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14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21
第839章  給你個下馬威

張亮憋著一肚子火呢,沒心思跟這幫泥腿子糾纏,就算都砍了腦袋,就能顯示出他鄖國公的氣派來了?

  不耐煩說道:“統統給老子驅散了,趕緊找了帶路的,不必糾纏。”

  “諾!”

  手底下的養子們也被房俊的輕視羞辱得不輕,各個憋著火兒,聽到了張亮的命令,有二十幾個頓時獰笑著一擁而上,對著勞工拳打腳踢。

  這幫兵痞都是久經戰陣的悍勇兵卒,一群勞工如何是對手?幸好這幫人心裡還有顧忌,沒有動用兵刃,可即便如此,沒一會兒碼頭上就慘嚎連連,勞工們被放倒一片,各個骨斷筋折,翻滾慘嘶。

  張亮急著前往官衙,正待吩咐手下義子們速戰速決,耳畔突然想起雜亂的吶喊聲和腳步聲,頓時一愣。等到他抬起頭四下張望,不由得嚇了一跳……

  只見碼頭上的勞工們發現了這邊的打鬥,全都放下了手中活計,從半完工的倉儲當中紛紛跑出,向著這邊蜂擁而至。

  打得正過癮的養子們也傻了。

  整個碼頭數千工人,此時呼朋引伴呼啦一下全都衝了過來,不一會兒就將他們團團圍住,里三層外三層密密麻麻全都是人,一個個氣憤填膺的怒目相視。

  養子們心虛了……

  就算他們再是悍勇、再是能打,也不過兩百人左右,如何是面前這數千人的對手?就算是一群豬,也得把自己拱翻了踩成肉泥!

  兵刃是萬萬不敢動用的,拳打腳踢就罷了,若是動了刀子見了血甚至出了人命,那可就是大事件!

  當街殺人,你想幹嘛?

  誰也護不住他們!

  更別說此處還是房俊的地盤……

  “為什麼打人?”

  “你們簡直強盜,有沒有王法?”

  一個老者排眾而出,怒叱道:“這裡是華亭鎮,不管你是哪裡的貴人,在華亭鎮就得守著華亭鎮的規矩,跑我們這裡耀武揚威來了,問沒問過大總管答不答應?”

  “對!這裡是華亭鎮的地盤,你特麼誰呀?”

  “貴人又怎麼樣?再貴,你能貴得過咱們大總管?”

  群情洶洶,數千勞工將張亮這邊團團圍住,紛紛叫罵,吐沫星子橫飛……

  張亮差點就快要氣炸了!

  他大吼道:“某乃是新任滄海道行軍副總管,以後就是這裡的主官!你們這幫賤民,都不要命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個個將你們都綁在碼頭的柱子上看了腦袋?”

  勞工們頓時安靜了,一個個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滄海道行軍副總管?

  娘咧!

  豈不是大總管之下的二把手?

  若是把這人惹急了,收拾大傢伙妥妥的沒跑兒啊,難道大總管會為了他們這些勞工跟副手作對?

  人群鬆動了,

勞工們各個面上驚慌,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在人群後方響起。

  “這華亭鎮乃是老子的地盤,那個不要臉的王八蛋敢說他是這裡的主官?來來來,讓本侯見識見識,看看到底是那個混球的褲腰帶被系嚴實,把你個不要臉的給露出來了?”

  全場數千人鴉雀無聲,唯有吳淞江的江水浩蕩,波浪翻湧。

  無論是勞工還是張亮的麾下,甚至包括張亮本人,都微微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剛剛聽到的話語。

  勞工們心想,誰敢用這樣的話語辱罵副總管?

  太牛了啊!

  張亮一方都懷疑是不是耳鳴了,誰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怎的,不要命了這是?

  “都讓開,一個個的擋著路,沒點眼力見兒!”

  勞工們下意識的就閃出一條通道,齊齊想身後看去。

  一大群盔明甲亮的兵卒肅立在人群的外圍。

  為首一個青衣直綴的少年貴人背負雙手,慢悠悠的沿著閃出的通道走進來,微黑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便如同青樓楚館裡尋花問柳的貴公子一般瀟灑寫意……

  而他身後的兵卒,卻陣容齊整,步履矯健的緊跟在後,皮靴踩在地上,發出沉悶劃一的聲響。

  勞工們彷彿見到了活菩薩,腰桿頓時就直起來了,紛紛叫嚷著告狀:“大總管,這幫混蛋見人就打,無法無天啦!”

  “就是,咱這可是華亭鎮,咱可都是您的僱工,他們憑啥欺負咱們?”

  “大總管,給小的們做主啊!”

  四周叫嚷一片,房俊舉起一隻手,頓時都嘴上嘴,安靜下來。

  房俊笑呵呵的看著臉色極其難看的張亮,開口問道:“誰打人?”

  張亮皺皺眉頭,一抱拳,說道:“本官新任滄海道行軍副總管張亮,前來履任……”

  按官職,他是下屬,房俊是長官;可若是按爵位,房俊只是侯爵,他是國公。這種情況在大唐朝堂之上極其罕見,連張亮也不知道到底誰高誰低,只好拱手施禮了事。

  房俊彷彿充耳不聞,依舊問道:“誰打人?”

  張亮一張臉彷彿陰雲密布,極其難看。

  他深吸口氣,再次抱拳道:“大總管,下官今日前來履任……”

  話未說完,房俊已然收斂了倆上的笑容,冷聲道:“你聽不懂某的話語麼?某在問你,誰打人?”

  張亮一張連瞬間血紅,肺都快炸開!

  娘咧!

  房俊你要不要這麼囂張,這就像給我一個下馬威麼?

  真想翻臉啊……

  可他深知房俊的性情,若是他此刻翻臉,怕是立即掉入房俊的陷阱。這黑小子可不是心慈面軟的主兒,被他得了把柄,指不定如何構陷自己!

  只能將翻騰的怒火壓制下去,張亮再次抱拳,一字字說道:“這幫刁民聚眾鬧事,毆打某麾下軍卒在先,是以軍卒方才反擊,此乃某親眼所見,還請大總管嚴懲這幫鬧事的刁民!”

  勞工們頓時怒了!

  “你這人太也無恥,怎能顛倒黑白呢?”

  “呸!就你這樣還副總管吶?回家奶孩子去吧!”

  “去你的娘!你們橫行霸道,還反咬一口?”

  剛剛被張亮的名頭威懾,這幫勞工都慫了,畢竟只是個小小的勞工,誰敢跟副總管作對?但是現在大總管來了,而且看上去這是要維護正義啊,有了撐腰的,還怕個錘子?

  勞工們紛紛破口大罵,什麼難聽罵什麼,南腔北調各種俚語方言污言穢語,好不熱鬧!

  張亮血都快衝到頭頂了!

  他身居高位,幾時受過這等辱罵?一隻手死死的握住腰間橫刀的刀柄,恨不得當場暴起,將這些卑賤之人統統斬殺,方消心頭之恨!

  房俊再次舉起手臂,現場安靜。

  房俊面無表情,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此地乃是某的封地,別說你一個國公,就是親王來了,也管不著!”然後,他又豎起第二根手指: “其次,此地乃是某的封地,不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這還沒完,無視張亮豬肝一樣的臉色,他又豎起了第三跟手指,傲然道:“第三,我的地盤,我做主!”

  “來人!”房俊大喝一聲:“將參與鬥毆的雙方統統拿下,押入打牢,本侯要親自審理此案!”

  “諾!”

  房俊身後的劉仁願、席君買得令,帶著麾下兵卒就衝上去。

  張亮忍無可忍,大怒道:“老子看看誰敢!”

  劉仁願和席君買一愣,下意識的停步,回首看著房俊。畢竟這可是一位國公,又是副總管,要不要徹底撕破臉?

  房俊微微一哂。

  撕破臉?

  若是換了旁人來,他或許會留上幾分薄面,不至於做得太過分。

  可是他跟張亮之間還有臉面麼?

  自從張亮之子調戲大嫂,然後被房俊剁掉手腕之時,房家與張家就再無可能彌合。

  既是如此,何不將張亮的臉面徹徹底底的剝下來?

  房俊有一次舉起手臂:“弓弩手準備!”

  “嘩嘩嘩”

  一陣陣盔甲摩擦和弓弦拉動的聲響傳來。

  在場所有人都駭然回頭,只見早已有無數的兵卒手持弓弩刀劍將大家盡數包圍,整齊列隊,刀出鞘弓上弦,雪亮的箭簇閃爍著森寒的光芒。

  房俊嘴角泛起一絲獰笑,大喝道:“所有人,就地臥倒!將鬥毆之人盡數擒拿,若有反抗,殺——無赦!”

  張亮傻了眼,下巴都快掉下來。

  房俊,你特娘的要瘋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23
第840章  灰頭土臉

張亮想過自己到了華亭鎮肯定沒好日子過,依著房俊那廝的脾性,若是不給自己找麻煩那才是天下奇聞。什麼架空、背鍋之類的官場招數定然不少,自己應當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哪怕最開始的階段受了氣,也得好生忍著,臥薪嘗膽以圖他日反敗為勝。

  畢竟這裡是房俊的封地,人家又是主官,更是先行南下江南打出了諾大的名聲,已然佔了先機。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房俊居然能玩得這麼狠……

  張亮是沙場之上見過血的,大仗小仗打了無數,清晰的感覺到華亭鎮的這些兵卒身上毫不掩飾的殺氣。張亮敢肯定,這些兵卒定然都事先接到了房俊“殺無赦”的命令,只要自己的麾下敢有半分異動,下一剎那就是萬箭齊發,大開殺戒!

  張亮狠狠的瞪著房俊,牙都要快咬碎了!

  他怎麼就敢將官場的規矩完全拋開,在副手上任的第一天就擺出這麼一個不死不休的下馬威?

  他怎麼就敢如此羞辱欺壓一個身經百戰、戰功赫赫的當朝國公?

  他怎麼就能如此自信,皇帝陛下會任由他在江南胡作非為、踐踏官場規則?

  當然,這是因為他與房俊呈送給李二陛下的戰報擦肩而過,尚不知房俊送給了李二陛下五塊總價值七八百萬貫的“厚禮”。可以說,有這筆“賄賂”的存在,李二陛下再無恥做不出一邊將銀錢手下一邊將房俊提走的決定……

  可他不知道啊,是以這個時候的張亮,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驚詫、又是疑惑……

  此刻相當於自己與房俊面對面的硬鋼,哪怕他心中著實不知房俊這只是下馬威還是當真要趁機滅了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

  “你敢?!”張亮怒目圓睜,一步不讓的怒視房俊。

  雖然心裡沒底,也這個時候不能退讓啊,他要是慫了,手底下這些人怎麼想?現場圍觀的這些勞工怎麼想?消息傳出去天下人怎麼想?

  房俊亦是毫無退縮,坑都挖好了,兔子都蹦進來了,難道自己能萎了?

  他上前兩步,幾乎與張亮聲息可聞,四目相對,房俊咬牙道“這裡是華亭鎮,是某的地盤!甭管你是不是國公,到了某的地頭,就得守著某的規矩!誰敢壞了規矩,某就要誰的命!”

  張亮鼻子都快冒煙了,瞪著眼珠子罵道:“放屁!不過是一群苦力為生的賤婢奴役,老子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何曾壞了規矩?”

  按大唐律,奴籍最是低賤,在法律上的地位簡直與牲畜無異。即便是隨意打殺,若主家追究,告上衙門,至多也就是判罰一些銀錢。

  張亮會在乎這點錢么?

  他現在就想大開殺戒,將這碼頭上的勞工統統宰殺,然後隨便讓房俊喊一個數目,自己就將銀錢丟在房俊的臉上!

  尼瑪,老子打幾個奴籍雜役,就壞了你的規矩?

  就算你想給老子一個下馬威,好歹也得找個靠譜的理由吧?

  他天然的以為這裡是房俊的封地,

那麼在房俊的封地里幹活的自然就是房俊的奴役……

  房俊面容嚴肅,大聲說道:“誰是奴役?大家大點聲告訴這位來自長安的貴人,你們是不是奴役?”

  他這一煽動,勞工頓時有一次激動了……

  人還趴在地上呢,就一個個大呼小叫:“誰是奴籍?你才是奴籍,你全家都是奴籍!”

  “你這個豪橫的傢伙聽好了,老子不是奴籍,老子是平民!”

  “對!這裡沒有奴籍,一個都沒有,全都是平民!”

  張亮勃然變色。

  都特麼是平民?

  沒有一個奴籍?

  他心底有些發虛了。

  大唐社會等級森嚴,奴籍最是低劣,只稍稍強於牲畜,但是別看平民甚至大多數比不得奴籍過得好,畢竟要承擔各種各樣的苛捐雜稅,若是遇到災年,家破人亡那是平常事。然而在地位上,平明與奴籍,卻是妥妥的天壤之別!

  這得得益於儒家一貫以來宣傳的思想——士農工商!

  農是什麼?

  農就是平民!

  雖然無權無勢的平民往往是被欺壓的對象,但是在道理上、名義上,那是僅次於“士人”的第二階級!別看士人階級從來不把平民當回事,但是誰都知道佔據了天下人口絕大部分的平民才是國家的中堅力量!

  沒有平民的擁戴,只依靠士族的支持,國家可能穩定麼?

  絕對不行!

  所以說,“濫殺平民”絕對是大罪,即便是張亮這樣的身份地位,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最起碼名聲是完全壞掉了!

  想到這裡,張亮不由得暗呼僥倖,幸虧沒有搞出人命來,否則現在就是房俊將自己就地緝拿,押解進京的局面……

  可是雖然沒啥人,但是縱兵行凶、毆打平民也不是個事兒啊!

  按說這種事情上不得檯面,一個國公毆打幾個,算個什麼鳥事?但是萬事就怕搞大!現場如此之多的勞工,現在同仇敵愾的跟自己作對,跟自己要個說法,若是不能安撫下去,照樣是一條了不得的罪名!

  只要房俊稍加煽動,最起碼自己一個“擾亂民心、鬧市行凶”的罪名算是背定了。

  怎麼辦?

  讓房俊將自己的麾下當場緝拿,審訊問罪?

  那自己的面皮也甭要了!

  張亮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房俊卻不容他多想,咄咄逼人道:“國公爺還想阻撓某拿人否?”

  張亮差點把刀柄都攥碎了,眼睛噴著火,一詞一句道:“房俊,真要與本帥不死不休?”

  房俊頓時瞪眼,一臉正氣道:“國公爺誰的什麼話?某隻是為了維持法紀,震懾屑小。國公爺的麾下豪橫霸道,當街毆打平民,眾目睽睽,物證確鑿,此正是國公爺大義滅親、弘揚法紀的大好時機,何不將麾下的害群之馬交出,使其受到法紀的嚴懲,得到教訓,今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此,方能顯示國公爺公正廉明之做派,否則,難道讓天下人皆看到國公爺袒護罪犯、蔑視法紀麼?”

  劉仁願和席君買聽得嘴角直抽抽,以往只是知道這位侯爺行事大膽、不遵規矩,卻還不知原來這般無恥。明明是你自己挖好的坑,卻也能說出這麼一番正氣凜然的大道理?

  同時也暗暗鄙視張亮,這傻子難道不知他與房俊有仇,此來江南又是擺明車馬與房俊爭權,房俊豈能讓他稱心如意?最不可原諒的地方,乃是房俊已經在鎮公署的門前設下圈套,等著張亮前往之時弄出一場意外,房俊好趁機發作,誰知張亮這個蠢貨剛剛下船就自己惹出亂子,將把柄送到房俊手上。

  人家房俊安排的“意外”居然全無用處了……

  張亮算是明白了,這房俊明擺著就是坑自己,故意不來迎接試圖激怒自己,只要自己被激怒從而舉止有錯,便被死死的揪住了,偏偏自己還真就上了當……

  這時候也別說什麼自怨自艾或者惱羞成怒了,面前的局面對自己極其不利,若是死抗下去,天曉得這個黑小子還有沒有更損的招數等著自己!

  張亮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頭的怒火,面無表情道:“你我雖有舊怨,但現在分屬同僚,皆為陛下效力,何不放棄舊怨,化干戈為玉帛,共同經略這華亭鎮大好局面?”

  他還想最後努力一把,畢竟這個頭委實太難低下去。而且一旦低下頭,往後再想在房俊面前抬起來,可就難如登天了……

  房俊故作愕然,道:“國公爺說的哪裡話?陛下既然能將您委派來華亭鎮,協助某主持滄海道大局,自然是看準了國公爺豪爽遼闊的心胸,怎能還將昔日的那一點點誤會放在心頭呢?從這一點來說,國公爺您也是有些枉顧聖恩了。”

  娘咧!

  還共同經略華亭鎮?

  你想的倒美!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25
第841章   1桌草料

房俊心裡也憋著火兒!

  老子千萬貫的銀錢砸下去,動用了多少黑科技,花費了多少心思才有了現在的局面,這裡就是老子的地盤,用得著你前來摘桃子?

  美不死你!

  張亮終於明白了,這黑小子知道自己要來跟他爭功奪權,根本就沒打算跟自己慢慢爭鬥,而是存心想要將自己一棒子撂倒,一勞永逸。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一時大意陷入了極其被動的局面,便處處被動。他敢保證,若是自己執意維護麾下不被緝拿,殺人房俊不一定敢,但是將自己帶來的人統統拿下然後押解進京,往兵部或者衛尉寺那邊一送,自己這張臉徹底就被踩進爛泥裡,下半輩子都拔不出來了。

  雖然現在也注定成為笑柄,可終究還能留在華亭鎮,那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只要能抓住機會掀翻了房俊……

  想到這裡,張亮不得不狠狠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咬牙道:“既然如此,大總管請自便!”

  這一道,老子認栽!

  但是你小子給我注意了,遲早得找補回來!

  房俊拍了拍巴掌,然後拱手道:“國公爺不愧是公正廉明、遵紀守法之典範,實在是吾輩之楷模!”說到此處,他轉身看著身後的一干華亭鎮兵卒,大聲道:“以後都要好好向國公學習,誰若是敢像瘋狗一般對著平民百姓揮拳頭動刀子,本侯也得來一個大義滅親,聽到了沒?”

  一種兵卒當即昂首挺胸,齊聲吼道:“諾!”

  心裡卻是差點笑岔了氣……

  這位侯爺當真是太壞了,明明都大佔上風,偏偏還要擠兌張亮的麾下像“瘋狗”,這嘴可真是夠缺德的……

  不僅僅張亮氣得吐血,他麾下的這幫養子們也個個面紅耳赤,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將房俊碎屍萬段!

  房俊隨意的擺擺手,吩咐道:“將所有參與毆打平民的暴徒統統拿下,立即審訊定罪,若是言辭狡辯或者推搪抵賴,大刑侍候!”

  “諾!”

  兵卒們當即一擁而上,將那二十幾個張亮的養子摁倒在地,戴上枷鎖鐐銬。這其中自然免不了拳打腳踢辱罵喝叱……

  “你特娘的倒是狂啊?踹死你個王八蛋!”

  “驢曰的雜種,對著一群老百姓威風個蛋啊?有種跟老子一對一,看老子不錘死你……”說這話的這位,跟著旁邊兩三個同伴將對手死死摁住,在後腦勺上使勁兒扇了兩巴掌。氣得這位“養子”直喘氣,你特麼這叫一對一?

  圍觀的百姓高興了。

  自古以來,權貴都是高高在上,他們這幫“蟻民”就是被欺壓剝削的對象,無論哪一朝哪一代不都是任憑宰割、為所欲為?偶爾或許能有那麼一兩位為民請命的青天大老爺,可那也只是傳說當中的人物,有誰見過?

  勞工們自然不知道房俊其實是藉題發揮來打擊張亮的威信和臉面,

他們只知道自己一個平民挨了打,房俊哪怕是面對比他高一等爵位的國公爺,也照樣不慫,要為民請命!

  這樣的官,史書上能有幾個?

  咱們能成為這樣無懼權勢的貴人封地裡的百姓,何其幸運?

  頓時便有人在人群中大聲喊道:“青天在上,為民請命,吾等何其幸運也!”

  “大總管長命百歲,公侯萬代!”

  人群喧鬧不堪。

  房俊嘴角扯了扯,“青天”這個詞兒這年代就有了麼?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有這個評價啊!嗯,雖然自己沒有包黑子黑的那麼徹底,也是也是黑啊,要不要在腦門兒用白紙剪一個月牙在太陽底下曬曬呢……

  房俊衝張亮一抱拳,呵呵一笑,說道:“國公卻是深明大義,某佩服之至。剛剛鎮中有要務處理,又不知國公今日履任,是以未來得及到碼頭迎接,還望國公寬宥。不過國公您也是的,雖然你心裡對某有些仇隙,但好歹派個人通報一下行程,某好率著滄海道上下前來迎接。否則今日只是傳出去,別人不曉得是您沒有知會某抵達的時間,還以為是某慢待了國公呢。若是日後有人提及此事,說某不懂規矩,國公您可得幫著分辨幾句,不然某可就是冤死了,呵呵……”

  尼瑪……

  張亮恨不得一拳狠狠砸在這個黑小子的臉上!

  特麼說來說去,你不來碼頭迎接,壞了官場的規矩,反倒是某的不對了?

  可他現在還真就百口莫辯!

  他事先自然是派了人前來通知房俊的,為此昨日還在海虞城停留了一日,就為了給房俊留下時間好生斟酌,莫要意氣用事不來迎接,房俊即壞了官場規矩,自己有被這了面子,淪為笑柄。

  可誰知道這小子還真就這麼乾了!

  至於自己派來通知的屬下,不用問這時候指不定在那個牢房里關著呢,甚至房俊若是手黑一點,怕是早都一命嗚呼了,死無對證啊……

  張亮緊緊閉著嘴,不說話,他怕自己一張嘴,一口鮮血就能吐到房俊的臉上!

  房俊似乎也覺得既然將張亮的面子狠狠的踩了,再說這些風涼話也是無趣,便一臉真誠的說道:“這裡喧鬧吵雜,實在不是敘話之地。為表歉意,某在鎮公署裡備下了美酒佳餚,盡皆是江東風味,給國公賠罪。國公,請吧?”

  張亮心裡運著氣,可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先機盡失,若是不能順杆爬下去,保不齊這個黑小子又出什麼么蛾子。可若是讓他對房俊笑臉相迎,卻委實做不到……

  只是“哼”了一聲,一甩袍袖,當先而行。

  *

  鎮公署的大堂之內,張亮瞪著桌上的席面,只覺得自己心臟都快氣得抽抽了,恨不得當場就將桌子給掀了!

  涼拌竹筍、竹筍香菇湯、菘菜拌木耳……

  菜倒是四涼八熱擺了滿滿登登一桌,可瞅瞅這青的青綠的綠黑的黑白的白,房俊你特麼是要餵兔子麼?

  房俊手持公筷,不停的往張亮面前夾菜,臉上熱情洋溢的笑容:“來來來,國公肯定沒嚐過這個菘菜吧?關中也有,但是絕對不是這個味兒,長江流域才是菘菜的原產地,味道最正宗,關中那邊的不好吃……再嚐嚐這個涼拌竹筍,跟您說,這道菜可講究了……”

  張亮咬著牙:“竹筍麼,難道大總管以為某沒吃過?”

  去你的娘咧!

  一個破竹筍,再講究還能變成靈芝人參不成?

  房俊啊房俊,你特麼也算是損到家了,你就是不招待我這一頓,也比弄這麼一桌子兔子食兒強的多吧?

  房俊頓時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誒,國公這可就錯了,竹筍常見,可是某這個竹筍,卻與一般的竹筍不同……”

  張亮忍著怒氣,很想說一句:這特娘的不是一般的,難道還是二般的不成?

  房俊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張亮的怒氣,自顧自的介紹著這道“二般”的竹筍:“跟您說啊,這可是某的獨家秘製之方,要在清晨的露水未散之前,由年方二八的處子手持金鋤,將新生的竹筍挖出,剝去外層,將最最纖嫩的筍心兒放在懷中,緊貼著胸膛,用處子的體溫和獨特體香來滋養,因此,這竹筍既有天地之精華,又有處子之純潔,實乃奪天地造化之靈物,食之可延年益壽、滋陰健脾……”

  蘇定方等人盡皆率軍出海訓練,劉仁願和席君買陪客,聽到房俊話語,忍不住差點笑場,趕緊低頭扒飯。心裡卻快要笑抽,侯爺誒,就服您這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本事……

  張亮本以為房俊就是胡謅八扯來羞辱自己,滿桌子連一片肉一條魚都沒有,還能不能再過分一點?

  可是聽著房俊口若懸河的解說,看著他一本正經的面容,張亮疑惑了……

  難不成這竹筍還真的有如此奇效?

  若是換了旁人,聽到房俊這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老早就掀桌子翻臉!你特麼就算拿金子將這竹筍鑲個金邊,它就不是竹筍,UU看書變成金筍了?

  可張亮還偏偏就信了……

  他這人最是喜好巫蠱左道,交結巫師方士,相信讖言之術。

  張亮私下對寵信的術士程公穎道:“您從前說陛下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怎麼說得這麼神?”程公穎知道張亮的意思,便稱其臥如龍形,必能大貴。張亮又對公孫節的哥哥公孫常道:“我有一個小妾,算命的說她一定能成為王姬。”公孫常則說道:“有神告公名在讖書。”張亮大喜……

  由此可見,張亮是何等迷信。

  所謂的巫師方士,便極其擅長元陰之術,講究一個採陰補陽。

  如此說來,這道竹筍當真有奇效不成?

  張亮正自心中疑惑,倏地發現劉仁願和席君買只顧著低頭扒飯,可肩膀卻聳動不停,哪裡還反應不過來自己被房俊給耍了?

  頓時必然大怒,拍案而起,鬚髮戟張道:“房俊,安敢辱我至此?”

  房俊心中暗罵劉仁願與席君買兩個窩囊廢,活該拼下了無數功勳,最後卻落得個淒慘下場!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你倆一點演技都沒有,混個屁呀?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27
第842章  靠邊站(上)

張亮覺得自己無法再忍受了……

  他知道現在房俊強勢,又佔據先手,自己初來乍到極易被房俊架空,是以哪怕剛剛遭受了平生未遇之羞辱,他也極力壓制心中的怒火,忍辱負重。

  可現在他實在是鎮定不下去。

  張亮“騰”的站起,臉色鐵青,怒喝道:“房俊,安敢辱我至此,真當我之佩刀不飲血哉?”

  “啪!”

  劉仁願拍案而起,怒視張亮,叱道:“放肆!敢在大總管面前失禮,不怕軍法嗎?”

  張亮愈發惱怒:“爾是何人,竟敢在某面前咆哮?”

  兩人頂牛大吼,劉仁願寸步不讓,席君買在一側手摁刀柄怒視,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勢。而堂外的衛兵聽到堂內的爭執,紛紛湧入堂內,雖然未曾橫刀出鞘,卻也是虎視眈眈,盯著張亮,只要房俊一聲令下,就要將其擒拿。

  而張亮的那些養子亦在外廳用飯,聞聽狀況,亦都紛紛跑過來,與華亭鎮的兵卒對峙。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大有一觸即發的態勢!

  房俊慢悠悠的起身,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目光卻滿是輕蔑:“國公,知進退,守方圓,才能取捨有度,應對自如。您是長輩,卻不修德行,身為副官,卻不知上下,自打下船的一刻起便處處挑刺挑釁,時時心懷怨懟,某倒是想要問問你,究竟是對本侯的資歷不服,還是對陛下的旨意不滿?”

  張亮將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若非看出劉仁願與席君買身手不凡,房俊本身亦是武力值超高,自己雙拳難敵六手,張亮真想喊一句“去特娘的理智,去特娘的顏面,老子只想將這個黑小子錘死了事”!

  什麼叫知進退守方圓?

  黃口孺子,也敢教本帥做人做事?

  什麼叫對陛下的旨意不滿?

  處處都是你跟我挖抗、無窮無盡的羞辱好吧?卻反咬一口給本帥扣上一個天大的罪名,還敢不敢再無恥一點?

  張亮知道,自己若是在這堂中繼續待下去,保不齊就會被這無恥之極的黑小子氣得方寸大亂喪失理智,屆時真的打起來,自己定然被狠狠的揍一頓,然後顏面盡失不說,這華亭鎮算是徹底沒法待,只能灰溜溜的返回長安。

  到那個時候,不管陛下如何房俊,自己的名聲算是徹底破敗,從今而後,還有誰會在乎一個甫一上任便被一個黃口孺子的主官趕走的窩囊廢?

  張亮咬著牙,運著氣,惡狠狠的瞪著房俊。

  房俊面容嚴肅不苟言笑,絲毫不懼的回瞪。

  良久,張亮方才恨恨一甩袍袖,轉身離去。

  “我們走!”

  他的養子們盡皆震驚,這是認慫了?

  “大帥!”

  “大帥,不能走啊!”

  “跟他們乾了,

咱不能慫啊大帥!”

  不得不說,張亮麾下的這些養子的確都是悍勇之輩,一個個血氣方剛,加之平素囂張跋扈慣了的,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惡氣?這要是傳揚出去,沒臉見人了都……

  張亮心說難道我不想狠狠的干一架?

  可這是人家的地頭,打不過啊!

  語氣當場受辱,還不如忍辱負重,以圖捲土重來,反敗為勝……

  他再次恨恨的喝了一聲:“走!”

  當先大步邁出大堂。

  一眾養子無奈,只得灰溜溜的跟隨其後撤走……

  房俊擺了擺手:“都出去吧。”

  兵卒們立刻魚貫而出。

  房俊坐下,劉仁願略顯擔憂道:“侯爺,這麼幹……是否有點過了?好歹也是中樞委派、陛下欽點的副總管,咱們這樣搞,怕是傳揚出去不大好聽。”

  廟堂也罷,江湖也好,每一個圈子都要有規矩。若是人人都如同房俊這般看誰不順眼便全力打壓,別說天下州府縣,便是朝中的三省六部也得亂翻天……

  房俊哼了一聲,反問道:“若是吾等笑臉相迎、熱情相待,甚至將兵權拱手相讓,難道那張亮便能認為吾等是仁厚之輩,和平共處、你好我也好?”

  開什麼玩笑!

  這張亮明擺著就是來搶班奪權摘桃子的,說是你死我亡有點過分,但有你沒我卻是絲毫不誇張。

  劉仁願當然是明白人,他不覺得打壓張亮有什麼不對,只是對於房俊如此激烈的手段有些擔憂。不過見到房俊不以為然,再想想這位的龐大背景,劉仁願也就釋然了。

  他張亮再是牛人,也壓不住房俊!

  更何況這位侯爺可是剛剛給李二陛下送了一個天大的“賄賂”,皇帝相比吃相不會太難看吧?

  席君買全程未發一言,神情冷峻,立場堅定。

  房俊叫上他就上,喊打他就打,反正不論什麼後果都有房俊兜著,怕個毛啊?

  *

  張亮出了鎮公署的大門,回頭看了一眼大門之上的匾額,狠狠的啐了一口,大步流星的向碼頭那邊走去。

  養子們自然緊緊跟隨。

  這幫平素凶悍霸道的悍卒剛剛還義憤填膺、熱血沸騰,想著跟房俊的麾下好好的干一架,何曾受過這等鳥氣?不過看到自家大帥在人家房俊面前居然慫了,這令大家倍受打擊,士氣頓時萎靡下去,一個個腳步邁的飛快,卻俱是無精打采。

  尤其是沿途見到華亭鎮的兵卒或者勞工,感受著對方那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譏笑,頓覺臉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張亮在酒席上發飆,接著一怒離開,心裡憋著一股邪火,卻發覺自己又莽撞的犯了一個錯誤——沒有事先問明自己這些人要安置在何處。

  難道要返回去問問自己的軍營在什麼地方?

  張亮打死也不可能如此低聲下氣,只得率領麾下又返回了戰船之上。

  麾下的養子們各個愁眉苦臉,都是步卒出身,許多人甚至平生第一次坐船,從關中出發這一路的水路早就讓大家苦不堪言,誰曾想到了地頭,卻還得在船上貓著,而且不知道要貓到什麼時候……

  張亮也是無奈,誰喜歡長時間在船上待著?

  江風潮濕,江南多雨,只要雲彩稍稍遮住日頭,空氣中頓時便好像能攥出一把水來,那股子黏膩潮濕使得這些北方漢子極度不適應。

  可他又能怎麼辦?

  那房俊如此羞辱他,自然是絕對不能妥協低頭的!反而越是羞辱,他就越是要留在華亭鎮,就不信那房俊一丁點兒的錯處都沒有,只要讓他逮著一處,他就發誓一定要狠狠的咬下房俊的一塊肉來!

  江面上四面遼闊,江風徐徐,波浪滾滾,戰船在水面自然飄蕩不休。若是久居船上的南人尚無所謂,但是對於不習水性的北方漢子來說,那就太遭罪了!

  張亮在船艙裡生了一會兒悶氣,便覺得船身搖晃得厲害,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出來站在船頭四處瞭望,西岸的市舶司和鎮公署是打死他都不會去的,往東岸一瞅,便見到了諾大的軍港和船廠。

  軍港是一處天然的河灣,兩側都有不高的山梁,能夠遮擋風力,然後順著水流由南到北的修了一條圍堰,港內風平浪靜,是一個避風下錨的好地方。

  張亮當即指揮幾條戰船起錨,徑自向軍港內駛去。

  麾下不習水性,久在江山晃都晃暈了,先在軍港內停駐幾日,再慢慢思討往後的處境。

  戰船繞過斜斜伸入江中的圍堰,駛入軍港。

  入目之處,是無數的戰船停泊在各自的碼頭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雖然都落了帆,但是高高的桅杆豎起,高聳如林,戰船上不時又維修的工匠上上下下。

  兩條小型的戰船好像發現了闖入者,迅速升起風帆,修長的船身破開平靜的水面,離弦之箭一般向著張亮衝去。

  張亮和幾個麾下站在船頭,看著那船尾留下白色尾蹟的戰船飛速的駛來,翹起的船首好似要飛起來一般,驚得瞠目結舌:“這這這……這船怎麼如此快速?”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29
第843章   靠邊站(下)

 看著那飛掠在水面的小型戰船,張亮身邊的養子公孫節喃喃說道:“這個該死的華亭鎮,處處邪門兒啊……”

  張亮雖然未曾言語,卻是深以為然。

  眨眼之間,那戰船便駛到張亮面前,船上一個兵卒大聲喝道:“何妨膽大狂徒,竟敢私闖軍港,還不速速離開!”

  張亮大怒,立在船頭喝叱道:“放肆!某乃是滄海道行軍大總管張亮,爾等膽大妄為,居然驅逐某之座船?再敢聒噪,信不信某治你一個藐視主帥之罪?”

  他真是快要氣炸了肺!

  房俊驕狂也就罷了,就算張亮再是惱怒,也不得承認那黑小子確實有驕狂的資格。可是這華亭鎮上上下下卻沒有一人將自己這個副總管當回事兒,簡直豈有此理!

  軍法如山,難道真以為某不敢看你們的腦袋?

  就在張亮心裡想著是不是殺幾個兵卒出出氣,順便震懾一下房俊的時候,面前這隻小型戰船上從船艙內“呼啦”一下鑽出二三十個水軍兵卒,另一條戰船也堪堪駛到自己座船的左舷處,同樣的二三十號兵卒湧上甲板。

  “嘩啦”

  甲胄碰撞,幾十張強弓勁弩拉弦上箭,遙遙指著張亮的座船。

  剛才那兵卒高高舉起手臂,大聲道:“此乃皇家水師軍港,與滄海道何干?閣下若想耍威風,盡可去你的滄海道水軍,此地可不是你的撒野之處!奉勸爾等速速離開,皇家水師軍港乃軍事重地,閒人免進,擅入者即刻驅逐,否則,殺無赦!”

  他高高舉起的手臂就像是一支令旗,只要狠狠的揮下,必是飛箭如蝗、不死不休!

  張亮聞言,差點一頭從船頭栽進水里去……

  好麼,如此強大的船隊、森嚴的軍港,居然跟滄海道毫無關係?若是按照這個該死的兵卒所言,自己這個滄海道的副總管,還真就沒權利跑到皇家水師來撒野,不是一個系統啊!

  張亮心中陡然升起一絲陰霾……

  皇家水師,滄海道,這兩個部門都擁有水軍,又都在房俊的掌控之下,那黑小子會不會乾脆將滄海道抽空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所有的精銳都抽調到皇家水師?

  如此一來,自己這個滄海道副總管就算穩穩噹噹的上任了,也已經被房俊給完全架空,手下很可能連一兵一卒一條船都沒有,就特麼一個光桿大帥……

  張亮越想越是心驚,也顧不得跟這個兵卒發飆了,他在船頭拱手,大聲問道:“某剛剛赴任,一頭霧水,敢問滄海道的碼頭又在何處?”

  他算是客氣了,可那個兵卒就是個棒槌,完全沒有面對當朝國公的覺悟,不耐煩的喝道:“誰特麼知道滄海道的碼頭在哪兒?這裡是皇家水師,最後警告一次,速速離開,否則將爾等視為擅闖禁地,格殺勿論!”

  張亮身邊的公孫節惱了,大罵道:“殺無赦,格殺勿論!你特麼還能不能整出新鮮一點的詞兒?張嘴閉嘴都是這兩句,嚇唬誰呀?”

  公孫節是張亮的養子,

更是張亮麾下第一猛將,備受張亮的寵愛信任,以往決勝疆場之時,每每悍不畏死衝鋒在前,今日屢屢遭受折辱,早已憋了一肚子氣,此刻面對這個水師兵卒,一股腦的全都爆發出來!

  他就不信,難道房俊還真就敢將一位當朝國公、皇帝敕封的副總管當場射殺?

  嚇唬誰呢!

  張亮也傲立船頭,他也不認為這些小兵小卒的就敢朝著自己放箭。可是下一秒,他就嚇得魂兒都快飛了……

  只見他兵卒大喊一聲:“預備——”

  所有的強弓勁弩都拉滿了弦,就等著命令下達,便松開手指,箭簇如電的將敵人射殺!

  “慢著!”

  張亮大吼一聲,冷汗都將流下來了!

  “冷靜,冷靜,某這就退走,這就退走……”

  言罷,張亮一矮身就從船頭蹲下身,掩護在船舷之下,惶急的大吼道:“快走,快走!這幫王八蛋是真的存心想要謀害本帥,他們真的敢射箭啊!”

  船上的養子們面面相覷,紛紛捂臉……

  並肩作戰多年,誰不了解誰呢?他們的這位義父、大帥,足智多謀陰險狡詐,可偏偏就膽小如鼠!每每衝鋒陷陣的時候,要么他就躲在後頭督軍,要么就身邊里三層外三層的精銳兵卒護衛,最是怕死的一個人。

  公孫節更是暗暗嘆氣,他是不相信這些兵卒當真敢射箭的,別說水面擅闖禁地之類的,堂堂一朝國公,你們就當真敢當作一個細作給射殺當場?

  不可能……

  可張亮偏偏就慫了,他能怎麼辦?

  只好惡狠狠的瞪了對面的兵卒一眼,指揮著戰船掉頭,離開軍港。那兩艘戰船就在後面緊緊的綴著,直到張亮駛離了軍港的範圍,才大搖大擺的掉頭揚長而去。

  戰船上的氣氛極其壓抑。

  張亮都快氣瘋了……

  他自隋末從軍以來,哪怕是艱苦的時候,也沒有受過這等氣啊!先別說投降李唐以後屢立戰功,官職爵位更是冒著煙儿的往上竄,直到現如今身居國公之爵位,又正值壯年,備受陛下信重,放眼天下誰敢給他這樣的羞辱?

  想想剛才在強弓勁弩之下的慫樣,張亮愈發羞惱,當即命令戰船再次停泊在碼頭邊上,而後一言不發的鑽進船艙不出來,下令誰也不准進去……

  一眾養子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最起碼也得整明白了滄海道的碼頭和官署在哪兒吧?總不能就這麼傻乎乎的在江面上飄著,被岸上無數的兵卒和勞工當成猴子一樣觀賞譏笑!

  不過折騰了一天,此時日已西垂,通紅的殘陽斜斜的照在江面上,微風拂過,金鱗蕩漾,各人俱是飢腸轆轆,口乾舌燥。房俊那個缺德鬼中午準備的餵兔子的草料席面誰也沒吃上幾口,這時候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幾個為首的養子們聚在一起,商議著晚飯如何解決。

  上岸購買?

  且不說華亭鎮何處有酒樓餐館眾人一概不知,就算是打聽到了,以他們毆打勞工和整個華亭鎮對立的身份來說,會不會賣給他們吃食都不一定。

  將戰船駛離此處?大帥可是剛剛下令不許人去打擾,沒有他的命令誰敢擅自決定全體離開華亭鎮?

  商議了一番,最後公孫節拍板,派出一艘戰船前往海虞城,尋找酒樓餐館購買飲食。而且看現在的狀況,最好是連明天的伙食也盡數訂好……

  等到天色全黑,岸上的勞工也已收工,整個華亭鎮都寂靜下來,只有江水輕輕拍打船底發出的聲響,令人昏昏欲睡。購買伙食的戰船終於返回,海虞城市江東大鎮,自是不缺這幾百口子的伙食。

  每一艘戰船都將伙食分發下去,大家狼吞虎咽的吃了頓飽飯。公孫節奓著膽子敲響張亮的艙門送去美酒佳餚,幸好此時張亮已然冷靜過來,洗手淨面,享用晚膳。

  用完晚膳,張亮將幾個心腹養子召入艙中,緊急磋商,群策群力,思量著眼前的破局之策。可是商量來商量去,卻依舊一籌莫展。

  華亭鎮是房俊的封地,而滄海道作為天下最為奇特的一個道,其職責是總管大唐海疆統帥大唐水軍,因此並無固定的領地,只能寄居在華亭鎮,完全處於房俊的掌控之中。

  按說這並不是什麼疏漏之處,房俊既是華亭鎮的地主,又是滄海道的大總管,兩者皆在他的控制之下,處於一地並無不可,還能加強掌控力度。

  但是對於一心一意想要搶班奪權的張亮來說,不啻於走進了死胡同。在人家房俊的地盤,到處都是人家房俊的人,就算張亮是子房復生、孔明再世,又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這下子,算是徹徹底底的靠邊站……

  商量了一宿,也沒商量出一條可行之策。

  張亮忍不住困頓,打了個哈欠,無奈說道:“今日先到此為止吧,都回去好生動動腦筋,琢磨出一個反制的計策出來,本帥重重有賞!行了,都回去睡吧……”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艙外傳來陣陣呼喊之聲。

  張亮心裡一跳,趕緊推開艙門走了出去。

  一行人呼呼啦啦來到甲板上,只見對面東岸的軍港裡船影幢幢,無數的戰船悄無聲息的駛出軍港。

  張亮嚇得魂兒都快飛了,駭然道:“那黑小子難不成發瘋,要趁夜將本侯置於死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32
第844章   最徹底的架空

房俊敢不敢偷偷摸摸的把張亮宰了?

  在沒有來江南之前,誰若是如此問張亮,張亮必然嗤之以鼻,以為問出這話的話是個傻子。他張亮是誰?是隨著李二陛下南征北戰的猛將,是堂堂的當朝國公,一品大員!那房俊得有所喪心病狂,跟自己不死不休?

  借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好吧?

  但是在來到華亭鎮之後,這短短的一天之內接二連三的羞辱令張亮憤怒之餘也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為啥?那房俊根本就完全無視官場之上的規則,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如假包換的棒槌……

  房俊敢不敢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宰了?

  張亮現在是真的心裡沒底。

  張亮站在船頭,雙腿發軟,恨不得一頭栽進吳淞江里,躲在水底下不出來。

  無數的戰船趁著夜色從軍港之內駛出,微薄的月光照在江面上,水波粼粼,驚心動魄。就連一向強橫的公孫節都心裡發虛,咽了口唾沫,顫著聲音在張亮身邊小聲說道:“大帥,那啥……這里風涼,要不先會船艙裡?”

  您這站在船頭,目標太大了,指不定哪裡飛來一支狼牙箭就能要了您的命……

  張亮這才醒過神,趕緊轉身,三步並作兩步,就鑽到船艙裡去了。

  公孫節稍稍鬆了口氣,兩忙命令船上的兵卒留神戒備。

  可是等了半天,那些戰船一艘一艘的張起風帆,紛紛從面前掠過,直奔吳淞口。

  看這架勢,不像是要對大帥下黑手的模樣啊?

  公孫節安心下來,好奇心又起來,看到面前一艘戰船上人影幢幢,便奓著膽子大聲問道:“對面的兄弟,深更半夜的這是搞什麼動作?”

  恰好對面的這艘船是劉仁願的座船,劉仁願正在船頭看著兵卒掛起風帆,聞聲,大聲回話道:“奉大總管之命,出海剿匪!爾等速速退回艙中,不得打探消息,不得東張西望,更不得洩露軍機,否則軍法從事!”

  公孫節差點氣死,和著將我們當成細作了?

  咱現在也是滄海道的水師啊,咱這船上還有一位副總管呢,你要不要這麼狂?

  公孫節當即反唇相譏道:“放屁!吾家副總管還在船上,爾等趁夜出海,事先卻不通知副總管,已是藐視軍紀,還敢在此口出狂言,簡直膽大包天!”

  甭管現在張亮被房俊欺負成什麼樣,那也是名義上的副總管。大唐軍紀嚴明,如此大規模的出動大軍,必然要有軍中高層的聯合手令,無論是否有將領不贊同這樣的行動,最起碼也要有知情權。哪怕是一軍的最高統帥,也不能拍著腦袋在其餘高級將領不知情的情況下一意孤行。

  這就是違反軍紀!

  公孫節義憤填膺,自認為抓住了房俊的小辮子,就算現下副總管被你壓制的死死的,可是軍紀是最起碼要遵守的嗎?哪怕只是走個過場,也得事先通知一下副總管啊!

  誰知劉仁願的回話差點把公孫節氣瘋掉!

  “無知鼠輩,

也敢大放厥詞?此次行動皆是皇家水師的戰船,某也是皇家水師的校尉,與你家那個副總管有個毛的關係?速速退回艙中,若是再敢口出不遜,定然將你軍法從事!”

  船艙當中的張亮連生氣都生不起來了,心中一片悲涼。

  自己只是滄海道的行軍副總管,可房俊處處動用的都是皇家水師,明顯已經將滄海道完全架空了,甭說房俊將自己羞辱的顏面無存威信全無,就算是順順噹噹的上任了,鬼知道這個滄海道有幾艘舢板幾個老卒?

  虧得自己從長安出發的時候開意氣風發,心心念念的前來江南搶班奪權,誰知剛剛到了地頭,便遭遇房俊當頭一棒。自己現在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張亮又是悲憤又是懊悔,鬱悶得想要跳河……

  *

  “大總管,是不是有些過了?”

  蘇定方看了正趴在案上仔仔細細觀察海圖的房俊,忍不住說道。

  那張亮的來意和意圖,只要不是傻子誰都看得分明,華亭鎮上下沒有一個對他有好感。現如今的華亭鎮蒸蒸日上,附近州縣的窮苦百姓紛紛來投,人口與日俱增,愈來愈興旺。況且水師當中又是新式的戰船又是精良的甲胄兵器,裝備越來越好,一切漸漸走上正軌,眼瞅著就將笑傲大洋,谁愿意來一個不知所謂的傢伙將大傢伙辛辛苦苦創下的產業接收過去?甭說接收,就是摘個桃子大家都接受不了!

  可那到底是朝廷是委派的副總管,有皇帝陛下的旨意,如此不將其放在眼中,肆意打壓百般折辱,真的好麼?

  劉仁願、席君買等年青的激進派興致勃勃的擁護房俊的決定,估計就算房俊喊一聲宰了宰了,這幫小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就嗷嗷叫著衝上去,來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但老成持重 蘇定方卻隱隱覺得不妥。

  房俊看著海圖,觀察著此次目標所處位置附近的航路和地形,頭也不抬,只是漫不經心的說道:“那你認為本侯為何要給陛下五塊價值幾百萬貫的鹽場?”

  蘇定方被噎了一下,心說難道不是你忠君愛國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華亭鎮是你的封地,搞出鹽場這麼一個超級聚寶盆,怎麼也得回饋給皇帝陛下吧?就這您把大頭截留,小頭給陛下的做法,蘇定方都認為不太妥當……

  和著到了最後,原來房俊是打著用錢封住皇帝的嘴,令皇帝不得不默許房俊在華亭鎮任意妄為?

  蘇定方沒話說了,吃人嘴短,就算是皇帝也一樣,房俊這麼一大筆錢送到手裡,皇帝總不能一邊笑呵呵的笑納了,一邊卻痛斥房俊辦事不著調吧?

  他不得不承認,房俊的這一手玩得很溜,沒毛病。

  但是從張亮一方面來說,卻有瑕疵。

  蘇定方覺得自己歲數大,應該起到幫助房俊是缺補漏的作用,而不是盲目的聽從命令,看著這位大總管在作死的道路上越奔越遠……

  “大總管莫要小瞧了張亮,此君雖然膽小,但是詭計多端,縱橫沙場多年立下功勳無數,在朝中還是很有一些人脈的,就算是陛下也對其頗為倚重。這樣的人若是發起狠來不管不顧,後果著實難料。”

  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將張得如此慘狀,萬一那廝急眼了,可也不好收場。

  房俊自然蘇定方的顧慮,不過他全不在意。

  若是換了旁人或許房俊不會做得如此不留餘地,防備著對方鋌而走險。但是對於張亮,他一點都不怕,因為這貨實在是屁股不干淨,只要稍微施展手段,就能令其萬劫不復。

  真起身,房俊笑道:“蘇都督的顧慮,本侯心中有數。只是那張亮若是心甘情願的蟄伏也就罷了,本侯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呈給陛下的功勞薄上也有他的一份。可若是當真不安好心,想要給本侯玩點陰的,本侯分分鐘教他做人!”

  蘇定方釋然。

  他所顧慮的便是張亮鋌而走險、不顧一切,唯恐房俊一時大意,被張亮有機可乘。現在見到房俊信心滿滿,他也就放了心。房俊此人他也算是稍有了解,平時看上去或者就是一副紈絝樣,但其實謀劃極其周詳,心思縝密,他既然想得到,那就一定有妥善的安排。

  自己還有啥可操心的?

  這等陰謀詭計的明爭暗鬥非是他所擅長,更不為他所喜,還是老老實實的將心思都用在水師之上,無論日常的操練亦或是不是的出海剿滅海盜,都用盡生平所學,努力使得這支水師今早成為稱霸大洋的雄獅勁旅,一展胸中抱負……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37
第845章  炸響新時代(上)

 放下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蘇定方頓時心中一鬆,將精神注意到即將到來的海戰上來。

  “大總管為何不允那侯賽因上船?”蘇定方對此疑惑不解。

  按說這次出海剿滅海盜,名義上是受到侯賽因的委託,畢竟接收了人家豐厚的報酬,甚至還有貴若珍寶一般的遠洋海圖!可是大軍出海,卻將雇主丟在一艘貨船上跟在船隊的最後,只能在水師攻占海盜的

  窩點之後才能允許其上岸,搜救他的侄子和族人,這就有點不顧情面了。

  房俊坐到艙中的椅子上,自己給自己斟了杯茶,輕輕啜了一口,說道:“因為此戰我們將會實驗最新式的兵器,要根據戰場上的情形不斷的去測試效果,不能讓那些胡人知曉我們的秘密。”

  蘇定方恍然道:“火砲?請恕末將見識淺薄,那火砲當真能如同大總管所言,可以成為海戰利器?”

  這些時日以來,蘇定方一直領著水師在海上分批操練,雖然知曉房俊在製造局裡製造出一種名為“火砲”的新式火器,但是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卻一頭霧水。

  房俊傲然道:“何止是海戰?有了此物,以後的戰爭將會完全改變形態,即便是衛公這般不世出的軍事天才,也得在其兵書當中對以往的謀略戰策進行更改! ”

  冷兵器和熱兵器,雖然只是差了一字,但是在戰爭形態上來說,卻是天翻地覆的改變!在冷兵器時代,哪怕是實力對比最懸殊的騎兵衝陣步卒,死亡率也不過在兩成左右。一直軍隊若是死亡兩成,負傷往往會達到四城甚至更多,就算是再精銳的部隊,在如此的傷亡率面前,都得崩潰!

  史書上動不動就出現的“全軍盡墨”等詞彙,要么是刻意誇大以彰顯其功,要么就是死的死傷的傷俘虜的俘虜,整個軍隊的編制完全消失。

  當真將一支部隊徹底殲滅,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當然,如同白起那般一次性的坑殺幾十萬人的殺俘不算……

  但是在熱兵器時代,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一場戰役幾十萬人的死傷算的什麼?

  一支數万人的部隊被全殲又發生過多少次?

  當熱兵器出現的那一天,人命也就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數字而已……

  冷兵器時代的海戰,無非就是弓箭覆蓋、近身對撞、然後接舷。可是到了熱兵器時代呢?遠遠的一炮轟去,一艘戰船便隨即沉默,全船兵卒盡皆葬身魚腹。

  戰爭的規模,已然沒有了上限。

  再如何堅固的戰艦,也抵抗不了小小的幾枚魚雷……

  蘇定方被房俊的話震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想要反駁,張了張嘴,終究顧及的顏面,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語。

  衛公李靖不僅是蘇定方的長官,也不僅僅是他是老師,更是他此生最最崇拜的軍神!

  李靖之用兵,早已臻達出神入化之境界,以少勝多根本就算個事兒,

出其不意、神兵天降、殲敵與無形之中,方是最基本的追求!

  而房俊是個啥?

  除了撈錢是把好手之外,這廝懂個屁的打仗!

  蘇定方敢毫不驕傲的說,若是給他和房俊同樣的兵力在戰場之上對陣,自己完全可以將這個紈絝子弟虐的死去活來!

  就你這樣的,也敢置喙衛公的兵法?

  蘇定方翻了翻眼睛,決定無視房俊的狂言,全當自己聽了一個實在不好笑的笑話……

  *

  火礁島在海中洲群島當中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此島佔地極廣,有山有河有港口有淡水,人口自然不少。

  而“青皮蛟”的名號,在東海群盜當中更是響噹噹的名堂!

  清晨的火礁島安寧靜謐。

  海風吹拂著海浪,發出沙沙的響聲,艷陽東昇,金色的照樣照射得海面金光鱗鱗,彷彿萬條金蛇蜿蜒蠕動。溫柔的海浪舔舐著港灣里船舶的船底,使得船舶微微搖晃。

  當一支龐大的船隊在天際的海平線出現,港灣里瞬間響徹刺耳的號角聲,打碎了這一片寧靜的恬和。

  無數衣衫不整甚至赤著雙腳的精壯漢子自島上各處的房舍中跑出,湧向港灣的戰船。棧橋上踏板搭起,海盜們各個身手矯健飛躍上船。

  尋找兵器,掛上船帆,絞起船錨,無數的戰船緩緩掉頭,魚群一般爭先恐後的駛出港灣,向著遠方前來襲擊的朝廷水師撲去。

  甲板上的海盜拔出橫刀,手持長矛,弓弩上好了弦。船兩側的拍杆掛上了帶著鐵鍊的鐵鎚,船首的衝角張牙舞爪,人人刀槍雪亮,皆是經年累月海上廝殺的好漢。

  殺氣騰騰的直撲遠方的水師船隊。

  ????“青皮蛟”焦世勳看著這樣的陣容,志得意滿,雄心萬丈!東海之上除了除了最大的一股海盜張鐵城的船隊,還有誰是他焦世勳的對手?

  朝廷水師?

  呵呵……

  焦世勳的嘴角掛著自矜的笑容,傲立船頭,心中充滿不屑。就算他房俊再是如何英武,這短短的時間之內,也根本不可能組建起一支無往不勝的水師。

  水軍與步卒不同,跟騎兵略有相似,那就是對於兵卒本身的素質要求太高!一個優秀的漁民,可以自己駕舟出海,卻絕對不能代表就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水軍!

  難道那房俊將自己也當成蓋大海那等小打小鬧的小蝦米麼?

  那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縱橫大洋橫行無忌的海盜!

  ????無數戰船在海面上競相前進,海盜船上的嘍羅們同他們的匪首焦世勳一樣膽氣沖霄,絲毫不擔心即將到來的戰鬥。在他們看來,與朝廷水師的交戰根本不用耗費多大的力氣,自己這方是幾乎每天橫行在大海之上殺戮劫掠的壯士,水師那邊則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府兵,一旦兩支船隊接舷交戰,那和到自家後院裡捉隻雞殺了吃肉有什麼區別?

  唯一讓海盜嘍囉們有些打不起精神的,便是朝廷的水師即不會攜帶大量的金錢貨物,又不會有鮮嫩的小娘子,就算將水師殺個一干二淨,搶來的船隻也不可能給嘍囉們沒人分一艘。

  沒有動力啊……

  兩支船隊猶如離弦之箭一般相向行駛,越來越近。

  焦世勳的座船沖在最前,他目力極好,遠遠看著對方迎頭衝來的為首的四艘戰船,看上去有些怪模怪樣。

  船帆很大很白,滿滿的吃著風鼓脹而起,船身卻狹窄修長,焦世勳心裡就在打鼓——這幾艘船實在是開的太快了!

  修長的船身在海面上劈波斬浪,竟然當真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馳,其速度竟然絲毫不遜於陸上之奔馬!

  不過焦世勳也只是震驚於對方這幾艘船的速度太快而已,對於即將開始的戰鬥卻是信心十足。

  自己的戰船立四桅,左右各八櫓。士兵搖櫓加上船帆吃風,速度極快。而且船身勢大力沉堅固耐操,遠則箭射,近則衝角撞擊、拍杆拍打,接下來與敵接舷交戰,手下的悍匪面對一群臨時拼湊起來的平民,自然是一擊即潰無有不勝。

  這個房俊難道是傻的麼?

  真當自己是蓋大海那等不入流的貨色,想要再來一次大獲全勝?

  真是天真呵……

  兩支船隊迅速接近。

  焦世勳命令船上的旗手打出旗號,各船上的嘍囉們做好準備。

  大戰一觸即發!

  然而下一刻,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在焦世勳的眼前。

  只見水師當中跑得最快的那四條船陡然在海面上劃出一個圓弧,船尾潔白的水流顯現出一道半圓的軌跡,以側舷對著自己。

  然後,一聲沉悶的雷鳴在耳畔炸響。

  那四條敵船上火光一閃即逝,隨後騰起一蓬蓬黑色的煙霧。

  焦世勳簡直不可置信,敵船著火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40
第846章  炸響新時代(下)

焦世勳是個極其謹慎之人。

  在這海盜林立的海中洲,若是沒有幾分謹慎小心的性格,如何能混到今天這等威風?當海盜的確實力很重要,但是一味的逞強鬥狠絕對只是不入流的小蟊賊,想要作威作福一呼百應,根本不可能。

  在看到遠處快速駛來的這四艘怪模怪樣的帆船之時,焦世勳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試想,作為一個縱橫東海多年的老海盜,居然連對方的船型都未見過,豈不是一件超脫常理的事情?怎能不叫焦世勳心驚肉跳?

  尤為重要的是,前方駛來的敵船越來越近,整體輪廓已經非常清晰,卻發現敵人船上床弩、拍杆什麼的統統都沒有,唯一的特點就是開的快。難道水師的這種新式戰船就是依靠速度用船首的衝角來撞擊敵人?

  這完全不符合海戰的要求啊……

  就在焦世勳疑神疑鬼之時,一聲轟隆隆的炸響震盪耳膜,已經放緩船速並且在前往海面上完成一半轉向的敵船突然冒出火光,緊接著一股黑煙騰空而起。

  焦世勳睜大眼睛,莫名其妙。

  然而未等他嘲笑水師的新式戰船居然尚未交戰卻先行起火,便陡然發現眼前出現一個黑影。

  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如同閃電一般迎面奔襲而來,立在船頭的焦世勳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便一矮身。

  “轟”的一聲巨響在身後響起。

  焦世勳訝然的牛頭看去,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只見站在自己身後的一干精銳海盜此刻橫七豎八躺倒一片,四五個體格精壯的海盜不知被什麼東西砸到一般,骨斷筋折血肉模糊,慘叫聲和驚叫聲這時才響起。

  而不遠處的舵樓則出現一個黑乎乎的大洞,堅固的木板破碎開裂。

  怎麼回事?

  焦世勳迷茫的睜著眼睛,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剛剛還好好的,怎地就突然倒了一地,血肉橫飛?

  他抬頭看了看天,瓦藍瓦藍的萬里無雲,難得的好天氣,可剛剛的炸響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老子壞事做盡、喪盡天良,老天爺旱天打雷要收了我去?

  *

  “打中了!”

  “打中了!”

  新式戰船上一片雀躍歡呼。

  說實在的,連續多日的操練,使得戰船上的砲手們明白這種火器雖然威力巨大,但是準星實在偏得離譜。敵船距離太遠,瞄準本就不易,再加上火砲發射的時候會產生非常強大的後坐力,使得砲身難以遏制的發生移位,準頭就更偏了。

  開戰第一炮就打中目標,簡直就是七十歲的老漢一發得子那樣的概率……

  “清理砲膛!”

  “裝藥!”

  “填彈!”

  “準備——”

  “放!”

  雖然各個興奮不已,

但是火砲長的命令立即下達,砲手們只得壓抑住興奮的心情,按照平時操練的流程迅速完成自己的工作。

  先用扎著猪鬃的刷子清理掉砲膛內殘留的火藥殘餘物,緊接著將定量火藥的紙包放入砲膛,最後將圓圓的失信鐵彈裝填進去,用長長的鐵釬子將其捅到砲膛的底部。

  戰船在運動,射擊的角度也要隨之調節。

  片刻之後,四艘戰船上的四門火砲再次發出怒吼,四枚鐵彈被火藥推射出去,較小的砲管長度和較大的口徑,使得砲彈的初速極低,即便如此,砲彈的出膛速度也幾乎達到了人眼的極限。

  遠處的海面上連續濺起四朵潔白的浪花,四發砲彈無一例外的落空。

  砲手們並未氣餒,迅速的按照規制的流程快速操作,裝填砲彈。而率先脫離主力的四艘戰船則在海面上完成了轉向掉頭,風帆只是升起了一半,速度便已經跟全力追趕而來的敵船保持同步,一面向著主力船隊的方向撤退,一邊不停的開砲。

  一時間,海面上炮聲隆隆,一朵朵黑煙騰空而起,一朵朵水花飛濺。

  海盜船似乎見識到了火砲的威力,不斷的加速想要追上新式戰船拉近距離來一個接舷戰。可水師的新式戰船速度太快,就這麼在前頭慢悠悠的吊著,幾乎保持著相同的距離,火砲不斷的發射……

  現在的火砲既沒有瞄準裝置,穩定性也差,準確率自然讓人蛋疼。不過不停的砲擊總算是量變引發了質變,其中一枚砲彈幸運的擊中敵人旗艦的水線部位。

  在攜帶著巨大動能的鐵彈面前,敵人旗艦的船板就像是破紙一般被輕易的撕碎,海水在重力的作用下瘋狂的湧進鐵彈擊碎的缺口,只是片刻之間,敵船已經開始傾斜。

  甲板上的海盜亂哄哄的亂竄,開始的時候還嘗試著下到艙底補救,但是隨即便放棄了這個想法。開始有人跳入海裡游向友軍的戰船,使得整個船隊瞬間亂成一團。

  焦世勳魂兒都快嚇飛了,該死的水師這是什麼武器?

  距離這麼遠,就能使得己方損兵折將,甚至連自己的座船都被擊中!感受著腳下的座船緩緩的傾斜,船頭漸漸下沉,耳邊響徹著炮聲和屬下勸解其棄船的喊聲,焦世勳只覺得一顆心冰涼涼的隨著座船不斷的下沉。

  僅僅只是四艘怪模怪樣的新式戰船,裝備了這種威力強大的遠射武器之後便能讓自己座下的這艘戰船毫無抵抗能力的沉沒,若是有十艘、一百艘這樣的新式戰船,諾大的東海,也將再無海盜的立錐之地……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思慮以後的時候,若是不能擊潰眼前的這支水師船隊,一旦被其銜尾追殺,自己辛苦創下的這點家業就將毀於一旦!

  沒辦法了,硬著頭皮往上沖吧,狹路相逢勇者勝!

  焦世勳一咬牙,大吼道:“都特麼給老子鎮定!咱們這麼多船,他能打得沉幾艘?聽老子的號令,都給我往前衝,只要接舷,就讓這幫小崽子知道我'青皮蛟'的厲害!”

  他在海盜當中威望極高,這麼一喊,迅速穩定了軍心。

  是啊,水師的這種武器雖然威力很大,隔著這麼老遠也能擊沉戰船,但是只要靠近了接舷戰,這幫泥腿子出身的小崽子怎麼可能是他們這些身經百戰的海盜的對手?

  沒說的,沖沖衝,只要衝到近前,那就勝利在望!

  焦世勳放棄已經開始緩緩下沉的座船登上臨近的一艘戰船,升起旗幟下達了衝鋒的號令,“嗚嗚”的號角聲中,無數的海盜船打了雞血一般瘋狂的前衝!

  當火砲再次擊沉一艘敵船之後  水師的主力和瘋狂衝來的海盜終於狹路相逢!這個時代的海戰,為了發揮衝角的威力,向來是船頭對著船頭衝擊,其次才是舷側拍杆拍擊、弓弩勁射,最後接舷肉搏。

  兩支船隊就像是兩群憤怒的公牛,在遼闊的海面上狠狠的撞在一起!

  “砰、砰、砰”

  衝角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接連響起,船身不夠堅固的戰船被撞得船體斷裂、龍骨扭曲,站在船舷便的兵卒不斷被震盪落水,慘叫一片。

  然後,飛蝗一般的箭矢在海面上飛射,雙方的兵卒不斷有人慘叫著中箭,戰況慘烈。

  只是片刻的功夫,雙方戰船交錯,最慘烈的接舷戰到來!

  海盜們緊緊握著手中的兵器,絲毫不懼激射而來的箭矢,哪怕有人中箭也只是慘哼一聲倒地,其餘人都紅著眼狠狠的盯著面前的水師戰船,就等著距離再近一些,就跳到對方的甲板上大開殺戒!

  而水師戰船上的兵卒亦都整齊的列陣,等待著即將到來的血戰!

  船身交錯,船舷離著船舷越來越近!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42
第847章   新時代來臨之前的迷茫

海盜們兇性大發,齊齊的狂吼一聲,光著腳板就湧到船舷一側,揮舞著手中雜七雜八的兵器,瘋狂叫囂謾罵,各個凶悍異常!

  反觀水師這邊卻是隊形嚴整,兵卒們各個緊緊抿著嘴,握著橫刀,沉默相對卻有殺氣瀰漫。

  就在兩船的船舷越來越近的時候,水師船上突然傳來一聲聲的大吼:“預備,投!”

  在前排嚴陣以待的兵卒身後,一片黑乎乎的玩意騰空而起,向著海盜船上投擲過去。

  海盜們有些迷糊,眼神跟著他黑乎乎的東西移動,直到那東西飛躍兩船隻見的海面落到腳下,嘰里咕嚕的在腳下滾動。

  這是啥玩意?

  海盜們瞪圓了眼睛,不明白水師將這些黑蛋子扔過來幹啥。咦,這玩意咋還冒煙儿?

  這大概是大多數海盜們這輩子最後的疑惑,因為在下一刻,狂暴的炸響面震破了耳膜,眼睛裡充斥著陡然閃現的火光、黑煙、以及無數四濺飛射的碎片……

  “轟轟轟”

  震天雷在敵船的甲板上炸響,鑄鐵的彈殼被火藥的膨脹力撕碎,彈殼上事先鑄造的紋路使得整體瞬間變成無數的預製碎片,在火光煙霧中肆無忌憚的毫無規律的飛射,狠狠的將阻擋在面前的一切事物撕碎!

  鮮血飛濺,骨斷筋折!

  只是一瞬間,海盜船上便如同被颶風掃蕩了一遍,剛才還氣勢洶洶不可一世的海盜們在甲板上翻滾哀嚎,哭爹喊娘。震天雷巨大的威力不但使得甲板上的海盜傷亡慘重,更炸開了甲板,不少海盜打了個滾便從甲板的破洞中滾落到船艙裡……

  水師這邊的兵卒則面無表情,擲彈兵在統一的號令下,又是一輪震天雷擲出去。

  “轟轟轟”

  海盜船上煙霧瀰漫,慘叫連天。

  震天雷的威力能夠震塌甲板,卻無法破壞船體的龍骨和船艙裡邊,是以遭受震天雷攻擊的敵船看似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實則主體並未遭到破壞。

  船舷終於相接,不過此時的海盜們早已哭爹喊娘,哪裡還有半點威風?水師兵卒在長官的命令下紛紛跳上敵船,傷者盡數斬殺,餘者全部俘虜。

  焦世勳耳中充斥無數的炸響聲,驚得魂不附體。

  “火器!這是神機營的火器!”

  焦世勳終於回過味來,狠狠一拍大腿,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在陸上神勇無敵可以炸得突厥狼騎狼奔豕突的震天雷,居然可以應用在海戰當中,而且似乎威力更甚!

  完蛋!

  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攢下來的家底,一戰就盡數交待!

  焦世勳目眥欲裂,狠狠的瞪著前方已然停止砲擊的新式戰船,雙方此刻的距離已經不足十丈,剛剛還雄心壯志滿懷信心等著接舷戰的焦世勳不得不嚥下心口翻騰的血氣,恨恨的一揮手,下令道:“傳令下去,

全部撤退,讓大家……各安天命吧!”

  事已至此,唯有趁亂撤退,方能保住一命。

  至於到底能有多少人逃脫,焦世勳簡直都不敢去想……

  有誰能想到,海中洲一等一的海盜“青皮蛟” ,只是甫一對陣,便大敗虧輸、丟盔棄甲?

  身邊的心腹得令,忙不迭的通知船上的海盜,一邊轉舵,一邊用旗號傳令所有的船隻撤退。

  焦世勳一身甲胄,盯著眼前的新式戰船,發現船上有一個圓滾滾黑乎乎的好似筒子一樣的玩意被兵卒們轉動,將黑乎乎的圓口對準了自己。

  緊接著,有人揮動了旗子……

  焦世勳魂飛魄散,大叫一聲:“臥倒!”便撲倒在船舷的下方。此時的甲板上由於剛剛準備接舷戰,幾乎所有的海盜都手持兵器站在那裡。

  聽了焦世勳的呼聲,海盜們尚未回過神,便聽得又是一聲炮響。

  緊接著,就好似颶風席捲而來,無數的鐵砂被火藥的龐大力量推射而去,幾乎籠罩了船上面對水師這一面所有的空間。

  “噗噗噗”

  攜帶著狂暴動能的鐵砂如同一場鋼鐵風暴,將它們面前所有的阻礙統統撕碎!

  焦世勳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嚇得呆住了。漫天的鮮血噴濺,血霧濛濛,船上所有的一切都被撕碎,血肉飛濺,木屑橫飛,驍勇善戰的部下躺在血泊里哀嚎翻滾,其狀之淒慘,宛若地獄!即便是殺人不眨眼的焦世勳,也覺得一股寒氣自小腹升起,瞬間席捲全身,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

  這特麼是什麼武器?!

  焦世勳膽都嚇裂了,他不敢起身,自是臥倒在船舷下,瘋狂的大叫:“快轉舵,快轉舵,快跑啊……”

  新式戰船上的兵卒也被第一次試用的“霰彈”嚇住了!

  額滴個天爺!

  這玩意也太嚇人了吧?

  若是對著人轟上這麼一炮,怕不是整個人都給轟碎了?

  哪怕敵人有千軍萬馬,只要有大砲在手,有這種“霰彈”,也照樣怡然不懼,來多少轟死多少!尤其是這種接舷的海戰,一炮轟過去,一船人都得給撕成碎片……

  這仗還用打麼?

  離得遠遠的轟特娘的就是了!

  兵卒們興奮了,立即通知船上的長官,開始追擊!

  新式戰船的速度最快,專門挑選那些剛剛一直在後面未曾遭受到震天雷攻擊的敵船,追上去就用“霰彈”轟擊。砲手們全副甲胄,根本無懼海盜的弓箭,抵近了一炮轟去,敵船上的海盜便鬼哭狼嚎血肉橫飛……

  沒有比這個更帶勁兒的了!

  四艘新式戰船彷彿發現了有趣玩具的孩子,追擊,炮轟,下一艘……

  當太陽漸漸升到頭頂,這場海上實力懸殊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房俊站在旗艦的船首,放眼望去,海面上全都是亂七八糟的戰船,幾乎每一艘敵船都破敗不堪的冒著濃煙,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海面。

  這一次出海剿匪,房俊並沒有乘坐那艘五牙戰艦。

  那玩意雖然很拉風,但是在海上行駛實在危險係數太高,哪怕遭遇到一場規模稍大的風浪,都有沉沒的危險。房俊可不想自己來一個“出師未捷身先死”,隨船沉沒餵了一千多年前的鯊魚……

  蘇定方靜靜的站在房俊身側,稍稍落後一個身位,面容古怪。

  在長安的時候,屢屢遭受排擠打壓的蘇定方憋著一股勁兒,想要在水師當中展現出自己的價值,讓那些以往冷嘲熱諷的傢伙們都看看,我蘇定方的能耐!

  然而在剛剛的這場戰鬥當中,作為水師都督、戰術的指揮官,整場戰鬥幾乎除去“追擊”和“迎戰”的命令之外就沒有下達過任何的戰術安排,然後就大獲全勝了……

  我的價值從何處體現?

  蘇定方迷茫了。

  是海盜太弱了?

  顯然不是。作為肆虐東海的三大股海盜之一,“青皮蛟”的實力絕對稱得上雄厚。別說行駛海上的商隊被其肆意劫掠,就連一些小國都的眼睜睜的看著“青皮蛟”在其沿海城市登陸,燒殺劫掠擄掠,而毫無抵抗之力。
  毫無疑問,是這支皇家水師太強了!

  強在什麼地方?

  不是兵卒的素質,不是戰術的優勢,而是無與倫比的裝備。

  新式戰船、青銅火砲、震天雷……

  正如房俊所言那般,“本侯不會什麼調兵遣將,本侯只需要憑藉強大的裝備,對敵人保持碾壓就行了”!

  沒錯,碾壓!

  眼前的這一場戰鬥,就是徹頭徹尾的碾壓!

  縱橫東海的“青皮蛟”在各種新式裝備面前毫無抵抗之力,連一丁點像樣的反抗都做不到,就被狂風掃落葉一般徹底擊潰。

  若是大唐的所有軍隊都這般發展下去,是不是只憑藉裝備的先進便能橫掃天下?

  可是……難道兵卒的素質、臨戰的運籌帷幄,就全都不需要了麼?

  歷代名將所編纂遺留下來的兵書戰策,就統統變成廢紙了?

  蘇定方腦子亂成一團,找不到答案……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45
第848章   蘇定方的感嘆

被遠遠的放在大後方的侯賽因此刻心焦如焚。

  並不僅僅是擔憂被海盜捉去的侄子的安危,遠方那隆隆的宛如雷鳴一般的聲響和瀰漫了整個天空的黑色煙霧,使得侯賽因知道他此處不遠萬里來到大唐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而那個由阿拉伯商人從西域帶回麥地那的傳說也終於得到了證實!

  據說在大唐征伐高昌國的戰爭中,唐軍使用了一種新式的武器,一隊輜重兵憑藉這種武器兩次擊敗了突厥狼騎的衝鋒,大獲全勝!

  這個消息傳到麥地那,立刻便引起了哈希姆家族的重視。

  別看現在打著穆罕默德旗號的穆、斯林軍隊在歐亞大陸狂飆突進,先後征服巴格達和大馬士革,又在向北非進軍,實際上漫長的戰線和越來越捉禁見肘的兵力已經使得哈希姆家族不堪重負,一旦某一個決策的失誤,就可能立即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種新式武器的出現,使得哈希姆家族看到了希望。

  輜重兵都能憑藉著這種武器擊敗驍勇善戰的突厥狼騎,若是阿拉伯的勇士掌握了這種武器,必然能夠橫掃歐亞,使得穆罕默德的光芒照耀所有的土地!

  於是,便有了這一次的遠東之行。

  只不過由於哈希姆家族內部出現了一些混亂,他的主人,穆罕默德的女婿阿里面臨著危機,他便將阿里的兒子小侯賽因帶走,不得不放棄陸上的絲綢之路該走水路,只是沒想到遠東的海盜如此凶悍,將他的船隊打了個落花流水,甚至劫走了小侯賽因……

  現在,唐國的這種新式武器終於露面,侯賽因有信心得到這種武器的製造方式,在這個目的上,多少財寶,多少海圖,統統可以交易!

  那位尊貴的侯爵是一位年青的貴族,年青人喜歡什麼?

  財富、美女、珍寶,如此而已。

  侯賽因心臟快速跳動,亟不可待的想要到交戰的區域去看看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以及使用方式。可是前後兩艘唐國的戰船緊緊的控制住自己,除了只能聽到那彷彿真主阿拉的怒吼一般的隆隆鳴響,卻無法見識到那種武器發揮威力之時的場景……

  *

  海面上的戰鬥以及接近尾聲,除了剩餘的十幾條完整的海盜船依舊在拼了命的逃脫之外,餘者盡數被俘虜。而在新式戰船超強的速度面前,這些海盜船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下子,終究難逃被殲滅的命運。

  被俘的海盜被水師兵卒牢牢看管,未免引起大規模的騷亂,重傷者被統一運送到幾艘船上,集體斬殺。房俊很重視這些免費的勞力,但是他也明白,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來說,這些重傷者根本不可能活下去,與其讓他們在悲傷絕望和無盡的傷痛中慢慢死去,還不如給他們一個痛快。

  這樣倒更顯得人道一些……

  上千被俘的海盜被集中看押在十幾條殘破但是尚能航行的海盜船上,被二十幾條全副武裝的水師戰船押赴牛渚磯的南山礦場。這一批“生力軍”的抵達,

無疑將會使得南山礦場的產能得到一個大幅度的提升。

  也算是廢物利用……

  蘇定方開始打出旗號,收攏部隊,徑自前往火礁島。

  這一場戰鬥就發生在距離海灣不遠的海面上,隆隆的砲聲、騰起的黑煙、慘烈的廝殺,幾乎全都被島上的海盜看在眼裡。然而,這些窮凶極惡的海盜沒有去思考為什麼自己的主力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全軍覆沒,而是一個個都將自己武裝起來,弓上弦刀出鞘,負隅頑抗到底!

  房俊站在旗艦的船頭,看著岸上的海盜們組織起陣勢打算抵禦水師的登陸,不由暗暗搖頭。

  大砲剛剛製造,尚未普及,震天雷也剛剛得到李二陛下聖旨可以使用,新式戰船除了這四艘之外大部分都還靜靜的躺在船塢裡。即便這樣也能在海上將“青皮蛟”的船隊一擊即潰,那麼陸地上的海盜還有抵抗的必要么?

  蘇定方鬱悶的命令麾下打出旗號——全面登陸!

  房俊奇道:“蘇將軍因何愁眉不展?”

  仗打到這份兒上,幾乎可以用“兵不血刃”、“所向披靡”來形容,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完全就是一場教科書一樣的海戰,可是瞅瞅這位的臉色,好像仍舊非常不滿?

  老兄,知道你是名將,可就算你是軍神在世,難道還能將這場仗打得更好麼?

  難不成還想吹口氣海盜們就全部繳械投降、納頭便拜?

  他哪裡知道蘇定方的心思卻跟他是完全相反的……

  蘇定方看著港灣內蜂擁向碼頭、淺灘的水師戰船,鬱悶的說道:“末將突然發現……好像自己全無用處。”他指了指為首的幾艘海船甲板上一隊隊全身甲胄的“重步兵”,無奈說道:“遠處火砲轟擊、近處震天雷肆虐,再加上這些幾乎刀槍不入的重步兵,哪裡還需要將領們制定什麼戰術?什麼運籌於帷幄之中、什麼決勝於千里之外,統統都是笑話,等到船塢裡的那些新式戰船下水服役,速度足以碾壓這世上所有的戰船,敵人跑都沒法跑!只要開戰,那就是徹頭徹尾的碾壓,天下無敵了……”

  聽著蘇定方的抱怨,房俊呵呵笑了起來。

  原來這位是感到失落了……

  也難怪,一個一心想要展示自己能力的教練,突然發現自己的球隊已經強大到毋須制定任何戰術就能碾壓所有的對手,那種“拴狗冠”的滋味的確不是那麼的美妙……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包括我們的震天雷、火砲甚至是新式戰船,雖然現在無敵於天下,也可以通過嚴密的管控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秘密不至於洩露,但是終歸有一天會被敵人學去。”房俊笑著說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火砲、火藥這種技術含量極其低下的武器?

  甚至都不用盜取技術,只需要某一天某一個人靈光一閃,就能洞悉其中的秘密,進而仿製成功。想要依靠這些低級的武器保持對敵人的碾壓,是極其不現實的。

  “技術在不斷的進步,這不是誰想封鎖就能封鎖得了的。我們需要做得其實也很簡單,既然已經領先了整個世界,那麼就讓我們一直領先下去。等到敵人學會了火砲的鑄造技術,我們的火砲已經進化到可以一炮就擊沉一艘戰船,不照樣還是碾壓?世上從來都沒有最完美的戰術,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在現有武器裝備的基礎上,開發出最適合的戰術。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就比如這一次的海戰,看似我們大獲全勝,敵人絲毫沒有反抗之力,但是等到回去統計一下戰果,詳細研究一下戰術,就會發覺有很多的地方其實我們可以做得更好。發現錯誤,改正錯誤,在下一次的戰爭到來之時,保證再不犯同樣的錯誤!”

  房俊循循善誘,給蘇定方灌輸著新時代的戰爭理念。

  武器裝備在日新月異的進步,指揮官的理念也必須緊隨其後的改進。熱武器已經登上歷史的舞台,卻依舊使用冷兵器時代的戰術,豈不是暴殄天物?

  那簡直就是拖了歷史的後腿,不可原諒!

  蘇定方精神一震,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大總管的學堂就是為了培養適應新式武器下的兵卒和將領,而那個什麼製造局,便是不斷研發、改進武器的工坊?”

  房俊欣慰的拍拍蘇定方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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