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21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25
第899章  郭孝恪的報復(下)

郭孝恪怒不可遏!

    兒子非但被房俊於軍中重責,打得皮開肉爛,甚至驅逐出軍隊遣返家中!現如今長安城皆是嘲笑他郭家的譏諷下作之語,致使郭家顏面掃地,淪為笑柄!

    想他郭孝恪自幼橫行鄉里,及至後來投奔瓦崗李密、追隨李績叛於高祖李淵,一路功成名就,這許多年來何時受過這等羞辱?

    真真是欺人太甚!

    “大總管,不知何故發怒?”

    便有關係親近一些的署官發問。

    “房俊此子,拿著雞毛當令箭,簡直囂張至極。吾家二郎在其軍中,不過是與同僚言語衝突,失口辱及對方家人,便被房俊這廝打了幾十軍棍之後革除軍籍遣返回家,實在是狂妄!”

    郭孝恪氣憤不已。

    雖然理虧,自家孩兒確實犯了錯,可他自來就是護短的性子,對於次子郭待封更是溺愛勝過其他幾個兒子,現如今不但被房俊重重責打,更革除軍籍顏面盡失。有了這個污點,今後哪怕他郭孝恪再是鑽營托情,仕途生涯也別想有大的作為。

    這簡直就是斷人前程……

    幾個署官也不是傻子,雖然官職不高,但是浸淫官場久矣,對其中一些春秋筆法亦是知之甚深。“失口辱及對方家人”看似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但是能讓一軍主官、一路總管的房俊不顧念郭孝恪的同僚之誼亦要狠狠的責罰郭待封,想來定然性質嚴重。

    西域乃是軍事重地,即便是文官,也多知兵事。

    軍中盡是熱血兵卒,都是血氣方剛的年青人,若是打鬥一場還好說,或許轉個身就有言歸於好,畢竟都是生死相隨的袍澤兄弟。可若是有誰侮辱了對方的家人尤其是母親妻妾,那絕對嚴重。即便說不上不死不休,也定然不依不饒。而軍紀對於這種侮辱對方家人的懲罰各軍都是相當嚴重,革除軍籍也絕不為過。

    你郭大總管就算護短,可也得講理吧?

    人家房俊可不是就管著你兒子自己,一軍主官,總是要一碗水端平的,不然如何服眾?再者說,房俊今年未到二十歲,便已經與你郭孝恪平起平坐,老爹是當朝首輔,岳父是當今陛下,人家憑什麼非得給你面子?

    不過儘管心中不屑,

面上卻無人敢表露出來,反而要順著郭孝恪的話頭,罵上房俊兩句以表忠心。

    “這房俊著實過分!”

    “哼,那廝一貫囂張,當日在這西域之時,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神機營提督,就敢與侯君集於三軍陣前頂牛,何況是現在? ”

    “不錯,現如今這西州商賈,哪個對房俊不都是敢怒不敢言?”

    聽到這話,郭孝恪倒是微微一愣:“這是為何?”

    按說那房俊大量收購西域的葡萄和羊毛,價格也都不低,這樣的一個生意夥伴,為何還有商賈敢怒不敢言?

    那署官便說道:“大總管有所不知。那房俊在西域收購葡萄,數量很大,在高昌城城外的農莊里建有好幾個大酒窖,用以釀造葡萄酒,銷往大唐境內各地,今年據說已經開拓了海外商路,即將銷往倭國、高句麗、百濟、新羅以及南洋等國,利潤自然豐厚無比。如此一來,他的收購價格便顯得太過低廉,商人逐利,他用很小的成本來收購西域的葡萄,然後一轉手便是幾十上百倍的利潤,本地的商賈焉能心甘?”

    郭孝恪關刀眉一挑:“還有這事兒?”

    幾個署官互視一眼,齊聲附和。

    雖然都是中原人士,但是先前都是在涼州都督府為官,與西域早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現如今入主西域,成為西州刺史府的署官,更是與西域當地的商賈以及各種勢力盤根錯節。

    當然,這其中亦有關中的勢力……

    葡萄釀的利豐厚,早已令所有人都垂涎欲滴。而此利現在被房俊壟斷,早已有諸多勢力不滿。只是礙於房俊現如今正當紅,又有房玄齡和李二陛下這兩座大靠山,無人敢輕易掠其鋒芒。

    若是郭孝恪能夠站出來……

    “的確如此。那羊毛據說是要編制成布匹,但是織布的機器一直未能研製成功,為此,房俊調集了大批工匠來到西州,夜以繼日的研發新式機器,效果卻不明朗,投入更是巨大,現在囤積於城外的羊毛早已堆積如山,價值數万貫之多。”

    葡萄釀一本萬利,誰瞅著都眼紅,可是你提羊毛幹嘛?

    郭孝恪有些不解,眼珠兒轉了一轉,明白了……

    他略作沉吟,手指在桌案上的信紙上下意識的敲擊,發出“咚咚”的輕響。良久,心裡打定主意,他吩咐道:“卻請鞠文鬥和赤木海牙過來,本官有要事相商。爾等都退下吧,各司其職,勿要懈怠公務。”

    “諾。”

    一眾署官紛紛退下,堂中只餘下郭孝恪的幾個心腹。

    郭孝恪招招手,將一個心腹叫道面前,上身前傾,對其耳語幾句。

    那心腹先是一驚,見到郭孝恪鄭重其事,方知不是自己聽錯,更不是大總管開玩笑,便點頭應了一聲,快步離開。

    郭孝恪雙眼微瞇,抿了抿嘴角,面無表情,命令侍女泡了一壺上等的綠茶。輕輕呷了兩口,忽然想起這茶葉全都是出自房俊在江南的茶園,雖然都是屬下孝敬的,不用自己花錢購買,可是如此一來其不等於變相給房俊送錢?

    剛想吩咐下去以後再有人送禮不收茶葉,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西域夏季酷暑難耐,冬季寒冷乾燥,若是沒有這等潤心潤肺的茶水,豈不是更加難熬?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左右為難。

    糟心……

    鞠文鬥和赤木海牙到的時候,就見到郭孝恪正在堂上喝茶,頭上滿是汗水,衣領完全扯開。

    兩人互視一眼,皆想起同一件事。

    猶記得人家房俊在西域的時候,夏日里窩在葡萄架下,葡萄美酒美人如玉,琉璃杯中盛放著冰塊,那是何等的享受,何等的尊榮?

    再看看面前這位,官職爵位比之房俊還高呢,生活品質卻完全不能與之相比。

    這就是差距……

    不過即便覺得郭孝恪比不得房俊,但眼下人家才是西域的王,二人趕緊上前施禮,口中說道:“吾等參見大總管,未知大總管召見吾等,有何吩咐?”

    郭孝恪放下茶杯,用井水進過的涼帕子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汗水,愜意的籲出口氣。

    鞠文鬥與赤木海牙認為郭孝恪大熱天喝茶水比不得房俊的冰鎮葡萄酒,實則卻是沒見識了。和熱茶固然大汗淋漓,但是由內而外的發一層汗,而後再跑了熱水澡,卻是格外的舒爽。

    郭孝恪抬了抬眼皮,手指隨意的點了點一側的椅子,“二位但請稍坐,本官有事與二位相商。”

    鞠文鬥瞅瞅赤木海牙,後者摸了摸雪白的鬍子,走到椅子上坐下,鞠文鬥也坐到他的對面,眾星拱月之勢簇擁著正座的郭孝恪。

    “大總管擔憂吩咐,請直言即可,吾等無不遵從。”

    鞠文鬥當先表態。

    現如今西州城裡駐兵過萬,盡是大唐府兵的精銳,郭孝恪就是西域諸國事實上的王,他的話,誰敢不聽?

    只是郭孝恪的漫不經心,讓兩人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心中隱隱升起不詳的預感……

    郭孝恪伸手在桌案上的碟子裡拈起一塊鬆軟的糕點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片刻嚥下去,然後喝了一口茶水,這才再次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兩位本地豪商大族的領袖人物。

    說辭是早已斟酌好了的,是以郭孝恪不用思索,既然壓力和氣勢已經傳遞出去,相信這兩人皆以感受得到,便直接開口說道——

    “二位與房俊之合作,至今日為止吧。 ”

    什麼西域戰略,什麼基本國策,郭孝恪完全看不上。

    在他看來,大唐府兵早已冠絕天下,區區西域之地,自己手中的萬餘精兵,足以掃蕩西域三十六國!

    兵者為王,這才是穩定西域的根本。

    經濟之道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當得什麼大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29
第900章  倒行逆施

“二位與房俊之合作,至今日為止吧!”

    鞠文鬥與赤木海牙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到此為止?

    鞠文鬥訝然道:“大總管此言何意?”

    郭孝恪漫不經心的瞅了瞅這位肥頭大耳的高昌國前大丞相,哼了一聲,沒好氣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聽不懂漢話還是怎地?”

    鞠文鬥連忙說道:“不敢不敢,小的自然聽得懂。只不過大總管直言著實令人意外,小的斗膽,可否問問原因?”

    與房俊的合作,哪一天不都是財源滾滾?

    總不能你輕描淡寫的一句“到此為止”,就真的到此為止!

    郭孝恪怫然不悅,認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質疑,頓時瞪眼道:“本官的話在這西州地界,難道不好使嗎?”

    鞠文鬥氣結。

    你是大總管,是西州刺史,可你也不能蠻不講理啊!

    這時候他不合適再說下去了,說多了,就真的成了質疑大唐安西都護的權威,雖然心裡就是在質疑這位的腦殘……

    他瞅了赤木海牙一眼。

    赤木海牙便接過話頭,笑呵呵說道:“大總管是西州最高長官,代表著大唐的威武,您的話語,吾等豈敢不聽?只是此事關係重大,非但是我們兩家,這西域的商賈大多與房俊有著生意往來,尤其是葡萄釀和羊毛的生意,牽涉太廣。我們兩個不過是大家推舉出來的,只是跑腿的勞碌命,怎能替大家做主?大總管想要吾等不在於房俊合作,總要告知原因,也好讓吾等與大家有一個交待不是?”

    他與鞠文鬥不同。

    鞠文鬥雖然聲望顯著,但是本身有一個前高昌國大丞相的身份,這相當於“罪犯”,只不過判了個緩刑而已。這種身份若是被郭孝恪隨意安插一個罪名,不死都得脫層皮,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在郭孝恪面前表現得太過強硬。

    赤木海牙乃是畏兀兒族人,家族勢力在高昌國這一片非常雄厚。只要郭孝恪不是豬油蒙了心想要西域打亂,就絕對不敢對赤木海牙不客氣。

    再者說,

赤木海牙都七十多歲了,有在郭孝恪面前倚老賣老的資格……

    郭孝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赤木海牙,也知道這個老頭不好對付。畏兀兒人非常抱團,這赤木海牙在族中的威望頗高,若是對他不客氣,等同與得罪了整個畏兀兒族。

    就算郭孝恪再是自負,這種傻事也絕對不會幹……

    “非是要爾等放棄葡萄釀的生意,只不過是換一個合作對象而已。”

    赤木海牙一愣,試探著問道:“大總管的意思……您想要參與進來?”

    “非是本官參與,而是由本官來主導。”

    郭孝恪說的信心十足,氣魄萬千!

    房俊憑什麼能夠整合西域的胡商,將葡萄釀的生意做遍大唐各個州府?還不就是因為當初滅亡高昌國之後,房俊駐留此地,用武力將各家胡商壓制!

    他房俊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將領便能做到此事,現如今自己統領西域,難道還不如那時候的房俊不成?

    房俊有關係將葡萄釀賣到大唐的各個角落,他郭孝恪難道就比房俊差了?況且現如今葡萄釀已經在大唐境內打開銷路,商路早已鋪設完成,自己接手過來,毋須多費心思,便能得到滾滾財源,豈能放棄這麼一個既能報復房俊、又能撈取錢財的機會?

    大不了將利益多多分給關中的各大門閥和朝中的盟友,大傢伙對於葡萄釀的的利潤可是早就眼饞得很了……

    鞠文鬥和赤木海牙互視一眼,心裡哭笑不得。

    感情這位只是認為房俊是以武力令大家屈服,所以才不得不跟著房俊一起搞葡萄釀的生意。

    這位大總管連其中的關竅都未能搞明白,就急赤白咧的想要撲上來咬一口……

    赤木海牙苦笑道:“大總管想必有一件時尚且不知吧?這葡萄釀雖是由吾等和房俊共同經營,但是其中最關鍵的釀酒環節,卻是一直掌握在房俊手中。”

    郭孝恪一愣,疑問道:“你們不會釀酒?”

    別扯了,難道房俊之前你們西域就沒有葡萄釀了?

    赤木海牙無奈道:“非是吾等不會,而是品質相差太多。這麼說吧,如果說出自房家酒坊的葡萄釀是頂級的酒品,那麼以前吾等釀造的葡萄釀,那就是酸澀的渣滓……”

    這話真不誇張。

    西域的酒商沒有祛除葡萄酒中單寧成分的法子,釀出的酒水苦澀難當。以前沒有比較,尚且能夠飲用,但是在房俊的酒坊釀出全新的葡萄釀之後,西域所有的酒商全都放棄了自家釀造。

    沒辦法,工藝相差太多,品質天差地別。

    現在除了房俊的酒坊釀出的葡萄釀,以前的葡萄釀簡直難以下嚥……

    郭孝恪是當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釀酒的秘方?

    這個郭孝恪還真就沒法子,無論如何,房俊也不可能將這個方子賣給他。

    不過郭大總管辦事一向簡單粗暴,大手一揮說道:“沒有房俊的秘方之前,葡萄釀不還是一樣的受歡迎?今後將房俊踢出局,葡萄釀就按照以前的方法來釀造,反正沒有對比,有什麼打緊?想喝,就喝咱們的葡萄釀;不想喝,那就什麼也喝不到!有什麼問題?”

    鞠文鬥目瞪口呆。

    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

    若是世人未曾飲用房俊釀造的葡萄釀也就罷了,可是已經品嚐到那種甘冽醇香的滋味,怎麼可能忍受之前的苦澀難嚥?就算市面上只有苦澀的葡萄酒,也定然有許多顧客寧願不喝!

    如此一來,葡萄釀的銷量定然大大減少……

    郭孝恪倒是不怕,他本來就插不進手一無所有,得到一文錢也是白來的,可是酒商們不干啊!明明能夠財源廣進日進斗金,誰特麼願意銷量下跌收入銳減?

    赤木海牙到底是老狐狸,見到郭孝恪的架勢,想必是要一意孤行到底了,勸阻是不行的,便迂迴說道:“那羊毛的生意怎麼辦?”

    “羊毛?”

    郭孝恪臉上浮現冷笑。

    真不知道那房俊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每年十幾萬貫的錢財都扔在羊毛上面,至今也未有一丁點的產出利潤,他到底圖個啥?什麼以羊毛換糧食,羊吃人人吃羊的……

    簡直不知所謂!

    既然能夠被朝廷敕封為西州刺史、安西都護,自然不可能不交代朝廷在西域的戰略。而這個戰略正是當時房俊所製定,政事堂商議之後確定下來的。

    用葡萄釀的利潤整合西域各股勢力,用羊毛來擠壓西域的糧食種植,使得西域的糧食受到大唐的操控,達到在經濟、糧食兩方面對於西域的控制。

    可郭孝恪既不懂、也不管這個!

    在他看來,什麼經濟、什麼糧食,有個屁用?

    追根究底,還不是得靠著兵卒的橫刀弩箭去沖殺卻拼命去攻城略地?他麾下萬餘精兵,足以蕩平西域任何一股勢力,哪怕突厥人死灰復燃亦有一戰之力!

    即使如此,還費那些力氣乾嘛?

    正在此時,一個兵卒匆匆入內,禀告道:“啟禀大總管,剛剛城外一處農莊失火,火勢很大,吾等趕去之時無法挽救……據說,那裡乃是華亭侯、駙馬房俊的產業。”

    “哦?”

    郭孝恪故作驚詫:“是房駙馬的產業?可曾問明是何處產業,可有人員傷亡?”

    鞠文鬥和赤木海牙目瞪口呆,只覺得一股涼氣由脊椎升起,迅速蔓延全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難不成……你羊毛作坊?

    果不其然,那兵卒說道:“是否由人員傷亡,目前還不得而知。只是那處產業,大抵是房駙馬的羊毛作坊,期間所儲存之羊毛,怕是要焚燒一空……”

    鞠文鬥和赤木海牙是真的嚇到了!

    想想先前郭孝恪聽到赤木海牙提起羊毛生意之時的神情,兩人再無懷疑。

    這郭孝恪是要對房俊下手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0
第901章  衝突

“走,跟本官去現場瞅瞅。不管怎麼說,房駙馬的產業本官都要加以維護,出了這麼大的事,本官屆時也要對房駙馬有所交待才行。”

    鞠鬥和赤木海牙臉苦瓜相。

    交待?

    你放火燒了房俊的羊毛,還要搶奪人家的葡萄釀生意,還給個屁的交待!

    而郭孝恪的這個舉動,令得鞠鬥和赤木海牙都心生懼意。

    他們歡迎房俊,願意跟房俊做生意,是因為講規矩,生意場的事情就用生意場的規矩來辦。誰吃虧誰佔便宜,講究個願打願挨,錢就放在這裡,大家都有得賺,你嫌少可以不干,自有不嫌棄的人來頂替你。

    可郭孝恪不同。

    這明顯就是官僚作風,我權利大拳頭就硬,看上什麼我就搶……

    郭孝恪敢對房俊的產業下手,又豈會顧忌他們這些西域胡商?

    兩個人面青唇白,戰戰兢兢的跟著郭孝恪後頭前往城外的房家作坊。

    遠遠的,便見到道粗大烏黑的煙柱直沖天際,連天上的雲彩似乎都黯淡下來。

    到得近前,方才見到原本囤積羊毛的幾座大倉庫正燃燒著熊熊大火,火焰翻捲著冒出濃濃的黑煙滾滾而上,火舌肆虐,正在將倉庫附近的房屋席捲進去。

    沒有人救火,倉庫前的空地上正有兩方對峙。

    方灰頭土臉,顯然是工坊裡的工匠和勞工,而另方則是盔明甲亮的兵卒……

    工匠裡有個年歲不小的老者正激動的臉面通紅:“大夥驟燃,爾等乃是大唐府兵,緣何非但不幫著救火,反而阻撓吾等救火?你們到底是大唐的子民,還是番邦的畜生?”

    幾個兵卒被老者罵得面紅耳赤。

    若是再國內,兵卒與工匠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階級,敢這般咆哮,甭管是非對錯,先打你頓再說。但此處乃是西域,是胡人的地方,在這裡的大唐子民自然要互相抱團致團結,人有難方支援,方顯大唐子民仁愛團結之氣象。

    更何況眼前這囤積了數以萬貫計的羊毛的倉庫正在燃著熊熊大火?

    可是他們不僅自己不能救火,

還得阻擋工坊的工匠救火!

    沒辦法,這是軍令……

    郭孝恪到的時候,就正好見到這老工匠咄咄逼人的訓斥擋在面前的兵卒。那兵卒首領被老工匠訓斥得啞口無言,面上全是尷尬羞愧,步步的後退。

    郭孝恪勃然大怒,走到近前抽出腰間的橫刀,猛然劈下。

    刀光閃現,那老工匠來慘叫都未發聲,便身首異處,砰然倒地……

    現場猛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被這幕驚呆了。

    唯有身後大倉庫裡的羊毛燃燒發出“嗶剝”的聲響,以及熏人欲嘔的氣味……

    郭孝恪怒叱道:“爾等皆乃大唐子民,卻聚眾鬧事,公然違抗軍令,想要造反麼?來人,將這些人等給本官統統拿下,嚴加審問,看看是否乃是突厥蠻夷安插在此的細作,企圖顛覆安西都護府!”

    房家工坊的工匠們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家看著面前老工匠的屍首,各個義憤填膺,怒氣勃發!

    和著我們沒死在蠻夷的手裡,反而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郭大總管,這工坊乃是房家的產業,吾等皆為房家的奴僕,您這般公然安插罪名,吾等不服!”

    “就是,你憑什麼隨手就殺人?”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

    “你等著吧,等吾家二郎知曉此事,遲早跟你算賬!”

    房家工匠還真就不怕郭孝恪,哪怕眼前就有人死在郭孝恪的刀下!

    房家豈是般的人家?

    家主玄齡公乃是當朝宰輔,皇帝的肱骨之臣,聖眷正隆!二郎乃是侯爵、帝婿,道總管!

    你郭孝恪算個什麼東西,焉敢如此挑釁房家?

    聽到房俊的名字,郭孝恪眼皮跳,本想殺人滅口將這些工匠統統斬殺乾淨的心思不得不放下。那房俊的棒槌之名他亦是早有耳聞,發起瘋來連親王都敢揍,若是將他惹得急了,不好收拾。

    就賣他個面子,只動他的產業,不殺他的人!

    郭孝恪不搭理這些寸步不讓的干淨,扭頭吩咐身邊的兵卒:“這大火燃得蹊蹺,此地乃是房駙馬的產業,本官不能視而不見。爾等速速搜查周邊,所有嫌疑人等盡皆收押看管,務必查明火宅之真相!”

    “諾!”

    早已得到囑咐的兵卒大聲應諾,然後浩浩蕩盪直奔羊毛倉庫不遠處的釀酒作坊。

    鞠鬥與赤木海牙皆是老謀深算之輩,看這架勢,編制郭孝恪早有預謀。現在直奔釀酒作坊,想來是因為剛剛他二人的提醒讓郭孝恪眼饞與房俊的釀酒秘方,想要舉將秘方掌握在手!

    他倆對此倒是無所謂。

    方正郭孝恪的胳膊粗拳頭大,他們反抗也反抗不了,若是郭孝恪能將釀酒的秘方掌握在手裡,即便是與他合作也未嘗不可……

    羊毛倉庫的大火早已將釀酒作坊裡的工匠嚇傻了,想要出去救火,卻被隊兵卒死死的攔住,不准出去。沒過多久,又有隊兵卒衝進釀酒作坊裡,橫衝直撞,見人就打。

    作坊的管事站出來,厲聲喝問道:“此乃房家的產業,爾等為何如此凶蠻,都不要命了麼?”

    房家的人,現在不管是在大唐境內亦或是在境外之地,都有說這種話的底氣。

    可面前的軍官卻臉橫肉獰笑著說道:“口氣可不小,這裡是西州,是安西都護治下,咱郭大總管就是天王老子,你們房家算個屁呀!乖乖的站到邊,老子不難為你,若是再敢口出不遜,信不信老子刀剁了你?”

    說著,他將橫刀抽出來,雪亮的刀刃擱在管事的脖子上,嚇得管事兩股戰戰面色煞白。

    “給我搜!”

    軍官大喝聲,身後的兵卒便衝進作坊,到處翻找搜索。

    管事的只是稍微想,就明白了。

    不過是個釀酒作坊而已,有什麼好搜的?而且看這些人蠻橫無理卻有輕手輕腳的模樣,所搜索之物定然無比貴重。

    酒坊裡什麼最珍貴?

    不是庫房的酒水,也不是那些用來釀酒的葡萄,而是……秘方!

    管事的頓時就急了!

    他是房家的家生子,是房俊親手將他提拔到這個位子上,看顧著酒坊的產業。房俊所看重的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的忠誠可靠!

    若是任由秘方洩露,他還有何顏面回到房家?

    留在房家的家眷,將會是何下場?

    想到此處,管事的心橫,陡然大喝道:“給老子將濾液全都砸了,壇子也不能留!”

    秘方他是沒有的,但是他知道房家酒坊出產的葡萄釀之所以品質流獨步天下,就是那些由關運來的濾液!只要經過這些濾液的處理,再是酸澀難以入喉的酒水,都會成為最上等的佳釀!

    萬被這些人從濾液當摸索出秘方怎麼辦?

    管事的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就算是死,他也要阻止!

    忠心者不僅僅是他個,當即就有十幾個年輕力壯的雜役翻身沖向後院的庫房。

    那軍官不曉得濾液是個什麼東西,可是見到管事如此緊張,頓時大叫道:“阻止他們,阻止他們!”

    兵卒趕緊追上去。

    可是那些青壯分出半人將存放濾液的倉庫大門死死關閉,頂在門後不讓兵卒衝進去,另半人則順手操起棍棒硬物,將庫房之內層層摞起來的濾液壇子狠狠砸碎!

    “砰砰嘩啦”

    攤子砸碎,濾液流了地。

    西域少有黏土,都是砂質土壤,庫房的地面也只是稍做平整,連青磚都未鋪。濾液傾灑,很快就滲入砂土裡,消失不見。

    軍官比劃了下刀子,到底沒有敢下手殺了管事,而是狠狠的用刀背擊打在管事的額頭。管事的額頭頓時被敲破,血流如注,人也哀嚎聲栽倒在地。

    等到兵卒終於推開庫房的大門,見到倉庫裡遍地瓷壇的碎片,勃然大怒!他亦猜到這些東西定非常重要,眼瞅著到手的功勞就這麼飛了,如何不怒?

    “打!給我狠狠的打!”

    兵卒們聽,頓時放手將酒坊的工匠勞工狠狠的揍了遍,遍地哀嚎,躺了地。

    郭孝恪聽聞沒有找到秘方,釀酒的原料也被毀壞,頓時臉鐵青。

    他到底還是不敢將事情做得太絕,若是能夠趁亂找出秘方自然無妨,可既然沒有得到,他也不敢將管事扣押下來大刑逼供。

    真當房玄齡是乾飯的?

    郭孝恪黑著臉,擺手:“這場大火乃是羊毛工坊的勞工操作失誤所導致,火勢太大,無法撲滅,都撤了吧!”

    留下濃煙滾滾的大火以及遍地哀嚎的工匠勞工,郭孝恪帶著麾下兵卒揚長而去。

    鞠鬥和赤木海牙對視眼,齊齊嘆氣。

    若是得到秘方還好,酒質有保證,銷量不至於太差,與郭孝恪合作也無妨。

    但是現在秘方沒得到……

    那可就不好辦了。

    沒有合格的酒水,銷量的暴跌是必然的,這就意味著葡萄釀的收入將會大大銳減。

    那可都是金燦燦的銅錢,就這麼白白的損失掉,誰不心疼?

    可郭孝恪在西域手遮天,誰敢反抗?

    兩人盡皆苦笑,無奈嘆氣。

    都說房俊是棒槌,這位郭大總管可是比房俊棒槌多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1
第902章  瀚海迷途

頭頂的烏雲翻滾凝聚,前一眼還是風平浪靜萬里碧空,後一眼便已是陰雲蔽日天地昏暗。乍起的涼風帶動著海浪滔滔而起,風勢愈大,海浪愈大,遼闊的海面頃刻間彷彿翻滾的沸水一般開了鍋。

    大風狠狠的鼓著風帆,龐大的船隊藉著大風之力速度亦是陡然加快,尖狹的船頭破開海面的波水,乘風破浪。

    風勢越來越大,如此下去定然有戰船會被吹散,旗艦的桅杆上傳出旗號,命令各船降帆,用鎖鏈連接戰船。下錨是沒用的,這裡是深海,沒有那麼長的錨繩,鐵錨放下去也不能到海底,即便是到了海底,若海底只是一片泥沙,大風照樣將船隊吹走,鐵錨起不到多少效用。連接船隻的鐵鍊都足夠長,使得船隻彼此之間要留出空隙,以免大風吹動船隻相互碰撞引起船毀人亡的悲劇。

    房俊坐在舵樓裡,皺著眉毛看著海面上翻滾的巨浪。

    只是過了片刻,豆大的雨點便從天而降,劈裡啪啦的落在海面,海水愈發兇猛澎湃。

    天海之間一片蒼茫,平素看上去諾大的船隊,此際卻如同棲落在海面上瑟瑟發抖的一群海鳥,渺小而虛弱。在天地之威面前,人類從來都是卑微的存在……

    船帆已然全部降下,儘管如此,船身依舊被海風吹拂海浪簇擁,大幅度的搖晃不已。雨大風大,不時在天際出現的蛇形閃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震懾著世間一切生靈。

    在這樣的暴風雨面前,只能祈禱著運氣的庇佑,根本無力相抗……

    戰船如同在簸萁被顛簸搖晃,想要喝杯茶都是不容易的事情,往往茶水未等進嘴,便被忽如起來的一下子晃得灑了半杯,若是熱茶,那可就悲劇了。

    幸好房俊根據前世知道的一些航海常識,早已命令所有的戰船之上都盡可能減少活動的物件,餐廳裡的桌子都是死的,桌腿釘在地上不會因為船舶的搖晃而移動,減少不必要的損傷。碗盤這些易碎且容易傷人的物品更是必須放置在有蓋子的木槽中……

    摸了摸油滋滋已經擀氈的頭髮,房俊哀嘆一聲。

    到底是忘記了要剪頭髮,漫漫遠航,動不動就是離開陸地十幾二十天,淡水消耗太大往往不敷使用,不可能浪費在洗頭洗澡這樣的瑣事上。就像現在這樣一旦遭遇風暴船隊迷航,船隊不知道要被吹倒哪裡,想要回到以往的航線就要費一番功夫。

    雖然每一刻鐘都會有專門的書吏記錄船隊的航向、風速等等情況,

加上指南針的存在不會迷失方向,但是這場暴風雨一旦持續的時間達到一整晚,等到風停之後想要回到原先航線的時間還是要加倍的,如此一來淡水的使用量就會不足。

    若是沒有被暴風雨掀翻船隻淹死在海裡,反而是喝死了,那可就悲催了……

    等到風停雨消,到達下一片陸地之前,必須給所有的兵卒統統剪頭髮。長期不洗頭會滋生蝨子等寄生蟲,會使得船上的衛生狀況大大下降,這樣不行。

    風太大,船晃得太厲害,晚飯也沒法做,房俊乾脆回到船艙蒙頭大睡。

    這一覺睡得也不踏實,總是擔憂船隊不要偏離航線太遠,迷迷糊糊之間,已經過了一夜……

    船艙外想起敲門聲,將房俊驚醒。

    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嘆了口氣,起身推開艙門走了出去。

    舵樓裡已經有劉仁軌在等著,房俊問道:“那些阿拉伯人如何?”

    “侯爺放心,都好著吶。”

    窗外的天已放晴,暴風雨已然消停了,只是天空還是陰翳一片,見不到半點陽光。

    “什麼時辰了?”

    “回侯爺,已經是辰時了。”

    “昨晚可有船隻損毀或者失踪?”

    這等天威面前,再是如何嚴密的防範手法都不可能保證萬無一失,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

    劉仁軌拱手道:“侯爺放心,除了有兩艘戰船的船舷受到輕度損壞之外,沒有船隻失踪。”

    房俊稍稍放心。

    都是袍澤兄弟,在大海之上失踪就意味著船隻傾覆,哪怕是被吹散了找不到大部隊,也很難回到陸地。既然將大家帶出來,自然也要好好的帶回去,不然房俊的心理過不去。

    和劉仁軌一起站到牆壁上的海圖前:“可否計算航向偏離了多少?”

    昨夜那麼強的熱帶風暴,偏離航向是肯定的。十幾級的颱風吹著船隊在海上一夜能飄出多遠?倒霉一些,三五百里是很可能的。

    舟船在海裡的速度不比陸地的奔馬,即便大風滿帆,十節的速度也足足可以跑上十幾二十個小時,那就是整整一天。

    劉仁軌苦笑一下,頹然道:“計算過了,船上的海員根據昨晚的風俗和時間,推算大概偏離了航向四百多里。”

    房俊並沒有將海裡的概念引用過來,大家說的里,跟陸地上一樣。

    “不僅如此,航向更是偏得離譜。”

    劉仁軌用一直木炭削成的細筆在海圖上畫出一個三角形。

    “侯爺請看,這條直線是我們原先的航線,可以穿過琉球海峽直抵林邑,但是現在我們的航向被大風吹的偏向,已經在琉球的東南,若是返回原先的航線,按現在的風俗大抵需要兩天的時間,依舊要穿越琉球海峽。可若是我們這樣走……”

    他指著那條斜斜穿過琉球南面海域的斜線:“若是繞過琉球直接向西,兩天之後照樣可以抵達原先的航線,這樣一來就節約了大概五天的時間。只不過這片海域是從未有人走過的,即便是阿拉伯人的海圖上也是一片空白。萬一有暗礁的存在,那就實在太過凶險。”

    為何航海的先驅被稱為偉大?

    在這片茫茫而又富饒的大海上,實在是處處都藏匿著凶險。看似平靜的海面之下,或許就淹沒著距離海面僅僅幾米的暗礁,一旦船隻觸礁,那就只有沉默一途,船毀人亡……

    房俊摸著下巴沉吟。

    他可不想觸礁沉沒成為太平洋的一道冤魂。

    搜索著上一世的記憶,在琉球到海南島之間,是否有暗礁淺灘的存在?想了半天,一點印像也沒有。現在的船舶吃水很淺,遠遠比不得後世的萬噸巨輪,稍微深一些的暗礁也不會發生觸礁這種事。而若是太淺的暗礁,後世南海的爭端幾乎達到寸土必爭的地步,沒道理地圖之上沒有標註。

    既然沒有什麼危險,那麼探索一片從未有人踏足的海域,就成了一件很是令人興奮的事情,很有成就感。

    房俊果斷決定:“就從琉球的南面直接過去,我們不返航。”

    “諾!”

    劉仁軌應了一聲,反身出去傳令。

    船隊並未在第一時間就出發,而是稍坐整理之後,生火造飯,吃了一頓早飯,養足了精神,這才斷開船隻之間相互連接的鎖鏈,揚帆起航。

    天很陰,風不大,船速也不快。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天上的烏雲漸漸淡去,一道道明媚的陽光終於透過雲層傾灑下來,令人心情一鬆。蔚藍的大海沒有了昨夜的狂暴兇戾,彷彿又變成了溫婉的淑女,浪花泛起朵朵潔白的泡沫,一大群海豚追逐著船隊不時歡快的躍出水面,流線形的身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然後一頭扎進海水里。剛剛落水,後面又有夥伴躍起,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兵卒們沒害海豚。

    滿海都是魚蝦,隨隨便便一網下去就能讓全船人都吃個飽,又不像鯨魚鮫鯊那樣有價值,何必去禍害這種跟人類很是親近的小東西?

    房俊斜倚在船頭,愜意的吹著海風,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叫,然後驚叫聲此起彼伏,最終響成一片。

    房俊訝然,回頭看去,一座被綠色覆蓋的海島陡然出現在前方……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1
第903章   房俊立碑,先到先得!

旗艦打出旗號,率先向海島駛去,後面的船隊全體跟上,浩浩蕩盪衝了過去。從天空俯瞰,百餘條戰船風帆潔白,在海面上齊齊的劃出一個彎彎的弧線,留下一條條潔白的尾跡,蜂湧向這座突兀的出現在海中的島嶼。

    長久的飄蕩在大海上,對於兵卒的心理是一種極大的磨礪,尤其是其中大部分都是原本生活在關中一代的“旱鴨子”,是很難承受這種壓抑的。

    既然有島嶼,那就不如讓兵卒們釋放一下,上島搜尋補充一些淡水也好。只不過島上情形不明,自然不能貿貿然全部下船登陸,率先乘坐小船登陸的就是“衝鋒隊”……

    房俊也不甘寂寞,親自率領“衝鋒隊”登陸。劉仁軌自然不敢攔阻房俊,卻也不敢如此放任,趕緊讓薛仁貴在後邊跟上,隨時保護。

    “衝鋒舟”都是平素捆綁在甲板上的小船,沒有帆。可是懷著對於陸地的熱情,兵卒們船槳齊飛,數十條“衝鋒舟”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向陸地。

    距離海灘還有很遠,兵卒便已經按耐不住紛紛跳下齊腰深的溫暖海水里。房俊也如同普通的兵卒一般,自船頭一躍而下,雙腳踏上海底的細沙,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令他渾身一顫,一股興奮的情緒隨即湧起,大吼一聲:“衝啊!”

    率先沖向岸邊。

    其餘兵卒被房俊的情緒感染,紛紛怪叫著緊隨其後,不時有人因為腳步急促喪失平衡跌倒在海水里,惹起一陣陣爽朗的大笑。

    海水被太陽曬得溫熱,遠遠看去宛如碧藍的寶石,近處觀察卻是清澈見底,帶著淡淡的綠色。沙灘潔白而柔軟,時不時的散步著奇形怪狀的貝殼。

    海水溫柔的舔舐著沙灘,島上森林密布,風景優美如畫。

    終於來到岸上,房俊吩咐道:“先不要瘋,四處查探附近的情形,若有異常立即示警,然後搜索淡水。”

    陌生的地方就得時刻保持警惕,一刻也不能疏忽大意。

    “諾!”

    “衝鋒隊”的兵卒轟然應諾,當即四散開奔向島上的密林。

    薛仁貴寸步不離的跟在房俊身後,放眼四顧,感嘆道:“真美啊!這座小島就好像鑲嵌在大海之上的珍珠一般,儼然猶如世外桃源。只是不知有沒有人?”

    房俊乾脆脫掉身上的衣服,

就這麼光著膀子,將褲腿高高挽起,鞋子也脫下來拎在手中,赤著腳踩在鬆軟的沙灘上,笑道:“森林這般茂盛,想來島上是有淡水的。只不過此地距離琉球太遠,森林一點砍伐的跡像都沒有,應該不會有人居住,琉球的漁民到不了這麼遠,此島又不在海圖的航線之內,說不得,吾等就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批踏上這片土地的人類。”

    這麼一說,薛仁貴也興奮起來。

    無論做什麼事情,第一次總是有著特別的意義,也總是讓人難以忘懷……

    兩人信步走著,不一會兒就來到森林的邊緣。

    薛仁貴摸了摸黑褐色的樹皮,看了看通直而下滑的樹幹,以及頂端冠蓋的樹葉,說道:“這片森林很大,想必其中定有野獸出沒。待會兒讓兵卒們四下搜索一番,這一連將近月餘每日都是魚蝦蟹蚌入腹,身上都帶著腥味兒了,要弄點獸肉打打牙祭才行……”

    說了半天,沒聽見身後的動靜,一回頭,薛仁貴嚇了一跳:“侯爺,咋了?”

    房俊看著眼前這棵大樹兩眼發直。

    薛仁貴以為房俊發現了什麼毒蛇之類,趕緊四下張望,卻是什麼也沒發現,奇道:“侯爺,您看什麼呢?”

    侯爺那眼神,就好似見到了絕世美女一般發直……

    “臥槽!特麼的不會是赤血樹吧?”

    房俊覺得自己的手都在哆嗦。

    薛仁貴不解:“赤血樹是個啥?”

    “刀,刀呢?”

    薛仁貴趕緊將手裡的橫刀遞了過去。

    房俊接過橫刀抽刀出鞘,選了一顆細一些的大樹,一刀砍在其根部。樹皮分裂,露出裡邊淡紅色木質。房俊眼睛都紅了,發瘋也似的一刀接著一刀要把大樹砍倒。

    薛仁貴嚇了一跳,不知這位侯爺又發什麼瘋,不過這麼砍樹倒是第一次見,砍不砍得倒且不說,就算是砍倒了,保不齊這棵大樹也能向他們這邊倒過來,將兩人砸成肉餅……

    “那啥……侯爺,末將來吧。”

    薛仁貴情商不錯,沒有直言天底下就沒您這麼砍樹的,給房俊留了一些薄面。可房俊根本顧不上這個,砍了十幾刀木屑紛飛,卻沒砍進去多少,只好將刀子交給薛仁貴:“砍倒它!”

    “行咧,您瞧好吧!”

    薛仁貴也褪去上衣光著膀子,接過橫刀,照著房俊剛才砍出的缺口由上而下斜著砍下去。看似沒用多大力氣,但是每一刀下去都會有一塊木片被削下來,沒幾下就是一個大大的缺口。在一側砍了有二十多刀,將整棵樹砍去三分之二,然後轉到另一側繼續。

    樹體沉重,重力會向著缺口大的那一邊傾斜。

    等到薛仁貴一刀將最後的連接處砍斷,整棵大樹就吱吱咯咯的倒向了無人的一側,轟然倒地。

    房俊急不可耐的俯身上前。

    斷口處流出淡淡的帶著紫色的樹液,樹心處的木質呈紅褐色,木質紋理細密幾乎看不出紋路,鼻子湊上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房俊仰天大笑!

    “發財了!發財了!”

    薛仁貴一臉懵逼,看著狀若瘋狂的房俊,不知如何是好。

    “侯爺……那啥,這樹很值錢?”不然為啥說發財了?

    房俊興奮道:“值錢,不是一般的值錢,關鍵是有錢你也沒得買啊!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叫赤血樹,這木頭就是紫檀,而且是紫檀之中的極品,小葉紫檀!”

    檀,梵語是布施的意思,在各種硬木中質地最堅、份量最重,香氣芬芳永恆,色彩絢麗多變且百毒不侵,萬古不朽,又能避邪,故又稱聖檀。

    古代最早關於“檀”的記載,始見於《詩經·伐檀》:“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漢朝以降,即認為紫檀是最名貴的木材之一,多用它作為車輿、樂器、高級家具及其它精巧器物的材料。到了明代,由於皇家及王公貴族的喜愛,明代紫檀木家具,做工似粗,卻雕琢有神,神誌軒昂。

    十檀九空,越大的樹就越是空心,所以紫檀少有超過二十公分的大料,這亦是起價值超高的原因之一。而且這種樹生長最是緩慢,五年增添一道年輪,要八百年才能成材!等到了清朝後期和民國的時候,早就沒有大料的紫檀木材,愈發珍貴。

    物以稀為貴啊!

    可是眼前呢?

    特麼整整一大片森林,全都是赤血樹!

    這可都是錢!

    這要是都砍回去,打製成家具之後賣出去,頂得上十座鹽田毫不費勁!

    “將這座島給本侯詳詳細細的標註在海圖上,以後這裡建起一座小型的碼頭,駐軍守備,以防盜採盜伐。記住了,這就是咱們皇家水師的聚寶盆,誰特麼把這裡的地點給洩露出去,老子就砍他的腦袋!”

    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一個人是吞不下的。

    再說房俊從來也沒有吃獨食的習慣,麾下的兵卒跟著你衝鋒陷陣圖個啥?還不是升官發財!況且這樣的財富必然引起無數人的覬覦,只有將這座島劃為皇家水師的財產,才能阻止那些眼紅的人下黑手!

    “真主在上,這難道是紫檀?”

    一個奇聲怪調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房俊猛然回頭。

    居然忘記了船上的這些阿拉伯人!

    房俊瞪著兩隻眼珠子都快鼓出來的蓋迪爾,瑪德阿拉伯人也喜好紫檀麼?

    這幫傢伙最擅航海,說不得就記住了這地方,以後偷偷摸摸的來盜採盜伐!

    房俊眨眨眼,回頭對薛仁貴說道,:“立刻,馬上,給本侯找塊打石頭打製成石碑,埋在海邊!當年馬援鑄柱,今日本侯立碑,此地即為大唐之領土!”

    而後又對著蓋迪爾豪氣沖天的說道:“此地自今而始,即為大唐之領土!吾水師之信仰——腳踏之地,即為我土!誰敢盜採盜伐,休怪本侯無情。犯吾大唐者,雖遠必誅!”

    別管後世如何,是不是會像一些島嶼那樣最終也淪落到別人的手裡,就算將來丟了這裡,也能給那些不成器的子孫留下一個法理上的依據!

    老子先跑馬圈地,佔了再說!1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2
第904章  嬌妻美妾

密雲籠罩關中,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飄飄灑灑,洗去了煩躁的酷熱,滌淨了遠山和城牆,山如青黛,城牆巍峨,令人神清氣爽悠閒愜意。

    一輛陳設精美的四輪馬車沿著城南的明德門進入長安城,平穩的駛在京城平整的石板路上。車轍碾過雨水匯聚的涓涓細流,馬蹄踏上一汪汪淺顯的積水,水滴四濺,如珠似玉。

    幾個身形彪悍的部曲帶著斗笠騎著駿馬,護衛在馬車前後,一路徑直駛入房府。

    到了院內,早有侍女丫鬟打著雨傘迎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扶持馬車內的美人兒下車。

    武媚娘穿著杏色的繡花錦繡長裙,伸出一隻雪白如玉的纖手打在侍女的手上,輕輕跳下車來。美人兒身姿挺拔,雖然略顯嬌小,但有著一雙美麗的長腿,身段比例極佳。

    白膩的鵝蛋臉,大而明亮的鳳眼,挺直的鼻樑,容顏精緻無暇,大氣而明麗。明眸皓齒,靚麗可人。眼眸流轉之間,會給人一種驚豔之感。

    那種少女的靈動和少婦的風致糅合,有著傾國傾城的嬌媚。

    腳上的繡花鞋輕盈的躲過地上一汪淺淺的積水,在侍女的簇擁下,腳步搖曳的進入正堂。

    “殿下呢?”

    武媚娘眼波明亮,見到秀煙和俏兒齊齊出來迎她,略感以外。平素秀煙都是會在高陽公主身邊服侍的,公主殿下小性子多,認生,除了從宮裡陪嫁來的秀玉秀煙以及原本房俊的貼身侍女鄭秀兒和俏兒之外,等閒不用別的侍女丫鬟侍候。

    秀煙白膩的俏臉,如美玉般,晶瑩剔透,秀麗難言。遞上乾淨的手帕給武媚娘擦手,杏眼如水,溫婉一笑:“剛剛二郎遣人從江南捎來書信,殿下正在書房裡細看,卻不知為何將我們趕了出來。”

    俏兒這兩年隨著年歲的增加,十五六歲正是花兒綻放一般的歲數,身段兒像是抽條的留芽兒一般纖巧,俏麗的臉蛋兒傻瓜有幾朵小小的雀斑,非但不顯突兀,反而更顯得俏皮秀美。

    調皮的淺笑道:“我們出來的時候,還聽見殿下再嘟囔二郎只顧自己在外風流快活,不顧家裡的嬌妻美妾獨守空帷,嘻嘻……”

    嬌俏的少女明眸善睞。

    武媚娘佯嗔著深處一根白玉也似的手指點了點了俏兒的額頭:“你呀,

淨瞎說!若是被殿下知道,看看收不收拾你?”

    俏兒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尖,一點也不怕。

    高陽公主雖然是殿下之尊金枝玉葉,但脾氣性格確實直爽大氣。若是誰惹了她,當即就是一頓炮仗也似的爆發,不過有口無心,發洩過後是從不記仇的……

    武媚娘擦了手,便轉身向書房走去。

    郎君的書信,她也心裡熱熱的牽掛著啊……

    房俊的書房中,秋日里明媚的陽光自玻璃窗戶透射而來,灑落在牆邊梨花木的書架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各類書籍堆滿在書格,經史子集,應有盡有,盡是孤本珍本,尋常文人想要求一本而不得。

    右側則是一張紅木書桌,一把木椅。正前往放置著精美的折疊曲式屏風,上面是書聖王羲之的名作《蘭亭集序》拓本。

    高陽公主正坐在椅子上,一手執筆,另一手低著雪潤的下頜,長長的睫毛不停的搧合,凝神靜思。陽光斜斜的照在她刀削一樣的肩膀,雪白精緻的臉頰微微反射出 淡的熒光。

    身上是一件粉色宮裝,盤的整整齊齊的秀發上插著一直鳳舞九天的金步搖。

    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

    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麗質天生,秀美無雙。

    武媚娘眼眸一轉,輕手輕腳的走進屋內,揶揄道:“殿下莫不是詩興大發,想要雕琢構思一首詩詞出來,以慰相思之苦?”

    “哎呀!”

    高陽公主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纖手一抖,筆尖的墨汁滴落在書案上的宣紙上。

    “嚇死人哩!你這丫頭屬貓的麼,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高陽公主微嗔。

    武媚娘嬌笑著上前,伏在高陽公主的肩頭,貼著她巴掌大潔白如玉的臉頰,看著桌上的信紙。

    這是房俊臨出海之前寫下的家書,信中述說了此番被世家門閥群起彈劾所承受的壓力,以及出海暫避風頭的原因,自然也少不了對於嬌妻美妾的相思成災……

    “這是郎君的信啊,可是殿下您拿著筆做什麼呢?”

    武媚娘不解,信紙上還有剛剛筆尖滴落的一塊墨漬呢,在房俊華美秀麗的文字之間甚是突兀。

    高陽公主被武媚娘親暱的動作弄得臉蛋兒有一點癢,不過並未排斥這樣的親密行為,只是咬了咬嘴唇,恨恨的說道:“本宮要送他一個王八,等那登徒子回來的時候給他看!”

    送個王八……

    武媚娘差點咬到舌頭:“殿下您瘋了,千萬別乾傻事啊!”

    天吶!

    難道是殿下耐不住寂寞,想要紅杏出牆?雖然很突兀,但是武媚娘想想大唐皇室那些公主的靡亂情史和放蕩作風,就覺得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話說,房二郎南下江南,她和公主殿下已經好久魚水之歡了。對於兩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來說,這卻是算是很困難的煎熬……

    高陽公主微微側頭,眨巴眨巴大眼睛,奇道:“怎麼就傻事了?他房二郎再能耐,還管的著本宮不成?”

    武媚娘臉兒有些紅,潔白的臉蛋兒飛起兩朵紅霞,又氣又急:“真是瘋了!不過是時間久了一些,你你你……居然就… …就忍不了啦?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幹,不然沒得回頭!郎君什麼樣的人,能受得住這個?姦夫淫婦統統殺了都有可能……”

    高陽公主將頭向後仰了仰,水汪汪的眸子迷茫的看著武媚娘,半晌,忽然“噗嗤”一笑,猶如荷花綻放一般清麗無雙,愈笑愈大聲,直至嬌小的身子縮成一團依偎在椅子上,捂著肚子喘不過氣來。

    “咯咯咯……笑死我了,哎呀我不行了……哈哈哈……”

    武媚娘一頭黑線,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高陽公主柔軟的腰肢,氣道:“有什麼好笑,你敢偷……敢做對不起他的事,會出人命的知道不?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行!”

    這丫頭可真是,以為自己是公主就能胡來麼?

    別的駙馬或許這種事能忍,房俊能忍?

    高陽公主兀自笑得生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出來了,喘息著說道:“哎呀笑死我了……媚娘啊,你想什麼呢?本宮只是要在信紙上畫一個王八而已,咯咯咯,你想到哪裡去了?”

    武媚娘以手撫額。

    你就不能把話說明白麼?

    武媚娘賭氣不理高陽公主,冷著臉站到一邊,自顧自的拿起房俊的家信,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細品讀,感受著字裡行間那濃濃的相思情意。

    見字如面……

    高陽公主笑了好一陣才慢慢止歇,擦了擦眼淚,起身站到武媚娘的身後,伸手從後面攬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清脆的語音依舊充盈著慢慢的笑意:“傻丫頭,本宮怎會干那種不要臉的蠢事?即便是說說都難以啟齒。哼哼,你這丫頭倒是對你家男人忠心耿耿,老實招來,是不是你家男人臨走的時候有吩咐,讓你當一個小細作監視本宮?”

    武媚娘無奈的翻個白眼:“哪裡有?”

    想了想,又問:“殿下,您說孤身一人在江南,卻為何遲遲不將秀玉和秀兒收入房中?”

    高陽公主摟著武媚娘,感受著懷中的溫軟甜香,哼哼一聲,說道:“還能為啥?看不上眼罷了,那傢伙心氣兒高著呢。你沒見他盯著長樂姐姐的目光麼?眼珠子簡直閃閃發光,恨不得一口將長樂姐姐吞下肚去!”

    微微有些吃味。

    別看登徒子遲遲對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侍女不下手,可也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覬覦長樂姐姐的心思,真當本宮看不出來麼?

    武媚娘欲言又止,話到嘴邊,最後只是低嘆一聲。

    對你的姐姐大概只是有覬覦的心思,可是對我的姐姐何嘗不是如此呢?而且,大概已經不僅僅只是覬覦的階段了,只怕早就已經吞下肚去了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3
第905章  封言道

窗外的秋陽暖暖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兩個姿容絕美的少女身上,彷彿帶著淡淡的光暈,安寧靜謐,歲月靜好。

    高陽公主放開摟著武媚娘纖腰的手臂,轉而牽著她的手,輕嘆道:“昨日去三姐姐家中,聽王駙馬說起朝中動向,那些世家門閥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看來是一定要治郎君的罪。這幫傢伙真可惡,郎君只是因顧氏謀逆而出兵剿滅,關他們什麼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她口中的三姐姐,是南平公主,嫁給王珪的長子王敬直。

    現如今長安暗流湧動,各大世家門閥全都行動起來,每天都有無數的彈劾奏章送往昆明池那邊,全都請皇帝將房俊重重治罪。

    高陽公主很是不忿,顧家藏匿前朝帝冑又心懷謀逆豢養死士,自然是死有餘辜,跟那些世家門閥有什麼關係?非得一個兩個被瘋狗咬了一般的竄得老高,真是討厭!

    武媚娘卻是莞爾一笑。

    論起政治天賦,她可以甩出去高陽公主幾條街啊……

    “殿下不必擔憂,那些世家門閥也就是叫喚得厲害,其實誰都知道不會拿二郎怎麼樣的。”

    武媚娘說得篤定。

    對於朝局的揣度和人心的摸索,高陽公主也知道自己比起武媚娘來拍馬難及,這個丫頭有著一顆七竅玲瓏的心肝兒,便是那些自詡精英的男兒也多有不及……

    便疑惑問道:“何以見得?”

    武媚娘反握住高陽公主的纖手,笑道:“您看啊,都彈劾了那麼久,陛下是不是一直未曾表態?府裡的大人是不是一點愁容都不見?”

    歪著頭想了想,高陽公主明媚的眼眸亮晶晶的:“確實。”

    武媚娘輕笑了一下,俏臉上滿是愛慕:“所以啊,郎君行事雖然看似魯莽不計後果,實則心中有數著呢。顧家謀反的證據確鑿,就算下手狠了一些,又有什麼錯?那些世家門閥心裡也清楚拿郎君沒轍,只不過如此群情洶洶的活躍,是想向陛下表達自己的擔憂,使得陛下心中有所顧忌不要將所有的世家門閥都當作顧家那般想殺就殺而已……”

    若是任由顧家灰飛煙滅無動於衷,是不是會讓皇帝心中有一種“門閥不過如此,可以任由宰割”的感覺?以後想對世家門閥如何,

都不必有所顧忌。

    這是世家門閥所絕對不能容忍的……

    高陽公主似懂非懂,她本就對這些齷蹉的勾心鬥角無感。

    公主殿下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恨了,她會咬牙切齒不屑一顧,愛了,她會情感熾熱不顧一切……

    *

    雨絲纏綿。

    淅淅瀝瀝的雨滴在屋簷滴落,空氣清新涼爽,將關中的酷熱驅散一空。

    趙國公府的樹木花草被雨水洗滌一新,蔥綠簇新奼紫嫣紅。

    書房內的擺設極盡奢華,屏風前陳設著紅木大書案,上面放著筆墨紙硯文房四寶。另有緬玉鎮紙,邢窯出品的白瓷鴛鴦形硯滴,紫檀棱口鑲座湘竹製作的筆筒,精美的童子奉茶造型的小口筆洗,烏木製作的鑲有玉帶圖紋的墨匣,以及筆架、筆屏、印色池、壓尺、秘閣等文玩。

    富貴奢華之處,不足細述。

    字畫、古琴、棋枰等置於一側,透著文雅、閒適,令人身處其中,怡然自得。

    趙國公長孫無忌與一名年青文士對坐,茶香漫漫,水霧裊裊。

    “晚輩明日即將南下,不知趙國公有何賜教?”

    年青文士二十餘歲年紀,劍眉星目面容白皙,坐在那裡腰背挺直氣質淡然,很是俊朗倜儻,即便麵對當朝最有權勢的趙國公長孫無忌,亦是面帶淺笑應對得體,沒有一絲一毫的窘迫緊張。

    世家子弟的卓然傲骨盡顯……

    長孫無忌淡淡一笑,親手為他斟茶,和藹道:“吾與爾父多年至交,情同手足。爾父駕鶴西遊,算是得脫清靜,吾又怎能不記掛著你這故人之後?”

    言辭親切,態度親厚,言語之間不勝唏噓,彷若照顧自家子侄。

    年青文士嘴角微微一扯,扯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趙國公厚愛,言道此生不忘。”

    長孫無忌呵呵笑道:“切莫如此拘謹,你我世交,與自家人無異。只是言道你此次南下赴任滄海道行軍長史,老夫怕你一時未能窺得其中玄妙,行差踏錯,非但無功反而有錯,是以才將你喚來囑託一二。”

    笑容可掬,態度和藹,一股濃濃的長輩愛護後輩的關切之情。

    年青文士卻心中哂然……

    忽悠誰呢?

    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不過長孫無忌現在雖然不管事務,然則地位崇高影響力驚人,在滿朝文武當中妥妥的排名前三,年青文士惹不起,也沒必要去惹,倒是要看看長孫無忌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世叔厚愛,小侄感激不盡,恭聽世叔教誨。”

    窗外細雨淅瀝,雨滴打在樹葉上,滴答作響。

    長孫無忌拈著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一臉憨厚的笑容:“即使如此,老夫也不隱瞞。此時江南不靖,想必賢侄亦有耳聞,所謂的滄海道更是早已被房俊架空,兵不過千,船不過幾十,甚至連一個全權掌握的駐紮之地都沒有,尚要藉住在房俊的封地之內。兵員操練、船隻維護、後勤補給,統統要經由房俊之手,否則便是寸步難行……”

    年青文士微微一愣,隨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封言道,前尚書右僕射封德彝之子,高祖武德八年,封德彝去世,年僅九歲的封言道襲父爵密國公,貞觀四年以門蔭授左牽牛備身,充任禁宮侍衛。貞觀十年,二十歲的封言道授承議郎、行通事舍人,正式踏入仕途。

    標準的世家子弟的升遷途徑……

    而且封言道形容俊美、氣質倜儻,很是受到李二陛下的讚賞寵愛。

    就在去年,封言道與高祖李淵第十二女淮南長公主李澄霞訂親,授駙馬都尉、通事舍人,後又改授尚書司門郎中。

    背靠祖蔭,封言道一路順風順水,前途無量。

    不久之前,房俊被奪去滄海道行軍大總管之職務,封言道被敕封為滄海道行軍長史之職。年輕氣盛,身居高位,出身世家,皇親貴冑,這樣的封言道怎能不滿懷壯志,熱血沸騰的想要在天下矚目的江南幹出一番事業,奠定自己官場新星的仕途基礎?

    但是長孫無忌這一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噹頭澆下,令封言道在滿滿的自信和無邊的憧憬當中清醒過來。

    果然砸在腦袋上的蘋果,大多是爛的……

    這樣的滄海道,處處受制於房俊,還能有什麼作為?

    真不知道那張亮到底是怎麼搞的,豈不是任憑房俊搓圓揉扁?

    長孫無忌自是看出封言道的頹喪,這亦是他想要的效果。

    對一個有志於仕途的年青官員來說,現如今的江南的確不是一個做出成績的好地方……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安撫道:“不過賢侄亦不必頹喪,那房俊雖然在滄海道一手遮天,可你也不是孤身作戰。所謂名正則言順,房俊現在已經被免去滄海道大總管的職務,雖然尚未交接,但已成事實,已然無力掌控,況且張亮又豈是易於之輩?最重要的,是你天下世家門閥都站在你們的身後。”

    房俊屠殺顧氏滿門,與世家門閥針鋒相對,此事早已天下震盪,封言道自然不可能不知。以封言道的出身,自然看得出世家門閥雖然沸沸揚揚喊打喊殺,實際上想要在朝中取得對房俊的處罰其實並不現實。

    畢竟顧家謀逆證據確鑿,這是大義,誰也不能無視。

    那麼,世家門閥真正動手的地方,就只能在江南,只能是釜底抽薪……

    封言道恭恭敬敬的問道:“世叔何以教我?”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3
第906章   收房租

“世叔何以教我?”

    聽到這句話,長孫無忌開心的笑起來。

    與之前的客套疏離以及暗自警惕相比,這時候的封言道才算是真心實意的低頭討教。

    只要封言道能夠站在他的戰線上,那麼他對封言道的南下寄予厚望。

    封家的底蘊,絕對深厚而不可測……

    封德彝其人,的確算得上一個異數。

    此人出身於渤海封氏,乃北齊太子太保封隆之之孫,隋朝通州刺史封子繡之子。早年曾為楊素幕僚,後負責督建仁壽宮,升任內史舍人,受到虞世基倚重。江都之變後,又投靠宇文化及,任內史令。宇文化及兵敗後,封德彝投降唐朝,逐漸獲得唐高祖的信任,官至中書令,封密國公,後來成為當時的秦王李二麾下天策府屬官。

    而且與太子建成的黨羽盡皆相熟……

    如果說呂布乃是“三姓家奴”的話,封德彝不差分毫,甚至猶有過之。然而與呂布走一家換一姓最後人人喊打終至慘死於白門樓連個說情人都沒有不同,封德彝卻是處事圓滑人緣極佳,幾乎每一任“領導”都對其大加讚賞信任有加。

    可以說滿朝文武,都與封德彝淵源深厚。

    而封言道本身亦是天資聰慧,很有仕途天賦……

    “賢侄切莫慌亂,更毋須頹喪。滄海道形勢嚴峻,被房俊一手掌控處處壓制,看似前途渺茫毫無機會,但何嘗又不是一種契機?形勢誰都心中有數,毫無作為也不會有人詫異,更不會有人指摘,然而若是能於無聲處響驚雷,定然能讓賢侄一飛沖天,名動天下。”

    長孫無忌笑容滿滿,予以鼓勵。

    這話沒錯。

    現在的滄海道就像是後娘養的,被房俊壓制得死死,張亮這樣的百戰功勳不也是束手無策任憑欺壓?沒作為是正常的,可是若能在這種情況之下硬生生殺出一片曙光來,誰敢不贊一聲了得?

    “江南世家也好,山東士族也罷,更別提咱們關中門閥,都會站在賢侄的背後,全力支持。賢侄盡可以與那房俊周旋,毋須有任何顧忌,但是唯有一點要切記,鹽場與市舶司,萬萬不可輕動!”

    封言道滿臉振奮:“賢侄曉得!”

    開玩笑,

他又不是傻子。房俊因何被陛下這般信任維護?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這貨能撈錢!陛下心心念念都是東征大計,這一點連高句麗人都清清楚楚,封言道怎會不知?可以說誰能為李二陛下籌集錢糧,在這個階段就必然是大紅大紫青雲直上!

    李二陛下可以無視世家門閥針對房俊的打擊,但是這要有一個限度,那就是絕對不能破壞鹽場和市舶司!

    這可是李二陛下的錢袋子,誰碰了,保准李二陛下跟誰急!

    長孫無忌挺直背脊,對封言道拱手,正色道:“想必賢侄亦知道吾長孫家與房俊的恩怨,老夫礙於身份,不好對那廝直接下手,可是心中鬱憤卻無處發洩。賢侄此行,雖然是為你自己的前途打拼,老夫卻也在其中收益。在此,老夫預祝賢侄青雲直上官路亨通,若是當真能讓房俊損兵折將深受打擊,將來老夫親自為賢侄斟酒!”

    封言道連忙起身避開,不肯受這一禮:“小侄定然全力以赴,不負世叔之厚愛!”

    明擺著,長孫無忌就是那他封言道當槍使,用他來對付房俊,以洩心頭之恨。

    可是封言道絲毫不覺被人利用。

    人家長孫無忌這是陽謀,招數、話語都在明處,讓你清清楚楚的明白我在利用你,卻也讓你無法拒絕,畢竟對封言道的好處不言而喻。

    都說長孫無忌是個“陰人”,可是玩起陽謀來,照樣爐火純青,讓人心甘情願的入轂,被利用了還心情愉快感恩戴德……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華亭鎮公署不遠處的一處院落內,傳來一聲聲咆哮……

    此處乃是滄海道的辦公之地,是一處兩層小樓和幾間廂房組成的院落。原本房俊擔任滄海道大總管之時,由於其掌握著皇家水師以及華亭鎮的事務,從來不在此地辦公,而是將所有的事務都放在鎮公署處理。

    現如今張亮接掌了大總管一職,與華亭鎮、皇家水師自然涇渭分明,不得不將滄海道的衙門設置在此地。也算房俊厚道,事先為滄海道準備了辦公之地,否則在華亭鎮全境皆是房俊封地的情況下,張亮將不得不面臨“無家可歸”的窘境……

    可張亮卻一點都不感激房俊。

    他甚至認為房俊之所以給他留出了辦公之處,就是要將滄海道繼續留在他的視線之中,時時刻刻保持著對於滄海道的掌控和壓制。

    至於好心什麼的,房俊有那玩意麼?

    而現在,張亮確認自己的猜測一點都沒錯……

    他惱火的瞪著面前的一個書吏,恨不得拔出橫刀將其一刀兩斷!

    “你特麼是不是找死,居然敢跟本官要房租?”

    張亮雙目噴火。

    堂堂一朝國公、一道總管,居然被人追著繳納房租,你讓張亮情何以堪?

    可面前這位書吏不管,對然張亮的暴怒令其有些膽戰心驚,卻還是口齒清晰的說道:“大總管息怒,非是小的找死,而是咱們華亭鎮就是這樣的規矩啊!整個華亭鎮都是咱們侯爺的封地,所有的房子都是侯爺蓋的,直至現在,華亭鎮沒有一間房屋、一塊地皮出售,所有的產業都是侯爺的,包括您住的這座院子… …當初滄海道一無所有,侯爺為了分清彼此權責,以大總管的名義跟華亭鎮租賃了這個院子,寫明了每月租金一千貫。現在您是大總管,租賃契約自然要承擔過去… …您是明白人,這天底下哪裡有租人家的房子不給錢的道理?”

    這事兒其實在理。

    雖然當初都是房俊說了算,但滄海道是滄海道,華亭鎮是華亭鎮,不能混為一談。滄海道沒有直屬的管轄地域,也就沒有辦公之地,連個屯兵之處都沒有,既然落腳在華亭鎮的地界上,向華亭鎮繳納房租是理所應當。

    甚至人家房俊沒有跟滄海道要戰船的停住費用,都以及夠得上高風亮節了……

    可問題是這麼膚淺的麼?

    當然不是!

    當初房俊跟李二陛下要得這個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的職務,拍著胸脯誇下海口,不用朝廷出一分錢,他就能將滄海道拉起來,等到東征之時定然衝鋒在前,為李二陛下衝鋒陷陣!

    所以,與天下所有的州府行軍道都不同的是,滄海道沒有朝廷的撥款,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力更生。

    那麼問題來了,當初房俊即是大總管,華亭鎮又是他的封地,所謂的“房租”不過是個形式,左手轉到右手而已。可現在張亮繼任為大總管,那就必須真金白銀的拿出錢來。

    可是你看過連官署的房子都要繳納房租的衙門麼?!

    張亮不是拿不出這個錢,哪怕滄海道一分錢的財政撥款都沒有,他自掏腰包也不是不行。但他丟不起這個人!

    辛辛苦苦謀求了滄海道大總管的職務,結果卻連官署的房子都要繳房租?

    他張亮的臉面往哪兒擱!

    張亮一張臉黑似鍋底,眼神冒火的瞪著面前的書吏:“你跟本官說不上話,想收房租,讓你家侯爺親自來跟本官說!”

    房俊這個王八蛋,真特麼不是個東西!

    他差這點錢么?

    就是為了噁心人……

    那書吏倒也不苦苦相逼,聞言道:“那行,可是小的職責在身,要不您看看給簽個字畫個押?”

    張亮再也忍耐不住,戟指怒道:“再敢聒噪,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開什麼玩笑,堂堂一朝國公,因為房租給人寫欠條?

    簡直豈有此理!

    張亮也是衝鋒陷陣屍山血海裡打過滾的,這一下怒髮衝冠,氣勢駭人,那書吏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的跑了……

    張亮兀自惱怒,一回身,“砰”的一腳將一把椅子踹飛出去。

    吃飯要錢、喝水要錢、住房子要錢……

    特麼的房俊你也太過分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4
第907章  檀香島

無名海島上歡呼雷動,士氣爆棚!

    再是沒見識的人,也知道紫檀木值錢,而但凡讀過書的人,更清楚這種稀有木料的珍貴和價值,市面上向來都有“寸檀寸金”的說法,貴族門閥對於這種珍貴木料可謂趨之若鶩,將之視為地位與身份的象徵。

    可是現在,整整一座島,整整一片森林,全都是成材的紫檀木!

    這得值多少錢?

    水師裡負責維修船舶的工匠本身就是最優秀的木匠,看著被房俊和薛仁貴放倒的赤血樹連嘴皮子都哆嗦了,尤其是那些胡亂砍下來的樹枝,更是痛心疾首。

    “這可都是錢啊!怎能就這麼胡亂砍下來丟棄?糟蹋好東西啊!侯爺,紫檀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很難成材,生長緩慢,一棵紫檀木要幾百年才能成材,而且有'十檀九空'的說法,成年的紫檀愈發難得。所以別小看這些樹枝末梢,照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隨隨便便打磨出來一些佛珠筷子小擺件什麼的,都能賣個大價錢!”

    隨隨便便被砍伐下來丟棄得亂七八糟的樹枝末梢,讓木匠們覺得侯爺這絕對算是“暴殄天物”,只有土老帽才會幹這種暴發戶的事情!

    房俊現在沒心思管這個,先是吩咐了趕緊立個石碑先把名分大義先給佔了,然後對行軍書記說道:“在航海日誌裡給本侯詳細的記載這座海島的發現經過,言明此島乃是無主之地,吾等水師官兵是第一批踏上此島的部隊,並且樹碑立傳。記住,無主之地,先佔先得,從今而後,這就是大唐的領土!”

    他想起釣魚島的前車之鑑,這個島嶼不一定能始終都在大唐的統治之下,或許也有一天會被別人搶去。但是將法理上的手續準備齊全,別國就算搶去,那也是侵略,想要向小鬼子那樣假模假式的“打官司”、論證據,門兒都沒有!

    若是重活一次,自己還會留下這樣愚蠢的破綻,給子孫後代留下麻煩,那才真真是白活了……

    書記官呼吸有些急促,這特麼一不小心就開疆拓土了?雖然這座島小了點兒,但是島上這麼多的紫檀木,妥妥的一座發財島,往後肯定名聞天下!

    “侯爺,卑職馬上就寫,可是此島無名,是否應當取個名字,一則便於書寫記載,樹碑立傳也得有個名字,二則彰顯主權,從此便是咱大唐國土!您是侯爺,是最高長官,這個名字只能您來取。”

    道理是真的不錯,

不過周圍的兵卒盡皆對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書記官報以鄙視的眼神。

    瞅你平素一本正經的,原來拍馬溜鬚的本事也這麼溜……

    為此島命名,房俊的名字將會隨著島名彪炳史冊,萬世流傳,後世只要提到此島,便會想起大唐貞觀十四年華亭侯房俊率領水師兵卒踏上此島,將此島劃為大唐領土之內,這是何等的榮譽?

    這比直接送錢送美女的效果可高得多!

    命名這種事是一定要的,不過房俊沒打算將這個榮譽獨自攬下:“稍後咱們來一個公投,由校尉以上的軍官各自取一個名字,全體兵卒有一個算一個投票決定,得票最多的那個即為島名!”

    所有的兵卒歡聲雷動,激動不已!

    對於絕大多數的兵卒來說,能夠為一座海盜命名,哪怕只是參與其中也絕對是這輩子都難以抹滅的回憶和榮耀!

    而房俊的這個提議對於提升兵卒的集體榮譽感更是大有裨益。若不是水師兵卒數量太多,他都想將所有人的名字都直接刻在石碑上…

    繼而,房俊看著小侯賽因和蓋迪爾等阿拉伯人,冷著臉威脅道:“記住了,此地乃是大唐國土,爾等休要心懷覬覦之心,否則就是同大唐宣戰!還是那句話,犯我大唐者,雖遠必誅!”

    阿拉伯人雖然眼紅島上的紫檀木,就算哈希姆家族再有錢,也不能無視這樣一筆龐大的財富。但是與大唐掌握的震天雷相比,孰輕孰重他們也分得清,畢竟再多的財富也不可能換取戰爭的勝利……

    蓋迪爾給小侯賽因翻譯了,小侯賽因這個時候倒是沒有犯中二病,很痛快的表示:“完全擁護房俊的決定,承認此島乃是大唐的國土,並且願意作為見證人,予以佐證。”

    房俊很滿意阿拉伯人的知情識趣。

    接下來,興奮不已的水師兵卒便召開了一次會議,商討此島命名的問題。

    不過這也這是一個過程而已,大多數人都認為房俊其實就是在胡鬧。您是長官,叫什麼名字還不就是您說了算?

    最後的結果自然也是以房俊的提議為準——檀香島。

    其實房俊是想惡趣味的直接去一個“檀香山”的,又或者“通吃島”也行……

    名字確定,水師分出了十幾條在風暴中不同程度破損的戰艦負責砍伐、運輸紫檀木,並且回到華亭鎮之後招募石匠,前來檀香島雕刻石碑。

    其餘的戰船稍作休整之後,繼續出發踏上茫茫大海,前往林邑。

    戰船上,閒極無聊的房俊命工匠拿出幾根先前隨意砍伐的赤血樹樹枝,打磨成一個個小木塊,做成了一副麻將。這種“國粹”先前房俊在禮部的時候已經“發明”出來,很快就風靡關中,深受歡迎。

    大海之上航行是非常單調苦悶的,整天對著茫茫大海對於人的精神是一種殘酷的磨礪,神經脆弱一些的人都有可能被憋得發瘋……

    房俊將小侯賽因和蓋迪爾都拉到他的旗艦上,傳授這種“國粹”的玩法。

    “國粹”之所以能被稱之為“國粹”,就在於它老少咸宜的魅力,無人可以抵抗,尤其是在寂寞的大海之上。於是,水師旗艦之上便整天整天的響起稀里嘩啦的麻將聲……

    半月之後,船隊抵達儋州以東海域。

    儋州,即為後世的海南島。

    又十日之後,船隊已經遙遙望見大海西面的大陸。

    *

    此時的南越,北部在大唐交州總管府的管轄之內,南部則是林邑國。

    船隊沿著海岸線一直向南,期間靠岸抓了十幾個當地的漁民充當嚮導,然後房俊又根據自己的記憶在海圖上劃了一片區域,仔細搜尋。

    終於在七八天后,找到了一處天然的良港。

    即為後世的峴港……

    船隊駛入港內,稍作休整,然後一分為二。一部分留在此處構建一些簡易的設施,以供船隊的修整補給,另一部分則由田運來及兩名水師軍官率領,繼續南下由馬六甲進入印度洋,一路前往阿拉伯麥地那……

    “不要急,別管那些阿拉伯人如何催促,記住你這次的任務最主要的並不是通商,而是鍛煉出一支能夠適應遠洋航海的船隊。慢慢走,一邊走一邊學,要向阿拉伯人多多請教,論起船隻的先進技術,他們不如我們,可論起遠洋航行的經驗,我們不如他們,不要抹不開面子,要虛心請教,學到身上方是藝!”

    臨行前,田運來聽著房俊不厭其煩的叮囑和教誨,心內感動。

    “侯爺放心,小的知道侯爺的志向,定然走一路學一路,以後成為侯爺的爪牙,為侯爺探索這片茫茫的大海,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田運來表忠心,卻被房俊一巴掌扇到後腦勺。

    “什麼叫爪牙?老子是大魔王啊!努力吧,未來的史書之上,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記住了,什麼都不重要,只有人是最重要的,無論遭遇什麼情況,把這些兵卒和船員務必給本侯活著都帶回來!”

    “諾!”

    田運來大聲應是,滿腔豪情壯志!

    半年之前,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兵卒,誰能想到現在卻成為一支船隊的總管,將踏上漢人從未到達過的遠方?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2:34
第908章   峴港

田運來滿腔豪情,自己,必將青史留名!

    也定然不負侯爺之重托!

    他清楚的知道房俊的野心在哪裡,侯爺已經當著他的面不知多少次的勾畫著由大唐出海一路向東的那條航線,那裡是一片廣袤無垠的大洋!

    但是侯爺也說了,那裡有著無數的凶險,踏足那裡,便是九死一生。可是在凶險的背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前所未見的土地。

    那裡,有漢人一千年的國運……

    國運?!

    田運來就算是做夢的時候,都從來未曾夢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跟“國運”這兩個字扯上關係。一千年的國運,將會掌握在自己手上?

    那便是死在那片浩瀚的大洋裡,又有何妨?

    我田運來,是為了漢人的前年國運而將生死置於度外,用侯爺的話來說,無論成敗,都將是這個民族的英雄……

    田運來毅然登船,開始他這一趟為了將來橫渡大洋做準備的遠航。

    房俊站在岸邊,凝視著遠方潔白的船帆漸漸消失在天海之間,心底亦有豪情萬丈!

    只要將來能夠到達美洲,只要能有玉米、地瓜這些高產糧食,只要能夠獲得占城稻,那麼漢人的人口將會迎來一個超級爆發,漢人的國度將會成為讓全世界稱目結舌的超級大國!

    別說什麼五胡亂華、別說什麼蒙人南下、別說什麼八旗入關,漢民族每一次近乎於滅種的災難,都有著獨特的歷史背景,絕非史書上那寥寥的幾筆……

    貪官任何時代都有,天災從來都不會斷,這不是一個個王朝覆滅的終極理由。

    中華民族被儒家的思想束縛在那塊土地上太久太久,久到早已忘了銳意進取,忘了開疆拓土,只知道守著腳下那一畝三分地過著必思進取的小日子,統治階級將所有的聰明才智全都用來對付自己的子民,卻不去想如何應對來自異族的威脅……

    “寧與友邦,不予家奴”其實並不單單只是大清的昏聵,任何一個朝代的統治者都有這種固執的思想,“攘外必先安內”,對內瘋狂的壓榨民眾,對外則只守不攻,安於現狀。

    至於什麼農耕民族先天的比較與游牧民族的弱勢,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誠然,這樣的弱勢的確事實上存在,但是每一任統治者都是欣喜與游牧民族的衰落,然後在國內歌舞昇平窮奢極欲,這難道不是事實?

    必須得將這種思維扭轉,讓大唐的精英階層抬起頭,睜開眼,這個繁華的世界有太多的東西值得他們去爭,去搶,他們腳下那摟著護著的一畝三分地其實太微不足道,外面的天地很寬,人很傻,錢也很多……

    必須將這種貪婪的慾望釋放出來,將血紅的眼珠子盯向這廣闊的世界,不要面對異族外邦的時候嘴上掛著仁義道德以和為貴,背地裡恨不得將自己同胞的骨髓都給榨乾!

    有能耐,你特麼出去爭、出去搶,整個大唐給你做後盾,而不是一門心思的窩裡鬥!

    別扯什麼禮儀之邦,也別扯什麼和平相處,只有弱者才會用這種道德層面的理由去標榜自己、去指摘敵人,當國家足夠強大的時候,不需要和平!

    對於港灣里突然冒出來的這一支龐大的船隊,林邑居民的表現很有意思。

    最開始的時候是驚慌失措,可以看得到港灣里僅有的幾條漁船瘋了也似的的拼命搖櫓向岸邊逃竄,然後奔上岸呼朋引伴就要逃亡。

    不跑不行啊,這支船隊實在是太龐大了,瞅瞅那遮天蔽日的船帆和林立的桅杆,太嚇人了!

    可是等到有人認出這是漢人的船隊,恐慌就消失了。

    那些先前狼狽逃竄的漁船紛紛在此下海,就這麼搖著櫓劃著槳大搖大擺的下海捕魚,經過水師戰船的時候還會打著招呼,說的居然是漢話!

    更有甚者,跑回家去拿來大大小小的竹製筐筐簍簍,搖著小船向兵卒兜售……

    這哪裡是進入別的國家?

    簡直和回家沒有什麼分別了!

    房俊問身邊的劉仁軌:“不是說自打林邑立國之後,跟漢人打打殺殺幾百年了麼?怎麼瞅著不像啊!”

    劉仁軌撓撓頭,他也一頭霧水。

    便將抓來的嚮導當中揪出一個看上去聰明伶俐的,問之。

    那林邑人也沒怎麼害怕,笑道:“這有何奇怪?打仗是國王的事情,與吾等小民何干。前隋的時候漢人大軍直接開到僧伽補羅,國王範梵志嚇得連夜逃跑,後來遣使給大隋皇帝上貢送錢賠禮道歉,大軍才撤回北邊的交州。現在的國王範頭黎是范梵志的兒子,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遣使向大隋進貢,結果大隋亡了,變成了大唐……咱們林邑人學漢字,說漢話,跟漢人其實沒什麼區別,就算兩國打仗,打來打去的也很少會禍害老百姓。而且咱們林邑只會種地,不會經商,來這裡經商的全都是漢人,就在據此往北五十里的僧伽補羅,被你們漢人稱為大佔海口,也有叫林邑浦的,您去瞧瞧,海灣里的商船一大半都是漢人。漢人做買賣最是講道理,價高價低都是當面談妥之後便再無遍數,吃虧佔便宜大家都認可,從來也不強買強賣仗勢欺人,可是那些胡商就不 了,佔了便宜還想佔,吃了虧就更是耍賴放渾不認賬,最是討厭!”

    呦呵!房俊長見識了,原來這個時候的林邑跟中原的漢人王朝是這樣一種關係,比後世那個大米白面供養出來的白眼狼簡直天壤之別。

    此人說話條理清晰,口齒分明,很是不一般。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人姓阮,叫做阮向漢,很有附屬國氣息的一個名字……

    阮家世代經商,家族龐大,在林邑很有名氣。只不過這個阮向漢只是家中庶子,平素不受待見,也掌管不到家族的核心產業,只能讀書識字幫襯一些不重要的事務。

    “很好。”

    房俊對這個人很滿意,拍著他的肩膀說道:“你回去幫本侯聯絡當地的商賈,就說本侯乃是奉了大唐皇帝之命前來林邑購買糧食,有多少要多少,一律按照市價,現錢支付!”

    阮向漢一听就興奮了,林邑啥都沒有,就是糧食多!稻田裡的稻子一年三熟,堆在倉裡吃不掉都發霉了,每年都得清理一下倉低以免爛掉。

    “若是唐錢支付,小的保證糧食價格低於市價一成!”

    開元通寶成色足、做工好,最是受歡迎,比之林邑本地發行的錢幣都要受到商賈和百姓的歡迎。就算是低於市價一成,若是按照唐錢和本地錢幣的價值來比較,依舊高得多!

    房俊大喜

    他想到了唐錢在這個時候對於周邊國家的影響力,卻沒想到居然這麼受歡迎!經濟侵略,比之領土侵略絲毫不差!只要能夠控制一國的經濟,就等於變相的控制了這個國家。美帝為何滿世界的要求美元作為結算貨幣?

    就是要通過美元來掌控各國的經濟。

    只要美元能夠成為全世界的結算貨幣,就能輕鬆的通過各種金融手段榨取全世界的財富,換言之,等同於全世界都在為美帝打工。他們創造出來的財富,會被“剪羊毛”一樣輕輕鬆鬆的攫取。

    八十年代的“廣場協議”便是最好的案例,一舉將經濟飛速發展的鬼子摁進深淵裡,十幾二十年積累的財富強行擄走,致使鬼子幾十年緩不過勁兒來… …

    所以美帝不需要發展什麼經濟,他只要研發武器保證軍隊的戰鬥力就行了。

    沒錢了就可以出去搶,搶鬼子,搶中東,搶石油……

    這對於房俊的“金融戰爭”理念是一個絕好的形勢,當然,真正的金融他絕對是個門外漢,還需要潛下心來好生琢磨。

    水師靠在岸邊,所需食物器具自有當地百姓拿來交易,倒也是方便的很。

    第二天的傍晚,阮向漢沒回來,倒是來了一個絕對出乎房俊預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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