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19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40
第879章  駙馬,你太快了

 鄭秀兒心思百轉。

  正室夫人高陽公主尊崇嬌貴高高在上,也是個大大咧咧沒心機的,並不會可以打壓欺辱家裡的婢女僕役。況且鄭秀兒和俏兒作為房俊的侍女,地位也比普通的下人高得多,與公主的兩個婢女秀玉秀煙處得極好,公主也會時不時的賞賜一些物件,高看一眼。

  而那位武姨娘呢,卻是個女兒身男兒心的,事業心極重。

  現在掌管著房俊的全部賬目,一心一意的看守著手裡的產業,從來都不管房俊是不是對誰家的姑娘有心思,或者相中了那座青樓裡的頭牌……

  這是個聰明的,知道自己爭不過公主,便從來都不爭,只要手裡管著房俊的產業,全家上下就沒有一個人敢輕視與她,

  不過鄭秀兒也服氣得很,光是那些密密麻麻的賬目名冊就讓人眼暈,武姨娘是怎麼將它們理順,並且分配調度的呢?公主殿下每次見到武姨娘擺弄那些賬冊,便會一臉嫌棄的走開,連看都懶得看……

  在房家,鄭秀兒有一種認同感。

  小丫頭的心目中,無論是以前自己的家裡,還是聽說的別人家,從來都沒有房家這麼和諧的人家。

  再者說,自己一個破家滅門的不祥之人,又身入青樓沾染污垢,清白的好人家誰會要自己?而且這麼些時日以來的接觸,少女一顆芳心早已千絲萬縷的纏繞在房俊身上,無論是男子健碩的體魄、飛揚的文采、敦厚的氣質,還是在家中隨性自然不拘禮法的親切和藹,都讓少女為止著迷。

  現在總算得到房俊的一句“老子的女人”,應該算是一種承諾了吧?

  兩個丫頭自然難免竊喜,服侍起來愈發的用心了,偶爾目光與房俊交匯,那滿滿的情意濃濃的歡喜就像滿溢的湖水一般水波蕩漾。

  房俊有些受不住了,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久未嘗肉味,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如此耳鬢廝磨肌膚相貼,一陣陣軟玉溫香侵蝕他的意志……

  趕緊岔開說題說道:“這房子是有點小,不過某已經聯絡了工部的營造司,就是給公主蓋房子的那些人,讓他們派幾個高明的工匠前來。某在書院旁的山坡上選了一塊地方,在那邊蓋一個園子,以後到了江南,就都去那邊住。”

  長安房府新蓋的那幾件房子自然是極好的,這邊也完全可以藉著高陽公主的名頭,在規制上大大的提升。公主府的規制和一般大臣的規製完全不同,有些木料、款式是有錢也不能亂用的,踰制可是大罪!

  房俊不差錢,蜀中運來的好木料更有的是,若是能夠依照公主府的規制建一座園子,定然美輪美奐。

  兩個小丫頭心裡甜絲絲的,因為抱怨了現在的屋子太小,她們倆個總被別的男人偷窺,房俊便立即表示要蓋新房子。這可比送金山銀山都更能打動少女的芳心。

  既然一顆心已經系在房俊身上,如今又得到了房俊的承諾,兩個丫頭開心之餘,也都放開了心思。

  秀玉將房俊的那條傷腿摟在懷裡,另一隻手則從水下探出去……

  房俊身子猛地一僵,

詫異的看向秀玉:“你幹嘛?”

  秀玉羞得面如滴血,晶瑩如玉的小耳都紅透了,死死垂著頭,聲若蚊蠅:“奴婢……奴婢侍候駙馬……”

  雖然羞得要死,可秀玉的一隻小手卻未曾停頓。

  在公主出嫁之前,宮中會派遣經驗豐富的老嬤嬤教授房中之術,陪嫁的侍女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學。秀玉自幼聰慧,學什麼都很快……

  那一隻小手輕柔的動作,幾下子就讓房俊倒抽涼氣,渾身僵硬。

  “咳咳,那啥,憋得有點久了,平素不可能時間這麼短的。”

  房俊面紅耳赤,覺得很丟人,太快了。

  秀玉迷茫的眨眨眼:“啊?哦,是快了一點。”

  她其實也不知道是快是慢,只是覺得自己學會的手法還有好多沒用上,駙馬爺就完蛋了……想必是快了一點吧?好歹給個機會讓人家表現表現啊。

  房俊臉色由紅轉黑,恨恨的等著一臉茫然的秀玉。

  其實說起理論,鄭秀兒也不差,好歹也是在青樓裡經受過“培訓”的“準專業人士”,雖然未曾真個上陣,但是懂得實在不少。

  聽到秀玉說“是快了一點”,然後再看看房俊黑黝黝惱羞成怒的臉色,頓時明白過來,捂著肚子格格嬌笑,柔軟的腰肢彎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直不起腰來。

  房俊倍受打擊,覺得自尊受到了一萬點暴擊,若不是腿上有傷,定然將這兩個妖女就地正法,讓你們嚐嚐厲害,接受一下挑釁之後的懲罰。

  太欺負人了……

  *

  翌日清晨,尚在睡夢中未曾醒來的房俊下意識的聳了聳鼻子,似乎有蟲子似的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鼻孔。勉強睜開眼睛,眼前陡然出現一張人臉……

  “啊!”

  “啊!”

  嚇得房俊“啊”一嗓子叫出來,整個人手腳發力,在床榻上猛地向後爬行了幾步,拉開了與“這張臉”的距離。

  而另一聲“啊”是怎麼回事?

  房俊瞬間清醒,指著以手摀臉的聿明雪怒道:“你有病啊?人嚇人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他是真的嚇到了,任誰睡夢中一睜眼就發現一張人臉就在你面前幾公分的距離,都會嚇得不輕。自己被兩個小侍女扶持著洗完澡,換了腿上的傷藥,憋了好久的傢伙得到了釋放,心神暢快下就那麼模模糊糊的睡了。

  嗯,是裸睡……

  所以由於剛剛他飛速後退掙脫了被子的束縛,光滑純潔的胴體就展露在清晨的空氣中(嘔!)——換句話說,他被聿明雪看光光了。

  看光就看光吧,自己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不好意思的應該是這個臭丫頭吧?

  可當他去看聿明雪的反應,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這丫頭以手摀臉,似乎很是羞澀,可是你那微微分開的手指縫算是怎麼回事?

  房俊哭笑不得。

  他知道這丫頭雖然聰明,但是自幼喪父喪母,稍微大一點都是跟著她的嫂子也就是聿明雷的媳婦生活的,對於男女之事知之甚少。

  是真的天真爛漫,純潔無瑕。

  當然,如果性子溫柔似水一些,不要總是依仗身手在房俊面前那麼囂張的話,會更加可愛……

  “餵,你大清早的騷擾我幹嘛?還看?再看就扎眼睛裡拔不出來了!”房俊沒好氣的說道,伸手去拽被子,將羞處擋起來。

  聿明雪將手放了下來,眼神兒瞄了一眼薄被下依舊鼓鼓囊囊的那一處,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兒:“呿,有什麼好看,噁心死了……”

  房俊大怒!

  噁心就噁心唄,可你那不屑的眼神算是怎麼回事?

  他忽然發現身邊的這些女孩子一個都不可愛,很糟心……

  一群小屁孩,你們懂個屁啊!

  “找我有事?”房俊黑著臉,很是不高興。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聿明雪瞪眼。

  房俊咬咬牙,慫了。

  都會欺負人是吧?

  昨晚的那句“是快了點”已經讓他遭受一萬點暴擊,現在的這個不屑的眼神更是讓他內心流血,自尊受到嚴重的傷害。

  等哪天哥哥喝點酒來一個狂性大發,當一回禽獸,讓你們都嚐嚐哥哥的威風!不過那兩個小侍女還好說,收拾她們就跟玩兒一樣,眼前的這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看上去嬌小玲瓏,卻是個實打實的高手高高手,媽蛋,自己不是對手啊!真要是鬧起來,指不定誰收拾誰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41
第880章   剽悍的臭丫頭

  聿明老頭來見房俊,聿明雪跟著一起來,見到房俊還在呼呼大睡,便小孩子心性發作,想要惡作劇一番。

  房俊將秀玉喊進來給自己更衣,見聿明雪小臉兒繃著還不走,不由奇道:“小生要更衣,姑娘是否應當迴避一下?”

  聿明雪“哼”了一聲,扭了扭身子,吐出一句:“驢子……”

  然後轉身走掉。

  驢子……

  是說剛剛自己的狀態麼?

  大老爺們早期的時候一柱擎天是很自然的,一大早晨就軟塌塌的才有毛病吧?

  不過這個臭丫頭的這句“驢子”,是罵自己跟個畜生一樣,還是誇自己很大?一邊任由秀玉給自己穿衣,房俊一邊糾結自己是應該因為被罵作畜生而生氣,還是應該被讚跟驢子一樣大而自豪……

  等到房俊從內堂出來,聿明老頭已經坐等了半天。

  一壺茶水都泡白了……

  房俊瘸著腿走過去,坐到老頭旁邊的椅子上,瞄了另一側正襟危坐乖寶寶模樣的聿明雪一眼,笑著對聿明老頭說道:“老丈這麼早來尋晚輩,可是有事?”

  老頭不悅道:“早?早個屁啊!你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去鑿沉人家的船,可不是早晨犯困,活該!”

  房俊倒是不意外,聿明氏這一家子的神奇他是見識過的,華亭鎮這屁大的地方想必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耳目,鑿船這種事自然不在話下。

  幸好這一家子跟自己是友非敵,不然只能有多遠跑多遠……

  “那混蛋害我,不折騰折騰他如何咽得下心頭這口氣?還有啊,咱好歹也是朋友吧?那傢伙在華亭鎮搞事情,你們聿明氏卻稀里糊塗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個不應該吧?”

  “這個……我們又不是你請來看家護院的,誰管你的事情?”

  老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天刺殺的事情還真是大意了。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就算你死了,跟我有啥關係?我聿明氏又不是你的保鏢!

  “哈哈……”

  房俊打個哈哈,不再逗弄聿明老頭。他也知道聿明氏是大意了一些,若是當真注意到了刺客,一定會出手救他。

  “對了,晚輩心中有一事,一直想要請教老丈,卻一直沒有機會。”

  房俊問道。

  “何事?但說無妨。”

  聿明老頭以為是什麼大事。

  “晚輩到現在都不知前輩名諱,不知可否見告?”

  房俊煞有介事的問道。

  聿明老頭有些楞:“孔穎達沒跟你說過?”

  房俊搖頭:“沒有。”

  聿明老頭有些不滿,就算孔穎達沒說,可你也應該聽說過老夫的名諱吧?老夫雖然人不在江湖,可江湖上卻到處都是老夫的傳說……

  便硬邦邦說道:“無名。



  “哈?”房俊一愣:“令尊令堂過分了吧,怎能連個名字都不給取?哦!難道您是孤兒,自幼父母雙亡被世外高人收養傳授了一身絕技的那種?”

  此話出口,面前兩個人的臉色都瞬間難看起來。

  聿明老頭瞪著房俊,黑著臉道:“老夫姓聿明,名字叫做無名!聽好了,老夫就是聿明氏的族長,什麼孤兒,什麼世外高人,亂七八糟的……”

  聿明雪鼓著臉,氣呼呼的瞪著房俊。

  她父母雙亡來著……

  一句話,得罪了兩個人。

  房俊尷尬的撓撓頭,果斷的轉移話題:“那啥……老丈還沒說您找我什麼事兒呢?”

  聿明老頭哼了一聲,說道:“聽聞大總管要出海?”

  房俊點頭:“沒錯,而且這次的路程要遠的多,若是順利的話,晚輩想要到林邑轉一轉。”

  聿明老頭似乎頗為意外,問道:“林邑國本漢時象林縣,則馬援鑄柱之處也,去南海三千里。史書所載,那里人性凶悍,果於戰鬥,便山習水,不閒平地。四時暄暖,無霜無雪,人皆倮露徒跣,以黑色為美。貴女賤男,同姓為婚,婦先娉婿。只是那邊清貧困苦,大總管意欲何為?”

  清貧困苦麼?

  房俊笑笑,就算林邑有金山銀山他也不一定稀罕,之所以要去林邑,只是為了一件東西——占城稻!

  占城稻又稱早禾或占禾,屬於早秈稻,高產、早熟、耐旱,適應性極強,不擇地而生,而且生長周期短,可以一年三熟。史書記載這種占城稻在宋朝的時候進貢給北宋朝廷,而在林邑當地更是在魏晉時代便存在。不過即使不存在也沒關係,只要能夠得到占城稻的稻種,房俊有信心在幾年之內培育出真正的占城稻。

  在玉米、番薯等等高產糧食作物尚未被發現之前,占城稻就是在最高產的糧食,沒有之一。

  國家要發展,靠什麼發展?

  人口!

  人口依靠什麼來養活?

  糧食!

  所以歷朝歷代以來,人口都是一個衡量國勢強弱的重要指標。

  現在的海船還不足以跨越廣袤的太平洋前往美洲,所以占城稻就是提升糧食產量的一大殺器。只要將這種稻種普及在江南地帶,將會輕鬆的養活大唐現有的人口。

  須知道,此時的江南並未完全開發,尤其是兩湖、嶺南一帶根本就是煙瘴肆虐、野獸橫行的原始地帶。雲夢澤正在一年一年的縮小,湖水退去之後露出的土地肥沃異常。

  等到將兩湖和嶺南開發出來,只要不是太糟糕的年景,比如明末那樣的小冰河時期天災不斷,大唐的糧食將會基本無憂。

  湖廣熟,天下足……

  “老夫也陪你走一遭,此去山高水遠,多一個照應也是好的。”聿明老頭很是慨然的說道。

  房俊忍不住翻了白眼,分明是你自己想去見識一番,何必說的這麼動聽?這老頭,無恥的風範跟我有的一拼!

  不過他還是拒絕道:“非是晚輩不願,實在是此次遠航風險太大。大洋之上,無風尚且三尺浪,一旦遭遇颶風暴雨,隨時隨地都有舟覆人亡之風險。您老可是咱大唐的人瑞,不能白白葬身在萬里汪洋之上。”

  聿明老頭對房俊的說辭很是不屑:“呵呵,老了又怎樣,到時候指不定誰救誰呢!”

  這黑臉的小子身體素質是第一等的,身手也不錯,放在戰場上亦是一個能斬將奪旗的猛將,可是跟聿明氏內外兼修由武入道的修為相比,就是孩童一般幼稚。

  否則為何聿明雪每一次都敢對房俊揮拳頭?

  房俊面色嚴肅,搖頭道:“您尚未見識過天地之威,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再是強大的人類,也如螻蟻一般弱小。一旦災難發生,不是誰救誰的問題,而是誰也救不了誰。生死有命,一切都得依靠上天的眷顧。”

  就算你當真能內結金丹超凡入聖又能怎樣?

  哪怕你能抽刀斷水、拳鎮山河,在地震海嘯這樣的自然災害面前,照樣分分鐘灰飛煙滅……

  聿明老頭也是見識過天災的,在那等山崩地裂的威力面前,人體就算臻達潛能的極限也毫無用處,只能頗為遺憾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的年紀確實大了,就算可以秒殺房俊,但是到了大海之上比拼的就是意志和體魄。況且他也明白了房俊的顧慮,一旦自己有了什麼差池,恐怕整個聿明氏都會立即撤走,等於斷去華亭鎮的一條臂膀。

  現在華亭鎮各個崗位的重要人員,都是由聿明家的子弟的擔任……

  “可是你就不怕死麼?”聿明老頭疑問。

  房俊笑了笑,挺了挺腰板,肅然道:“晚輩的志向根本不是升官發財,而是在於征服遼闊的星辰大海!每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戰,都是晚輩從中尋找歡樂和價值的旅程。於此相比,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這一刻,房俊自己都想給自己點贊。

  滿滿的逼格啊有木有?

  沒看到聿明小丫頭兩隻大眼睛都亮晶晶的,被哥嚮往新世界的寬廣胸懷高尚情操給感動了吧?

  “帶上我吧!”

  小丫頭哀求,像只討要骨頭的小狗。

  她來到華亭鎮之後,很快就喜歡上了遼闊美麗的大海。

  有泛著泡沫的浪花兒,有潔白的沙灘,有各式各樣美麗的魚兒,還能在明月當空的時候尋一處僻靜的地方下海暢遊幾圈,感受著溫熱的海水擁抱著身體……

  所以聽了房俊想要出海遠航,就動了心思。

  房俊對付聿明老頭頗費唇舌,對付這個小丫頭就容易多了。

  他只說了一句:“船上都是男人,一個月不靠近陸地,沒法子洗澡還能忍,你到哪裡去撒尿呢?你想想啊,那麼的男人看你蹲在船尾如廁……嘖嘖嘖!”

  小丫頭頓時炸毛,臉蛋兒羞紅,氣呼呼的揮舞著小粉拳威脅房俊:“帶上我,不然就揍你!”

  房俊大汗……

  聿明老頭則以手撫額,這孫女怎麼剽悍得沒個姑娘樣子了,他怕丟人,趕緊將聿明雪拽走,要丟人咱回家去行不?

  小丫頭兀自掙扎,臨出門的時候還回頭說了一句:“敢不帶我,就讓你好看!”

  房俊嘴角抽搐,滿臉黑線。

  姑娘,哥哥真的替你的未來擔憂啊,你醬紫,很容易找不到婆家的……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42
第881章   暴躁少年與暴力少女

船廠裡一片忙碌。

  所有的工匠全部上陣,為戰船換上新式的船帆。這個時候並沒有刮起北風,所以依靠舊式的船帆不可能抵達林邑。就算再晚上些時日季風來了,難道抵達林邑之後還要等候明年春季的南風返航?

  有了新式船帆,遠洋航行依靠季風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這只是人類的一小步,卻是遠洋史上的一大步。”

  房俊牛皮哄哄的如是說……

  小侯賽因站在碼頭上,探頭探腦的看著忙碌的工匠,不明所以。蓋迪爾畢竟見識廣,有些摸到了頭緒。

  “這種船帆和以往的好似不一樣,不知有何用途?”

  他疑問道。

  房俊斜著眼睛瞄了這個大鬍子一眼:“軍事機密,無可奉告。”

  蓋迪爾鬱悶,又來這一套?

  小侯賽因問他房俊說了什麼,蓋迪爾翻譯,小侯賽因頓時氣得跳腳:“無恥!大唐怎麼會有你這麼無恥的官員!你簡直就是貪得無厭,真主會懲罰你的,你這個傢伙!你已經從我們的身上賺到了太多的錢,難道你還不知足麼?”

  他嘰哩哇啦的,房俊哪裡聽得懂?

  不知道這孩子為啥這麼激動,疑惑的看向蓋迪爾。

  蓋迪爾不敢隱瞞,直接翻譯。

  房俊就笑了。

  小侯賽因他們這次來到遠東,最大的目的就是因為阿拉伯的商人在西域聽說了震天雷無與倫比的威力,所以想要來大唐求得這種武器的製造之法。

  可房俊是見識過後世幾次世界當中美帝依靠軍火發家的男人,豈會這麼輕鬆的讓他們學會震天雷的製造之術?就算火藥的技術含量不高,可畢竟能瞞一時算一時,現在有機會賺錢,自然更不能洩露半分!

  最後達成協議,小侯賽因用阿拉伯戰馬來換取震天雷,一匹馬一顆雷……

  這價格簡直逆天,但是誰叫現在是賣方市場呢?

  想買,就拿阿拉伯戰馬換,不然就拉倒。

  至於製造技術?

  抱歉,就算你把所有的阿拉伯戰馬運來都沒用,軍事機密,不得洩露……

  所以一聽到“軍事機密”這幾個字,小侯賽因就炸毛。

  房俊悠然道:“你得記住,你的那些船、還有那些貨,是用來換你的命的。想要震天雷,沒問題,拿戰馬來換。這種新式的船帆你也想要?完全沒問題,照樣拿震天雷來換!”

  其實這話純粹扯蛋。

  這種可以逆風行駛的船帆算得上一種偉大的發明,但是它的技術含量太低。想要發明它很不容易,但是想要仿造他,只需要好好的看一看,就能明白大致的原理。就算不明白原理,照葫蘆畫瓢也完全沒問題……

  可以說從現在開始,全世界的船舶都將結束依靠季風遠航的歷史。

  

  這是潮流,不是人為的可以抵擋的。

  大唐是世界上最大的貿易順差國,船舶速度的加快就意味著商品流動的加快,就意味著大唐用過海貿斂取財富的速度加快,房俊沒有理由去阻止。

  至於震天雷的交易,卻不是房俊能夠拍板的。他給李二陛下去了書信,詳細說明了交易的利弊,然後就全憑李二陛下去定奪,這個責任,房俊背不起……

  若是這種新式船帆當真能賣點錢,房俊會毫不猶豫的將製作圖紙賣掉。

  水師實在是太費錢了!

  單單將水師編制裡狀況良好的一百多艘戰船更換這一批船帆,就花費了將近六萬貫。火砲又製作出了十門,都安裝到了那幾艘新式戰船上。

  那可是青銅火砲!

  就算是銅錫合金,也是銅佔了絕大多數,一門砲幾百斤,能鑄造多少銅錢?那青銅大砲就是用錢鑄成的!

  要不怎麼說海軍自古以來就是個燒錢的玩意兒,窮一點的小國根本玩不起……

  遠處,長身玉立、豐神俊朗的聿明雷快步走來,跟在他的身邊一臉不爽的正是聿明雪。

  聿明雷遠遠的拱手:“這幾日潛心研究大總管製作的指南針,愈發覺得其中蘊含著天地至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雨雪狂風,都能使得指針一直向北,實在是巧奪天工!因此沒有前去探視大總管,還望海涵。”

  指南針這東西簡單得不得了,但是在遠洋航行上卻比之阿拉伯的海圖更加有用!

  房俊命工匠做了一個,只需將它放在水面上,就能精準的指出方向。聿明雷見到這個東西,好似得了狗頭金一樣,上山下海的去做實驗……

  “一件小玩意,聿明兄喜歡就好。”

  房俊瞅了瞅聿明雪,這丫頭繃著一張俏臉,不知自己何時又招惹到她?

  另一邊的小侯賽因自從聿明雪出現,頓時就驚為天人!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摸了摸頭上的包頭巾,挺胸凸肚做出一副器宇軒昂的模樣,像是一隻將要開屏的孔雀,在異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威武……

  結果聿明雪眼尾都不瞅他,完全當作空氣。

  聿明雷看著房俊,認真說到:“某決定了,與大總管一同遠航。”

  房俊頓時頭疼,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聿明家怎地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對新奇的事物好奇得不得了,求知欲超強!

  聿明雪是女孩子,不方便;聿明老頭年紀太大,不合適;那麼聿明雷既是男子,又身強力壯,該用什麼原因拒絕?

  沒法拒絕,所以房俊乾脆很大方的說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就讓咱兄弟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去見識見識遼闊的星辰大海!”

  聿明雷大為興奮:“哈哈,如此甚好!待某先行回去準備一番!”

  言罷,轉頭轉走。

  聿明雪眼神兒哀怨的瞅了房俊一眼,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就好像被房俊始亂終棄了一樣……

  房俊看得心中一跳,這丫頭居然有這種小風情?滿誘人的……這個念頭一起,趕緊在心中默念:“紅粉骷髏,骷髏紅粉,這丫頭就是蒙著可愛外皮的魔鬼,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硬著心腸說道:“還是那句話,你如果能解決了撒尿的問題,我就帶上你。若是不能,那就乖乖的在家。”

  聿明雪雙眼微微瞇起,暗自咬牙。

  一旁的小侯賽因都看傻了……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有著東方的精緻,又有著阿拉伯少女所沒有的靈動,更有著溫柔細膩的風韻,頓時將小侯賽因迷的五迷三道,口水都流下來了。

  一扯蓋迪爾的袖子,小侯賽因問道:“這個女孩子說什麼?”

  蓋迪爾不確定道:“好像是想要跟著出海吧?但是這位侯爵不同意,你知道的,女人出海是很麻煩的,尤其是跟男人在同一條船上。”

  出海?

  那個壞蛋不帶你,我帶你啊!

  小侯賽因急吼吼的說道:“你跟她說,我願意帶著她,別說出海了,到哪裡都行!我們會受到真主的保護,在大海上一點危險都沒有!而且我願意跟他共乘一船,只有我們兩個!”

  蓋迪爾一臉黑線……

  真主會不會保護你我不知道,但是遇到海盜,真主也沒用。還有啊,你確定只有你們兩個乘一條船?誰來控帆?誰來掌舵?

  小侯賽因見他不說話,便一個勁兒的催促。

  蓋迪爾忠心耿耿,別無他法,只得翻譯了……

  房俊頓時用一副憐憫的眼神看著興奮不已滿臉期待的小侯賽因,孩子,保重……

  然後,就見到小侯賽因尖叫著身體騰空,被聿明雪一個乾脆漂亮的側身踢腿一腳踹進了碼頭前方的江水里。

  這丫頭俏臉面無表情,酷酷的樣子,冷聲道:“哪裡來的毛孩子,這麼大了連話都不會說,欠揍!”

  她可不知道什麼阿拉伯人麥地那人,見這個討厭的小子學女孩子戴著頭巾也就罷了,連話都說不明白,嘰哩哇啦的是舌頭短了一截兒麼?

  誰要跟你出海?簡直太討厭啦!

  蓋迪爾顧不得問問憑什麼踹人?瘋了一樣跳下江水去救小侯賽因。

  這位小祖宗若是淹死了,他也甭回麥地那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43
第882章  我的理想

對於李二陛下,房俊很有信心。

  這是個雄心萬丈的君主,性情剛烈,胸有山壑。

  房俊在江南看似胡鬧,但是每一件事的本意都是直奔整合江南資源,為將來的東征打下一片穩固的大後方。李二陛下不是穿越者,但是古人的韜略也不可小覷,他自然知道江南比之山東更適合作為東征的後勤基地,只不過歷史上大抵是一時半會兒折服不了江南士族,而他自己年歲漸長,頗為有些時不我待的焦躁,因此才心急與東征。

  放棄江南的充沛糧草物資,而由山東出海,擔負起東征的海路運輸基地,實在是無奈之舉,亦是李二陛下東征失敗的根源所在。

  江南有充足的錢糧,足以負擔東征的輜重消耗。而山東大部分地區貧瘠,需要依靠從天下各地調集物資。如此一來,沿途運輸人吃馬嚼加上意外消耗,使得輜重數量大大增加,這便增添了前線供給的速度和數量。

  而房俊現在已經在江南開拓出局面,剿滅顧家,等同於房俊向外界發送一個訊號——既然都知道皇帝要將江南作為東征的基地,那麼就乖乖的聽話,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誰敢暗中阻撓甚至拉幫結夥,顧家就是榜樣……

  所以,李二陛下需要房俊在剿滅顧家之後照樣安然無恙,讓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的意志不可違抗。

  若是再世家門閥的壓力之下慫了,處置了房俊,豈不是給江南世家傳遞一個世家門閥不可輕辱、誰動了誰就得付出代價的信息?

  這是李二陛下萬萬不能接受的。

  因此,房俊才敢於對顧家下手,才會如此篤定的認為自己就算得罪了天下所有的世家門閥,亦會安然無事。

  至於得罪了世家門閥算不算愚蠢的決定?

  房俊從來沒想過,因為他自己現在走的路,就是在撬世家門閥的牆角。哪怕他自己撬不倒這些龐然大物,也得給他鬆鬆土,終有一日會有人結果自己的鋤頭,讓世家門閥轟然倒塌,煙消雲散。

  所以,與世家門閥為敵是必然的,又何謂早晚?

  房俊要出海,一則是為了尋找占城稻,二則是先躲避一下風頭,讓時間來降低顧家帶來的熱度,給李二陛下一個迴旋綢繆的空間。

  當然在臨行之前,房俊必須好生安排華亭鎮的事宜。

  蘇定方必須留下坐鎮,只有他的能力、經驗、性情,能夠讓房俊放心的將家業託付,別的人或許能力足夠,但是欠缺沉穩的性情和堅韌的意志,尚需磨煉,此時還難當大任。

  每一個名將都不是天生的,後天的際遇和磨煉、學習才是最重要的。

  裴行儉也將留下。

  他是華亭鎮長史,鹽場、市舶司都一直在裴行儉的掌控之下按部就班的完美籌備,可以很好的主持大局。

  滄海道則被房俊完全架空,只剩下一個空殼子,三兩條船,百十來個老幼病殘的兵卒,每天優哉游哉的曬太陽,過著養老一般的愜意生活… …

  就算李二陛下為了保留自己的華亭鎮的封地和皇家水師的統領權,

以及市舶司的主導權,從而不得不將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授予旁人,房俊也要保證以後的滄海道沒有實力對華亭鎮構成任何威脅。

  房俊絕不容許別人染指華亭鎮。

  在驪山農莊,他將那些災民按照類似於保甲法的製度進行編制,效果還不錯。而在華亭鎮,他則搞起“生產隊”的這一套,目前看來,比之“保甲法”要優良不少。

  唐人淳樸,兼且民間的識字率極低,大家世世代代都是耕種務農,鄰里鄉間又皆是沾親帶故,相互之間的關係非常融洽。依照血緣、地域等等因素結合起來的“生產隊”模式,能夠讓農民在互幫互助的同時,保持與別的“生產隊”的競爭。競爭促成進步,又培養了集體榮譽感,實在是一舉多得。

  當然,有鑑於歷史那段時期表現出來的種種弊端,房俊直接取消了“大鍋飯”,按功計酬,誰想吃得好吃得多,那就得比別人幹得好乾得多!

  多勞多得,這是現代社會主義價值觀的體現……

  房俊不在乎什麼主義、什麼形式,他只想將自己所知道的優秀社會體係都搬出來,一一實驗,看看到底哪個才能更適合大唐的社會環境。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後世的好辦法,生搬硬套移植到大唐來,很容易水土不服。

  若是與大唐的環境格格不入,很容易使得天下動盪、民不聊生。

  若是能夠證實與大唐完美融合,那麼大唐在現今的社會體制之下,必將使得國力有一個質的提升!

  *

  浩蕩的吳淞江上,桅杆如林,千帆競秀!

  一艘由一百三十條戰船組成的有史以來最龐大的船隊,正拔錨揚帆,整裝待發!

  孔穎達似乎很是喜歡江南清潤的氣候和精緻的環境,這段時日以來氣色越發紅潤,說話時中氣十足。

  對著鋪滿江面的船隊,老頭甚是感慨:“巍巍大唐,千秋鼎盛!恐怕就算是隋煬帝當年東征的時候,水軍也沒有如此壯志凌霄的氣勢吧?房二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自打來到江南之後,孔穎達將房俊一些列的手段都看在眼裡,越是深究其中的玄機,越是感慨房俊的天賦。

  此子在格物之道上的造詣,非但冠絕當代,更是前無古人,甚至有可能後無來者!

  玻璃、震天雷、水泥、火砲……

  每一樣,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奇之物,偏偏每一樣都能產生無與倫比的影響力。

  驪山農莊的保甲法、華亭鎮的生產隊、市舶司的運營模式、水師學堂的籌辦理念……

  每一件,又都顯示出房俊在政治上的超群智慧。

  怪不得李二陛下亦要讚歎一聲“宰輔之才”!

  怪不得滿長安的勳貴都要感慨一聲“生子當如房遺愛”!

  如此天賦異禀的年輕人,只要自己不走歪路,終究會站到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顯赫地位,宰執天下,指點江山!

  房俊笑道:“孔師難道不怪我心狠手辣,對顧家猝下殺手?”

  整個天下的世家門閥都因為此事而對房俊恨不得誅殺之,因為這動搖了世家門閥高高在上不可動搖的政治地位。孔家也是世家門閥,而且比天底下絕大多數的世家門閥都要歷史悠久、地位崇高!

  孔穎達呵呵一笑,淡然道:“人遭橫禍,自有取死之道。怨誰?只能怨自己擋了別人的路,奪了別人的利益。吾孔家不同,雖則歷朝歷代皆受帝王敕封,百世尊榮,但是孔家嫡支從來都沒有政治上的述求。可以說,孔家是世上唯一一個'耕讀傳家'的家族,不爭權不奪利,老實巴交的窩在山東一隅,哪個皇帝不喜歡這樣的臣子?不爭,方能雍容,萬世而泰然。”

  房俊感激的點點頭。

  孔穎達話中的意思,不僅僅是在闡述孔氏一門的處世之道,更是在隱晦的規勸房俊,爭鬥無處不在,若想泰然自若,只有不爭。

  可是房俊能不爭麼?

  若他還是以前的那個房俊,自然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目前的一切榮耀,當一個花花公子,摟著嬌妻美妾過著人人艷羨的美好生活。

  可惜他不是……

  他是一個穿越者,有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歷史責任。

  閉門自掃門前雪,他做不到。

  回首望著吳淞江上這支龐大的船隊,房俊胸中豪氣頓生。

  “有人鍾情於山水田園,有人執著於權位名利。而我房俊,則有一顆縱橫七海、為大唐開疆拓土重塑精神的不屈之心!我要讓大唐的精神成為這個民族的魂,哪怕天災人禍、哪怕山崩地裂,只要尚有一個大唐人活著,這片土地、這個國度、這個民族,就是永遠都不能戰勝欺辱的聖土!”

  房俊挺直腰桿,眼中神采煥發: “我們得讓全天下都知道,有一條河流叫長江,有一對圖騰叫龍鳳,有一種羽衣名叫霓裳,有一個國度——叫做大唐!”

  他的聲音很大,江面戰船上的兵卒都聽得清楚。

  然後,所有的兵卒振臂高呼。

  “大唐!”

  “大唐!”

  “大唐!”

  房俊粲然而笑:“孔師,或許您不贊同我的理想,但是請您記住,終有一天,您會因為我的理想而自豪!所有的大唐子民,都會因為我的理想而自豪!”

  我也曾夢迴大唐,和一個叫李白的詩人云遊四方,他用來下酒的是劍鋒上的寒光,他的情人是空中的月亮。我曾見他在月下徘徊、高歌吟唱,長風吹開他的髮帶,長袍飄逸宛如仙人模樣。?

  可是後來換了帝王,他用一杯酒捧起了文人,摒棄了武將。

  ……然而血色夕陽中,我依稀見到,有人把它插進土壤,那是將軍用過的,一支寧折不彎的纓槍!?

  ……

  淡泊名利如孔穎達,亦難免被房俊的言語激得熱血沸騰。

  或許……這就是盛世即將開創的底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44
第883章  出海

水師迎著朝霞浩浩蕩蕩的駛出了長江口。

  不過並未直接楊帆南下,而是在海面上拐了一個彎,繞過長江口淤積出來的後來用以流放犯人的胡逗洲,來到長江南岸的如東縣。

  尋了一處僻靜的海灣,房俊傳下令去,船隊再次修整十日。但凡居住在附近的兵卒可在十日之內往返者,領錢五百文,米五十斤,可自行返家。船隊十日之後拔錨南下,若是不能及時歸隊者,按逃兵處置。

  水師上下都被大總管的腦洞大開嚇傻了。

  府兵徵調,是有從軍周期的,在這個週期之內,任何兵卒將官都不得擅自離開軍營,否則便是有違軍紀的大罪。皇家水師的兵制乃是天下獨一份的徵募兵,不在府兵軍制之內,服役的年限是三年,同樣在三年之內不得離開軍營,除非戰死或者意外殞歿,可將屍體送回原籍……

  劉仁願這般膽大妄為的性子都腦門兒冒汗,勸阻道:“大總管,這是為何?此乃大罪啊!”

  哪個皇帝都怕手底下人造反,所以都嚴格管制軍營。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但是若能糾集起在職的軍人嘯眾譁變,則難免地方動盪。

  房俊解釋道:“船上不是有倆阿拉伯人麼?他們想要買震天雷,本侯得等著陛下的旨意,所以暫時不能南下遠航,等到了陛下的旨意再走不遲。”

  反正現在的戰船已經不需要依靠季風遠航,早一天吃一天沒區別。

  劉仁願急道:“末將說的不是這個,為何給兵卒放假?若是朝廷追究起來,可是大罪!”

  房俊嘆了口氣,指了指岸上那連片的鹽鹼地:“咱們水師裡的兵卒,除了從關中帶來的各家的家將部曲之外,大多都是這附近的人家。沿海一帶土地貧瘠,所產不多,即便多是煮鹽為生,卻又遭受世家豪族的盤剝,各個一貧如洗。現在的好兒郎,若不是實在過不下去,谁愿意來當兵?還一當就是三年!給大夥發點錢發點糧食,送回家去也能抵得上一些日子,或許這點東西就是一大家子活下去的希望。”

  現在的“靠海吃海”可沒有後世那麼愜意,船舶落後,網具簡陋,就算大海裡魚蝦成群,實際上出海勞作一天的漁民,也沒有多少漁獲。

  鹽鹼地不能種糧食,煮鹽又被世家豪族把持,所以沿海的居民比之內陸要苦得多難得多。

  劉仁願心裡一愣,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是雕陰大族出身,自然對於兵卒的困難做不到感同身受,兀自說道:“可是這是大罪啊……”

  房俊反問:“會殺頭不? ”

  “呃……”劉仁願噎了一下:“這個自然不至於,但是……”

  “還有什麼但是的?本侯身上這罪名,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比這個罪名小?只要不能殺頭,隨他們的便。”

  房俊大大咧咧一揮手,很是霸氣。

  劉仁願沒話說了。

  這位是“蝨子多了不癢,

債多了不愁”,破罐子破摔了已經……

  房俊又想起一事,將薛仁貴叫了過來:“嫂子快到了吧?給你也放個假,回華亭鎮去裴行儉哪裡支取十貫銅錢,一定要好生安頓嫂子。一個女人能在爺們儿最落魄的時候不離不棄,能陪著你吃苦,激勵你上進的鬥志,應該爺們儿去珍惜,哪怕寵上天亦不為過!”

  薛仁貴心底感動,腳下卻遲疑:“這……”

  他亦是知道麾下的兵將擅離軍營,房俊可是要遭受處罰的。

  房俊瞪眼道:“說了沒事就沒事,放一百個人,那幫傢伙沒心思盯著本侯這點小事。快去快回,若是耽誤了啟程的時間,休怪本侯將你劃入逃兵的名冊!”

  “諾!”

  薛仁貴再不多說,轉身大步離去。

  房俊堂堂一路總管、當朝侯爵、帝王之婿,能夠稱呼他薛仁貴的妻子一聲“嫂子”,這是何等的情誼?咱薛仁貴亦是堂堂男兒漢,若是再多虛言反倒虛偽矯情了。此恩記在心頭,以後不論榮華富貴還是落魄潦倒,咱就跟著大總管鞍前馬後,鞠躬盡瘁!

  船尾處,尉遲寶琪和劉仁軌正跟著田運來學習撒網。

  撒網看似簡單,實則大有學問。

  首先要力氣大,這時候可沒有後世的尼龍線,都是麻繩,遇水浸泡之後愈發沉重,想要將漁網撒出去猶如天女散花一般達到籠罩最大程度的海面,既要有大力氣,更要有技巧。

  尉遲寶琪第一下就將一塊漁網如同石頭一般丟進海水里,“咕咚”一聲沉了底,能撈上來了錘子?不過慢慢的幾次實驗之後,手法漸漸熟練效果也越來越好。

  他與劉仁軌都是力大無窮,田運來吱牙咧嘴使出吃奶的 兒才撒出去的漁網,在他倆手裡跟麵筋兒一樣輕鬆。

  看這薛仁貴跳下戰船撐著一條小舟沿著長江水道溯流而上,房俊便和劉仁願踱著方步來到船尾。

  甲板上已經有了雜七雜八的漁獲,而且隨著尉遲寶琪和劉仁軌興致勃勃技術也越來越好,漁獲越來越多。這年頭捕魚不易,單單網具的簡陋落後就閒置了漁業的發展。

  就比如眼下這片海域正是後世中國四大漁場之一的呂四浴場,漁業資源豐富,可生活在這片沿海地帶的漁民,卻常常吃不飽飯……

  果然科學技術就代表著生產力!

  沒有科學技術支撐,人們就只能生活在刀耕火種的原始社會。

  最後這一網足有三四百斤,劉仁軌個尉遲寶琪光著膀子將網兜拽上來,兩條膀子上的腱子肉墳起,在夕陽的照射下散發著淡金色的光暈,這要是放在後世拍張照片傳上網,妥妥的網紅,圈粉無數。

  周邊的兵卒皆知這一網的分量,齊齊的喝一聲彩,田運來屁顛儿屁顛儿的在甲板上把繩扣解開,一大堆銀光閃閃的帶魚就掉在甲板上如同黃鱔一樣扭曲著身子準備跑路。七八隻碩大的螃蟹,還有好幾隻墨斗魚還在不停地吐墨汁,房俊早已回到艙裡的廚房拿來盆子,撿了一盆子扇貝,又撿了兩條寬窄合適的帶魚,準備炸魚排吃。

  魚排怎麼做?

  這個東西是外國人傳來的,基本不用做,複雜了他也不會!就是把海魚肉剔下來,保證無刺無骨之後,用重物輕砸,把魚肉的纖維全敲斷,然後裹上雞蛋和麵粉就下油鍋……

  然後就等著表面稍微一見淡黃就撈出,這個不能耽誤,油溫很高,出鍋之後它還會加深顏色,如果金黃再撈出,過一會兒就焦黃了。

  跟軟炸里脊、溜肉段一個作法,只不過更簡單。

  劉仁軌光著膀子進了廚房,頓時嚇了一跳,這作料也太齊全了!什麼蔥蒜姜、胡椒、花椒、醬油、醋、韭菜花、芥末、藠頭、辣蓼……

  劉仁軌看得目瞪口呆,恐怕皇帝陛下的御膳房也不過如此了吧?素聞這位大總管是個吃貨,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閒著的時候就會琢磨各種各樣的吃食,烹製出來的美味乃是天下一絕。

  房俊正在廚房裡忙碌,魚排要炸,扇貝和螃蟹倒是簡單只需要清水煮一下加點鹽巴就行,還有半尺長的大蝦,最省力的做法代表著最純粹的原味。可是這些東西還是要用清水仔細的洗乾淨,幾條黃花魚要好生整治一番才能有味道,劉仁軌的大塊頭在廚房裡杵著,東看西看的礙事,房俊便瞪眼道:“要不你來做?”

  劉仁軌趕緊搖頭:“不會。”

  開玩笑,天底下也只有你這個奇葩侯爺喜歡下廚房,連廚子都給攆出去了,沒聽過“君子遠庖廚”麼?哦,差點忘了,這位可是跟君子沒啥關係……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48
第884章   生活的享受

“不會就滾蛋!吃吃吃,就知道吃,還能會點什麼?”

  房俊罵了一句。

  劉仁軌嘿嘿一笑,轉身走了出去,順手摸了一塊剛剛炸好的魚排。罵就罵唄,能吃到以為侯爵親手下廚整治的飯菜,也算是福氣了。

  房俊怒道:“不洗手就吃,吃死你!”

  劉仁軌嚇了一跳,趕緊將魚排塞進嘴裡,可是這魚排剛剛出鍋,油溫兩百多度,燙得劉仁軌一伸舌頭一張嘴又給吐了出來,差點燙得一嘴泡……

  廚子的活計被侯爺給搶了,只好打打下手,拽出一張飯桌放在甲板上,擺上碗筷,又聽從房俊的吩咐在艙底捧出一攤子白葡萄酒,在廚房的角落裡抓了一把硝石弄了一些冰塊,砸碎,裝在一個盆子裡。

  蒸熟的螃蟹大蝦扇貝,炸得金黃的魚排,燉的湯白肉嫩的黃花魚,佐以冰鎮白葡萄酒,夕陽溫煦的光芒散發著金黃,大海,清風,湛藍的天空,這特麼就是生活!

  劉仁願暢飲了一杯冰涼的葡萄酒,緩緩噓出一口氣,瞇著眼睛愜意的讚嘆:“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可惜老薛無福享受啊,非得趕著去見娘們儿!”

  這段時間薛仁貴融入集體的速度很快,本身有本事,又會做人,人緣不是一般的好,與那個被趕走的郭待封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房俊哼了一聲:“你懂個屁!人家現在摟著老婆郎情妾意,不知道多麼風流快活?你個光桿子羨慕嫉妒吧!”

  侯爵大人開啟了毒舌模式。

  這把劉仁願給鬱悶得……

  誰不想摟著粉嫩嫩的小美人兒每晚做些愛做的事情?

  可是家裡前些時日給捎來一封書信,說是在當地給相中了一門親事,讓他抽個空回去一趟把親給結了。畢竟這麼大歲數了,也該傳宗接代了。

  誰知正趕上房俊一連串的搞事情,一點空兒都沒有,劉仁願有什麼法子?甭說回去成親,就算是這輩子打光棍,也不能這個時候拋開房俊啊!

  劉仁願果斷岔開話題:“聿明家的大少爺呢?”

  房俊將一隻剝了殼的大蝦蘸了醬油、醋等調料調製的醬料塞進嘴裡,用手指指了指天上。

  劉仁願抬頭,便見到一個潔白的身影正像隻大鳥一樣從一根桅杆的頂端輕飄飄的蹦到另一根桅杆上,然後上上下下的觀察著升降風帆的繩結……

  “他這是幹啥呢?”劉仁願有些不可思議。

  “這人有強迫症,遇見不懂的東西就非得要研究明白了不可,不然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房俊隨意說道。

  劉仁願有些同情:“這是病啊,得治!”

  ……

  房俊無語,這個梗是什麼被這傢伙給學去的呢?

  臨近的戰船上兵卒羨慕的望著這邊,口水嘩啦啦的直流。可是沒辦法,人家全都是水師的長官,在軍之中再是和藹可親的長官也得講究上下尊卑,

這本就是一個等級最是森嚴的地方。

  聿明雷終於看明白了船帆當中的玄妙,洗了手,翩然而至。

  這貨似乎任何時候、任何環境下都能保持這種玉樹臨風的颯爽氣質,乾淨整潔的衣袍以白色為主,即便在桅杆飛來飛去半天,依舊不染半點污垢。

  這就是強迫症的一種表現。

  正如劉仁願說的那樣,這是病,得治……

  聿明雷喝了口酒,看了看手裡的玻璃高腳杯,讚道:“這種玻璃杯很好,很適合這種淺酌慢飲,很有意境情趣,若是喝那种红色的果酒會更好,酒水艷麗,琉璃剔透,別有風致。”

  房俊不知說什麼好了。

  若是論起對於生活的享受,這位比自己強的太多。自己只是一味追求舒適,怎麼舒服怎麼來,相比起來人家聿明雷才是真正的貴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種高腳杯和紅酒是絕配……

  當然,也或許是自己見識過的太多,這個時代根本滿足於自己對於高端新奇事物的享受。生產力太落後了,哪怕後世一個普通的小城市也比大唐所有的地方都更有趣。對於在二十一世紀吃過走過看過的現代人來說,唐朝的這點東西實在是不夠看,基本沒有吸引力。

  房俊覺得自己現在在精神層面已經昇華了。

  物質享受已然不抱希望,那就只有被動的轉向更高層次的精神享受。

  以一己之力改變這個民族、這個國度所固有的歷史軌跡,就是一種最大的精神享受……

  “那兩個阿拉伯人呢?”

  房俊突然想起那兩個傢伙來,好像自從船隊到了這裡,就沒見到人了。

  劉仁願指著旁邊的一艘戰船:“那個小猴子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的躲在船艙裡傷心,他的那些僕人都嚇壞了,正哄著呢。”

  劉仁軌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看上誰家姑娘了?”

  劉仁願瞄了聿明雷一眼。

  聿明雷奇道:“看我幹嘛?”

  緊接著反應過來,瞪眼道:“娘咧!不會是看上雪兒了吧?”

  怪不得那天在碼頭上,就覺得那個小胡人盯著自家妹子的眼神有點怪怪的,居然打著這等齷蹉心思!

  聿明雷大怒,起身就要去收拾一頓惦記自己妹子的王八蛋……

  房俊大汗,趕緊拉住聿明雷:“人家只是想想而已,至於的麼?再者說了,那小侯賽因是個阿拉伯人,這次回到麥地那,這輩子也不可能再來大唐了,這簡直就是生離死別,心中的女神今生再無相見之日,那是一種怎樣扼腕嘆息的遺憾?這說明人家起碼是個重情重義的。”

  這聿明家的基因難道是有什麼問題?

  一個兩個的全都是暴力狂,總是想著用拳頭解決問題。

  不過誰叫人家拳頭硬呢,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那就全都不是問題……

  聿明雷怒道:“想想也不行!一個茹毛飲血的蠻夷,居然也敢覬覦我聿明家的姑娘,簡直不知天高地厚,待某去將這幫蠻夷統統殺了,省得麻煩!”

  房俊一臉黑線……

  趕緊死死的拽著聿明雷,翻著白眼說道:“兄台,蠻夷也不都是茹毛飲血的好吧?人家阿拉伯人的文明也不咱們差多少,這個小侯賽因的老子也是一方諸侯,身份不差的!”

  一旁的劉仁軌劉仁願都看傻了眼。

  平素這個溫潤如玉豐神俊朗的聿明公子,居然還是一個性烈如火的暴脾氣?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房俊好說歹說,最後好不容易打消了聿明雷要將阿拉伯人統統宰掉的想法。

  只是兀自惱怒,憤憤然道:“該死的胡人,居然敗壞小妹的名節!”

  房俊腦仁疼。

  人家喜歡你妹子,就是敗壞了你妹子的名節?

  一千五百年的代溝,果然是太過巨大,即便房俊穿越已久,對於眼下的社會風氣習俗依然不能全盤接受。都說大唐風氣開放,但是與二十一世紀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若是喜歡你妹子你就要將人宰掉,就算很大的因素是你看不起的胡人,但是等你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人家贊你老婆一句很漂亮,甚至摟著你老婆跳一支舞,你豈不是要當一回血手人屠?

  殺不過來啊……

  聿明雷喝著酒,瞄了房俊一眼,霸氣的說道:“既然你攔著,那麼我妹子以後若是沒有好人家要,你就得負責!”

  “噗!”

  “噗!”

  劉仁軌和劉仁願齊齊的將口中酒水噴出,幸好他們反應算快,沒有直接噴到對面的房俊臉上。

  可房俊的臉色已然漲紅。

  “憑啥?”房俊簡直理解不能。

  還帶這樣的?

  聿明雷悠悠道:“事情因你而起,是你將這個小猴子胡人招來的,又是因為你他才跟我妹子見了面,我妹子的名節有損,自然就要你來負責,有問題?”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51
第885章  李2陛下的心思

房俊呆了半晌,一推聿明雷:“算我的錯,你去殺,現在就去,統統宰掉,本侯保證不攔著。有刀子沒?本侯把寶刀借給你,吹毛斷發沾血無痕,絕對一等一的的殺人利器!”

  開什麼玩笑呢!

  就你家那個暴力妹,白給也不要啊!

  那丫頭模樣身段兒倒是不錯,雖然發育得晚了點,但是饅頭有饅頭的優點,包子有包子的特色,時不時的換換口味也是成功人士的表現之一……

  可是動不動就拳頭,就威脅著要揍人,我得有多賤才找那麼一個姑奶奶回家受虐?

  關鍵我還打不過她……

  誰知聿明雷還不急了,優哉游哉的啃著螃蟹喝著小酒,跟劉仁軌談論起刀法來,什麼出刀的角度用力的技巧運氣的路徑,說得頭頭是道。聿明家學究天人,對於人體潛力的發掘最是精湛,將劉仁軌和劉仁願兩個夯貨唬得一愣一愣,一個斟酒一個剝螃蟹殼,侍候的那叫一個周到。

  房俊忍不住,催問道:“那啥,聿明兄,你剛剛開玩笑的吧?”

  聿明雷瞅了他一眼:“你看我想開玩笑?”

  房俊急了:“不是……不帶這樣的啊!你們家閨女嫁不出去了還是怎地,還能這樣訛人不成?”

  聿明雷嘿嘿一笑:“您甭跟我說,我的妹子啥性子,我最清楚。她若是看不上你,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沒用;她若是看上了你,你想不娶還真不行!”

  “我曰!還就不信了,她能強綁了我拜堂不成?”

  “拿到不至於,不過我那小妹佔有欲很強,她得不到的東西,就要給毀掉,絕不留給別人。小時候我和她一起去樹上掏鳥蛋,她掏不到,就跟我要,我不給,她就發火,將所有的鳥蛋全都捏碎了……”

  房俊胯下一涼。

  就連劉仁軌和劉仁願都目瞪口呆,下意識的夾緊雙腿。

  那小丫頭看上去秀氣漂亮,雖然潑辣難纏了一點,卻不至於這般狠毒吧?

  蛋蛋而已啊,人家不給你,你就給捏碎了……

  兩人望向房俊,一臉同情。

  大總管,吉人天相吧,末將幫不了你……

  *

  李二陛下回太極殿召開了一次朝會,一回頭就又躲到了昆明池。這一次倒不是說依舊為了避暑,而是為了避人,房俊這個小王八蛋一夜之間將顧氏滿門抄斬,算是捅了馬蜂窩,幾乎朝中所有的帶有世家門閥背景的大臣統統上書彈劾,奏章雪片一樣飛來,比之前次朝臣彈劾房俊時的規模豈止大了一倍?

  這小子是真的能惹麻煩……

  不過對於震懾天下士族也的確有效。

  別看彈劾起來一個比一個言辭激烈,但是李二陛下相信,最起碼在江南一代,現如今真就沒人敢對房俊陽奉陰違。彈劾得固然歡實,然而對於房俊的命令誰敢不遵從?

  這就是殺雞儆猴的威力。

  

  李二陛下又是欣慰,又是煩惱。

  房俊果然不負朕之期望,在江南折騰得風生水起,一個鹽場將絕大多數的江南士族籠絡起來,等到市舶司運營,再將海貿緊緊的攥在手裡,則江南商業必會煥然一新以朝廷為主導,整合江南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自己心心念念的東征大計,將會有一個穩固的大後方。憑藉著江南的物阜民豐,何愁大事不可期?

  當然,煩惱也是實打實的……

  世家門閥從“顧家慘案”上頭感受到了濃重的威脅,若是顧家就這麼被剿滅之後“真兇”房俊已然逍遙法外絲毫不得懲處,以後是不是只要有兵權在手的將領,都敢對世家門閥來一次這般的屠戮?

  自從九品中正制創立以來,世家門閥便逐漸成為社會的上層、國家的支柱。

  只有更迭的朝代,沒有湮滅的士族……

  他們高高在上,相互勾結、根植鄉里,擁有著興一國滅一國的龐大力量。他們從不在乎皇帝是誰,因為在極端的時候,他們可以輕易的廢黜皇帝、另立新帝。

  楊廣之亡,與其說是亡於反賊之手,不如說是亡於世家門閥之手。無論是逼迫楊廣不得不躲在江都的關隴門閥,還是造反作亂殺了楊廣的宇文家,亦或是對楊廣見死不救的江南士族,哪一個不是根深蒂固的世家門閥?

  而他李二能夠取太子建成而代之,又怎能離得開關隴門閥的支持、山東世家的默許?

  世家之大,足以改朝換代!

  所以在他們心中,他們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

  怎麼能容忍可以隨意將他們屠戮的存在?

  李二陛下自然不能就這麼容許世家門閥對房俊的打壓,他因為世家門閥而崛起上位,就更是明曉世家門閥的恐怖威力,對之極為忌憚,消除世家是他心中僅次於東征高句麗的大計。

  面對世家門閥的彈劾壓迫,李二陛下曉得不能與其正面硬槓,“拖字訣”是最好的辦法,對這件事情就是要冷處理。畢竟就算房俊的所作所為觸及到了世家門閥的根本,卻未直接損害到他們的利益,時間一長,必然有一些世家門閥不夠專注,到時候再拉攏幾家,打壓幾家,致使世家門閥不能同氣連枝,此事也就漸漸平息了。

  看著手裡房俊呈遞來的奏摺,李二陛下甚是欣慰。

  這小子混賬起來確實讓人恨的牙癢癢,但是辦事的時候又的確讓人放心。

  剿滅顧家那叫一個雷厲風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顧家一舉剪除,給天下門閥尤其是江南士族強有力的震懾;目的達到之後,察覺形勢不妙,立即率領誰是出海,暫避鋒芒!

  政治智慧大有進步啊……

  這個時候大概朝廷召房俊回京的文書也剛剛抵達華亭鎮吧?房俊已然出海,自然無法回京,自己便有藉口將此事拖延下去,最起碼不可能在未查明房俊動機的情況下便貿然剝奪人家的封地。只要華亭鎮依舊是房俊的封地,李二陛下就放心大半。

  房俊整合江南,依靠的是經濟手段,根底就是華亭鎮的鹽場和市舶司。

  至於那個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反倒無足輕重。

  依著房俊的行事做派,現如今的滄海道若是不被房俊架空,他李二陛下可以將名字倒著寫。

  不過那個“製造局”出產的火砲,卻是另李二陛下如坐針氈寢食難安……

  前幾日房俊派人運到京中一門大砲,李二陛下領著工匠在終南山里尋了一處僻靜所在開了幾炮。那驚天動地的威勢,當時就嚇得李二陛下面色慘白。

  若是賊子有此等神兵利器,只需在長安的城樓上架上幾門,對著太極宮一頓狂轟,他這個皇帝哪裡還有命在?

  不過李二陛下到底是有氣魄的,心胸壯志比之那些只會叫囂什麼“八旗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韃子皇帝強上百倍。就如同當初震天雷問世的時候一樣,李二陛下第一反應不是這種威力無窮的武器會威脅到他的統治必須嚴厲打壓不許製造研發,而是在嚴格管控的同時要加大研發力度,使之性能愈發完美!

  他對房俊曾經的那句話深以為然:“臣既然造的出來,就一定會有別人也造的出來。現在刻意打壓無異於掩耳盜鈴,等到別人造出來,咱們不是還要挨打?”

  掩耳盜鈴的蠢事,李二陛下不干。

  這種威力無窮的武器,就是要加大研發力度,使之越來越先進,越來越厲害。就算哪一天別人也造出來了,也是咱們已經領先了他們幾十上百年,照樣還是能打得敵人哭爹喊娘!

  李二陛下拿起朱筆,在長孫無忌的一道奏摺上批了個“準”字,然後讓內侍送去門下省用印之後刊發。

  奏摺之上,赫然是奏請提拔張亮取代房俊擔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54
第886章   0姓之父母

船隊停駐的第三天,薛仁貴便匆匆趕回。

  到了房俊的座船報導,見到房俊放在桌上的一攤子葡萄釀,也不客氣,抓起來就“咕嘟咕嘟”將半壇子一口氣喝光,放下壇子,對著房俊失了個軍禮。

  “薛禮向您報導!”

  房俊笑呵呵的看著薛仁貴雖然因為匆匆趕路而使得衣衫凌亂,但臉上那股濃濃的春風撲面卻怎麼也遮掩不住,“小別胜新婚,小薛怎地不多留兩天?反正大軍要停駐十日的,開拔之前趕回就行。”

  一側正將薛仁貴的名字在名單上打個挑證明已經返回軍營的劉仁願酸溜溜說道:“弟妹與你久別重逢,若是不餵飽了,萬一飢渴難耐,一不留神被那些糙漢子趁虛而入,那可就不好了……”

  軍中漢子,也不講究什麼禮數,時常打趣說些下流的話語彼此取笑。

  薛仁貴也不生氣,帥氣的臉膛哈哈大笑:“某那婆娘最是三貞九烈,那可是當真的名門閨秀,對咱老薛死心塌地,豈能幹出那等事?仁願大哥不必羨慕,您將來的婆娘也定然不差的。只不過找婆娘這種事情很多時候還是得看運氣,別看您一表人才勇猛無雙,可若是找了個水性楊花的,那也得認命不是?”

  這話說的,差點把劉仁願氣死!

  可人家薛仁貴說得還真就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自己將來的婆娘是個什麼樣子的品性?大家閨秀多了去了,可也不一定各個都是家教良好,品德賢惠。

  水師之中都知道薛仁貴的狀況,對他能娶到柳氏如此賢惠的婆娘甚是羨慕。別看劉仁願說話齷蹉,但是對於那位尚未謀面的柳氏也是欽佩得緊。

  和劉仁願調笑兩句,薛仁貴對房俊說道:“末將剛剛在海上碰到瞭如東縣令一行,說是要來拜會大總管。”

  房俊奇道:“他來拜會我做什麼?”

  薛仁貴道:“末將不知,不過人大概已經到了,末將的戰船速度快,先他一步。”

  正說著,外頭便有人高聲喊“如東縣令”前來拜訪。

  房俊便命薛仁貴出去迎其入內,他自己安坐不動。不是房俊擺譜,他的官職爵位高出一個縣令十條街,若是上下差距不大他自可出去迎接一下,傳出去那叫隨和親善,可是地位相差太大,反倒不能太過隨意。

  片刻,有人踏上甲板,進入到船艙之內。

  一個三旬左右的精瘦男子,一身淺綠色的官袍,像是一隻大螳螂……

  這人大禮參拜:“如東縣令孫承恩,見過侯爺。”

  房俊略一拱手,笑道:“免禮免禮,請坐,看茶!”

  那孫承恩頗有些局促,捧起茶盞淺淺的呷了一口,便放下不再飲用,坐在那裡欲言又止。

  房俊頗為好笑,這樣的性子也能當官?怕不是得被鄉里的積年老吏和土豪劣紳欺負個狠的,太面嫩。當官的可以沒有霸氣,但是若連一副厚臉皮都沒有,那可不成。

  這人長得又瘦又黑,

跟房俊自己有的一拼……

  官袍漿洗得甚是乾淨,只是腳下的靴子有些破舊,看得出家世並不好。寒門出身的官員麼?

  房俊若有所思,直言道:“孫縣令有話不妨直說,待敘過正事,本侯留您用飯,咱們好生喝上幾杯。跟你說,本侯這裡可是有最頂級的西域葡萄釀,千金難求的那種。”

  孫承恩趕緊謝過,這才看著房俊說道:“素聞侯爺乃是天下斂財第一聖手,在關中之時便有'財神'之稱,到了江南更是點石成金,下官不勝欽佩。今日冒昧前來,實是有一事相求,還望侯爺能指點給如東縣一個生財之道,使得如東縣百姓能夠得以溫飽,不至於賣兒鬻女,能有一條活路!”

  他言辭懇切,兩眼望著房俊,充滿了期盼。

  那眼神就像是面對的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房俊詫異道:“何至於此?”

  如東縣地靠大海,現如今海產豐盛,即便是因為漁船網具的落後導致捕魚業並不發達,想要以此致富很難,但是每天出海撈幾條魚吃頓飽飯並不困難吧?

  還賣兒鬻女?

  蒙人的吧……

  孫承恩見房俊不信,似乎並未出其所料,苦笑一聲,充滿了酸澀和愧疚:“下官無能,忝為如東百姓的父母,卻不能為所轄之民謀求富足,實在愧對陛下,愧對朝廷,更愧對如東百姓……”

  他早有所料,如東地靠海邊,怎麼可能連頓飯都吃不上?說起來別說別人不信,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然而事實確實如此。

  如東縣這地方在春秋之前是沒有的,只是一片汪洋大海。後來河口的泥沙淤積成沙洲,漸漸的沉積為陸地,這才有人居住,史稱為“扶海洲”。

  西漢初,為吳王劉濞封地。劉濞“東煮海水為鹽”,開淮區煎鹽之先河,如東出現第一批“鹽丁”。三國時期,江淮為曹吳戰爭前線,曹操遷徙江淮地區居民,此地方才立縣。

  然而沙洲淤積多為鹽鹼之地,不產糧食,民眾生活淒苦。

  本來尚可出海依靠捕魚填補家用,換取一些糧食,可是如東縣實在是太窮,此地不產木材,想要造船就得外出購買木材,百姓們買不起……

  縣里唯有的幾條漁船都是破舊的小舢板,出一次海也撈不到幾條魚,再加上今年總有鮫鯊在近海出沒,禍害了十幾個漁民,再也無人敢於下海捕魚。

  房俊略一沉吟,如東這地方自古以來就是煮鹽為業,發展鹽業倒也不失為一個方略。

  “孫縣令是想本侯替你說話,請朝廷准許如東設立鹽場,並且頒發執照?”

  華亭鎮的鹽場讓沿海州縣盡皆眼紅,如東縣如此貧困,想來若是能有一處鹽場,縣里財政定然大為改觀。不僅能一舉脫貧,甚至可以一躍而成為蘇揚二州沿海的明星縣。

  誰知孫承恩搖頭說道:“侯爺誤會下官的意思了。下官厚顏前來,是想求侯爺幫幫如東縣的百姓,給大家指出一條吃飽飯穿暖衣的路子,而非是為了下官的前程。不是下官清高,為了百姓,讓下官給您磕頭都行,可若是為了自己,下官舔不下臉來求您。再者說,如東縣現如今煮海為鹽著十之八九,可都是為世家豪族扛活,不還是照樣挨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語,給朝廷扛活與給世家豪族扛活也沒什麼不同,即便設立的鹽場,大頭也都要拿走,留給百姓的還能有什麼?”

  房俊頓時肅然起敬,原本隨意的坐姿也正經起來,挺直了腰板,以示尊敬。

  這才是好官!

  若是房俊開口請朝廷准許如東縣設立鹽場,幾乎沒有問題。畢竟曬鹽之法乃是他所創建,誰都得給他這個面子。

  但這位孫縣令已經看到了事情的本質。

  設立鹽場,可是令如東縣的GDP突飛猛進,在短時間內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一舉超過內陸的一些富裕州縣。但是,這對於改善百姓的生活水平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後世中國GDP排名全球第二,人均收入排名是多少?

  七十幾名……

  孫承恩能不為自己的政績謀算,只為改善百姓的生活計較,比起後世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官員都更要有擔當,這樣的官員,才能稱得上一句“百姓之父母”!

  如東縣百姓幸甚!

  一旁的劉仁軌、劉仁願、薛仁貴也對這位貌不驚人的縣令肅然起敬。

  房俊看著這位大抵是有史以來第一位“招商引資”的縣令,心中打定主意,定然要為如東縣的百姓想出一個發家致富的好法子。即為了那些貧苦的百姓,更為了眼前這位人格高尚的百姓之父母!

  只是,用什麼法子好呢?74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1:58
第887章   金點子

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

  房俊只是稍一沉吟,便說道:“本侯可以讓皇家錢莊為貴縣百姓提供一筆貸款,按最低利息結算,然後在本侯的江南船廠訂購一批新式的漁船。但是有一個要求,孫縣令要拿貴縣的財政收入做擔保,若百姓有賴賬或者無力償還者,即由貴縣的財政收入償還。”

  資助一個窮縣幾百條小漁船,對於房俊的財力來說沒什麼難度。但是他不想這麼直接,有錢人可以做善事也必須做善事,但是也要有個度,善事做得多了,也會成為一種把柄和污點,尤其是在君權至上的古代。

  人心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對於帝王來說,無比敏感……

  既然如此,不若由此事上實驗一種模式,由皇家錢莊放貸、縣衙擔保、百姓收益的一種新的扶貧模式,類似於宋朝的“青苗法”。

  縣衙代替國家徵稅,在上繳稅賦的同時會有一部分的截留,這就是縣衙一級政府的經費,是財政收入,國家是不會給予縣里另外的財政撥款的。

  有縣衙來擔保,可以避免百姓與錢莊之間的扯皮。當然也會出現縣衙從中加息獲得額外報酬這種不合法的收入,但是與大部分百姓收益這方面來說,絕對是利大於弊。

  “青苗法”的好處毋庸置疑,但是他給予縣衙一個類似於強制性的“名額”限制,這就變相的將一個好政策變成了土豪劣紳盤剝百姓的手段。

  房俊前世就當過官,最是理解“從來沒有完美的政策”這句話裡的無奈和含義。

  再好的政策,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弊端,也會有惡劣之輩從中鑽營而謀私利。一項政策的施行過程當中能夠做到利大於弊,就是一項好政策,不能因為一些瑕疵的地方,就去抓住缺點從而無限度的攻殲……

  改革總是伴隨著陣痛,古今皆然。

  孫承恩先是一愣,隨即狂喜,不過依舊謹慎的問道:“敢問侯爺,不知這貸款的額度……是多少?”

  “理論上說,可以是無限度的。但是必須遵從一個原則,那就是自願。這件事情上,縣衙的作用是牽線搭橋並且提供擔保,但是本身毫無收益,也不允許有收益,你可明白?”

  縣衙無收益,但是在政治上有加分,州府看得到,刺史看得到,皇帝也會看得到。若是縣衙有了收益,就意味著從中盤剝了百姓,就是大罪。

  孫承恩激動得長身而起,沒有施行官方的禮節,而是深深的彎腰一揖,衷心敬佩道:“素聞侯爺有天縱之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想出一個造福於萬民的好法子,下官衷心敬佩。但是更讓下官敬佩的,卻是侯爺這顆為了百姓謀福利而殫精竭慮的心思,請受孫某一拜!”

  一揖到地。

  房俊趕緊起身將孫承恩拉起來,他也是很欣賞這位能夠無視自己的政績亦要為百姓的真正福利謀算的官員,笑著說道:“不僅僅如此,本侯尚有一件捕魚的利器,請孫縣令稍等,本侯這就將圖紙畫出來,爾可以請吾房家鐵廠的工匠幫著打造一批。”

  房俊格物之道、奇技淫巧的本事獨步天下,

就算是再孤陋寡聞的人也會聽說過,孫承恩又驚又喜:“下官何德何能,侯爺厚愛了!”

  “不是給你的,是給百姓的,希望全天下的漁民都會在此物之上得利。”

  房俊說著,命人拿來筆墨,當即寫寫畫畫。

  圖紙看著亂七八糟很複雜,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滑輪組構成的拔網機。幾組滑輪,幾個齒輪,組成一個類似於開啟城門吊橋的絞盤一樣的裝置,一個人便可以輕鬆的轉動絞盤,將重達幾百斤的漁網拽上船來。

  現在的捕魚業之所以如此落後,漁船的簡陋是一個原因,但是更大的原因就是網具的落後。尼龍這種又輕便又堅韌的化工材料房俊造不出來,那就還得依靠麻繩編成的漁網,只是這種漁網結實程度還好說,沾水之後重量大增是最大的弊端,一張大網捕撈漁獲,十幾個強壯的大漢也未必拽得動……

  只要有了這個拔網機,可以輕易的似的一家一戶的小規模捕撈作業變得很輕鬆。守著“呂四浴場”這個天然的聚寶盆,如東縣的百姓若是再吃不飽飯,房俊可能會考慮帶著大軍將這些人統統殺掉,如此愚蠢,或者也是浪費糧食……

  幾個人都湊過來看,感覺很是新奇。

  劉仁願摸著下巴疑惑道:“這玩意……怎地好像城門樓上的絞盤?”

  薛仁貴也點頭道:“真的很像,只是有幾處稍微有所不同,但是大體上就是那東西。”

  孫承恩顯然也是一個領悟力很強的人,看著看著,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奇才!侯爺當真奇才也!此物就如兩位將軍所言,很想城門樓上的絞盤,兩個守城的兵卒轉動絞盤就能將重達千斤的吊橋吊起來,何況一張區區幾百斤的漁網?”

  房俊倒是稍有的谦虚了一下:“不错,此物正是由吊桥的绞盘改进而来,只有几处稍加变动,更适合在渔船上使用。所以,你口中的‘奇才’之赞誉,本侯愧不敢当,此乃前人之创造,本侯不过拾人牙慧而已。”

  后世的轮船上,用电机带动的拔网机可以将几万斤的渔网拽上船,现在用人力来转动绞盘,可以说只要是在渔网的承受力量范围内,就没有半点问题。

  听到房俊自谦,孙承认肃容摇头道:“侯爷此言差矣,绞盘这种东西,老祖宗发明了不知道多少年,无数的人见过、用过,可是有谁想过能将它移植到渔船上,就可以轻松的让一个人拽起几百斤的渔网?侯爷思维敏捷,天下不作第二人想!”

  他不仅佩服房俊的才智,更佩服房俊的心胸!

  身为大唐一等一的勋贵人家,年纪轻轻凭借自己的才华晋位侯爵,敕封沧海道行军大总管,又是帝王之婿,天下还有何人能比房俊更尊贵、更有锦绣的前程?

  可就是这样一个低位高高在上的勋贵子弟,再面对自己这个小小的从七品县令之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慢待和不屑,自己提出了过分的请求, 人家没有撵人,甚至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连续指出两条妙策。

  才华可以学习,但是这等为百姓谋福祉的心胸,却是学也学不来!

  刘仁愿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孙承恩,颇为意外道:“某还以为孙县令只是一介清流,是个为百姓办事的清官,却不知这拍马溜须阿谀奉承的本事丝毫不弱,失敬失敬。”

  孙承恩一翻白眼,毫不犹豫的怼回去:“岂敢当这位将军的夸奖?下官每一句话都是诚心实意,何曾有半分阿谀之词?若是将军觉得下官那句话说的不对,请您指出来。”

  刘仁愿愣了一愣,大笑道:“好家伙,这张嘴简直比刀子还利,就算有,某敢说么?哈哈,厉害厉害!”

  開什麼玩笑,說孫承恩說的不對,豈不就是說房俊做得不夠好,當不得誇?

  這人口齒伶俐反應敏銳,真的很難想像這個歲數還只是區區一個從七品的縣令,不過想來這也與他寒門出身的身世有關。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單單憑藉一身才華和一顆為民的心,想要升官也殊為不易。

  所以世家才要消除不是說世家沒有人才,但是它天然的壟斷著權力階級,擋了太多人才的上進之路。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01
第888章  朝廷的消息

房俊要留孫承恩用飯,這種能夠替百姓著想的官員,他很願意親近。可孫承恩心裡已然火燒火燎,婉拒了房俊的邀請,直言這就回去統計縣中有意購買漁船的人家,然後向皇家錢莊請求貸款。

  趁熱打鐵的道理誰都懂,畢竟房俊還頂著個“關中第一紈絝”的名頭,據說這位就是個不靠譜的棒槌,今日變現很好,卻不代表這位睡一覺之後會不會後悔。

  若是那樣,孫承恩覺得自己可能會哭死……

  房俊也沒有多做挽留,囑咐他一定要百姓自覺自願,不能用官府的名義強迫百姓借貸。

  孫承恩指天發誓,必將嚴厲監督縣中官吏,絕對不是讓那個好事變成壞事。

  房俊倒是早有心理準備。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無論多好的政策,都會有人從中鑽營為自己牟利。不過水至清則無魚,只要不是做得太過分,能夠讓這項政策落實到實處,使得大多數的百姓收益,那也就足夠了。

  想要各級官員胥吏都一心為民克己奉公,那也只能去追尋傳說中的烏托邦了……

  不過今日註定是個不消停的日子,孫承恩剛走,便有兵卒來報,蘇州刺史穆元佐來訪……

  房俊只得相見。

  穆元佐踏上戰船,一見到房俊,當即大倒苦水。

  房俊也只能尷尬的笑著……

  說起來,這位現如今的狀況都是被房俊所累。

  在房俊上報給皇帝的奏摺之上,署了穆元佐的名字,等於將“功勞”分潤出去。李二陛下也確實給力,直接給了個九品開國縣男的爵位,羨煞旁人!

  眾所周知,出去開國之時的一干文臣武將之外,現如今想要獲得朝廷的爵位可謂難上加難。如同房俊這般年紀輕輕便晉位侯爵者屈指可數,可謂異數之中的異數,況且房俊憑藉的可不是簡在帝心的聖眷,而是人家實打實的功勳!

  穆元佐的這一個九品縣男簡直就是白撿的,雖然人人都知道內幕,可是照樣架不住羨慕嫉妒恨!於是乎,預想之中的暴風雨來了,甚至比想像當中更要猛烈……

  不提朝中雪片也似的彈劾奏章,畢竟有皇帝和房玄齡幫著壓制,受到的壓力還小一些。就連他身邊的親朋好友都一一表示他為了權利進步泯滅人性,對一個簪纓世族大開殺戒。就算顧家謀逆的罪名已經落實,甚至顧家剩餘的男丁和女眷在押送到京城之後都未能等到秋後,由三法司會審之後定罪,直接就在西市斬首!可各種誹謗之詞依舊如潮而來,將穆元佐的名聲詆毀到一文不值……

  “侯爺,您可算是害苦了下官!”

  穆元佐見了面就是一通抱怨。

  上州刺史與開國縣侯皆是從三品,大總管權力極大卻無品級,屬於臨時職務,不過房俊尚有一個駙馬的身份,穆元佐以示恭敬,便自稱下官,其實嚴格來說是不合適的。

  可這位刺史的品格也沒有多高尚,節操更沒剩多少,

否則就算是房俊想要讓他背鍋,他也完全可以直接上書嚴明此事與我無關,通政司自然會將這消息傳出去,也就沒有百官彈劾這碼事了。

  想要吃魚,還怕沾腥,說得就是這貨……

  所以房俊深深鄙視之。

  不過有一個聽話的蘇州刺史很符合房俊的利益,便只有忍受這傢伙無恥的嘴臉,言不由衷的勸解道:“穆使君現在固然煩惱纏身,可是您所作的一切,陛下皆看在眼中,記在心上。這巍巍帝國,還不是陛下說了算?正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您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你特麼就別在老子這裡得了便宜賣乖了,利弊得失早都在心裡計算了八百回,沒好處的事情你個老狐狸會幹?

  穆元佐就有些訕訕,轉變話題說道:“您這一聲不吭的就甩袖子走人,結果陛下的上諭緊接著就來,邀您回京述職。下官沒法子,只好追到這裡,請侯爺給個指示,這該咋辦?”

  房俊這才注意穆元佐對自己的稱呼由“大總管”變成了“侯爺”,眉頭稍稍一皺,問道:“由誰來接任本侯的大總管職位?”

  穆元佐一豎大拇指:“侯爺果然是玲瓏心肝,下官還沒說的,您就猜到了!”

  房俊無語,這人也太無恥了吧?

  這馬屁拍得太沒有水準了好不好?

  便冷哼一聲:“有話快說。”

  “是是是,”穆元佐趕緊收起自己諂媚的嘴臉,既然上了房俊的船,那就只能跟著人家一條道走到黑,否則若是半路上被房俊給扔下了,自己那才是里外不是人,虧大了!

  “上諭之中只提起了讓您回京述職,然後由張亮接任您的大總管職務,其餘就沒別的了。”

  穆元佐對此事並不在意。

  只要皇家水師依舊由房俊掌控,華亭鎮依舊是房俊的封地,那就足矣。就算張亮當上了滄海道行軍大總管又如何?別人不知道,他穆元佐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房俊老早就將大總管府給架空了,就是鎮公署後院的那幾件隸屬於大總管府的房子,都是建在華亭鎮的地界上,只要房俊那天心情不好,大總管府就得老老實實的搬家……

  再者說,就算是張亮是位國公,可是在房俊的地頭上,你能翻出什麼浪花兒來?

  房俊就明白了。

  穆元佐與其說追上來宣讀上諭,還不如說是前來試探他的想法,或者得到一些暗示,什麼該干,什麼不該干。

  嗯,很好,很有狗腿子的潛質,值得培養……

  他這邊欣慰了,可幾位武將頓時就炸毛了!

  劉仁願怒瞪雙眼:“什麼?他張亮何德何能,憑什麼就頂了侯爺的大總管職務?奶奶的熊,侯爺,咱這就回去給他王八蛋好看,讓他知道這華亭鎮到底是誰的地盤!”

  席君買正在外邊操練士卒,若是他在這裡,定然第一個附和劉仁願,這兩位都對房俊忠心耿耿馬首是瞻,房俊受了委屈,自然要幹回去!

  劉仁軌和薛仁貴都是沉穩的,雖然一點不比那兩位對房俊的忠心差上哪怕一點,心裡也對張亮的繼任不以為然,卻沒有附和劉仁願的胡鬧。

  多說無益,有房俊在呢,他說打,咱就打便是了,何須贅言?

  穆元佐嚇了一跳,我滴個祖宗!你們還嫌事兒少是咋滴?

  趕緊說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某臨來之前,見過蘇都督,蘇都督讓某帶個話給侯爺,說是一切盡在掌握,請侯爺儘管放心去遨遊四海,揚我大唐國威與番邦異域,只要有他在,張亮就玩不出花樣!”

  對於蘇定方,劉仁願是衷心敬服,他說沒問題那就一定是沒問題,這才消停下來。

  房俊想了想,說道:“既然朝廷已有安排,吾等只管聽從便是。張亮那邊不用你去管,自有蘇定方應對,倒是華亭鎮那邊你得多多幫襯,尤其是各地勞工的招募還要多上心,華亭鎮的人口太少,發展太慢!若是有事,可直接與裴行儉商議。”

  人家穆元佐既然追著來“表忠心”,自己自然要有所交代。

  穆元佐眼皮子一跳。

  對於別的他沒什麼意見,房俊麾下能人太多,不提眼前的這幾位猛將,蘇定方和裴行儉都是能文能武,放出去就是能坐鎮一方的強勢人物,卻都屈居於房俊麾下忠心耿耿,這一點就能看出房俊的御人之道,殊為難得。

  唯有房俊所說的“人口太少,發展太慢”這一點,穆元佐不敢苟同。

  華亭鎮有多大?

  滿打滿算方圓不過百多里,現在已經不下於五萬人口,還說“人口太少”?要知道,華亭鎮那破地方可是一粒糧食都不產出啊!

  至於“發展太慢”,穆元佐已經無力吐槽。

  市舶司只要開始運營,將會帶來多少就業、多少財富?

  江南船廠的船塢裡一艘接著一艘的海船鋪設龍骨,這得值多少錢?

  更別提海邊那些令全天下人都眼紅的鹽場了……

  就這您還不滿意,您是打算再造一座長安城還是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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