87章   驪山夜雪

 正待出言相勸,門口忽然出現兩個小女孩兒,同樣的嬌顏如花、粉雕玉琢一般。

  卻是房家小閨女房秀珠和李思文的妹子李玉瓏。

  房秀珠蹦蹦跳跳的走進來,聞到酒味,嫌棄的皺了皺嬌俏的小鼻子,走到房俊身邊,拉著他的手筆撒嬌道:“二哥,陪我們去山頂賞雪吧?”

  李玉瓏也眼巴巴的看著他。

  不知從何時​​起,這屋子裡的人就漸漸的已房俊為核心,很是尊重他的意見。

  房俊頓時頭都大了一圈兒,這倆小女孩怎麼還有文藝青年屬性,這天都黑了,賞的哪門子雪?

  剛想拒絕,就見到李玉瓏可憐巴巴小白兔一樣的哀求眼神,頓時心裡一軟。

  上次聽李思文說起,這小丫頭已經訂了親事,再過個一兩年就要成親。李玉瓏跟自家妹子同歲,十一還是十二?這才多大點兒,簡直造孽啊……

  他那個時代這麼大的女孩子都在幹嘛呢?

  無憂無慮的上學?坐在窗明幾淨的餐廳裡吃著肯德基麥當勞?玩電腦遊戲?或者依偎在爸爸媽媽懷裡撒嬌?

  花骨朵兒一樣的年紀,還未享受青春呢,就要開始盛開了……

  但這就是時代的屬性,帶著歷史車輪的慣性,即便房俊再牛上一萬倍,想要做出改變也只是螳臂當車,卻什麼也改變不了。

  不過,至少可以讓她們在這匆匆的青春里,多一些歡顏笑語,多一些自由自在吧?

  想到這兒,房俊笑了笑,站起身,不理正鬥雞一樣互瞪的程處弼與劉仁景,振臂呼道:“兩位妹子的話,那就是軍令!諸位,願意聽從軍令的,隨我保護兩位妹子,兵發驪山去也!”

  兩個小丫頭頓時眉開眼笑,美得心窩裡像灌了蜜一樣……

  劉仁景和程處弼面面相覷,齊齊哼了一聲,也放下架勢。

  房俊見狀,便讓房全找了幾雙草鞋出來,把草鞋穿在牛皮靴外面,又找了幾塊皮扎,將小腿全部包裹起來,山上積雪肯定沒膝,不這樣包裹起來可不行。

  然後又照樣親手給房秀珠和李玉瓏武裝起來。

  大唐雖然女人地位不低,遠沒有後世理學盛行之時的卑賤,但到底不如男人,何曾聽過有誰家的男兒這樣對待女孩子?

  房秀珠還罷了,畢竟是自己的二哥,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裡甜甜的很感動。

  李玉瓏卻是羞紅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木偶一般僵硬不動,任憑房俊上上下下的為她穿戴,鼻子裡充盈著濃烈的男人氣息,整個腦子都暈暈的,芳心“扑騰扑騰”越跳越快。

  房俊卻是沒有什麼想法,純粹就是把李玉瓏也當成個妹子來看待。他也不能有什麼想法,武媚娘畢竟已經及笄,發育得也好,渾身上下已經是個女人。李玉瓏呢?這丫頭像根兒小蔥一樣……能有啥想法?

  諸人見了,也學房俊這樣穿草鞋、裹皮扎,收拾停當,李思文破鑼一般的嗓子吼了一聲:“大軍開拔!”

  眾人便出了大廳。

  房全看得直嘆氣,這幫子傢伙實在太胡鬧了,且都飲了不少烈酒,都是大老爺們倒是沒啥事,但畢竟有兩個女娃子,萬一有個閃失可了不得,便急忙讓房四海帶著幾個身手矯健的僕人跟著。

  過了片刻,十幾個健僕各執笤帚、竹杈、木棍急急趕來,眾人便出了莊子,一路向後山進發。

  驪山是長安盛景,山不高但清幽秀美風景頗佳,是關中附近遊玩的好去處,


中秋賞月、重陽登高都是人滿為患,但在這樣積雪數尺的寒冬登山的實在是絕無僅有。
  一行數人來到沿著山路上山,這時天色暗下來,已是掌燈時分,但四下里雪光映照依然明如白晝,只是積雪臃臃平平,幾乎辨認不出山道位置,稍一不慎踩入路邊的溝壑就能摔個腿斷筋折。

  程處弼和李思文各持竹杈在前探路,竹杈插下去,好深一截,李思文便叫道:“這雪有三尺深。”

  李玉瓏興致勃勃道:“有這麼深嗎?”走過去一踩,剛好踩到一個聚雪的凹處,整個人差點沒陷進雪裡,嚇得哇哇尖叫。

  幸好房俊就在她身邊,見狀拉著她的手筆微微一較勁,就把她輕若柳絮的小身子給提溜上來。

  李玉瓏吐著舌尖,拍著胸脯道:“嚇死我啦!”卻是拉住房俊的手筆再也不鬆開。

  長孫嘉慶叫道:“看先鋒官替爾等除雪開道!”

  那群健僕待要上前清理山道上的雪,張原道:“這要清理掉雪再上山那天都要亮了,每人用一根木棍或竹杈支撐,踩著長孫的腳印慢慢上去。 ”

  長孫嘉慶身材高大,便如一輛人形裝甲車一般向前推進,眾人都踩著他的腳印前行。

  房四海領著兩個健僕護在長孫嘉慶身邊, 找准山道位置,一步一個腳印往山上攀登,房俊、李思文、程處弼、劉仁景跟在後面,將房秀珠和李玉瓏兩個女生護在當中,相扶相幫,笑語不斷,從半山腰的房家莊子到山頂的一處道觀,竟走了兩刻時。

  驪山多溫泉、奇景,乃是歷代帝王避暑巡幸之處。

  週、秦、漢、唐以來,這裡一直作為皇家園林地,離宮別墅眾多。上古時期,女媧在這裡“煉石補天”;西周末年,週幽王在此上演了“烽火戲諸侯”的歷史典故;秦始皇將他的陵寢建在驪山腳下,那土地裡現在還深深掩埋著聞名世界的秦兵馬俑軍陣;再過上一百年,唐玄宗與楊貴妃還會在此演繹了一場淒美的愛情故事,白居易為此譜寫了一首《長恨歌》的傳世經典… …

  只不過房家莊子所在的驪山東坡一處山崗,多山石而少溫泉,景緻也不秀麗,沒有皇家園林建於此處。唯有山脊出有一座道觀,也不知建於何年何月,香客稀少,遊人罕至,門巷傾頹,牆垣朽敗,門前有額,寫著“重陽觀”三個大字,卻是風吹雨蝕早已殘破不堪。

  那道觀裡的嘮叨吃了晚飯就已經躺到被窩裡,正凍得抖抖瑟瑟,聽到外面人語喧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大雪天山路都封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是山精?還是木怪?

  老道縮在厚衾中發抖,等到聽到突兀的敲門聲,嚇得從被窩裡一躍而起,直奔旁邊的耳房,口中大叫:“師叔救我!”

  耳房中頓時傳來一聲怒吒:“深更半夜的,鬼吼鬼叫想嚇死人吶?”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17
第88章   貧道李淳風……

 道觀山門拍的咣咣響,房四海說道:“那老道怕是耳朵有些聾,我們破門而入吧。”

  房俊朝山頂看了看,說道:“時候還早,我們上到山巔去坐著賞月看雪如何?”

  一行人又慢慢攀登,到了一處陡坡,再往上已經辨不清山道了,而且山道一側就是懸崖,房俊道:“不能再上了,太危險,這一滑下去肯定沒命。”

  此處只有樹木山石,沒有樓閣建築可以歇腳,眾人又回到道觀,讓大嗓門的健僕喊道:“老道,開門,房相公家的公子夜遊賞雪到此。”

  喊了好一陣,那老道才終於開門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群人。

  李思文大大咧咧說道:“老道,好酒好肉的趕緊端上來。”

  老道揉著渾濁老眼,仔細端詳片刻,才說道:“只有一些殘羹剩飯,酒肉一概沒有。”

  李思文叫道:“你這老道好生吝嗇,明天我就打發僕人給你送香油錢,難道還討不到一口酒喝?”

  老道陪笑道:“小道吃齋,實沒有酒肉。”

  長孫嘉慶插話道:“你又不是和尚,吃的什麼齋!”

  房俊阻止這兩人為難老道,說道:“二位,莫要聒噪,等下我叫僕人送酒來,反正路也不遠,我們且先賞月觀雪。”

  房秀珠和李玉瓏一左一右並肩坐在道觀的山門前,房俊坐在房秀珠的左側,看山腳下的綿延開去的新|豐縣城,萬家載雪,街道皆白,只有縱橫交錯的河道勾勒出城池的輪廓。

  道觀山門前有幾株梅樹,雜亂的生在亂石之間,參差不齊,卻是滿樹梅花似雪,隱有暗香撲鼻。

  房秀珠說道:“瓏兒你看,這豈不是一幅天然生成的水墨畫,可惜我不會作畫,要不然將這景色畫下來,必然極美。”

  李玉瓏卻是輕輕咬著唇兒,大眼睛有些迷離,似是滿腹心事,並未回話。

  房俊仰首望天,臘月初的月亮殘缺如弦,雪霽後的夜空無雲,看不見月色朗朗、寒輝灑地,更因為群山雪色相映,竟讓半空的那輪弦月淡然失色,暗淡如白紙。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此處不是海上,自己與遙遠的親人也不是在同一輪明月之下。中間相隔的,不是關山重重河水迢迢,而是永不停息的千年時光……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房俊默默呢喃,想起今生今世再無可能相見的父母親人,眼中盈滿霧氣,那一抹銷魂蝕骨的思念,像一把尖錐狠狠的戳著他的心房,錐心刺骨的疼… …

  “二哥,這詩句好奇怪啊,一般的詩不都是無言或者七言嗎?”

  雪夜寂靜,房俊的聲音雖小,房秀珠和李玉瓏卻是聽清了房俊的呢喃。

  對於這兩個小女生,房俊完全放下戒備,沒有絲毫戒心。

  聞言微笑道:“詩以言志,何來固定規格?再說,《詩經》裡多的是四言詩,南北朝之前也有不少六言詩。”

  李玉瓏秀眸眨了眨:“剛剛那兩句詩很好啊,可是從未聽過,房二哥何不把全詩念出來聽聽?”

  房俊也未在意,“藏拙”也不用在這兩個毫無機心的小女生面前藏,便輕聲吟道:“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這是南唐後主李煜的一首《清平樂》,意思是在春天思念遠方的親人。全詞對景生情,極力寫出紛亂的情懷——階下飄落的梅花,


如落雪一樣紛亂;把身上拂了又拂,落花又把全身落滿,表達了對憶念之人的深摯感情。
  很貼切房俊此時的心情,而且以前很喜歡這首詞,便隨口吟了出來。

  房秀珠一臉迷茫:“我都沒聽過啊,二哥哪裡看到的?”

  李玉瓏卻是再一次將幽怨的目光看向山下遠處,渾身充盈著淡淡的哀怨。

  房俊尚未答話,便聽到身後一人說道:“這位小哥請了,敢問這首詞,是何人所作,可曾見於書籍?”

  房俊訝然回頭,便見到一個中年道士負手立在自己身後雪地裡。

  髮髻高挽,橫插一支木簪固定。

  一襲月白色的道袍整齊簡潔,穿在他瘦高的身上隨著山風鼓盪,隱隱有隨風而去的灑然,足蹬雲頭履。

  劍眉修長,目若朗星,鼻樑挺直,瘦削的臉頰微微凹陷,配上頜下三縷黑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出塵風姿。

  以房俊的閱歷,自是看出這道士的不凡,便起身拱手道:“道長有禮。”

  房秀珠和李玉瓏也站起身,微微躬身施禮,一起離開。

  所說此時社會風氣開放,陌生男女同處一室也未有不妥,但兩女畢竟都是大家閨秀,必要的矜持還是要的。

  那道士微微躬身相送,然後向房俊還禮道:“小哥多禮了……貧道冒昧,卻不知剛剛那首詞,是何人所作?”

  是李煜……當然不能這麼說,那位亡國後主尚未出世呢,哪裡有這個人?

  房俊胡謅道:“前些時日偶遇一個遊方僧人,聽他隨口吟來,某便記住了。”

  “遊方僧人?”

  那道士眉頭微皺,頗為驚訝,一個遊方僧人也能有如此高的文學造詣?莫不是哪一位雲遊四海的高僧大德?

  他也沒想過這首詞是不是房俊自己所作。

  正如剛剛房俊自己所說,詩以言志、有感而發,沒有相應的經歷、閱歷,是很難發出那樣悲切愁苦的感慨。

  房俊看看他身後的道觀,奇道:“道長難不成住在這道觀之中?”

  在他繼承與房遺愛的記憶裡,也曾不止一次來過這個破敗的道觀遊玩,只記得道觀的主持是一個年老體衰的老道士,卻從不曾記得有這麼一位氣質脫俗的人物。

  那道士含笑說道:“正是,貧道近日遇到一些難題,便到此處小住,靜靜思慮。”

  房俊點頭道:“這倒是個精心的好地方,只不過抱歉了,想來必是我等忽至,擾了道長的清修?”

  道士灑然一笑:“心不靜,便是獨處陋室,依然焦躁難平;若心靜,便是身處鬧市,依然凝神聚氣,何來打擾之說?”

  這道士非但氣質灑然性情溫和,談吐之間更是充滿睿智,房俊大生好感。

  便笑道:“道長此言謬矣,平心靜氣莫過於清心寡欲,道長既然心有所欲,如何靜得下來?”

  道士微楞,細細琢磨一番,頓感此言有理,便躬身長楫道:“小哥此言,天下至理也……貧道受教了。貧道李淳風,卻不知小哥?”

  房俊趕緊還禮:“尊姓大名不敢當,某乃是長安房俊……”心說古人真是多禮啊。

  誒?

  “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貧道李淳風。”

  “李淳風……”房俊嚇得差點趴地上。

  居然是這個活神仙?
iqboy99 發表於 2018-12-28 01:19
第89章   活神仙

若說整個大唐房俊最怕誰,李二陛下頂了天排在第三。

  那麼問題來了,誰能比手執乾坤、掌人生死的李二陛下還要可怕?

  答案第一是袁天罡,第二,就是這位李淳風……

  房俊是真不怎麼害怕李二陛下,哥們既不造反謀逆又不殺人放火,只想做個混吃等死的小紈絝,你李二陛下還能看我不順眼就被我宰了?

  畢竟有法律、人情的約束。

  可是袁天罡、李淳風則不同,在這二位面前,房俊心虛……

  因為他來路不正!

  傳說這二位那都是最擅相面、陰陽的奇士,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

  還不止後知五百年,這倆人閒著沒事弄出一個推背圖,可是預測了以後幾千年將要發生的大事……

  萬一被這兩人看出自己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而是穿越奪舍而來,那到時候是把自己這個“妖孽”綁柱子上燒死,還是浸豬籠裡淹死?

  這個時代最是相信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房俊如何不怕?

  別說什麼唯物主義啥啊,連靈魂穿越這種事兒都攤上了,你敢不信這世上有鬼?

  所以,一聽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道士是李淳風,房俊差點嚇尿……

  可心裡再是發怵,也不能回頭就跑。

  房俊只好心虛的拱拱手,說道:“某乃房俊,房家二郎。”

  “汝就是房俊?”

  李淳風吃了一驚,驚疑不定的看著房俊。

  這就是傳說中夯貨、棒槌、楞慫的房府二男?

  眼前之人雖然算不得俊俏,但方臉濃眉,鼻直口方,目若朗星,鬢如刀裁,面相憨厚儀表堂堂,且眉宇之間一片坦蕩,可見其性格敦厚,心性正直。

  尤其是那雙晶亮的眼眸,充滿了靈動之氣,蘊含著深刻的智慧,這樣一雙眼睛會是個“二傻子”能有的?

  再一細看,卻又看出些端倪來。

  這房俊山根聳峙,卻紋如懸針,本是短命之相。

  但人中上狹下寬,且小小年紀便已生出一層細密的絨毛,顯然成年之後必是鬍鬚濃密的男子,單只看人中的話,卻又是精力充沛、決斷力強、富有積極的行動力,並且一生幸運,越接近晚年越發達,所以必能惠及子孫。

  如此山根和人中,代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面相,卻同時在一個人臉上出現,李淳風從未見過。

  不由得驚奇萬分。

  房俊卻是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心說這人莫非真看出了什麼?

  便心虛的說道:“時辰不早,就不打擾道長了,後會有期吧……”

  心裡卻說:最好是後會無期……

  說完,轉身就要溜。

  熟料李淳風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說道:“且慢!”

  房俊嚇得魂兒都快飛了,我慢你個腦袋!一把甩開李淳風的手,說了聲“再見”,撒腿就跑……

  李淳風目瞪口呆,看著房俊身形矯健的跑遠,一面大聲吆喝著同來的朋友,一面腳步不停,不大功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這小子,貧道尚未記得全那首詞呢,跑這麼塊幹嘛?”

  

  房俊一路小跑回到莊子裡,俏兒打來熱水伺候他洗簌完畢,武媚娘又端來幾樣小菜糕點,稀里呼嚕的吃了幾口,便上床鑽進被窩。

  這才驚魂甫定。

  那李淳風到底看沒看出哥們是個冒牌貨、如假包換的“妖孽”?

  若是看出來了,這個牛鼻子會不會真的想要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心裡一驚一乍的懸在半空,


胡思亂想了大半夜,雞叫頭遍,這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不怪房俊如此緊張。

  別提什麼無神論,他所經歷的事情,豈不正是傳說中的靈魂奪舍、借屍還魂?經歷瞭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若還是能堅持相信時間並無鬼怪,那才真的是神經大條。

  他能穿越一千多年的時光俯身到一個唐朝人身上,焉知沒有別人死掉之後俯身到一個活人身上?

  最重要的是,在如此迷信的時代裡,若是被別人發現了他的真實來歷,下場絕對好不了,綁起來燒死絕對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翌日清晨,日上三竿房俊才悠悠醒來。

  不是自然醒,是凍醒的。

  關中的大戶人家都睡火炕,但此時的火炕與後世的火炕相差極大,通風狀況極度不好,一個不慎就搞得滿屋子煙熏火燎,而且柴火的燃燒率也不行,光冒煙不熱炕。

  所以都是晚上在房間裡生上炭盆取暖。

  既然是炭火,那就有二氧化碳濃度過高被熏死的危險。古人不明白二氧化碳是個什麼鬼,但能熏死人是知道的,因為每年冬天十里八村的都會熏死幾個……

  不生炭火太冷,生了炭火怕熏,只好安排奴婢僕役晚間職守,發現情況不對趕緊開門開窗通風。

  但房俊畢竟是來自於後世,不習慣睡覺的時候還要一群人伺候,房間裡邊從來不生炭火。

  哈欠連天的坐在廳堂裡,揉了揉淌著清鼻涕的鼻子,心想應該把盤炕提上日程了。

  他生在農村,從小在農村長大,盤個炕沒有任何難度。

  正琢磨著需要些什麼材料,前後程序如何,順手拿過紙筆想到什麼便記錄下來,房四海從外頭走進來,禀告道:“二郎,前院有位道長求見,說是最晚曾與二郎有過一面之緣。”

  房俊心裡猛地一突。

  我勒個去,這李淳風真是陰魂不散,怎麼還追上門來了?

  難道這牛鼻子昨夜仔細思索,看出了我的“妖孽真身”,上門除要來了?

  要完……

  房俊霍地站起,快速說道:“就說我不在,趕緊打發走!”

  說著,就要避回後堂。

  房四海一臉尷尬,吭吭哧哧說道:“那個……人已經帶來了,就在門外呢……”

  房俊大怒:“好啊你個房四海,要造反還是怎地,沒有某的同意,怎麼什麼小貓小狗都敢帶進來?”

  房四海縮縮脖子,沒敢吭聲。

  便聽到門口處一人幽幽說道:“貧道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太史令,如何就成了二郎口中的小貓小狗?”

  “這個……”

  沒有什麼比背後罵人結果被人家聽到更尷尬的了,房俊老臉一紅,幸好這張黑臉稍微紅一點也不容易看得出來……

  “啊哈哈……原來是李道長仙駕蒞臨,怪不得這一大早的某就听到有喜鵲叫……小貓小狗?道長勿怪,某隻是打了個比喻,這僕役實在沒規矩,道長駕到,應該事先通知某,某好淨面漱口、焚香沐浴,去大門處恭迎仙駕……”

  房俊順口胡扯,總之不能承認罵人家李淳風是小貓小狗。

  李淳風聽著房俊這番話,嘴角一抽……

  話說房玄齡乃是至誠君子、溫潤如玉,最講究禮儀風度,房家大郎也曾打過交道,更是方正守禮、性情耿直,怎麼輪到這個二郎,如此輕浮油滑?

  房俊熱情的走過來扶著李淳風的手臂,讓進大廳裡,賓主對坐,瞪著房四海說道:“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泡茶!”

  房四海縮縮脖子,飛快的溜走。

  房俊仔細端詳李淳風的面色,並無異樣,這才稍稍放心,想來這牛鼻子不是來捉妖的……

  便問道:“道長蒞臨,不知有何指教?”

  李淳風道:“指教不敢當,只是昨夜那首詞……”

  說道此處,不經意間見到房俊面前的案几上放著一張宣紙,上麵線條纖細,卻是有規有矩、層次分明,並輔以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字體。

  微微俯身,細細一看,頓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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