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13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04
第829章   薛仁貴發飆(下)

 薛仁貴蹉跎鄉間,窮困潦倒,與妻子柳氏相濡以沫,恩愛不減。越是窮困之時,越是能看清一個人的品性。每日里辛勤耕作,卻依舊缺衣少食,這樣的苦日子對於柳氏這樣一個出身世家大族的名門閨秀來說,非但未曾有過一句抱怨之言,反而勤儉持家,對薛仁貴鼓勵支持。

  能夠這樣一位志趣高潔、賢良淑德的妻子,夫復何求?

  因此,薛仁貴對於妻子柳氏,自然是又愛、又愧、又敬。

  現在郭待封口出污言穢語,詆毀於柳氏,薛仁貴如何能忍?

  別看他整日里板著個臉似乎性情冷僻,實則脾氣卻絕對火爆,只是因為一心想要闖出一番事業,搏一個封妻蔭子的前程才死死壓制著自己的脾氣,不想因意氣之爭而耽擱了前途。

  但是現在,什麼前途也比不了妻子的清譽!

  薛仁貴一雙眼睛陡然睜大,怒氣勃發,咬牙喝道:“汝出言無狀,若是道歉賠罪,某不與你計較。”

  即便心中怒氣滿溢,薛仁貴仍舊保持冷靜。

  可郭待封哪里肯認錯?

  旁邊站著那麼多人呢,此時認錯,那不就等於將臉丟到地上任人踩?

  郭待封不屑道:“道歉?呵呵,某若是說錯話,誣賴了你家娘子,自然應該道歉。可是誰說的准你家娘子在鄉間就會為你守身如玉?說不得你前腳投軍,那娘兒們後腳就將野漢子招入房中,乾柴烈火,陰陽交合……嗷!”

  薛仁貴怒火填膺,去他媽的冷靜,去他媽的前程,若是任由別人在自己面前詆毀侮辱自己的妻子,那還算是個男人麼?

  薛仁貴飛起一腳,正中郭待封的心窩,將他踹得慘叫一聲倒飛出去丈余遠,“砰”的一聲跌落在地上,煙塵四起。

  郭待封嘴炮耍得正過癮,實在是沒料到薛仁貴一句話不說就是一腳踹來,不過就算他料到了,以他的身後也必然躲不過薛仁貴含怒而發的這一腳。

  郭待封差點沒閉過氣去,蝦米一樣佝僂在地上,不停的干嘔。

  薛仁貴面色鐵青,抬腳走到郭待封身前,喝道:“道歉!”

  郭待封還不容易回過氣來,兀自硬氣道:“道你娘咧歉……”

  薛仁貴二話不說,又是一腳踢在郭待封腹部。

  郭待封身穿甲胄,這一腳正好穿在護心鏡上,“砰”的一聲悶響,護心鏡癟下去,而郭待封則慘嘶一聲,身子貼著地皮蹭出去七八步遠。

  周圍的兵卒只覺得喉嚨一緊,各個死死的閉著嘴巴,無人敢上前相勸。

  薛仁貴此刻的臉色陰沉猙獰,已經處在發狂的邊緣,誰敢上前?萬一觸怒了他被踹上一腳,豈不是自找的?那日剿滅海盜的戰鬥當中,大家可是將薛仁貴的身手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尤其是用長矛高高挑起匪首蓋大海的那一幕,實在是太震撼人心,直到今日仍舊曆歷在目。

  若是單論武力值,放眼水師當中,

恐怕就要數薛仁貴第一!

  薛仁貴大步走向郭待封,再一次居高臨下的喝道:“道歉!”

  郭待封覺得自己要死了……

  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拼了命也只能呼吸半口,肋骨更是劇痛難當,也不知道斷了幾根。他也算是有股狠勁兒,到了這般地步,依舊不肯服軟,咬著牙顫聲道:“你娘咧……”

  “砰”又是一腳。

  “嗷……”郭待封再次在地上蹭出去老遠,連慘叫都有氣無力,五臟六腑好似都移了位。

  “就不……”

  “砰!”

  “我幹你娘……”

  “砰!”

  “嗷……你特娘的……別踹了,別踹了……嗚嗚嗚……我道歉,道歉還不行麼……嗚嗚嗚,再踹就死了……”

  郭待封終於不敢硬氣,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再硬下去,薛大個子今日非得把自己踹死不可!生死面前,他的哪點矜持和驕傲早就不翼而飛,佝僂在地上涕淚橫流不住的求饒。

  既是渾身骨頭散架一般疼得,也是唯恐自己內臟受損嚇得,更是當著這麼多兵卒面被人狂毆而羞愧的……

  薛仁貴這才站住身形,回頭瞅了四周一臉震撼的兵卒一眼,大聲說道:“郭待封違反軍紀,自當處罰。但毆打部屬,也是某犯了軍規,自會去大總管面前請罪,今日訓練就此作罷,爾等速速回歸軍營,不得喧嘩,不得隨意走動,若有違反,軍法不饒!”

  “諾!”

  兵卒們各個挺胸抬頭站得筆直,齊聲應諾,一臉崇拜、震驚的看著薛仁貴。

  這位薛大個子是真的牛啊!

  郭待封那是普通的勳貴子弟麼?人家老子不僅是安西都護、西州刺史,更是一位國公爺啊!不過就是罵了你幾句,侮辱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就把人往死裡打?

  咱誰都不服,就服你!

  兵卒們也不敢多看,迅速調整隊形,成兩行縱列,小跑著返回軍營。

  薛仁貴則上前薅住郭待封的衣領,一百多斤的漢子被他提溜小雞仔一樣提溜起來,大步前往鎮公署而去。

  *

  房俊正在鎮公署裡坐著喝茶,將一切公務都丟給了裴行儉、辛茂將一干人等。開玩笑,自己只需要“點開科技樹”就已經快要累死,難道還要處理這些繁雜的事務麼?

  說句心裡話,房俊現在最大的渴望,就是在下一秒來臨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出現“叮”的一聲,然後一個悅耳的聲音想起:“恭喜宿主,系統綁定成功……”

  尼瑪,若是自己也有一個穿越者標配的系統隨身,可以憑藉某種隱形的貨幣購買各種各樣的黑科技,豈不是要輕鬆得多?什麼合金冶煉、化工製造、無線電原理……需要什麼只要去系統系統商城購買就OK,人生不要太舒服!

  哪裡向現在這般,一個海水曬鹽都琢磨去琢磨來,想要造個火槍火砲都兩眼一抹黑……

  同樣是穿越者,配置不同,自然導致成就不同。

  哥們儿若是也有一台3D打印機,稱霸太平洋有何難哉?

  哪怕成為一個廚神也行啊……

  正捧著茶杯意淫呢,裴行儉大步從外邊進來,到了房俊面前鞠躬施禮,說道:“大總管,外邊有大食商人求見。”

  “大食商人?”房俊一愣。

  市舶司還未建造完,尚未正式運營,大食商人找自己做什麼?

  “可是其所為何事?”

  “下官亦不知,只是這幾人俱是神色焦慮,怕是有何惶急之處。”

  “那行,叫他們進來。”

  房俊吩咐一聲。

  裴行儉轉身出去,隨即帶著三個白色纏頭巾、白色長袍的典型阿拉伯服飾的大食人走進來。

  房俊安坐不動,只是微微點頭致意。

  為首的大食人年歲在四旬左右,身材魁梧,身上的白袍污漬處處,有些狼狽,就連一把漂亮的大鬍子也邋遢骯髒,都有些擀氈了……

  他上前一步, 彎腰施禮,操著一口語音怪異的漢話:“尊敬的侯爵閣下,鄙人是來自遙遠的大食國的商人,您可以叫我侯賽因。”

  房俊眼皮一跳,很想問問“你的名字裡還有沒有薩達姆三個字”……

  不過這當然是個笑話,就算那位被絞死之後與自己一般重生,也不至於這麼巧同生與一個時代。

  不過他是真的對這幾個大食人產生興趣了。

  千百年來,西亞的國家都嚮往東方強盛而富裕的國度,他們的商賈怀著崇敬之心,在千山萬水戈壁荒漠當中走出了一條道路,來到神秘而富庶的東方,見到了華美的絲綢,精緻的瓷器,將之帶回西方,成為所有貴族視為榮耀的奢侈品。

  但是漸漸的,絲綢之路漫長的道路和風險被商賈們重視,他們開始開闢海上的航路。

  不得不說,哪怕中國古代的造船技術一直領先於世界,但是說起遠洋航海的技術,卻一直落後於西方。在這個時代,大食國的商人為了節約陸地通商的成本,已經探索出沿著大陸架一直擁往東方的航線,而大唐從來都不重視航線的探索。

  或許,自己可以試試是否可以從這幾個大食商人身上得到海圖?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05
第830章  倒霉的侯賽因

大食這個詞來源於古波斯語Tajik的音譯,當年波斯人統治阿拉伯世界時,用這個詞來稱呼阿拉伯部落。後來經由古絲綢之路,這個詞也傳到了中國,所以中國人就把來自這個地區的人都統稱大食人。漢代稱其為條枝,唐代則稱大食。

  房俊對大食國沒什麼了解,但是他知道默罕默德這個穆斯林認可的伊斯蘭先知,廣大穆斯林認為他是安拉派遣人類的最後一位使者,伊斯蘭教教徒之間俗稱“穆聖“……

  大食國的這位創始人,生於阿拉伯半島紅海濱之麥加。幼時家貧,為人傭工,至四十歲時,思創新教,嘗日夜往麥加附近希拉山,殫精竭思,求解救靈魂之術。嘗在山上,見一人影,以為即天使格白利爾之影也。彼嘗遇猶太人及基督教徒,頗受其影響,因是自創一神新教以代替阿拉伯舊有之多神教,後稱為伊斯蘭教。

  其要義即順天命、愛人類,以求世界之和平,中國又稱為回教。後信徒漸多,不容於家鄉,乃北奔雅脫利伯城,時公元六二二年,回教乃以此為紀元元年。後乃起兵,削平阿拉伯半島。

  默罕默德死後,其勢力更盛,破波斯,南侵印度,東與大唐、吐蕃為敵,建立強橫一時的阿拔斯王朝。

  “ Tajik”的讀音像“大衣可”,所以大食應該念“大yi(四聲)”,而不是“大shi”……

  “侯賽因”這個名字在阿拉伯人當中很多,甚至房俊還知道後世米帝那位黑人總統的名字裡就有這三個字。

  房俊上輩子覺得叫侯賽因的好像都很久,曾經還百度過含義,百度上說本意是“長得俊美的男人”……

  不過令他驚奇的是,眼前這個大鬍子看著一臉滄桑的樣子,聲音卻是清亮雄渾,中氣很足,雖然說著漢話的語音難免怪異難聽,但是聽上去年紀卻不大。

  房俊不由問道:“不知閣下今年貴庚?”

  穿越得久了,又總是跟文化人大叫道,房俊的言語也下意識的文縐縐起來。話一出口,才發覺不對,“貴庚”這種詞語恐怕一個歪果仁聽不懂,他剛想再問一句“你幾歲”,那侯賽因卻已經回答道:“在下今年二十歲。”

  居然是個中國通……

  這可比相貌和年紀的巨大差距更令房俊趕到驚奇:“看來閣下沒少來大唐啊?漢話說的這麼好,卻是令人意外。不過侯賽因是你的名字吧,不知閣下的姓氏是什麼?”

  房俊一直都坐在書案後面,吊兒郎當的樣子極其失禮,不過侯賽因顯然並不在意,他恭敬的回答道:“在下出身於麥地那的哈希姆家族。”

  臥槽!

  房俊肅然起敬。

  那可是穆罕默德的家族啊!

  阿拉伯最歷史悠久、地位崇高的家族!

  房俊驚愕問道:“你們現在國內不是正在開戰麼?巴格達攻占了沒?大馬士革佔領了麼?耶路撒冷佔領了沒?真是不可思議,作為哈希姆家族的人,你居然跑到東方來?”

  穆罕默德具體什麼時候死的房俊不知道,

但是以前看過一本介紹阿拉伯的文章,好像是在初唐時期。而在穆罕默德死後,他的地位被“四大哈里發”繼承,從那時候開始大食國便開始了南征北戰的擴張之路。

  在這個時期,他們統一了阿拉伯半島,佔領了伊拉克,消滅了波斯的薩珊王朝,蹂躪了約旦、巴勒斯坦和敘利亞,攻占了耶路撒冷,然後打敗拜占庭軍隊後攻占了大馬士革,緊接著又侵入埃及並且佔領亞歷山大里亞……

  可以說,這個時代的大食國在西亞那一片兒就是無敵的存在。

  而一個哈希姆家族的子弟,不在戰場上為了家族浴血奮戰,反而跑到遙遠的東方來幹嘛?

  經商?

  房俊可不認為哈希姆家族窮困到需要來東方經商賺取軍費……

  侯賽因則眼珠子都瞪圓了!

  這位毫無禮儀的唐國貴族,怎麼會知道在遙遠的西方偉大的阿拉伯帝國已經攻占巴格達?怎麼會知道阿拉伯最勇敢最智慧的將軍、被稱為“安拉之劍”的哈立德·伊本·韋立德,已經率領阿拉伯人迅速通過人跡罕至的敘利亞沙漠,在亞爾穆克河畔一舉殲滅了拜占庭5萬大軍,佔領了敘利亞首府大馬士革?

  自己可是在哈立德·伊本·韋立德從大馬士革出兵攻占了耶路撒冷之後才啟航前往遙遠的東方,就算同期有商人前來唐國,也不可能帶來這麼詳盡的消息!

  安拉在上,這個唐國貴族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安拉給他託夢了麼?

  看著侯賽因個兩個隨從一臉震驚,房俊打個哈哈,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趕緊吩咐一旁的書吏:“趕緊給幾位安拉的使者安排座位,奉茶!”

  書吏們這才去搬椅子。倒不是他們失禮,而是在所有的唐人眼中,這些西域胡商都是低賤的下等人,完全沒必要以禮相待,大總管肯接見他們就已經是給面子了好吧……

  至於房俊和胡商說的話更是雲裡霧裡聽不懂,安拉的使者?

  幾位從來沒有接觸過阿拉伯商人的書吏一頭霧水,安拉又是誰?

  是胡人的皇帝麼?

  哎呀呀,大總管就是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人家胡商都沒說自己是哪個國的,大總管就已經知道人家的皇帝是誰……

  嘖嘖嘖,怪不得人家是大總管呢,服氣!

  椅子搬來,奉上香茗,侯賽因卻不坐,而是再次對房俊彎腰施禮,語氣中帶著一些急迫:“此次冒昧前來求見,實在是有十萬火急之事懇求侯爵閣下。”

  房俊眼珠兒轉了轉,笑道:“何必如此心急?且先坐下,喝口茶水解解渴,再慢慢細說不遲。本侯最是熱情好客,咱們大唐有個聖人曾說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既然閣下千山萬水來到大唐,見面既是有緣,無論閣下有何難處,本侯定當全力相助,來來來,喝茶喝茶。 ”

  也不管人家信上帝的根本不信佛祖的緣分那一套,他端起茶杯,遙遙致敬。

  侯賽因無奈,只得先跟兩個隨從坐下,端起茶杯。

  一股清淡雋永的香氣鑽入鼻孔,幾個精神一震,但是從未飲過此等淺綠色的飲品,有些窘迫,見到房俊已經輕輕啜了一口,便有樣學樣,也淺淺的啜了一口。

  茶水入喉,順滑清澀,口齒留香,將口中因為食用牛肉的油膩中和,甚是清爽。

  侯賽因鬍子一翹,驚問道:“這是何物?鄙人從未見過。”

  房俊笑道:“此乃茶葉,是一種植物的葉子。可別小看這小小的葉子,一棵茶樹,每年僅可採摘幾輛嫩葉,貴比黃金,在大唐可是只有貴族才能享受的頂級奢侈品。而且這種茶葉最是能解除腹中的油膩,清熱解毒,有益身心。”

  阿拉伯人吃牛羊肉,平時喝奶,日常更實用許多肉製品和奶製品,茶葉正是他們所需要的最佳飲品。不然為何在後世茶葉會和瓷器一樣成為東西方貿易的最大宗商品?甚至由於普通西方民眾對於茶葉和瓷器的大量需求導致東西方貿易之間的巨額逆差,使得西方國家不得不通過向東方大量傾銷鴉片來平衡貿易差額,間接促成了鴉片戰爭……

  眼前這個侯賽因是阿拉伯的貴族,是不是可以從他這裡提前將茶葉遠銷到西方,賺取大量金幣呢?

  誰知侯賽因只是稍微表達了一下對於茶葉的驚嘆和好奇,便迅速轉變話題,神情沉重的說道:“尊敬的侯爵閣下,實不相瞞,鄙人此次遠來唐國,率領著一支規模龐大的商隊,只是可惜途中在天竺沿海遭遇颶風暴雨,半數商船沉沒,只好率著其餘的商船前來唐國貿易,可誰知道就在進入長江走想要走水路前往唐國長安的時候,卻遭遇了海盜的襲擊……”

  房俊一愣,心說你這運氣得有多衰?

  先是颶風,後是海盜……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06
第831章  我只要海圖

“侯賽因閣下若是有何請求,但說無妨。”房俊客氣的表態。

  侯賽因趕緊站起來說道:“商船遠航,本就充滿了種種風險,這些也在鄙人的預料之中,若是單單損失了商船和貨物,鄙人也能接受。但是……在被海盜劫掠走的商船上,還有鄙人的侄子……臨行之時,鄙人的哥哥讓我帶著侄子來到強盛文明的唐國增長見識,可是鄙人卻使得他落入海盜之手,回去麥地那之後,沒辦法向哥哥交待。所以,鄙人懇求侯爵閣下,能否出動戰船,將鄙人的侄子解救回來?”

  原來是被海盜劫了,跑這裡請求出兵的……

  房俊沉吟。

  水師的職責便是保護商船,守護航道,護佑海上貿易的正常進行。有商船被海盜劫掠,水師自然是要前去解救的,這個責無旁貸。

  但前提是,被劫的商隊得是大唐的商人……

  以現在大唐百姓對於歪果仁的鄙視,就算房俊想要出兵,也必然惹起非議。

  憑什麼大唐的兵卒要去為了胡人打生打死?

  胡人就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還能再發一茬,永遠都不會缺少前來大唐貿易的湖人,死掉幾個有什麼打緊?

  見到房俊猶豫,侯賽因也不是個蠢貨,趕緊說道:“安拉在上,若是侯爵閣下能將鄙人的侄子解救出來,那些被劫掠的商船上的貨物,就全都奉送給閣下,作為謝禮。閣下可能不知,那些商船上滿滿的全都是寶石和香料,價值連城!”

  房俊頓時冷笑起來。

  價值連城又怎麼樣?

  特麼當老子是傻子呀?拿被劫掠的貨物來當謝禮,這算盤打得倒是真精!這個大鬍子心眼不少,跟他粗獷的外表實在是不相符……

  侯賽因見房俊冷笑,顯然是識破了自己的意圖,便有些尷尬,咬了咬牙,說道:“另外,剩餘的這些商船上的貨物,也全都奉送給閣下本人!只要到時候閣下能夠贈送我們返航的食物和清水即可,請侯爵閣下務必答應!”

  剛剛出去轉了一圈的裴行儉早已經回來,站在大堂裡一直默不作聲。這時候聽了侯賽因的話語,頓時急了,不停的給房俊使眼色!

  他剛才出去可是問明白了,這支大食國的商隊總共有商船五十多艘,被海盜劫掠了半數,還剩下三十幾艘!大食國的商人最是豪富,所交易的商品多是香料和寶石,最是受到大唐貴族和世家的歡迎。

  這些東西全都贈送給水師的話,別說是剿滅海盜,就是征討一個小國也划算啊!

  他不停的使眼色,誰知道房俊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再不搭理他,反而自己瞇起了眼睛……

  房俊覺得侯賽因有些古怪。

  一個侄子而已,便將全部商船上的貨物全都拿出來,以求得水師前去解救?

  以房俊對於阿拉伯人的了解,這一點有些蹊蹺,不合常理。

  古代世界上最偉大的商人便是阿拉伯商人,

這些人披著真主的外衣,口裡念著《古蘭經》,卻是錙銖必較將利潤謀算到骨子裡的最純粹的商人,這一點比之猶太商人尤甚!

  在他們眼前,親情是個什麼東西?

  多少錢一斤?

  尤為重要的是,侯賽因在阿拉伯四處擴張的時候前來大唐貿易,定然肩負著極為重要的使命,賺取軍費也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罷,怎麼會為了一個侄子就全盤放棄?

  要知道即便阿拉伯商船的航海技術極為發達,單單靠著季風的遠航,一來一回就要兩年時間!

  放棄了這一次機會,兩年之後再重新來過?

  絕對不合常理。

  而且這個大鬍子沒喝過茶葉,顯然最近幾年沒來過大唐,卻又能說出流利的漢話,對一些比較艱澀的詞彙也都精通,顯然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難道……在被海盜劫掠的商船當中,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或者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又或者……就是他口中的那個什麼侄子?

  房俊腦子飛速轉動,口中為難的說道:“這個……侯賽因我的朋友,不是本侯不願意替你解救回你的侄子,本侯很是欣賞你這位正直的安拉的使者,可是你要知道,本侯所掌控的水師,乃是大唐帝國皇帝陛下的私軍,並不是尋常保護航道的軍隊,所以……對於你的要求,本侯很是為難啊。”

  侯賽因並不是特別聰明的人,但是也聽出了房俊的言外之意。他只說為難,卻沒有斷然拒絕,事情便一定有轉圜的餘地,是自己的報酬沒有讓對方滿意麼?

  侯賽因心裡很是不爽。

  這個年紀不大的大唐貴族,實在是太貪婪了!

  自己此行的船隊運載了大量的寶石和香料,本來是想要來大唐交易一樣東西,可是海盜打劫事出突然,迫不得已只能將這些寶石和香料送給房俊以換取他出兵解救自己的侄子,就算是那個必鬚麵見大唐皇帝提出的交易都不得不忍痛放棄。

  可即便是這樣了,這個侯爵卻還是不滿意嗎?

  侯賽因心急火燎,他不是捨不得財富,再多的財富也換不來侄子的性命!若是自己的侄子死在海盜的手裡,不得不埋葬在遠離真主安拉的東方……

  侯賽因幾乎不敢想像自己的結局。

  可是除了這些商船和貨物,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了啊!

  侯賽因急切的哀求道;“尊敬的侯爵閣下,請求您務必要懷著仁慈的信念救救我的侄子!現在鄙人沒有更多的財富報答,但是只要鄙人回到麥地那,必將有數不盡的寶石和香料裝船,送來遙遠的東方作為報答,而且,您將收穫所有穆斯林的感謝和尊敬!”

  房俊呵呵一笑,這麼在乎你的侄子?

  那就好!

  他微笑道:“親愛的侯賽因,本侯一向是一個對待朋友熱忱而且真誠的人,所以,本侯願意冒著被皇帝陛下責怪的風險,出兵救援你的侄子。”

  侯賽因大喜,感激得都快哭了:“您真是我所見過就仁慈的人,真主會保佑你!”

  我可不用你們的真主保佑,給我點好處就行了……

  房俊不找混蹟的撇撇嘴: “不過你知道的,本侯雖然是水師的最高長官,但是並內有權利命令自己的部屬為了一個胡人去拼殺流血甚至丟掉性命。因此,除了你所說的所有寶石和香料之外,本侯還要一樣東西。”

  侯賽因自動過濾了房俊的前半截話語,心說你要好處要的這麼明顯也是夠無恥了,他有些愕然的說道:“您還想要什麼?”

  房俊說道:“海圖!”

  “海圖?”侯賽因頓時一臉糾結。

  房俊點頭道:“沒錯,就是你們商隊自阿拉伯原來大唐的海圖,只要這東西給我,本侯立馬出兵,否則,面談!”

  侯賽因氣得臉都紅了!

  這不是赤裸裸的打劫麼?簡直比海盜還要無恥啊!

  阿拉伯的商人為什麼能夠將貿易做到遙遠的大唐,而大唐的商人卻很少前往阿拉伯的世界?

  就是因為阿拉伯人手裡有著連通東西方海洋的海圖!

  可是這海圖乃是無數的阿拉伯先輩用命換來的,不知道有多少真主安拉的僕從被狂風巨浪吞噬,有多少帆船觸礁沉沒在距離陸地不願的海中,有多少穆罕默德的信徒葬身魚腹、死於海盜之手……

  這樣的一份海圖,被視為阿拉伯人最珍貴的寶藏,只有最尊貴的家族才能享受它,並且憑藉它的指引,來到遙遠的東方進行利潤巨大的貿易,將阿拉伯世界的寶石和香料帶來,並將珍貴的絲綢和瓷器運回阿拉伯!

  所有的阿拉伯勇士都將其視為珍寶,哪怕船隊的最後一人喪生,也要在臨死之前毀掉船上的海圖!

  這樣的珍寶,怎麼能送人呢?

  若是唐人得到海圖,將可以跨越遙遠的大洋,直達阿拉伯世界!要知道,單純的比較造船技術,唐人可是比之阿拉伯人更加精通的呀!

  侯賽因當即拒絕道:“不行!海圖是真主賜予他的信徒的信物,我絕不可能將它交到異教徒的手中。”

  房俊並不意外他的拒絕,畢竟海圖就代表著巨大的利益,一旦被唐人得到,阿拉伯商人的壟斷地位就將消失,唐人完全可以直接前往阿拉伯貿易,精美的瓷器和華美的絲綢,可以席捲走阿拉伯世界大部分財富!

  他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那本侯就愛莫能助了。”

  侯賽因氣得臉孔漲紅,心下卻是焦急萬分。

  海圖是阿拉伯人的珍寶,可自己的侄子,卻是自己的兄長的珍寶,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珍寶,未來將會是哈里發的繼承者,將要背負這穆罕默德的榮光,帶領著整個阿拉伯世界,去征服一切的異教徒……

  他的心中陡然一驚,這個侯爵憑什麼獅子大開口,向自己討要珍貴的海圖?

  難道……他已經知道自己侄子的真正身份,料定自己會捨棄海圖,保住侄子的性命?

  這怎麼可能!即便是在麥地那,極少數的知道此次前往東方的人員當中,都不知道其實是自己頂替了侄子的姓名,根本不知道侄子的存在!遠在東方的房俊怎麼可能知道呢?

  可是,真的要保住海圖而放棄侄子麼?

  侯賽因神色變換,驚疑不定,心中糾結萬分,無法取捨。

  正在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薛仁貴的大嗓門響起:“末將薛仁貴,求見大總管!”

  房俊不知薛仁貴所為何事,倒也沒避著侯賽因三人,開口說道:“進來! ”

  薛仁貴大步進入大堂。

  嗯,手裡還拎著個……人?

  房俊目瞪口呆,問道:“你這是乾啥呢?”

  裴行儉眼尖,看著被薛仁貴小雞仔一樣拎著的人,仔細瞅瞅,驚呼道:“郭待封?你倆這是乾什麼呢?”

  薛仁貴猶自滿腹怒氣,手一鬆,就將郭待封丟在地上,惹得郭待封哎呦一聲慘叫,卻是渾身骨頭都散架了一般,站都站不起來……

  薛仁貴面色如鐵,單膝跪地,朗聲說道:“啟禀大總管,末將違反軍紀,毆打同僚,願領軍法,單憑處置!”

  郭待封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此刻也顧不得丟人了,在地上滾了滾,想要爬起來施禮都沒能夠,動一動便是錐心刺骨的劇痛,也不知道骨頭斷了多少,內臟移位幾許,涕淚橫流的哭訴道:“大總管為我做主……”

  房俊眉毛皺起來,厭惡的看了郭待封一眼。

  堂堂七尺男兒,被人打了沒啥,可是如此沒骨氣的哀呼悲叫,實在是丟盡男人的臉面!

  他瞥了郭待封一眼,冷冷道:“有什麼話,站起來說!吾大唐軍人,能夠站著死,也不跪著生,這等哀怨啼哭,成何體統?簡直廢物!”

  郭待封心裡這個委屈啊,你當我不想站起來麼?

  可特麼站不起來啊!

  驢日的薛仁貴下手太狠,骨頭都斷了啊!

  只能悲悲切切的說道:“大總管,屬下……屬下……站不起來啊!薛仁貴殘暴桀驁,對同僚猝下狠手,違反軍紀,還請大總管將其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他全然不提正是因為自己嘴巴缺德方才挨得這一頓狠揍,而是咬死了薛仁貴毆打同僚違反軍紀。在他想來,自己好歹是郭孝恪的兒子,而薛仁貴不過是張士貴的故人之後,相比起來自己怎地都比薛仁貴分量更重,房俊應當賣自家一個面子吧?

  可他卻完全不知道房俊的心理。

  沒錯,郭孝恪的兒子自然比張士貴的故人之後分量更重,但是有軍紀放在那裡呢,房俊豈會因為你是郭孝恪的兒子就袒護與你?起碼要論論事情真相、是非曲直!豈能因為你的哭訴便怪罪於薛仁貴?若是如此,水師之中世家子弟甚多,難道以後誰跟別人有了衝突,就拉出來論論家世?

  如此一來,置軍法軍紀於何地!

  更重要是,做人得拎清自己的分量啊!

  你郭待封在房俊眼裡是個什麼玩意?

  薛仁貴在房俊眼中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那是三箭定天山、白袍滅高麗的蓋世名將!

  只要跟薛仁貴站在一起,你郭待封在房俊心裡就天然而悲催變成路人甲了好不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06
第832章  侯賽因的交易

薛仁貴和郭待封先是爭執繼而鬥毆的原因很簡單,許多兵卒在場,郭待封也不能撒謊。事實上這位郭家少爺連句狡辯都沒有,就那麼梗著脖子理直氣壯的要求房俊處置薛仁貴。

  房俊理都懶得理他,你當軍法是玩笑麼?

  他當即宣令道:“郭待封侮辱薛仁貴妻子,口出不遜,言語齷蹉,水師軍紀第三條,侮辱同僚、至生嫌隙者,杖三十,革除軍籍,即刻驅逐!薛仁貴毆打同僚,雖然是郭待封侮辱在先,依舊違反軍規,杖二十……”

  郭待封頓時傻眼!

  薛大個子把本郎君打得爹都快認不出了,只是杖二十,而本郎君只是罵了他兩句,杖三十還不算完,還要革除軍籍、即刻驅逐?

  尼瑪的房二黑,知道你黑,可是不要這麼黑吧?

  郭待封當即怒道:“房俊你袒護薛仁貴,刻意打壓於我,我不服!”

  薛仁貴則再次單膝跪地,施行軍禮:“末將知錯,甘願受罰。”

  房俊面無表情的看著郭待封:“此乃軍紀,不可逾越。本侯麾下之水師,你當是和泥巴過家家的烏合之眾麼?休說你只是國公之後,即便是親王貴冑,在本侯的軍中亦當一視同仁。軍法嚴明,軍紀無情,沒有人情可講。今日若是本侯徇私,便是視袍澤弟兄的性命於不顧,異日戰場之上,還有誰能決死衝鋒,誰能死戰不退,誰能攻城拔寨?”

  看在郭待封乃是郭孝恪之子的面上,房俊委婉的勸說兩句,至於郭待封聽不聽得進去,他卻是全不在意。

  正如他自己所言,一支軍隊憑什麼來之能戰、戰之能勝?

  無非是高昂的戰意、精良的裝備、以及嚴明的軍紀!

  戰意靠訓練,裝備靠積累,嚴明的軍紀則是根基!

  縱觀歷史,任何一支強軍都有著嚴明的軍紀做支撐,從未聽說有軍紀散漫者能百戰百勝!

  軍機面前,你郭待封算個什麼東西?

  “來人!”房俊喝了一聲。

  自有趕到的行軍司馬走進大堂,施禮道:“末將在!”

  房俊冷聲道:“即刻施刑,不得有誤!”

  “諾!”

  薛仁貴不用押解,自己已經昂首走了出去,甘願受罰。

  郭待封卻是大呼小叫:“房二黑,你特娘的想死啊是不是?我是郭孝恪的兒子,我爹是安西都護,是西州刺史!你敢打我,信不信我爹將你家在西域的產業連根拔起?”

  “住口!”

  房俊大喝一聲,這次是真真的怒了!

  觸犯了軍紀,居然還敢威脅我?你特娘的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還要將我在西域的產業連根拔起?

  給你爹個天做膽子,你看他敢不敢?

  無論是葡萄釀亦或是羊毛,都是穩定西域、拉攏各國的戰略,

是李二陛下欽準、政事堂議定的國策,你特麼一個安西都護就敢為了私怨置國策於不顧?

  還敢挑戰自己一軍之主的權威!

  房俊冷哼一聲:“行軍司馬,按軍紀,當眾辱罵主帥,該當何罪?”

  那行軍司馬面無表情,肅然道:“按軍紀,當眾辱罵主帥,杖八十,戴枷示眾三日,革除軍籍。”

  房俊瞪眼道:“那還等什麼?不過郭待封雖然觸犯軍紀,卻罪不至死,總計一百一十杖,分三次在十日內執行。”

  “諾!”

  行軍司馬得令,翻身招來一名掌管軍紀的屬下,架起郭待封就走。

  郭待封這回是真的慌了……

  娘咧!八十軍棍?那還不得打殘了哇?雖然分三次行刑,可是那也受不了啊!

  郭待封終於感受到房俊是要玩真的了,根本不管他是不是郭孝恪的兒子,他拼命掙扎,哭叫道:“房俊……大總管……我知錯了,知錯了還不行嗎?求求你,革除軍籍就好了,軍棍就別打了行不行?會死人的啊……”

  真特麼軟骨頭啊……

  房俊被他吵得腦仁疼,心說那郭孝恪雖然也是個渾人,但是當年那也算刀山火海衝鋒陷陣,用性命搏來的前程!怎地生了個兒子卻是這般沒種?

  沒種就沒中吧,偏偏還不安分,總特麼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熊樣子。侮辱同僚家室的清譽不算,還敢辱罵本大總管,特麼誰給你的勇氣?

  郭待封眼見房俊一臉陰沉,任憑自己如何哀求都不為所動,心知今日這一劫自己是逃不過去了,索性破口大罵:“房二,你特娘的給我等著,此仇不報,老子誓不為人……”

  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可是沒過片刻,便變成了一聲聲驚天動地、哭爹喊娘的慘叫哭嚎……

  至始至終,一點薛仁貴的聲息都沒有聽到,全程都是郭待封的辱罵、求饒、慘叫,直至漸漸衰弱,終不可聞。

  侯賽因如坐針氈,聽著外頭的慘叫,心裡琢磨著這位侯爵閣下是不是藉此給自己施展一個下馬威,以此來讓自己感受到威脅,不得不答應他的條件,雙手將海圖奉上?

  侯賽因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只有他自己,說什麼也不會答應房俊的條件,哪怕是死,也要保護安拉“賜予”的海圖不落入唐人之手,哪怕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

  但問題是,自己的侄子還在海盜的手裡啊,自己死了沒關係,難道就這麼讓哈里發的子孫葬身在遙遠的東方,遠離真主的懷抱?

  那可是哈希姆家族的希望,阿拉伯帝國的未來!

  房俊打發了郭待封,隨即將之拋諸腦後,笑問侯賽因:“閣下考慮得如何?”

  侯賽因嘴唇動了動,看了看身邊的兩個隨從,三人互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海圖固然珍貴,但是與小侯賽因的性命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一籌。

  萬般無奈,侯賽因只得頹然道:“一切……依從侯爵閣下便是,只是希望閣下信守承諾,待到鄙人的侄子得救之時,鄙人自會將海圖雙手奉上。”

  房俊大喜,一拍大腿,興奮道:“閣下放心便是,本侯最是講究誠信,童叟無欺!不僅僅會幫助你們救回你的侄子,而且以後大唐的大門隨時為閣下敞開,只要閣下的船隊沿著海路到了這市舶司,就是本侯的貴賓!這樣,五日之後,本侯即刻出動水師營救閣下的侄子,如何?”

  海圖啊!

  無數的阿拉伯人世世代代孜孜不倦的探索深邃凶險的海洋得來的海圖,代表著一條鋪滿了黃金的商路!只要海圖在手,大唐的水師和商船便可以直抵波斯灣,賺取全天下的財富!

  這種最原始的資本積累,將會給大唐凝聚出一個無比強大的商人階層!

  宇宙中,什麼樣的形態才是最牢固的?

  答案是——平衡!

  士族、商人、寒門……當這三者達到平衡,相互牽制,大唐的社會架構才會趨於穩定。

  只有社會穩定,自己的宏偉藍圖才可以順利的施行……

  一份海圖,確有著太過重大的意義!

  房俊狂喜的同時,心中也甚是疑慮,侯賽因的那個侄子到底是什麼身份,居然能讓他捨棄海圖也要保住性命呢?

  侯賽因雖然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想耽誤,但是對於房俊五日之後出海的提議也沒法子反對。他也是打過仗的,當然知道出海剿匪不是遊山玩水,不打探一番海盜的虛實,誰敢冒冒失失就發動進攻?

  大海不是陸地,實在是太遼闊了!而且海中洲一帶的島嶼就像是破碎的瓷器一樣散落在遼闊的大海上,若是不能將那股海盜一網打盡,一旦逃出生天,那可就想追也追不上。

  房俊穩妥的舉動,反而讓侯賽因稍稍安心。

  現在他只能祈禱真主庇佑他的信徒,不至於讓那些海盜殺人滅口……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07
第833章   新時代的怒吼!

從吳淞口開始,沿著吳淞江的西岸依次向南排開水師學堂、軍港、造船廠,而在船廠南側兩道低矮的山梁夾起來的山坳間,有一處神秘的所在。

  華亭鎮的軍民只知道這裡叫做“製造局”,是一處比之鎮公署的保密級別還要高的所在,具體是做什麼的,卻一無所知。這裡的工匠只要進去就不許出來,甚至要簽署一份條件極其嚴苛的“保密協定”,今生今世,生於斯,死於斯!

  這是何等恐怖的地方?

  活人進去了,就甭想活著出來!

  所有人都對這個地方產生強烈的好奇,卻從來沒有人敢於前去窺視和覬覦。

  因為在華亭鎮的《華亭約法》第一章第一條便規定——凡是無故靠近“製造局”方圓半里之內者,被守衛視為威脅,即可當場格殺!

  說起來,大總管鼓搗出來的這個《華亭約法》當真是令華亭鎮的軍民叫苦連天!但凡日常出行、行為規範,事無鉅細盡皆詳細規定,殺人放火、欺行霸市、打架鬥毆、煽動謠言,甚至隨地吐痰、影響市容、侵占民田、拒繳賦稅……幾乎每一樣行為都會被強制規定所需要遵照的標準,每一種違反《約法》的行為都有相應的處理條例。

  嚴苛到令人髮指!

  幸好現在華亭鎮的常住人口要么是軍隊,要么是窮苦的百姓,大總管就算再是嚴苛也無人敢提出反對異議。即便如此,亦有一些聞名江南的宿儒在聽聞之後憤慨的表示,這個所謂的《華亭約法》簡直就是暴秦的酷政!

  但這裡是房俊的封地,原本就是一片荒灘,非但不受朝廷管轄,而且所有的官吏任命皆出自華亭侯府,鎮公署便是行政核心,房俊一手遮天。

  這裡是房俊的地盤!

  不服《約法》者可以離開,但是只要在這裡討生活,那就必須無條件遵從!

  此刻“製造局”之內,一片熱火朝天。

  “製造局”的全稱,自然是“槍砲製造局”,不過在房俊想來,熱兵器提前登上舞台已經不可避免,但是能夠盡量的封鎖技術還是必要的,能封鎖到幾時算幾時,哪怕別的的國家研製出了熱兵器,也要確保大唐熱兵器始終保持領先地位。

  當然,之所以稱為“製造局”,也是因為在房俊的構想裡,這裡可不僅僅是生產槍砲的地方,還會有更多的“黑科技”登上大唐的歷史舞台……

  有了新式帆船,房俊自然迫不及待的要將火砲研製出來。

  只要暢想一下巨大的“皇家公主號”戰艦在海面上以戰列線對敵,數十門火砲齊射之時驚天動地的威勢,房俊就覺得熱血沸騰!

  房家最好的鐵匠王二小盯著面前的煉鐵爐,心中默默估算著爐內的青銅合金尚需多少時間才能融化。

  房俊負手站在王二小身旁,笑問道:“是否埋怨本侯讓你簽下那份保密協議?”

  他們兩個站在最前,一大群工匠則簇擁在後。

  這些工匠有的是房家的奴僕,

有的則是房俊高薪從別家買來。工匠的地位低下,是主家的私產,只需花錢買來奴籍,那就是房家的奴僕。

  王二小聞言稍顯錯愕,隨即一笑,皺紋密布的老臉上陽光燦爛:“二郎說哪裡話?既然是房家的工匠,那就一輩子都是房家的奴僕。不僅是小老兒,兒子、孫子也都是房家的奴僕。在別家,奴僕和圈裡的畜生有何分別?根本用不到簽署什麼保密協議,就算是關在鐵籠子裡一輩子,又哪裡敢有什麼怨言?偏生二郎那我們當人待,不僅要簽署什麼保密協議,讓我們一輩子不得私自接觸外人,還要給下一筆豐厚的賞金安置家眷,如此仁德,這裡那個人不是感恩戴德?便是明日便死在這裡,小老兒亦無怨無悔!”

  身後的一眾工匠紛紛點頭稱是,神情滿足。

  一輩子不得與外人私自接觸?

  聽起來似乎很嚴苛,好像被當成圈裡的牲口一樣,但是身為奴僕,本來不就是家主隨意處置的私產麼?

  奴籍,可不是說說而已……

  便有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感慨道:“莫說身為奴僕,家主如何處置都是心甘情願,單單二郎給的這筆安家費,怕是就算老朽不願意,家中那犬子也得拿刀子逼著老朽簽了協議……”

  眾工匠聞言,呵呵笑了起來。

  簽署協議之後,最少的得到安家費五百貫,如同王二小以及白須老工匠這樣的高級鐵匠,得到的數目是兩千貫!

  這是什麼概念?

  一人簽署協議,此生不見天日,則全家脫離奴籍,瞬間變成中產之家!從此之後,就是平民的身份了!若是子孫後代當中有那麼一兩個出息的讀書識字參加科舉考試,原本的奴籍之家就成了書香門第……

  一輩子不得與外人私自接觸又算得了什麼?

  就算是把自己關在羊圈裡一輩子也心甘情願!

  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站在工匠的最後,此刻好奇的問道:“二郎,咱們要打造的到底是什麼?”

  這也是眾人心底的疑問。

  自打來到此間,每日里各項準備皆是按照房俊所出示的圖紙,諸多工匠分成若干小組,各有不用職責,幹的活兒完全不一樣,大家本就一頭霧水,不知道房俊花費了大量金錢將這麼多的優秀鐵匠召集到一處成立這個所謂的“製造局”,究竟要製造的是何物?

  房俊呵呵一笑,淡然道:“稍安勿躁,稍後,諸位便將見證一個奇蹟誕生的時刻!”

  後加入的工匠莫名其妙,而房家的工匠聞言,則一個個頓時都興奮起來,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從跟隨房俊煉出第一爐鐵開始,到冶煉出品質極高的精鋼,再到那個能飛上天的大球……

  哪一步不是見證奇蹟的誕生?

  二郎就是個製造奇蹟的人!

  王小二盯著那爐頂冒火的煉鐵爐,開口道:“火候差不多了,都開始準備吧!”

  “諾!”

  他現在是“製造局”的首席工匠,一開口,其餘的工匠頓時開始忙碌起來。

  房俊所要製造的,就是青銅砲。

  現在房家工匠對於精鋼的冶煉越來越有心得,但是限於經驗和技術,煉出來的鋼鐵質量鍛造刀尖甲胄足矣,用來造槍造炮卻略有不足。

  鋼質達不到要求,造出的大砲極易炸膛,所以房俊打算先從青銅砲的鑄造開始,一步一步積累經驗,同時不斷的改進煉鋼技術,最後才鑄造鋼砲。

  而且自己對於開花彈一頭霧水,底火的什麼的更是一知半解,現在就算造出了大砲也只是打打實心彈,熔點低延展性好容易加工的青銅砲足矣……

  只是銅價太貴,最終還是要走上鋼砲的道路上去。

  其實鑄炮的技術並不難。

  用鋼製造一個圓筒,一端封閉,內部中心有一根實心圓柱體,圓柱體比圓筒短一截。如果把圓筒豎起來一刀剖開,截面呈“山”字型,只是中間那一豎比兩邊短,就是那根實心圓柱。

  工匠把融化的青銅澆進去,正好就是炮的形狀,中間圓鋼柱佔去的體積,便是炮的內膛。趁著青銅紅熱,從圓鋼筒開口處可以進行鍛打使砲身緻密,這樣,就把澆鑄和鍛造結合在一起。

  外面的鋼筒造起來比較簡單,它對應鑄成炮的外表面,並不需要特別精密。中間的實心圓柱就不同了,它對應火砲內膛,必須光潔精密才行。

  先鑄造出圓柱鋼型,再鍛打加工,因為沒有車床,必須手工精細研磨,仔細修正,王二小帶著徒弟連續奮戰了七日,終於造出了這根可以用於造炮的鋼棍……

  三十幾名工匠分成數個小組,各司其職,開始造炮。

  先是將鋼棍一端接到圓餅形鋼錠的正中央,棍子塞進兩頭空的鋼筒,用木塊將它保持在圓筒中央位置,再把鋼錠和鋼筒接起來,剖面為“山”字型的結構完成了。

  剛剛發問的那個魁梧漢子叫做李三泰,此刻拿著支長長的細毛刷子,將一些粉末刷到鋼筒內部的各個面。

  這些粉末的成分是碳粉和煅燒過的耐火高鋁粘土,用水利帶動的磨盤打磨得極細,薄薄的刷到鋼筒內,起到隔離、潤滑的作用,以免青銅砲和鋼筒、鋼棍粘在一塊,鑄造之後鋼筒鋼棍和青銅砲身無法分離,那可就糗大了……

  緊接著鋼筒被豎起來,固定到一台特製的水力鍛錘下面。

  煉鐵爐壘在高處,爐裡的銅礦已經融化,王小二當即指揮著幾個工匠打開煉鐵爐的閥門,紅融熾熱的銅液便沿著溝槽流出,從鋼筒上端開口澆鑄進去……

  稍微等待一段時間,當溫度降低銅水凝固後,便按照房俊事先佈置的流程開始鑄造。

  王小二從鋼筒開口放進一個和開口大小相當的圓餅狀鋼錠,平平壓在筒內青銅砲的尾部,一旁剛剛放下刷子的李三泰穩穩的扳下機括啟動鍛錘,鍛錘從空中落下,敲擊在鋼錠上,巨大的壓力傳遞到青銅砲身,這樣比起直接鍛打受力更加均勻。

  鍛打了十幾下之後取下鋼錠,因為鋼錠下側事先用鍛錘打出一個飯碗大小的凹坑,鍛打過程中紅熱而柔軟的青銅受力擠壓,炮尾上便有了這麼大的一個凸起。

  這是剛剛那位被工匠們尊稱為“徐大”的白須老工匠,用上等精鋼製作的一個鑽頭在砲尾凸起處鑽眼,拴上鐵鍊子,再把鐵鍊子拴到一個大輪小齒的鍛錘桿上。

  這種大輪小齒的齒輪就如同變速自行車一樣,轉動得快,但是鍛錘的速度反而很慢,因此力量很大。

  旁邊自有工匠大聲吩咐上游方向的人將水閘開大,河水洶湧而下,充沛的動力傳遞到水車上,有工匠啟動鍛錘,鍛錘以千鈞之力緩緩提起,將鑄造好的青銅砲從鋼筒中拔出來。

  由於鑄造好的青銅砲身和鋼筒之間緊緊相連,儘管有碳和高鋁粘土粉末的潤滑隔離,經過鍛打的銅砲和鋼筒之間的摩擦力仍然非常巨大,巨大的鍛錘齒輪嗝吱吱亂響,而砲身緩緩被拔出時更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吱聲……

  新來的工匠各個嘆為觀止。

  他們到此之後都操作過水力鍛錘,驚嘆於此物的龐大力量可以輕易的將鋼鐵鍛造成任何形狀,搓圓揉扁,隨心所欲。但是現在見到居然能將這種巨大的下錘之力反著來,更是驚為天人……

  雖然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操作,但是大家都知道現在的青銅砲身和鋼筒之間有著如何巨大的黏合力,若是單純以人力來將青銅砲身拔出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地老天荒也不行……

  令人牙酸的“吱吱聲”中,青銅砲身終於從鋼筒之中拔出,而拔出的砲身再用鑽床在屁股上鑽個眼,作為火門,砲身加工就算是結束了。

  房俊和一眾工匠都紛紛圍上來,房俊是心底興奮,而工匠們則不知此物何用。

  接下來需要做的,自然是實驗一下砲身的承受力,看看自己胡亂鼓搗出來的這尊銅砲會不會炸膛……

  第一次實驗,自然是裝藥由少至多。

  命人填裝了三斤炸藥,用鐵釬子將一個實心鑄鐵的球形實心砲彈裝進炮筒,然後一個年輕力壯的工匠將一根長長的引線插在火門上,點燃,慢悠悠三步一回頭的往回走……

  房俊差點氣死,大罵道:“你特麼瘸了?趕緊跑!”

  說完,趕緊趴在地上。這是事先都在步驟當中,工匠們有樣學樣,也都趴下來。

  那點火的工匠被房俊喝叱了一句,這才加快速度往回跑。

  可他剛剛跑出沒幾步,便聽到身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他雙耳欲聾魂飛魄散,一個魚躍將腦袋死死的紮進身下的沙地裡……

  “轟!”

  史上第一門青銅火砲,在大唐的土地上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即喚醒了這個民族的進取之心,同時也敲響了一些抵抗者的喪鐘!

  金戈鐵馬的時代即將成為歷史,巨艦大砲的時代,即將到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07
第834章  陛下驚呆了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倚仗體力優勢、馬匹優勢和特有生活方式,逐水草而居不必困局一地,他們走到哪裡就在哪里安家,策馬奔騰縱橫馳騁,把農耕民族的辛苦所得搶掠一空。

  而農耕民族雖然擁有先進的生產方式,社會組織結構也比游牧民族更完善、更合理,但是體力、作戰方式的製約使得其在與游牧民族的對抗之中完全處於下風,只能被動防禦、處處挨打。王朝興盛兵甲強盛的時候偶爾還能防守反擊,給予游牧民族沉痛的打擊,但是一旦遭遇天災人禍王朝式微甚至集權崩頹,此消彼長之下,往往便是一場慘不忍睹的災難……

  不是農耕民族的戰鬥力比游牧民族差多少,而是雙方先天的生存方式便決定了一方可以肆意進攻,一擊即中,遠遁千里;另一方卻只能被動防禦,處處挨打。

  農耕文明,游牧強盜,農耕民族為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貢獻了最大的力量,游牧民族是在農耕民族虛弱的時候來打擊消滅農耕民族以最大限度的獲取它們要的利益,農耕文明對人類歷史的影響是正面的,游牧往往是負面的,它們太低級了,不懂也不願生產只想劫掠。

  然而,隨著熱兵器的崛起,尤其是身管武器的問世,游牧民族引以為傲的進攻方式便徹底失去效用,來去如風、肆無忌憚的優勢也一朝喪盡。

  擁有強大威力和簡便操作性的身管武器,能夠使一個未經任何訓練的農夫,輕而易舉的殺死終身辛苦訓練並全身覆蓋盔甲的突厥鐵騎……

  騎兵的時代即將落幕,熱武器的崛起不可阻擋。

  “製造局”試驗場響起了這個世界的一聲炮響,火藥在近乎密閉的砲管空間內爆炸,釋放出巨大的動能推動實心砲彈在砲出,實心砲彈在鬆軟的土地上勢不可當的爆射而出,將地面犁出一道深溝,然後斜斜的紮進泥土深處。

  試驗場上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工匠們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這樣的一枚實心鐵丸若是被火砲射出,落入敵軍的陣營之中,會有什麼樣的場面?

  若是有十門這樣的大砲呢?

  一百門呢?

  還要個屁的騎兵衝鋒,要個屁的弓箭拋射!

  大砲一響,敵軍瞬間骨斷筋設、血肉橫飛!

  工匠們尚未從震撼當中恢復過來,房俊已經開始叮囑身邊的王二小:“抓緊時間,製造出五門青銅砲,要一一嚴格實驗,確保不會炸膛。然後按照本侯交給你的圖紙,多製造一些實心彈、霰彈、鏈彈,水師已經開始秘密調查海盜的裝備、人員、出行規律,大概在五日之後將會出海剿匪,正是實驗各種砲彈威力的好機會。”

  王小二趕緊點頭答應,牢記於心。

  即便是早已對房俊種種神奇的手段見怪不怪,但是現在經由自己之手製造出來的這門“炮”能夠擁有這樣無窮的威力,王二小依然心神震盪,不敢置信……

  *

  最不耐暑氣的李二陛下到了昆明池便不願離開,昆明池遼闊浩淼,

豫章台四周環水,清風徐徐,將酷暑驅散,涼爽宜人。只不過原本再次操練的水師早被李二陛下統統趕走,看著他們那蔫哄哄的假把式就來氣……

  赤著腳坐在鋪了涼蓆的錦榻上,鬆了松領口,從身邊裝滿了冰塊的銀盆裡摸出一個冰鎮了很久的梨子,放入口中狠狠的咬了一口,酸甜的梨肉梨汁已經被鎮得冰涼,入喉涼爽消暑,又生津止渴。

  一隻梨子沒吃完,內侍通禀,馬周求見。

  李二陛下隨意的揮揮手,內侍退出,馬周便走了進來。

  作為中書舍人,馬周便是李二陛下身邊的“天字第一號大秘”,自然要伴駕在此,替皇帝處理政務。

  手裡捏著兩封戰報,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上,馬周說道:“陛下,華亭鎮剛剛送抵的戰報。”

  李二陛下一愣,但兩口吞了梨子,拿過錦帕擦擦手,奇道:“房俊那廝又打仗了?沒道理啊……”仔細想了想,以房俊現在在將江南的威望,沒人會不開眼的招惹他,山越人的反叛剛剛被剿滅,就算不可能斬草除根,但是沒有個幾十年休養生息恢復元氣,那是耍不出什麼花樣的。至於海盜,前些時日已經送來了一份戰報,大獲全勝,並且繳獲的錢貨數量相當可觀,但是水師初創,應當以鍛煉士族為重,以戰代練的思路雖然不錯,但是不太可能一股腦的想要將海盜盡數剿滅,總要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馬周神色有些古怪,遲疑了一下,說道:“這個……並不是戰報。”

  李二陛下沉下臉:“剛剛汝不是言及此乃戰報麼?”

  皇帝發怒,雖然並未發作出來,但是那股威壓的氣勢也著實駭人。對於馬周,李二陛下是極其欣賞也極其厚愛的,一直將他留在身邊重點培養,希翼他日後可以成為國之棟樑。

  但越是如此看重,就越是不能容忍一些小錯誤。

  剛剛還說是江南的戰報,現在又反口說不是戰報?

  馬周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心裡一虛,苦笑道:“陛下恕罪,是微臣口誤。不過這雖然不是戰報,卻是房大總管通過八百里加急送抵京師……”

  八百里加急,是大唐最高級別的信息流通方式,只能在傳遞戰報的時候啟用。房俊用傳遞戰報的方式來傳遞一份不是戰報的公文,這才導致馬周一時間未曾理順思路,出現口誤。

  李二陛下臉色很不好看。

  房俊這個棒槌!

  是不是在江南做出一點成績,就開始得意洋洋翹尾巴了?居然用八百里加急呈送公文,簡直胡作非為無法無天,視朝廷制度為無物!

  可惡的小子……

  他伸手將馬周呈上來的公文接過,嘴裡罵罵咧咧的拆開封口的火漆:“這個小王八蛋,實在是令人頭痛!你說說房愛卿那麼穩重的一個君子賢士,怎地就生出這麼一個棒槌的兒子……”

  馬周哭笑不得,心裡也覺得房俊此舉卻是不妥,但他卻不好出言附和李二陛下,那樣搞不好會被誤解自己是個“打小報告”的小人。

  他偷偷觀察李二陛下的臉色,看看李二陛下是不是真的發怒。誰知李二陛下臉上的神情卻將他嚇了一大跳!

  只見李二陛下原本是一隻手隨意的從信封中取出信紙,但是看了幾眼之後,嘴裡的咒罵不見了,兩眼發直,臉上滿滿的全是不可置信,甚至捏著信紙的那隻手都在微微發抖……

  馬周心裡咯噔一下,心說這房二莫非在江南又搞出大事情了?是什麼事情,能夠將陛下震驚到這種地步?

  他與房俊交情不錯,心中很是擔心,便低聲問道:“陛下,信上所言何事?”

  李二陛下渾似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兩眼發直的死死盯著信紙,似乎信紙裡藏了一個國色天香的“顏如玉”……

  馬周暗暗埋怨房俊,你說你老老實實的待在江南就行了唄?以你的身份、地位、背景,只要能操練出一支水師,即便無法達到陛下交付的整合江南的任務,也是妥妥的大功一件,為何偏偏不肯安生,隔三差五的總要搞事情?

  背後傳來腳步聲,有些雜亂,顯然不是一個人。

  門口的內侍通禀道:“趙國公、英國公、梁國公求見……”

  李二陛下沒反應。

  內侍有些冒汗,皇帝沒表示,不知道是應該再喊一聲,還是乾脆退出去告訴那幾位皇帝不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11
第835章   你兒子要飛

皇帝走神了……

  幾位重臣自然不可能不見,馬周只好上前一步,低聲提醒道:“陛下?”

  李二陛下這才回過神,茫然問道:“何事?”

  感情皇帝還在震驚當真沒回過神呢……馬周愈發好奇房俊的信中說了什麼事,不過此刻自然不好詢問,提醒道:“趙國公、英國公、梁國公在外求見。”

  皇帝跑來昆明池避暑,但是朝政不能耽擱。雖然朝中的政務都交於房玄齡代管,但是房玄齡亦要每天前來請示。

  李二陛下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說完這句,又低頭看著手裡的信紙,彷彿那信紙能瞅出一朵花兒來……

  馬周無奈,只得對那內侍使個眼色。

  內侍感激的點點頭,退出去,請幾位重臣入內。

  長孫無忌、李績、房玄齡三人一同步入大殿,鞠躬施禮。

  李二陛下這才抬起頭,長長的籲了口氣,擺手道:“非是朝中,毋須多禮,諸位入座吧。”

  說完,他神色複雜的看著緩緩入座的房玄齡,感慨的說道:“玄齡……當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房玄齡一腦門霧水,茫然的看著李二陛下,這說的是什麼話,是誇讚的,還是諷刺呢… …

  摸不准皇帝言語之間的含義,他只好站起身,彎腰鞠躬,誠惶誠恐道:“小兒頑劣,行事衝動,皆乃老臣教導無方,還請陛下賜罪。”

  心裡卻是暗暗揪起,難不成那混蛋又搞出什麼事情,闖了大禍?皇帝這語氣聽起來很怪異,不像是褒獎的意思啊……

  長孫無忌和李績雖然好奇,卻也不便發問。

  李二陛下臉上的神色很是怪異,有些疑惑,有些迷茫,有些不可置信。

  稍傾,他問道:“去年國庫的稅賦,入賬多少?”

  幾位大臣都是微微一愣,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身為皇帝,難道你不知道?

  李績是兵部尚書,長孫無忌現在是吏部尚書,雖然都知道去年全國稅賦的數額,但這事兒不歸他們管,有身為百官之首的尚書左僕射房玄齡在呢……

  房玄齡恭聲答道:“回陛下的話,數額是兩千九百五十萬貫。”

  “兩千九百萬貫啊……”

  李二陛下嘀咕一聲,神色愈發詭異,他瞅了瞅手裡的信紙,遞給房玄齡說道:“房愛卿瞅瞅吧,這是你那寶貝兒子剛剛送抵的文書。”

  房玄齡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難不成還真是那小子又搞事情了?

  真真是冤孽啊!

  想我房玄齡一生低調務實,勤勉為官,處事平和,與人為善,怎地生出個兒子卻與自己截然相反?那孽子似乎一時都不肯安分,不搞事情就過不下去日子一般!

  簡直豈有此理!

  房玄齡心底擔憂,

上前幾步從李二陛下手中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快速看完。

  然後……

  嘴巴張開,能塞進去一個鴨蛋!

  馬周見到房玄齡的表情,心裡愈發好奇了!

  這房俊到底在信中寫了啥,將皇帝和房玄齡都給震驚成這樣?

  長孫無忌和李績也好奇,信中所言何事,能讓房俊這樣一個見慣風浪的當朝首輔如此驚訝?

  大殿裡有些安靜,微風輕拂,帷幔飄蕩。

  李二陛下盯著房玄齡,問道:“房愛卿,你怎麼看?”

  房玄齡驚了一下,回過神來,不可置信道:“一千多萬貫?這個……這個……不太可能吧?”

  鹽場之事,房玄齡自然知曉,請求民部下發全國鹽場管控的文書尚在門下省等著用印,還未明發天下呢。兒子在江南瞎鼓搗,他也有心理準備,那小子從來就不肯安分。鹽場就鹽場吧,兒子搞出來的東西很多都是自己莫名其妙看不懂的……

  可是幾塊鹽場就能賣出去一千多萬貫?

  你特麼個混小子難道是逗皇帝玩兒呢?

  不過這也不應該啊,就算那孽子膽子再大,敢在皇帝面前開這種玩笑麼?

  想了想,房玄齡問道:“此事老臣亦不知真偽,不過那劣子在信中提及有契約文書,不知陛下是否驗明真偽?”

  這麼一說,李二陛下才“哦”的一聲反應過來。剛剛馬周呈上的可是兩份書信,自己只是拆開了這一封便被震住了,居然將另一封給忘記了。

  他拿起面前的另一封書信,挑開火漆。

  是厚厚的一摞契約文書,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皆是購買鹽場股份的人家簽字畫押,現在送到自己這裡,加蓋皇帝的私印之後方才生效。

  此外,尚有一份謄錄了“皇家錢莊”借貸出去五百萬貫的詳細賬目。

  房俊信裡說得清清楚楚,鹽場一共建了十五塊,賣出去十塊,有五塊是孝敬給他這位皇帝的……

  可是十塊鹽場就能賣出大唐半年的稅賦?

  那可是一千多萬貫啊!

  李二陛下眼珠子有些發紅,他在琢磨是不是讓房俊把“孝敬”給他的那五塊鹽場也都賣了?

  這可是實打實的進賬!

  雖然只有一半現錢,但是另一半卻是以他李二陛下的名義從“皇家錢莊”借貸出去,年年收利息!

  民部收繳的稅賦雖然是這個數字的兩倍,但是各個州府的開支、官員的俸祿、賑災的錢糧等等都要從這裡支出,大多數已經直接進入了各個州府的庫房,真正繳納入民部庫房的錢糧,連兩成都不到!

  皇帝當了這麼多年,還真就沒見過這麼多的現錢!

  李二陛下陡然有一種一夜暴富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這些錢可都是自己的,跟民部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就算他李二陛下昏庸到頂,想要蓋一座秦始皇的阿房宮,修一座紂王的鹿台,造十艘隋煬帝的大龍舟,照樣誰也管不著!

  老子花自己的錢,又沒有動用國庫的一分一毫,與爾等何干?

  李二陛下的鼻息漸漸粗重起來。

  不過旋即心情又不好起來……

  為啥?

  他現在才看明白,十五塊鹽場,只有五塊是自己,其餘的十座是華亭鎮的。華亭鎮是人家房俊的封地,房俊在自己的封地裡賺錢,就算是皇帝也管不著!能夠“孝敬”自己五塊鹽場,已經足見房俊的“孝順之心”,自己怎麼好意思多要?

  偏偏現在賣出去的是華亭鎮的那十塊鹽場,這就意味著這一千多萬貫都是人家房俊的……

  李二陛下覺得自己都快得紅眼病了!

  這麼的錢偏偏不是自己的,擱誰身上誰不眼紅?

  更別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李二陛下了!

  當皇帝的沒有一個臣子有錢,而且這個臣子還是自己的女婿,誰心情能好的了?

  可若是讓房俊錢“孝敬”給自己,吃相又未免太難看。李二陛下是個有原則的人,他能將弟媳婦收入後宮,卻幹不出“勒索”女婿這種事兒……

  長孫無忌、李績、馬周三人一頭霧水  什麼一千多萬貫?

  現在剛剛到年中,難道陛下要開始收繳今年的稅賦了?

  李績想了想,問道:“陛下,莫非您打算東征了?”

  不是要開始東征的話,幹嘛要將將到了年中便開始收繳稅賦?可東征乃是天大之事,事關國本,若是沒有全盤的準備,即便是勝了也是慘勝,若是失敗……

  簡直不敢想像!

  蒸蒸日上的大唐帝國,甚至有可能步入前隋的後塵,一朝隕落、分崩離析!

  若是陛下當真想要即刻東征,那是一定要勸阻了。

  就算是以死相諫,李績也在所不惜!

  可是李二陛下一臉落寞、滿腹糾結的嘆了口氣,說道:“非也,東征事大,某怎能輕易發動?只不過是房俊那廝賣了幾塊鹽場,得了一千多萬貫的銀錢而已……”

  李績、長孫無忌、馬周瞠目結舌。

  一千多萬貫?!

  長孫無忌嫉恨交加,馬周嘴巴張大,能塞進去一個鴨蛋,而李績則眼珠子亂轉,心中打起了鬼主意……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14
第836章   李績的心思

一千多萬貫啊,這麼多的錢,能做多少事情?

  帝國最有權勢的幾位重臣和李二陛下面面相覷,都被這個消息震驚得有些沉默,不知說什麼好。

  房玄齡更是不知應該欣慰於兒子撈錢的能耐,還是應該埋怨兒子太能折騰,一刻都不給自己省心。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本來未及弱冠之年便擔任一路總管已經惹人嫉妒,現在又搞出這麼一件離譜的事情,豈不成了出頭的椽子?

  大唐富庶,多少世家累世的積蓄家財並不一定就低於千萬貫,但是一千萬貫的現錢,卻是絕對不可能有人家拿得出來的。沒看到連皇帝都眼冒紅光麼?

  權傾天下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太多的人嫉妒你,都變著法兒的想要把你扳倒,分享你的權利。

  富甲天下同樣亦是如此……

  房家不需要那麼多的錢財,這是招禍的根源,不是賴以傳家的根本。

  是不是要勸勸兒子將這筆錢捐獻出來呢?先前已經疏浚了長安城的排水溝渠,惹得長安百姓同聲叫好、交口稱讚,那孽子的威望名聲很是上漲了一大截兒。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呢?是不是將關中的道路統統拓寬、夯實一遍?

  不過這個想必也用不了多少錢,一千多萬貫啊,怕是就算將道路從長安修到交州都用不完。

  不然去加固一下北邊的長城?

  房玄齡發覺就算兒子聽了自己的勸阻當真將這些錢捐獻出來,也不知道花在什麼地方。

  幸好房俊不知道老爹此刻的糾結,不然定然會嘲笑這位當朝首輔眼界太窄,錢怎麼可能花不出去呢?比如給長城貼上瓷磚,分分鐘花掉這些錢……

  李績心裡琢磨了半天,拱手說道:“陛下,聽聞華亭鎮在江南開設了一個鐵礦,並且成立了礦場?”

  李二陛下看向房玄齡。

  房俊之所以被圍在牛渚磯差點小命不保,正是因為其在牛渚磯不遠處的南山之上發現了一處鐵礦,並且設立煉鐵廠。但是具體規模如何、產出如何,他卻是不知道的。

  房玄齡心中一嘆,看看吧,錢多了沒好事,就連一向低調的李績都開始打自家的主意……

  看到大家的目光都看過來,只好說道:“確有此事,不過具體規模如何,某卻是不知的。”

  沒人懷疑這話的真實性,更不會認為房玄齡在推搪。

  房玄齡才智一流、能力卓越,但是卻不擅長殖貨之道,若非這幾年房俊搞得轟轟烈烈使得房家家產暴增,房家那可是窮酸慣了的,一向靠著陛下的賞賜才能過活……

  這樣的性情,絕對不會去關注自家兒子的生意。

  不過李績可不打算放過敲竹槓的機會。

  他微微一笑,同李二陛下說道:“雖然不知南山礦場的規模,但是華亭侯先是在南山一帶圈了不下幾十萬畝的山地,又大興土木修建了牛渚磯的碼頭,平素從關中招募的工匠、勞工幾乎每個月都有一艘大船運往南山礦場,

想來產出是非常驚人的。尤為明顯的是,當初華亭侯被困牛渚磯,幾日之間難能打造出上百副甲騎具裝,可見南山礦場不僅產量驚人,更有許多優秀的工匠。”

  李二陛下眨眨眼,沒領會李績的意圖,只是臉色卻不好看。

  難不成你讓某去將南山礦場從房俊的手中巧取豪奪而來?

  某可丟不起那個人!

  搶奪臣子兼女婿的家產,你是要讓某成為千古昏君的典範麼?

  李績似乎沒有註意到李二陛下的不悅,續道:“陛下,土谷渾蠢蠢欲動,吐蕃狼子野心,就連突厥亦在西域死灰復燃!吾大唐軍卒雖然誓死保衛家國,然則缺少騎兵的部隊在面對騎兵衝鋒的時候,只能以血肉之軀相抗。為國征戰。馬革裹屍本事吾輩軍人的光榮,可是這麼多忠誠熱血的虎賁之士卻要白白犧牲在異族的馬蹄之下,多麼悲壯?微臣請求陛下加大軍中具裝鐵騎的裝備數量,以騎兵對騎兵,則大唐虎賁能夠少流血,就算是死,也讓兒郎們死在衝鋒的路上,而不是被異族的騎兵分割包圍,殘酷宰殺!”

  李績說的那叫一個誠摯感人,充分體現了一位兵部尚書精忠報國、愛惜部下的優秀品質。

  可房玄齡卻聽得想罵人……

  李績的意圖已經毫不掩飾,加大軍中具裝鐵騎的數量,可是甲騎具裝從何而來呢?大唐的國庫雖然日漸豐足,但是一切都在為即將開始的東征做準備,絕對不可能抽調更多的錢財打造甲騎具裝。

  既然房俊的南山鐵廠能夠幾日之間便製造出上百具鐵騎具裝,何不從房俊哪里大量採購呢?至於採購裝備的銀錢,大可以先賒欠,等到朝廷國庫充足的時候再還上,反正房俊有的是錢,也不差這一點……

  房玄齡很不爽。

  他倒不是捨不得錢,只不過自己主動捐獻出去與被人算計不得不拿出去,豈能同日而語?

  老房哼了一聲,說道:“犬子深受陛下隆恩,自當竭盡全力報效家國。只不過現在犬子一心籌建市舶司、組建皇家水師,開發華亭鎮,又先後興建水師學堂、製造局等等設施,怕是早已捉禁見肘,欠下無數錢糧。穩定江南、整合江南,是目前最重要的大事,若是因為拖欠江南士族的錢糧而導致江南局勢動盪,延緩了市舶司的籌建、皇家水師的組建和訓練,豈非耽擱了陛下東征大計?事有緩急,目前西北異族尚算安定,應當全力經略江南才是。”

  老房倒不是存心想跟李績作對,他的格局遠沒有這麼低劣。目前朝廷的中心的確在不斷的向東傾斜,征服高句麗不僅僅是李二陛下的夢想,更是大唐朝廷上下所有人的野望!

  踏平那塊從未征服過的土地,李二陛下固然能夠成為傲視古今的千古一帝,比肩一統天下的秦始皇,他們這些文臣武將又何曾不是青史彪炳、流芳百世?

  地位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權利、金錢、美女,所有的一切都比不得留在史書上的那一抹色彩更加重要。

  李績卻不以為然:“房相此言差矣。東征才是國策,必定要全力以赴,一戰功成,但是與此同時,也必須要給西域諸國和吐蕃等蠻夷以強有力的威懾,將他們徹底鎮住,不至於在我們東征的時候輕舉妄動才行。否則兩線開戰、腹背受敵,定然焦頭爛額,顧此失彼。給騎兵裝備上足夠多的具裝鐵騎,毋須真刀真槍的打一杖,只要是不是的拉出去溜溜,必然將蠻夷胡虜鎮服,帝國方能全力東征,無後顧之憂。”

  一個從內政的角度出發,一個從兵事的角度入手,各有各的道理。

  長孫無忌開口道:“英國公所言有理,若是不能震懾西域蠻夷,導致其在帝國全力東征之時趁虛而入,則必然損失慘重,甚至江山動盪,悔之晚矣。”

  哼哼,房俊你不是能賺錢么?

  那就為帝國多奉獻一些吧……

  房玄齡瞄了長孫無忌一眼,心裡暗罵,拱手說道:“英國公和趙國公所言有理,是老臣顧慮不周,還望陛下勿怪。不過吾家鐵廠規模有限,產量更是有限,恐怕會耽誤英國公的部署。天下鐵廠,以長孫家為首,規模比之吾家大上數倍,若是能由兩家一同鍛造甲騎具裝,必然速度更快一些,可以早早震懾住西域蠻夷,全力東征。”

  既然你個老小子落井下石、心術不正,那也就別怪老夫將你家也拖下水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17
第837章  暗鬥

想讓房家鍛造甲騎具裝?可以!

  但是沒理由只讓房家奉獻,規模居於大唐鐵廠之首的長孫家在一旁看熱鬧吧?

  讓我放血,你也別好過!

  長孫無忌臉一黑,不過他早有說辭:“可惜吾長孫家的鐵廠雖大,但是冶煉的鋼鐵品質不夠,更無鍛造甲騎具裝的工藝和實力,實在是難當重任。”

  聽著長孫無忌推卸責任的話語,未等房玄齡開口,李績已然說道:“這方面趙國公毋須擔憂,大可以由長孫家多出一些生鐵,讓華亭侯負責鍛造便是。”

  李績可不願被房玄齡誤認為是他在打擊房家……

  以房玄齡的品性,是不太會在意鍛造甲騎具裝的錢財的,哪怕他明知這筆錢兵部拿不出,朝廷也拿不出,簡直相當於捐獻一般。但是只讓房家出這筆錢,卻讓長孫家在一旁看熱鬧,他李績可就把房玄齡給得罪了。

  房玄齡是老好人,但不代表老好人就不會發脾氣。

  不患寡而患不均……

  長孫家鐵廠規模大唐第一,房家鍛造之術冠絕大唐,兩家各取其長相互彌補,誰也說不出不行來。

  你長孫家不是沒技術鍛造甲騎具裝麼?沒關係,房家有技術啊,你多拿出一點生鐵便是了。

  至於房家說沒那麼多生鐵?沒關係,長孫家有啊,你多出點力就是了……

  房玄齡抬了抬眼皮,語氣平淡:“如此甚好。”

  兒子能賺錢,而且錢太多不是好事,就當是捐獻給朝廷一些,可以接受。

  但長孫無忌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那李績大抵是不懂得冶鐵鍛造之道,根本不明白生鐵是不可能拿來鍛造具裝鐵騎的,生鐵太脆,鍛造甲胄都不行。生鐵需要再次冶煉,才能得到韌性極佳的鋼,用來鍛造甲胄兵器。

  然而一定數量的生鐵能夠冶煉出的多少鋼,甚至能不能煉出鋼,都是一個未知數。長孫家提供給房家生鐵,萬一房家拿去一百斤生鐵煉出了五十斤鋼,卻偏偏要說只煉出了十斤,甚至還有一爐給煉廢了,長孫家豈不虧死?

  李績的這個提議,萬萬不能答應……

  長孫無忌偷偷看看李二陛下的臉色,見這位皇帝明顯已經意動,只不過是礙著自己的顏面沒有強制拍板而已,但很顯然是在等著自己表態答應。

  萬般無奈,長孫無忌只好說道:“老夫深受陛下厚恩,自當精忠報國,何須與房家聯手?房家鍛造多少甲騎具裝,吾長孫家定然一副不少便是。”

  話說得敞亮,心裡卻一陣肉痛。

  房家的冶鐵技術比長孫家高明得多,同樣的衣服甲騎具裝,長孫家所需要的成本當然也比房家高得多……

  可是這種場合,又是當著陛下的面,自己能慫麼?

  拼死也得撐住了啊,須知長孫家因為長孫沖之事,現在可是跟陛下之間的關係有些隔閡,

絕對不能使得這個隔閡再度加深,否則長孫家危矣……

  李二陛下終於龍顏大悅,笑道:“二位皆乃帝國之柱石,拳拳愛國之心,某深受感動。此事便這麼定下吧,懋功回去之後,便制定出甲騎具裝的尺寸要求,分別送抵兩家的鐵廠。”

  “諾!”

  李績心里美的冒泡,趕緊應下。

  房俊那小子幾天就鍛造了上百副甲騎具裝,若是給他半年的時間,那得鍛造出多少?何況還有長孫家同等數量呢!

  只要想想自己的麾下成千上萬的具裝鐵騎漫山遍野風捲殘雲的將胡虜衝殺殆盡,李績就忍不住咧開嘴巴……

  馬周心中暗嘆。

  朝堂之上,果然處處勾心鬥角,剛剛這幾位言語之間的交鋒雖然看似平淡,暗地裡卻是寸步不讓。連房玄齡這樣光風霽月的君子都冷嘲熱諷遍地挖抗,官場不好混……

  一番機鋒暗鬥,房玄齡與長孫無忌“兩敗俱傷”,李績大獲全勝,李二陛下則平緩了心中對於房俊的“嫉妒”,唯有馬周全程打醬油。

  以他現在中書舍人的官職,也卻是沒資格參與到這種掰腕子的局面之中。

  李二陛下心情大好,便問道:“張亮可否啟程南下?”

  馬周答道:“今日一早啟程,乘船由水路南下。”

  李二陛下就點點頭。

  對於房俊在江南一些列手段,他是極為滿意的。只不過房俊的“棒槌”脾氣,仍舊讓他放心不下。市舶司的設立,等同於在江南士族手中爭奪利益,那些一直將江南視為禁臠的士族們豈能善罷甘休,坐視房俊將市舶司設立起來?

  明爭暗鬥自然是免不了的。

  一旦江南士族有什麼過格的作法,依著房俊的脾氣,難保不會反應激烈。

  張亮老成持重,與房俊又不可能沆瀣一氣,兩人一個銳意進取一個穩重老成,正好相互牽制,相輔相成。

  李二陛下又問:“准許皇家水師設立專門的工坊製造震天雷的可曾發出?哦,還有那個什麼'製造局'的請求,中樞商議已經批准,不要耽擱了。”

  這些事情都是馬周親自處理:“回陛下,准許華亭侯請求的旨意已經發出,並且按照陛下的意思,從'神機營'調撥了一批震天雷運往江南,不至於使得華亭侯短期內無震天雷可用。”

  在座都是金戈鐵馬出身,哪怕是身為文官的房玄齡也層遭遇過數次大戰,對於軍事都有相當程度的水準。知道一旦震天雷應用在水師對戰當中,會產生怎樣的威力。

  *

  “製造局”裡的火砲聲隆隆作響,一邊測試火砲的性能,一邊培訓砲手。華亭鎮的軍民大多數非但不知火砲為何物,就連震天雷這種火器都未曾聽聞,被“製造局”裡的砲聲搞得人心惶惶,還以為是“地龍翻身”……

  水師的戰船則成天出入不絕,一刻不停的進行著操練。

  新式戰船隻有四艘,船塢內在建的戰船已經鋪設完龍骨,船體也初具形狀,只是完工尚要一個月左右。這一批的戰船有二十艘,同時有三十艘貨船,都是房俊的“聚寶盆”……

  按照房俊的規劃,軍港和水師是整體屬於“皇家水師”的編制之內,是李二陛下的私產。市舶司、製造局雖然建在華亭鎮的土地上,卻是各自相當於朝廷的一個衙門,等於房俊無償將自己的地盤貢獻給了朝廷。而華亭鎮,則全部都是房俊的私人地盤,包括鹽場和船廠,自然是房俊的私產。

  別看船廠的船工、工匠大多數都有著朝廷的背景,但是這年頭工匠不值錢,沒人在乎他們的去留!

  在房俊的心目當中,船廠的地位自然比鹽場要高出無數個層次,哪怕鹽場一下子賣出了一千多萬貫的巨額錢財,日後也將源源不斷的創造財富……

  先不說船廠承載著房俊征服深藍的夢想,單單就從創造利潤方面說起,也絲毫不會比鹽場遜色!

  船廠是房俊的,水師是李二陛下的,那麼水師想要裝備船廠造出來的新式戰船,除了梁仁方帶來的四艘船是萊州船廠所造,自動併入水師編制之外,以後想要船廠的新式帆船自然是付錢購買!而採用新式帆船理念建造的商船適合遠洋運輸,在市舶司運營之後,也必然會成為商賈們趨之若鶩的產品!

  船廠、鐵廠,在這個年代,這就相當於一個國家的重工業,對於有著遠大野望的房俊來說,肯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才能憑藉自己超越時代的見識使其突飛猛進,不至於處處受到掣肘限制。

  而且船廠有李孝恭的股份,雖然至始至終那位王爺從未來看一眼,但是只要有他的份子,李二陛下哪怕再是眼紅,也不會肆無忌憚的伸手……

  就在這時,新任滄海道副總管張亮由水路抵達。

  朝廷的戰船一路順江而下直抵吳淞口,五艘大船乘風破浪,船上盡是張亮的家將部曲,盔明甲亮、氣勢洶洶。可是當船隊抵達吳淞江的碼頭,立在船頭的張量滿臉陰雲,差點當場爆發!

  吳淞江上舟楫如雲帆桅林立,諾大的碼頭上車水馬龍貨物如山,好一派繁華之景象。

  然則,卻是沒有一人往他這邊看上一眼,整個華亭鎮,居然沒有一個人前來迎接他這位滄海道行軍副總管……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4 20:19
第838章   冷落與怒火

張亮站在船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

  他與房俊有仇,廢了自己兒子的一條手臂,那就是化不開的死仇,他自然不會指望到了華亭鎮房俊會對自己有什麼恭敬的態度。事實上正是因為二人之間的仇隙,他張亮才能撈到這個滄海道行軍副總管的位置,否則從哪兒論也輪不到他啊!

  可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國公,朝廷任命的滄海道行軍副總管,你房俊身為主官,起碼要保持明面上的規矩吧?

  可誰知道,他混小子還真就敢不鳥他,連他張亮第一天赴任都不露面!

  這可是將他張亮的面皮放在地下用腳踩啊……

  心中怒極,可張亮也點抓瞎。

  上官完全無視新任副手將官場規則視如無物的情況別說看見,就是聽都沒聽過!他現在一片迷茫,不但房俊不來,滄海道也好華亭鎮也罷更是一個人來迎接的都沒有,接下來他要怎麼辦?

  自己灰溜溜的去找房俊,遞交文書官印說自己是來上任的?

  萬一房俊依舊不見呢?

  自己帶來的家將部曲也是有好幾百人,住到哪裡去?難道就在船上待著,在吳淞江上飄著?張亮性情陰險,陰險之人大多腦子好使,一瞬間他便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極其不利的境地。

  作為新任的滄海道行軍副總管,若是第一天上任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要不了多久他張亮就會成為關中勳貴的天大笑話,說不定有好事者甚至能將這樁奇聞錄入典籍、載入史冊,他張亮就是千秋笑柄……

  太壞了啊!

  張亮差點咬碎一口牙,將房家的祖宗八輩都問候了一遍!

  怒歸怒,解決不了問題。

  身邊的“乾兒子”們不干了,紛紛吵吵嚷嚷的罵起來。

  “這房俊是要找死麼?居然不來迎接大帥!”

  “此子可惡!大帥乃是堂堂國公,他一個小小的侯爵居然還擺起譜來了?定然要他好看!”

  “大帥,此子存心讓您難堪,其心可誅!不若孩兒今夜率領一營死士,趁夜將其襲殺!”

  張亮久經戰陣,在軍中甚是厚待麾下將士,收下養子五百人,在軍中之時盡皆稱其為大帥,私下則尊稱義父。這些養子各個都是軍中精銳驍勇之士,此時見到自家義父被房俊羞辱,各個義憤填膺,叫囂不已。

  此次南下江南,為防不測,張亮帶了足足兩百人前來……

  張亮想了想,說道:“休要胡說!吾等若是鬧起來,怕是才正好中了那房俊的奸計!此子看似妄為,實則陰險狡詐,需要小心提防才是。”

  他也壓不下心中這口氣,可是不壓下去又能如何?

  他初來乍到,整個華亭鎮盡是房俊的心腹,房俊又是他的上官,無論名義上還是實力上自己都處於下風,貿然惹出事端,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養子們不忿,卻也不敢反駁張亮的話語,

一時間盡皆臉上憤然。這幫傢伙仗著張亮的權勢多年來橫行無忌,此時被房俊如此羞辱,豈能善罷甘休?

  張亮又在碼頭等了一陣,見依舊無人前來迎接,心底怒氣漸漸壓制不住,鐵青著臉,一揮手道:“既然房俊不來,那本帥就親自去見他!”

  眾養子大驚,齊齊勸阻道:“大帥豈能如此自降身份?”

  張亮怒道:“難道就在這裡被勞工圍觀不成?”

  他們這一行船大帆高,停靠在碼頭上甚是惹眼,此時已有不少碼頭上勞作的勞工和商賈紛紛看來,似乎極為好奇,竊竊私語。張亮可不想自己成為被人指點嘲笑的對象……

  養子們都閉上嘴,跟著張亮下船。

  站在船上看眼前的華亭鎮,只是覺得到處都在施工,到處都是勞工,一派繁華景象。等到下了船站在碼頭上,徹底融入其中的時候,才能感受那種熙熙攘攘的人潮和蓬勃向上的活力。

  這就是傳說中鳥不拉屎的黃歇浦?

  張亮出生與滎陽,後投奔瓦崗,後於李績駐守黎陽,投降李唐之後先後擔任鄭州刺史、守衛相州,又歷任幽州、夏州、鄜州刺史,相州大都督府長史,工部尚書……

  卻從未到過江南,更為執掌過水軍。

  看著眼前繁忙的在建市舶司倉儲,張亮微微皺眉,詢問身邊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此地便是黃歇浦?”

  那老者便是張亮此行特意招攬的一位吳興人士,熟悉江南風俗,亦是出身於江南士族。

  老者也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震撼,點點頭,說道:“子吳淞江以東,皆為黃歇浦之地域。相傳戰國時候此處乃是戰國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黃歇的封地,黃歇在此圍田造壩,故名。吳淞口東岸這裡,自南朝只是便建有華亭鎮駐兵,守衛蘇州東側,拱衛長江水道。再往東去尚有一條河流,名喚春申江。不過此地每年遭受颱風侵襲,土地皆是長江攜帶的泥沙淤積而成,被海水浸泡,多是鹽鹼之地,貧瘠至極,百里之內皆無人煙。卻不知何時居然聚集瞭如此之多的工匠,建造瞭如此浩大的碼頭……”

  他少年的時候離家,在關中闖蕩,一事無成。

  此刻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卻有些滄海桑田的震撼……

  張亮默默點頭。

  在朝中之時,偶爾聽聞那房俊在華亭鎮下得好大一盤棋,又是興建碼頭、軍港,又是籌備市舶司,甚至還成立了一座是水師學堂用來培養水戰人才,一直都不以為然。

  現在親眼所見,方知房俊卻是乾出了一番好大的事業!

  這小子經濟斂財之道,的確天下無出其右……

  張亮收斂了輕視之心,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勞工說道:“去將此人帶來,命其給吾等帶路,前往華亭鎮官衙。”

  “諾!”

  當即便有兩個早已躍躍欲試的養子衝了過去,先是一腳將那那名扛了一麻包水泥的勞工踹倒,然後拎著其衣領子就給提留起來,大聲問道:“可識得華亭鎮官衙?”

  那勞工一臉懵逼,這兩人怎麼回事,自己這便扛麻包呢,怎麼上來就踹人呢?

  他大呼道:“爾等何人?無緣無故毆打於我,還有王法麼?”

  那兩個養子呵呵怪笑,一人囂張道:“王法?我們大帥就是王法!”另一人早已揚起手,“啪啪”就是幾巴掌。都是軍中的驍勇之士,力道很大,只是幾下就打得那勞工鼻血噴濺,口角破裂,大聲慘呼。

  這一下可炸了馬蜂窩,碼頭上熙熙攘攘全都是勞工,本來都在忙碌的干活,畢竟諸如扛麻包這樣的工作可是計件支付報酬的,誰也沒心思說話。但是房俊的生產隊計劃便是按照地域、血緣等等親密關係一一劃分的,現在扛麻包的這個生產隊便是青州一帶的一個山坳裡走出來的,彼此之間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關係,非常抱團,此時見到自家莫名其妙的挨打,如何能在一側旁觀?

  “呼啦”

  整個生產隊幾十號人都扔了麻包,呼呼啦啦跑過來,紛紛指責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能隨便打人呢?”

  那兩個養子嚇了一跳,心說這地兒的人心還挺齊,不過張亮就站在他們身後,自然是有持無恐,非但不怕,反而大罵道:“怎地,翻了天了不成?大爺手癢,就是喜歡打人,不服?不服也給老子忍著,誰敢再叫喚,照打不誤!”

  勞工們都被震住了,這人怎麼這麼橫?

  再者有人發現張亮等人是從剛剛靠上碼頭的那幾艘大船上下來的,顯然非是一般人物,自然心裡發虛。不過自家人還在人家手裡呢,也不能放任不管……

  勞工不敢說狠話,卻也不走,僵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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