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08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47
第789章  前朝貴冑

 魁梧青年咧咧嘴,翹起了二郎腿,滿不在乎的說道:“問題是那房俊根本不可能有我們私通海盜的證據,只要查無實據,他房俊哪來的膽子敢冒著引發江南士族動盪的風險,對我們顧家下手?二叔,您是不是現在年紀大了,膽子怎地越來越小?大不了最近盡量避免與'三大幫'的聯絡便是。”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漸漸陰狠下來,咬牙道:“更何況,只要我們顧家不放棄心中的大計,那房俊就遲早是一隻橫在我們面前的攔路虎,終究要將他除掉!或早或晚,有什麼干係?”

  這句話,殺氣四溢!

  顧璁雖然認同他的話語,卻依舊叮囑道:“話雖如此,可在我們還未準備萬全的時候,還是要盡量避免與房俊直接衝突,能避則避,萬事小心!”

  魁梧青年微微一哂,真起身看著顧璁不屑說道:“二叔你和我爹一樣,顧忌這個擔心那個,我們想做的事那就是滔天之罪,是將腦袋別在腰帶上!成了,顧氏滿門萬世榮寵,一舉壓制所有的士族成為江南甚至天下第一家族!若是敗了,大不了闔家赴死,從容就義!他李家的江山是從楊家手裡搶來的,憑什麼我們就不能幫著楊家再搶回去?世事本就是千變萬化,哪裡有什麼完全的時候?當斷則斷,不過一死而已!二叔,您等著,終有一天,我顧燭要親手將那房俊的腦袋割下來,以報牛渚磯殺我顧家死士戰兵的仇怨!”

  言罷,再也不理顧璁,揚長而去。

  顧璁氣得滿臉通紅,拍著桌子河道:“老三,豈敢對長輩如此無禮?就不怕某告訴你爹,讓他狠狠的給你一頓家法?”

  顧燭高大的身影為作停留,只是背對著顧璁擺了擺手:“您隨意!”

  消失在門口。

  顧璁氣得差點暈厥過去!

  這個老三,當真是太過桀驁!現在就不將他這個二叔放在眼裡,若是有朝一日壓制不住他,誰知道這小子會不會闖下什麼大禍?

  不過此子是顧家下一代當中的佼佼者,無論學識武功,都是上上之選,即便是顧燭的兄長顧煜在這兩方面亦多有不如。但顧煜身為長子嫡孫,辦事老臉沉穩,這卻是衝動桀驁的顧燭遠遠不如之處。

  顧璁嘆了口氣,看來要給大兄去信,讓其狠狠訓誡顧燭才好,否則等他鬧出事端,恐怕就悔之晚矣。

  顧璁起身,走出廳堂,沿著平坦的石板路轉到後院,進了一間奢華的精舍。

  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正跪坐在地席上,面前擺放著一個縱橫皆是十九路的棋盤,上面棋子密布,眼花繚亂。男子一手持著茶杯,緩緩的呷著茶水,一手捏著棋子,思索著要往何處落子。

  此人年歲顯然不小,眼尾已有細密的魚尾紋,但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鼻若懸膽唇紅齒白,端的生的一副好相貌。一身錦衣玉飾,華貴雍容,即便那麼默默的坐著,一股天生的貴氣便撲面而來,令人心折……

  顧璁脫去鞋子走進精舍,微微鞠躬,恭聲道:“見過公子。”

  那男子從沉思中醒轉,

俊朗的面容泛起一絲苦笑,隨意的將棋子丟在棋盤上,擺手道:“二兄何必如此拘禮?某寄居於你家,託你兄弟庇佑,錦衣玉食已是心虛,豈敢再受二兄大禮?”

  他語氣低落,但神情之間一派雍容,盡顯良好的修養。

  顧璁正色道:“君臣有別,豈能亂了禮法?於公,您是文帝骨血、先帝一脈,於私,您是顧家的女婿,如今一時落魄,縱然外間多是忘恩負義犯上作亂的小人,我顧家卻是忠心耿耿矢志不改,公子切莫再說這等話語,折煞與某了。”

  公子神情寂寥,雙眼微微瞇起,眼尾的魚尾紋顯得愈發濃密了一些,似乎也想起了以往前呼後擁、無比尊貴的日子。微微一嘆,說道:“前塵往事,皆如過眼雲煙,死者不能複生,覆水不可收回。大隋已然亡了二十載,某也已將至不惑之年,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顧璁眼角一縮……

  語氣有些激動道:“公子怎能說出這般沒出息的話語?文皇帝若是在天有靈,知曉唯一在世的骨血居然如此頹廢喪氣,會是何等的憤怒失望?眼前雖然是大唐的天下,但是大隋遺臣身居高位者不在少數,各個都是心懷故國、感念文皇帝的恩德,只是都以為楊家血脈已斷,是以才不得不以身侍賊!只要時機合適,公子登高一呼,那些前朝遺臣必定望風景從,至不濟亦可劃江而治,恢復大隋國祚!公子要時刻心懷壯志,以後切不可再說此等喪氣之語。”

  公子苦笑兩聲,低頭看著面前的棋盤,鬱郁說道:“人間之事,皆有定數,氣數已盡,豈能逆天?所有的人不過都是上蒼的棋子,命運 操於上蒼之手,苦苦掙扎,又有何用?”

  說道後來,語氣漸漸低沉,終不可聞。

  顧璁默然。

  公子所言,他又如何聽不懂其中的抱怨?

  雖則顧家保住了他的性命,給了他錦衣玉食,卻也只是將他囚禁起來,將他當作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即便有朝一日當真恢復了大隋國祚,他楊顥也不過是顧家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覺悟。

  既能一錘定音大獲全勝,亦能兌子放棄。

  一切,都不過是在下棋者的一念之間,自己卻絲毫沒有為自己做主的能力……

  顧璁心中冷哼,抱拳道:“公子只需好生保養,多多為楊氏延續血脈,外間一些事務,皆有我兄弟操持,公子大可放心。某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公子和藹笑道:“二兄儘管去忙,剛剛某之言語無需在意,只是今日心情不佳,發發牢騷而已,一切皆拜託二位兄長了。”

  顧璁施禮道:“此乃某之本分,某告退。”

  “嗯,慢走。”

  公子溫言含笑,看著顧璁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長廊,心中卻泛起一陣冰寒。

  延續楊氏血脈?

  困局於顧家二十載,各色美人倒是從不短缺,最近顧璁甚至將自己的女兒都送進了了自己的房中。可是二十載耕耘,卻無一男半女誕生,出身於天潢貴冑之家見慣後宮爭寵手段的楊顥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顧家不可能讓他有後的……

  一個隔了一輩的楊氏後人,對世間的前隋遺臣毫無半點號召力,自然全無用處。只要掌握住自己,顧家就可以將這份籌碼利益最大化。

  即便有朝一日恢復了前隋國祚,自己也定然命不久矣。顧家隨時隨地都能將自己殺害,然後篡位奪權,登基為帝,劃江而治!

  身後環佩叮噹,淡淡的香風傳來。

  耳中響起一個柔膩的女聲:“近日看郎君神情懨懨,想必是悶得煩了,好不容易父親來了,郎君為何不與父親多聊幾句?”

  楊顥臉上的陰冷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春風拂柳一般的溫柔情誼,輕輕伸出手探向身後,便摟住了一截兒柔軟纖細的腰肢,微微一代,一個溫軟甜香的嬌軀便攬入懷中。

  “哎呀……”

  耳畔響起一聲嬌呼,楊顥低下頭去,俯視著懷中這張如花似玉青春貌美的容顏。

  女子只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明媚的陽光從窗子透射進來,照著她額頭鼻尖淡淡的茸毛,雪白的臉頰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純潔而秀麗。

  女子如玉如瓷的肌膚染上一層嬌豔的胭脂,嬌嗔道:“郎君鬆手,大白天呢……”

  楊顥微微一笑,一股火熱的暴虐自心中升起。

  粗暴的撕開女子身上單薄的衣物,他要將顧家賦予他的囚禁、利用和算計,都報復在身下顧家嫡女嬌嫩的身軀上……

  但是等到他迫不及待的俯下身子,看著女子秀眸中毫不掩飾的迷戀與愛慕,楊顥心中猛然一震,依舊快要喪失的神智重回清明。

  自己可是文皇帝的孫子,楊氏的後代!

  豈可以為自己的無能被困於此無力反抗有不敢自戕,便將一腔怨念報復在這個水一樣柔軟純潔的女孩身上?她雖然是被父親強送進自己房裡,現在卻是死心塌地的愛慕著自己,堂堂楊氏男兒,怎能讓自己的女人承擔那份社稷之重、怨恨之毒?

  楊顥的動作瞬間溫柔起來。

  窗外陽光明媚,樹影婆娑,至少在眼前的這一刻,歲月似乎靜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49
第790章  新式海船

 水師大勝而還,華亭鎮的軍民齊齊奔赴碼頭高呼。

  孔穎達走下棧橋,望著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隻,神情糾結,良久才問房俊道:“那些海盜……當真要全部殺死?這個……似乎有傷天和啊,畢竟也都是漢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出海為寇,那啥……”

  老頭有些赧然,更有些焦躁,要知道昨天的時候他還憤怒的表示一定要將這些喪盡天良的禽獸統統殺掉,一轉眼心中又不忍起來。

  房俊暗笑,就算不是漢人,你老也狠不下心大開殺戒吧?

  所以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這些人讀了太多孔夫子的書,所謂的仁義廉恥已經深深浸透骨髓,在面對赤裸裸的殺戮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心軟,但是玩弄起陰謀詭計害得對手家破人亡卻眼皮都不眨一下……

  房俊故意做出為難的表情:“哎呀,這個不太好好吧?昨天晚輩可是在將士們面前下達了命令,說是這些人喪盡天良、禽獸不如,就連堂堂大儒孔穎達老夫子都怒火填膺,要將其統統斬殺,祭奠那些被他們慘殺的亡靈。現在您又說不殺了,這不是讓晚輩出爾反爾麼?晚輩在部屬面前失信倒也可以,可是您堂堂大儒出爾反爾,這可是有損您的名聲啊……”

  孔穎達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他怎麼能聽不出來房俊本就沒有將那些海盜斬盡殺絕的心思?如此說話,分明是調戲老夫,就想要看老夫出醜。

  小王八蛋,良心徹底快掉了!

  老夫子怒哼一聲,轉身負手疾行,不搭理房俊了。

  房俊呵呵一笑,叮囑身後的蘇定方:“將那些俘虜詳細的統計一遍,然後稍作休整,即刻送往南山礦場。這幫海盜窮凶極惡,各個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死有餘辜。不過一刀砍了實在太便宜他們,就讓他們去礦場挖礦吧,什麼時候累死,什麼時候再讓他們重見天日,也算是為大唐的繁華錦繡添磚加瓦。”

  蘇定方撇撇嘴,應道:“諾!末將這就去辦。”

  心中卻是腹誹不已,是為了你們房家的繁榮昌盛添磚加瓦吧?那鐵廠可是你們房家的,與大唐可沒什麼關係……

  不歸腹誹歸腹誹,蘇定方也認為這麼法子不錯,這些海盜各個血債累累,就這麼殺了確實便宜他們,就讓他們在漆黑的礦坑了為自己的罪孽贖罪吧。

  不過這算不算以權謀私呢?

  應該算吧……

  不過管他呢,這是御史言官的事情,與我何干?如此處置被俘的海盜倒是頗合他的心意,物盡其用,將他們統統榨乾,何樂而不為呢?

  或許以後水師的俘虜都可以按照此法來處置,即不用擔心殺戮太重被御史彈劾,又不用擔心白養著吃乾飯,更不用擔心放了之後再次作惡……

  房俊回到鎮公署,就見到迎面一位官員急匆匆趕來,一見面,便施禮道:“下官梁仁方,見過大總管。”

  這位當初的工部水部司主事,那張愁苦如老農的臉膛愈發黝黑,只是精神頭卻不錯。

  房俊見到他,

心情頓時大好:“免禮,事情辦得如何?”

  梁仁方恭恭敬敬的回道:“大總管關於建議從萊州船廠抽調工匠支援江南船廠的行文到了工部,張尚書便下令執行。下官當即便召集手藝好、資歷深的工匠兩百一十七人,駕著這兩年建造的新式海船前來投奔大總管。”

  房俊大喜:“有多少船?”

  梁仁方有些慚愧,拱手說道: “有負大總管重托,只建造了四艘……不過初期建造的時候,因為大總管的圖紙並不詳盡,是以下官走了很多彎路,而且……還有很多謬誤……不過到了今年一切都捋順,工匠們的熟練度越來越高,造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今年開春到現在,便造了兩艘。”

  房俊有些汗顏……

  自己雖然對蓋倫帆船有些了解,但到底不是專業的,按著自己的理解和記憶畫出的圖紙,自然難免有錯誤疏漏之處,難為這些工匠拿著一個兩把刀畫出的圖紙,硬是 克一個個難關,造出了四艘,殊為不易。

  尤其是去年全年也不過是造出兩艘,今年幾個月就頂得上年全年的數量,顯然是大有進步。

  房俊在江面上張望了一下,問道:“船呢?可在船廠裡?”

  梁仁方點頭道:“下官謹守大總管的囑託,新式海船的一些數據和工藝、工序全都嚴格保密,因此就連新式的船帆亦未張掛,昨日晚間抵達之後,便將船隻悉數放在船塢裡,不許閒人旁觀。”

  古板的人,做起事情來就是讓人放心!

  房俊誇讚兩句,將蘇定方、劉仁軌、裴行儉、劉仁願、席君買等等將領全都叫上,興沖衝直奔與港口不遠處的船廠。

  幾位將領不知自己主帥又搞什麼么蛾子,不過聽了是新式海船,都來了興趣。這次出海雖然大獲全勝,但是那種老式海船的速度還是讓大家深感無力。若非有熱氣球在天上早早發現海盜的藏身之處然後兩頭包夾圍追堵截,說不定海盜早就跑了。

  船廠四周已經被兵卒團團警戒,這在以後將作為常態,防止有人窺視船廠得到機密的情報。

  幾個人登上船廠與港口之間的一道低矮的山梁,放眼望去,整個船廠佔據了兩山之間的龐大平緩地帶。原本的那個廢棄的船塢也已重新修葺建築,四條身形修長的新式海船靜靜的停駐在岸邊的圍堰旁。

  房俊只看了一眼,就壓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這就是他要的蓋倫船!

  船首有突出的撞角,看起來象鴨嘴。有艏樓,但明顯比艉樓低。艉樓高聳,有四根桅杆,其中前桅在艏樓處,主桅在船中部,這兩桅都很高,裝備方橫帆。艉樓上有兩根桅杆,很矮,將會裝備三角縱帆。

  流暢的線條,威武霸氣!

  這才是風帆時代縱橫海洋的霸主!

  不過現在船塢中的蓋倫船,與歷史上的蓋輪船還有一點不同……

  蓋倫船興起的時候還沒有戰列線這個概念,船隻推崇單打獨鬥,群毆時也採取混戰。那時火砲的思想是要能夠覆蓋船的周圍沒有死角,船身設計的弧線大,以使得船側炮可以用一個扇形向周圍發射。

  不過這在房俊看來有些落伍。

  他在設計圖紙中將蓋倫船的砲位全部集中在船舷的兩側,這樣當船隻橫過來的時候就形成戰列線,能夠同時集中一側的所有火力給敵人以致命的打擊。因為房俊就算造出來火砲,因為材料、炸藥等等原因,火砲的威力也不會太大,不會有太強的後坐力,即便是齊射也不會對船身的建造結構造成損害。

  當然,包括梁仁方在內,誰也不知道房俊預留出來的砲位是做什麼用的……

  房俊指著船塢中的蓋倫船,問梁仁方:“可曾側試過船速?”

  一提起這個,梁仁方頓時興奮了,黝黑的老臉似乎都能放出光來,手舞足蹈道:“當然,這船太快了!當初我們測試的時候是在晚上,從萊州港出發,直奔卑沙城,酉時出發,見到卑沙城的燈塔之後返航,上午辰時返回港口,往返只用時七個時辰多一點,簡直就是乘風破浪!”

  萊州到大連是多遠呢?

  房俊掐著手指頭算了算,直線距離大概是不到兩百公里,換算成海裡,九十海裡不足。七八個時辰八十幾海裡,那船速就是十節左右,這速度在風帆時代可是相當快了!

  但是若將這個數字換算成唐代的長度單位,房俊就有些發懵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49
第791章  這是黑科技

《漢書·律曆志》談到長度時說:“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一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

  此處講的五個長度單位,是分、寸、尺、丈、引,就是沒有里……

  當然,沒有講裡的長度,不是沒有里的長度,而是由於種種原因缺少記載造成的。

  《漢書·食貨誌上》說:“理民之道,地著為本。故必建步立畝,正其經界。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升,井方一里,是為九夫。”

  從這一記載可知,井方一里,為九夫耕種的九百畝耕地,每一邊的邊長為一里三百步。一步六尺,則一里三百步為l800尺。

  唐以後歷代為工部用的營造尺,也稱部尺,俗名叫魯班尺,也叫大尺。這種尺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一步為五尺。一尺的長度為秦尺的1.25尺。《續文獻通考》卷中《度量衡》所載:“商尺者,即今木匠所用曲尺。蓋自魯般傳至於唐,唐人謂之大尺。由唐至今用之,名曰今尺,又名營造尺。古所謂車工尺。”

  由於營造尺是歷代工部用的尺度,公信力強,應用廣泛。隨著社會發展,以營造尺計算裡的長度是一種合理的選擇。

  等到重定度量衡時明確規定裡制為:“五尺為一步,二步為一丈,十丈為一引,十八引為一里。”那都已經是清朝光緒年間的事兒了……

  沒有統一的、規範的、科學合理的度量衡,是製約工業發展以及自然科學的一大弊端。房俊曾向在工部弄出一個“天下標準”,不過隨著他從工部離開而致使這個想法夭折。

  不過這個想法看來必須提上日程了,不然單單一個“裡”的長度,就把房俊弄得暈頭轉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

  蘇定方咋舌道:“怎麼能跑這麼快?”

  梁仁方顯然聽過蘇定方的名頭,對這位橫掃漠北的將領甚是欽佩,因此恭敬說道:“蘇都督有所不知,這船最大的優點還不在於它的快,而是他的帆!這種一整套的帆具是由大總管設計,簡直巧奪天工,裝上這種帆,無論順風逆風皆可航行!”

  房俊笑而不語,這跟什麼帆其實沒多大關係,只是一個簡單的空氣動力學原理而已,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流體速度增加,壓力就會減低”的原理,當初跟梁仁方解釋了半天都說不明白,最後徹底對“科普”死心的房俊乾脆直接下令—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只要照做就是了!

  簡單粗暴,但是很好用。

  一旁的劉仁願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道:“你可別扯了,迎風撒尿都能濕了褲腳,船隻迎著風豈不是被吹著倒退回去?”

  在他的認知裡,船隻在大海上航行主要靠的是帆,風吹著船帆帶來動力,推著船隻前進。可若是迎著風,那作用力就是反著的,怎麼可能往前走呢?

  梁仁方對蘇定方客氣,那是因為蘇定方乃是擊破突厥牙帳的將領,雖然勳爵不顯職務不高,但功勞成就擺在那裡,

面對劉仁願就不那麼客氣了。

  這個五大三粗的傢伙是誰呀?沒見過……

  因此梁仁方毫不客氣的說道:“世間萬物,皆有至理,所以要格物而致知。砂礫可以變成晶瑩剔透的玻璃,礦石可以變成鋒銳堅韌的兵器,水可成冰,雲可化雨,為何船隻就不能逆風航行?”

  “這個……”劉仁願被噎得直翻白眼,卻想不出反駁之詞。

  房俊指著船塢中的帆船說道:“何用爭執?船就在那裡,咱們拉出去溜一溜,不就真相大白?不過既然劉校尉不信,梁主事卻是信誓旦旦,二人各不信服,不如打個賭如何?”

  這可是黑科技啊,今天定然要黑劉仁願一回。

  蘇定方當即點頭:“這個可以。”

  看熱鬧的自然不怕事兒大……

  裴行儉呵呵一笑:“賭錢傷感情,也俗了一些,不若就賭一隻烤全羊,誰輸了今晚誰就負責架火燒烤,其餘人坐享其成飲酒歡聚,如何?”

  劉仁軌面無表情:“某贊同。”

  劉仁願瞪眼不悅道:“怎地你們就料定某會輸?某還就不信了,如果帆船能迎風前進,還不如說大江倒流、日出西方,賭就賭!”

  房俊笑呵呵問梁仁方:“梁主事意下如何?”

  廢話,明擺著贏定了的事情,梁仁方其會拒絕?

  所以梁仁方繃著一張比房俊還黑上三分的老臉,伸出連根長滿老繭短粗的手指頭:“要烤兩隻才行。”

  劉仁願氣得哇哇大叫:“老頭,莫要囂張,若是當真能迎風航行,那我們皇家水師擁有此等神器,就將無敵於大海之上,便是給你烤一輩子羊又能如何?休要在此賣弄唇舌,速速登船升帆,輸贏立判!”

  聽了這話,梁仁方才一改對劉仁願的不屑之色,伸出大拇指讚道:“不愧是軍中好漢,為了軍中能有犀利之神器,在戰場上無往而不勝,任何懲罰都心甘情願的承受,當得起大唐軍人這個稱呼!今晚無論勝負,請與某同飲三杯!”

  先前梁仁方怪劉仁願質疑他的話語,是以覺得劉仁願粗俗無禮,此刻見到對方確實心向著水師,看法立刻大為感觀。

  劉仁願大笑道:“即使如此,咱倆就不醉無歸!哈哈哈,論起喝酒,某怕過誰?”不過一斜眼就看到旁邊房俊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蘇定方、劉仁軌、裴行儉、席君買的一臉嫌棄,頓時干咳一聲,臉紅道:“那個啥,大總管自然是不算數的,人家是侯爵啊,又是主帥,咱跟他喝酒,於理不合對不對?”

  幾位戰友都對劉仁願做出從房俊哪裡學來不久的一個手勢——齊刷刷的豎起中指,對劉仁願的無恥表示鄙視。

  劉仁願鬧了個大紅臉,惱羞成怒道:“你們那麼奇怪的眼神看著某做什麼?沒錯,論酒量某遠遠不如大總管,可是那根你們有什麼關係?不服?不服來戰,將你們一個個統統放翻!”

  嘴裡說的囂張,心中卻暗暗後悔自己說錯了話。

  自詡酒量驚人的他前不久才被房俊放翻在地,喝得他天昏地暗五迷三道,自此再也不敢在房俊面前吹噓自己的酒量如何厲害云云……

  這位黑小子大總管那是真能喝啊!

  想想房俊的酒量,劉仁願都心裡發顫……

  沒人搭理他,都加快腳步奔下山梁,徑自走進船塢。

  四條帆船皆是相同型號,長在四十米左右,寬大概有十三四米,龍骨的長度是船寬的三倍。

  幾人登上甲板,到處打量觀看。

  船上的水手都是造船的工匠,見到梁仁方領著一群軍官上船,都出來參見。

  這時,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從船艙裡溜溜達達走了出來,一看到房俊,當即“哎呦”一聲,微微鞠躬施禮,笑道:“房侍郎……瞧瞧我這老糊塗,現在得叫大總管了,老朽參見大總管,多日不見,大總管風采更勝往昔,龍行虎步,神采奕奕啊!”

  居然是當初工部水部司的主事鄭坤常……

  這老頭怎麼出現在這裡?

  房俊趕緊上前兩步,攙扶起鄭坤常說道:“您老怎麼也跑來了?您這不是害我麼?就您這一把老骨頭,若是哪天在這華亭鎮交待了,您兒孫來找我要賠錢,本侯豈不是要破產……”

  鄭坤常哈哈大笑道:“大總管乃是大唐赫赫有名的財神爺,小老兒這把老骨頭值得幾個銅錢?咱這也算是給兒孫最後儘一把力,訛您幾個錢給兒孫享福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50
第792章  直掛雲帆濟滄海

 蘇定方等人皆是一臉黑線,這兩人老的不著調小的瞎胡鬧,哪裡有這麼嘮嗑的?

  房俊卻是倍感親切,這可是自己的老部下,現在冷不丁見著,心裡很是寬慰。

  梁仁方插言道:“大總管,要不咱們先升帆啟航,您二位稍後在舵樓裡慢慢詳談?”

  房俊隨意的擺擺手說道:“你且升帆便是,本侯跟這老傢伙有什麼可聊的?有代溝呢!”話是這麼說,卻攙扶著鄭坤常,一同來到舵樓裡,低聲交談起來。

  甲板上的梁仁方指揮工匠們將艙底的船帆拿出來,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將帆具各自安裝妥當。

  梁仁方試了試風向,東南風。

  由此沿著吳淞江北上是順風,等到出了吳淞口,沿江折而向東南順江出海,就正好是頂風。

  梁仁方大喝一聲:“升帆,啟航!”

  巨大的帆具被工匠們用繩索升上桅杆,數面風帆一邊升起便一邊被風力鼓滿,龐大的船身緩緩在水面上滑動。船首的小帆和船尾的三角帆連續升起,風帆受到風力的吹動,船隻的速度越來越快。

  瞭望台在船尾,這是一種環繞整個船尾的敞空平台,也是船長的住處。蘇定方等人隨著房俊來到瞭望台,此時帆船被風力吹動已然漸漸加速,鼓鼓的風帆產生強大的推力,帆船向著吳淞口快速駛去。

  船首破開江水,乘風破浪,耳畔傳來風聲,快如奔馬!

  蘇定方振奮道:“真的好快!有此速度,大海之上便盡是吾等水師之天下,我們想戰則戰,不戰則避,敵人卻是想打追不上,想跑跑不掉,從此之後,當可縱橫大洋,立於不敗之地!”

  劉仁軌趴在瞭望台的邊緣,看著下面兩層甲板,說道:“看到那個空空的位置沒有?某聽大總管說過,以後將會在那里安裝一種可斃敵與百丈之外的新式火器,那時候才當真是所向無敵,海洋之大,吾等盡可縱橫矣!”

  劉仁願奇道:“這是何等火器,可以斃敵於百丈之外?朝廷允許我們將其放在戰艦之上麼?要知道此次南下,陛下便對大總管所提起將'震天雷'用於海戰之事頗多顧慮,至今亦沒有旨意頒下到底允還是不允。若是當真有斃敵於百丈之外的火器,那可是比'震天雷'的威力還要大得多,陛下會答應麼?”

  朝廷對於火氣控制之嚴格,幾乎達到前所未有之境地。

  自長孫衝事發生死不知無影無踪之後,陛下便對神機營嚴加約束,甚至將任城王李道宗調入京中掌管神機營,宿衛宮禁,嚴加防範。

  雖然火藥的配製是由另一個部門負責,秘方除去房俊之外根本無一個外人知曉,可長孫衝當時畢竟負責帝國唯一的火器部隊神機營,誰敢保證長孫衝沒有得到火藥的配方?

  萬一長孫衝能夠配製火藥,加之其對宮禁之內的熟悉,後果不堪設想!

  滿朝文武,也只有“孤臣”任城王李道宗可以讓李二陛下完全信任……

  劉仁軌尚未答話,

蘇定方已經笑道:“這是大總管的職責,與你何干?現在好生回憶一下你們雕陰的烤羊秘法,晚上給大家好好的露一手吧。”

  劉仁願愕然之間,才感覺到整艘船已經漸漸側偏……

  風力鼓盪風帆,產生巨大的推力,帆船在到達吳淞口之後右轉,龐大的船身在江面上劃出一道巨大的圓弧,為了對抗強大的離心力,充當水手的工匠駕駛著戰船使得船身上部急劇向內側傾瀉,船尾後方留下一道潔白的弧形水痕。

  在快速拐彎在之後,船身才緩緩歸正,此時依然進入長江水道,航向折向東南,正好是頂風。

  劉仁願微微緊張起來,眼睛一會兒看著鼓得飽滿的風帆,一會兒看著劈波斬浪的船頭。

  頂風襲來,船速明顯的慢下來……

  劉仁願哼哼兩聲,不悅道:“不是吹噓水面可以迎風航行麼?娘咧!就知道那老黑子信口雌黃,晚上非得讓他老黑子烤上十只八隻羊不可……”

  在他心裡,完全沒有賭贏的喜悅和慶幸,只有失望和唏噓……

  若是當真有那種可以逆風航行的戰船,就完全可以擺脫海船航行對於季風的依賴。自古以來,船舶在海上航行,都是依靠季風才能達到遠航的目的。

  在沒有機械動力的古代,帆船遠航主要依靠季風和洋流的變化,其中季風是決定性的因素。“船舶去以十一月、十二月,就北風;來以五月、六月,就南風。”無論去往南洋或者從江南出海前往高句麗、倭國,都要依靠季風提供動力。若是錯過風季,那就只能再等一年……

  可若是有了能迎風航行的海船,一年四季皆可南來北往,對於商船來說等於一年可以往返高句麗和倭國數次,這其中所帶來的利潤幾乎就是十幾倍甚至是幾十倍的增加!

  而對於水師戰船來說,意味著隨時隨地都可以出海剿滅海盜!

  劉仁願心中無比失望,嘖嘖嘴,埋怨道:“說的跟真的似的,差點將某給騙了……”

  話音未落,船身猛然一震!

  緊接著,劉仁願就感到身下的戰船如同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的戰馬一般四蹄狂奔,陡然間就將速度提升至極限!

  劉仁願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身下的戰船在寬闊的江面上以一種詭異的軌跡畫著“之”字向前航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勢如奔馬!

  劉仁願才意識的說道:“娘咧……咳咳咳!”

  卻是被一口江風灌入口中,差點嗆到背過氣去!

  蘇定方也傻了眼,真的能逆風航行啊……

  劉仁軌一臉振奮,裴行儉卻是已經和席君買大呼道:“迎風!迎風!果然能夠迎風航行!哈哈哈,大總管是天才呀,真的能迎風航行!”

  蘇定方狠狠一拳砸在圍欄上,長長的籲出口氣,江風迎面吹來,滿面清爽,衣衫烈烈,意氣飛揚!

  有此利器,何愁不能縱橫七海?

  劉仁願已經一頭鑽進瞭望台下的艙室,一把扯住正跟房俊說話的梁仁方,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大呼小叫道:“真的能迎風航行啊!啊哈哈!沒說的,某徹底服了,心服口服!今晚當親自烹烤全羊,愿賭服輸,哈哈!”

  其實嚴格說來,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迎風航行。

  根據空氣動力學原理,流體速度增加,壓力就會減低。空氣要繞過向外彎曲的帆面,必須加快速度,於是壓力減小,產生吸力,把船帆扯向一邊。船帆背風一面因壓力降低而產生的吸力相當大,可比迎風一面把帆推動的力量大一倍。

  風在帆兩側產生的吸力和推力,使船側向行駛;但船底自有裝置阻止船身側向行駛,於是,風力分解為兩個分力,一個分力推動帆船向前行駛,另一個分力則使船向背風一面傾側,不過這樣的力度顯然不至於使得龐大的船身傾覆……

  準確的說,應該是側風航行。

  不過這完全不是問題!

  只要能在迎風的時候保持航速甚至稍有加快,管他是迎風還是逆風?

  梁仁方笑道:“劉校尉可莫要折煞在下,無論是此船的構造,亦或是那些三角帆的設計,都是出自大總管之手,你若是想要烹烤全羊,應當獻給大總管才是!”

  劉仁願大笑道:“沒問題!今晚某豁出去了,就當一回廚子,讓各位都常常雕陰烤羊的味道!大總管,您可真是神了!這船的速度簡直太快了,先前梁主事說從萊州出發至遼東一個來回只是七八個時辰,某還以為他是吹牛,現在看來是確有其事,真是讓某漲了見識了!”

  房俊笑道:“這就激動了?這種船確實很快,但是本侯更看重它的靈活性和操作性,非常適合作為戰船。若是單論速度,比它快的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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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3章  乘風破浪會有時

 “還有更快的?”劉仁願幾乎不敢相信。

  梁仁方點頭道:“剛剛侯爺就跟在下說起一種全新的船型,這種船是採用一種傾瀉式的船身,船頭船尾也都多做改變,操控性差了一些,但是航行速度有增無減。”

  劉仁願算是對房俊徹底折服。

  人家房俊說的不錯,論領兵打仗排兵布陣,他是最弱的,非但不及蘇定方,便是自己和劉仁軌也比他強,但是人家會搞裝備啊!這種戰船開上戰場作戰,再配備上那種百丈之外斃敵的火砲,還要什麼戰術兵法陣型?

  直接碾壓就可以了!

  打仗這種事情在房俊手裡好像變得很輕鬆寫意……

  房俊看向窗外的江岸,心裡很是有些感觸。

  蓋倫船靈活、操控性更好,船型相對狹長,航速較快,在逆風中操縱性極佳。當年西班牙帝國無敵艦隊的威風凜凜的“卡拉克”型帆艦就是因為操縱性不佳,在海戰中敗給了英國以噸位較小的“蓋倫”型風帆戰艦為主力的艦隊,標誌著西班牙海上霸權的衰落與英帝國的崛起。

  而飛剪式帆船更適合遠洋航行,這類船有比較小的干舷,較少的上層建築,不僅改善了船舶穩性,而且可以充分發揮帆的作用。船幾乎貼著水面航行,長寬比一般大於六比一,船型瘦長,前端尖銳突出,航速快而噸位不大。

  其水下形狀設計成最小阻力休,以提高航速,但保持一定的橫向阻力剖面,導致水線特別優美,甚至在首部水線面有內凹,長長而尖削的曲線剪刀型首柱呈一種適合於賽跑的態勢,在海上能劈浪前進以減小波浪阻力,就像是剪刀將海浪剪開一樣,故曰飛剪。

  兩款世界帆船史上最經典的船型被自己“剽竊”到了唐朝,來到了遠東,不知日後的西班牙無敵艦隊和英國艦隊要以什麼來縱橫大洋建立霸權?

  房俊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我不是發明家,我只是黑科技的搬運工……

  出了長江口沿著漫長的海岸線航行,蓋倫船的穩定性愈發凸顯。與五牙戰艦稍有波浪便顛簸不止隨時有可能傾覆不同,蓋倫船的船首破開波浪,狹長的船身有很大一部分在水線之下,可以最大限度的給船身帶來穩定。

  海上風大,風帆更是鼓得快要漲裂一般,充足的動能推動帆船快速前進,宛如風馳電掣!

  劉仁願和席君買跳上瞭望台迎著腥鹹的海風徜徉在蔚藍的大海上,感受著前所未有的速度帶來的快感!

  房俊則擰著濃眉,手指著海岸邊一堆一堆冒起的濃煙,問身邊的裴行儉:“那就是煮鹽?”

  裴行儉現在幾乎成了房俊的長史,所有內政事務都要經由他的手來處理,而他也似乎對於政事比軍伍更感興趣,知道這是難得的鍛煉自己的機會,不叫苦不叫累,任勞任怨。

  聞言,裴行儉點頭說道:“沒錯,吳郡自古以來就以煮鹽聞名天下,武原鎮甚至家家煮鹽為生。”他手指著海岸線後面連綿起伏無邊無際的蘆葦蕩,

說道:“這裡都是鹽鹼地和沼澤,樹木很難生長,所以這些蘆葦就是煮鹽的燃料。海水取之不竭,可隨時隨地熬煮成鹽,但是燃料卻是稀缺,蘆葦易燃但不耐久,火力也不夠硬,因此煮鹽需要大量的蘆葦。眼前的這些蘆葦蕩早已被各大家族佔據,甚至各自派出族中的死士戰兵看守,絕對不允許旁人染指,江東個世家之間時不時便因為砍伐蘆葦過界而發生爭鬥,每每都要鬧出人命。”

  房俊奇道:“此處應該是華亭鎮的地域吧?”

  裴行儉自然知道房俊想的的是什麼,苦笑道:“那也沒用,您的前任那位楊修武,已經將這些蘆葦蕩租給了各個世家,末將看過華亭鎮的賬目,契約上寫的是租三十年,您猜猜一共租了多少錢?三百貫,呵呵……”

  房俊心中泛起怒火。

  這裡是我的地界啊,若是尋常百姓割葦煮鹽討個生活也就罷了,那些世家憑什麼佔據了此地,來占我的便宜?

  “哼哼,本侯的地方,豈容那些世家撒野?”

  裴行儉嚇了一跳,他可是甚至這位大總管的脾氣,趕緊勸阻道:“大總管,非是末將怕事,江東士族大多視煮鹽為家族的重心,販鹽和海貿,一直都是江南士族的主業,相對來說他們雖然將土地視為根本,卻絕對不會放棄煮鹽和海貿的豐厚利潤。現在您即將籌建市舶司,就等於是將江東士族的海貿生意斷絕,若是再打煮鹽的主意,這些江東士族想不跟您拼命都不成了!”

  市舶司就等於斬斷了江東士族的一條腿,逼著他們要么加入市舶司乖乖的任由朝廷收稅,要么偷偷摸摸的搞走私。有煮鹽這一塊的利潤跟著,他們還能忍氣吞聲。可若是連煮鹽都給斷了,那就等於將人家兩條腿都砍掉,那是不給活路了!

  豈不是逼著江東士族鋌而走險,搞出大事情?

  別看眼下皇帝對房俊幾乎言聽計從無比依仗,但若是將江南搞得烏煙瘴氣甚至烽煙處處,那絕對不會讓房俊好過!

  房俊呵呵一笑,隨意說道:“你以為本侯會強硬的將這些蘆葦蕩收回?不不不,根本用不著,本侯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讓這些蘆葦蕩統統全無用處。”

  “呵呵……”

  裴行儉乾笑兩聲,偷偷撇撇嘴……

  沒了海貿的暴力,煮鹽就是江東士族嘴裡最後一塊肥肉,過慣了錦衣玉食珍饈美酒的奢侈生活,那些標榜著“耕讀傳家”的士族老爺和世家子弟們,能受得了只是依靠田地的那一點產出過日子?

  裴行儉很堅定的相信,誰敢動這些蘆葦蕩,那就是斷絕江東士族的煮鹽根基,江東士族就會跟誰拼命!

  就算是皇帝都不行!

  房俊笑呵呵的瞅著裴行儉:“怎麼,不信?要不要打個賭?”

  裴行儉響起剛剛輸得徹徹底底的劉仁願,臉色一僵,趕緊搖頭道:“您是大總管,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末將不賭。”

  房俊頗為失望,不悅道:“你說說哪裡有你這樣的世家子弟?不嫖不賭不打架不遛狗,簡直就丟進河東裴氏的臉面!你家祖宗若是泉下有知裴氏出了你這麼一個不肖子孫,晚上都能託夢狠狠的罵你一頓!沒出息!”

  言罷,背著手鑽進艙室裡去了。

  只留下裴行儉氣得咬牙……

  和著世家子弟就得又嫖又賭害得會打架會遛狗?

  簡直豈有此理!

  房俊回到艙室,見到鄭坤常正靠著牆壁打瞌睡,不由嘆道:“你說說你這麼大歲數,東跑西顛的圖個啥?這一把老身子骨就老老實實待在萊州老家享清福得了,嫌命長啊?”

  鄭坤常睜開眼,苦笑一聲,坐直身子說道:“還不盡的兒女債啊……”

  “哎呦?這是又故事啊,來來來,您老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本侯開心開心……”房俊笑呵呵的做到鄭坤常身邊。

  鄭坤常聞言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堂堂侯爺,豈能如此憊懶?”

  房俊不以為意,親自斟了兩杯茶,遞給鄭坤常一杯。

  對於這個老爺子,他還是很有好感的。若是當真有何為難之事,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不吝於幫一把手。

  鄭坤常自然也知道房俊既然願意聽他說說,就代表著願意幫把手,心裡感激,可是話到嘴邊,卻說道:“陛下打算任用張亮為滄海道行軍副總管,大總管可有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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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隱患

而且正是因為房俊的這一舉動,使得張亮聲望大跌,心中之憤恨不言而喻。

  房俊與張亮之間的恩怨,在關中一代可謂人盡皆知,雖然還誰不上不死不休的死仇,但若是有機會置房俊於死地,張亮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

  將自己兒子的手剁掉,這仇是沒法化解的。

  這樣的一個仇人,李二陛下居然要將其派來江南,給房俊當副手?

  這皇帝腦子大概是壞掉了……

  房俊皺眉道:“本侯未曾聽聞這等消息?”

  若是當真有此事傳出,自己不應該一點風聲都未收到,難道自己的消息來源還不如鄭坤常這個工部的小小主事?

  鄭坤常說道:“外界大概尚不知曉,但是工部衙門裡頭知曉此事的人卻不少。侍郎呂則頌在大總管您離開之後便迅速投靠張尚書,現在除了工部上下幾乎都是他們的人,水部司的幾個老伙計時常遭受打壓,每日里都是忍氣吞聲。許是囂張過分吧,那呂則頌便曾不止一次的說起張尚書將要調任滄海道行軍副總管的職務,張尚書一走,若無太大意外,這個工部尚書的官職自當呂則頌來接任。”

  房俊有些鬱悶。

  雖然這消息真假尚且不知,可若是真的……讓張亮給自己當副手?

  李二陛下您可真敢想!

  人家可是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雖說現在還沒有凌煙閣畫像封功這回事兒,可人家的地位擺在那裡!

  張亮早年以務農為業,後投靠瓦崗。其時瓦崗軍中有人密謀反叛,張亮向李密告密。李密認為張亮是忠誠之人,便任命他為驃騎將軍。與郭孝恪一樣,二人同樣隸屬於李績部下,隨李績降唐。降唐之後,正是由於房俊老爹房玄齡的推薦,張亮得以擔任秦王府車騎將軍,後來備受重用。

  貞觀年間至今,張亮歷任御史大夫、光祿卿、豳夏鄜三州都督、相州大都督長史、工部尚書,封鄖國公。

  歷史上的李二陛下第一次東征高句麗,便是以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率兵四萬,戰船五百艘,自萊州泛海趨平壤;李績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步騎六萬趨遼東,從水陸兩路合擊高句麗。

  某種意義上說,房俊現在就是佔據了原本歷史上張亮的位置。平壤道與滄海道名稱不同,但本質差不多,皆是節制水軍,由水路進攻平壤。

  這樣的一個人讓他給房俊當副手,這可不僅僅是限制房俊的手段,其中難免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要知道單憑表面的因素來看,房俊完全壓制不住張亮!一軍主帥壓制不住副手,那是多尷尬的一件事?

  最主要的是,這將會對房俊的計劃形成極大的掣肘,嚴重拖延他在華亭鎮的作為,例如海港的建設,例如市舶司的籌建……

  難道是長安又開始了角力,各方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那麼是大家都盯上了江南這塊肥肉,還是江南士族企圖捲土重來?

  房俊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一旦張亮來到華亭鎮,的確是一個大大的隱患。

  “說說你吧,到底怎麼回事?”房俊喝了一口茶水,想不通的事情就暫時不去想,這是他一貫以來的良好習慣,否則非但於事無補,而且徒增煩惱。

  鄭坤常略一沉吟,看著房俊問道:“我鄭家自先祖起,便以造船為生,別的不敢說,單單在造船這一項上,我鄭家子孫不啻於世間任何一個大匠!呃……當然大總管您除外,您是千載難逢的天才,誰跟您也比不了。”

  房俊汗了一個,自己若不是穿越者,甭說造船燒玻璃配製火藥,就是一個被戴綠帽子最後還得被出軌老婆坑死的二百五……

  “有事說事兒,阿諛奉承的有意思麼?”房俊板著臉。

  鄭坤常從座位上站起,徑自跪倒房俊面前,顫聲說道:“老朽厚顏,請大總管庇佑吾鄭氏一門,以後甘願做牛做馬,報答大總管的大恩大德!”

  房俊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攙扶鄭坤常,口中說道:“這是作何?趕緊起來,有話好好說,你這七八十歲的老傢伙跪我,想折我壽麼?”

  古代極其講究孝道,哪怕並不是自己的長輩,似鄭坤常這樣的耄耋老者在社會上亦會受到極大的尊敬,莫說是等閒的鄉間縣衙的官吏,就算是“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九五至尊李二陛下,也不會擺起皇帝的譜讓這樣的“人瑞”在自己面前跪拜。

  房俊伸手去拉,誰知道鄭坤常看似單薄瘦削垂垂老矣,力氣卻是不小,房俊又不敢太過用力以免將老頭的骨頭扯壞了……只好說道:“行行行,有什麼事本侯暫且答應,你個老傢伙想要咒我是不是,趕緊起來!”

  聽到房俊這麼說,鄭坤常才藉著房俊的力氣順勢站起。

  “說吧,有什麼事情搞得好像要死全家一樣,還得用這套老無賴的法子逼迫本侯?”

  房俊對於鄭坤常的做法又好氣又好笑,這老傢伙一把年紀還用這種無賴招數,想見年青的時候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鄭坤常也有些赧然,畢竟這招數委實有些丟人,但不是如此又唯恐房俊不願幫忙,只好出此下策。

  苦笑一聲,鄭坤常說道:“說起來,此事還是因大總管而起……”

  鄭家世代造船,技藝乃是大唐翹楚。

  鄭坤常之子鄭禹文便是萊州船廠的總辦,其孫鄭仁愷雖然年方十五,非但造船之術青出於藍,且聰敏好學天資縱橫,被鄭家寄予厚望,視為家族興盛的根基。

  然則今年春天,齊王李佑一紙行文送達萊州,命鄭仁愷夫子辭去萊州船廠一切職務,去登州主持他的私人船廠……

  造船是一種技術活兒,因此民間的船廠都將工匠視為船廠的支柱,若非船廠主家的家僕,不會給予信任和重用。所以,一旦答應齊王殿下為他主持船廠,則必然要成為齊王的家僕。

  成為一位親王殿下的奴僕家將,這在古代是一種極為顯赫的榮耀,尤其是對於匠人這種並沒有什麼地位的人家來說,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可偏偏鄭家對於其孫鄭仁愷寄予厚望,還指望著這孩子將來能夠讀書進仕光宗耀祖,怎麼肯成為別人的家僕?

  《唐六典》規定:刑家之子,奴籍之身,工商殊類不預,明確規定罪人之子、奴籍身份和商人之子是嚴禁參加科考的。

  所以別看李白“詩酒傳天下,萬古美名揚”,牛哄哄的說什麼“我是天才,天才哪有參加考試的”,其實事實的真相是李白的戶籍之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他的父親李客恰好就是一位商人,所以李白沒有資格參加科舉考試。若是敢假冒身份,一經查明,那就是死罪!

  如此情況之下,鄭家怎肯同意齊王的要求?

  更何況鄭家現在衣食無憂,在社會上的地位雖然不高,但是在萊州範圍內卻小有名氣,過得蠻滋潤,自然不肯給自己的子孫後代背上一個“奴籍”的身份,斷了科舉上進之路。

  現在已經不是“九品中正制”的年代了……

  可齊王李佑的暴脾氣那是出了名的,鄭家的拒絕,在他看來就是沒將他這個親王殿下放在眼中,小小的鄭家也敢拒絕他,那將來在山東地界還怎麼混?

  於是,齊王李佑乾脆放話——要么乖乖的來當我的家僕,要么就捏造罪名讓你全家死絕!

  聽到這裡,房俊倒是對齊王李佑能夠做出這種事情並不意外,那混蛋其實比自己還棒槌,可是他疑惑問道:“這是齊王的不對,可為何說是因我而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52
第795章  援手

 為何說是因你而起?

  鄭坤常哀怨的眼神看著房俊,說道:“正是大總管將高句麗、百濟和新羅的玻璃商路交給了齊王殿下,那位從中賺取了大量銀錢,因此欲壑難填,不滿足於只當一個中轉,而是要撇開商賈親自組建船隊前往遼東銷售玻璃,您說是不是因您而起呢?”

  房俊無語,他給齊王李佑這個商路,本質上是想要將這位不安分的主兒安撫住,免得他如同歷史上那般走上造反的老路,誰知道這位果然是不安分……

  鄭坤常又說道:“若只是造船,生死威逼之下,吾鄭家也不至於以死相抗,雖然不願入了奴籍,可是跟性命相比,也不得忍氣吞聲。可那齊王殿下可不僅僅是要造商船,他還要您的圖紙,要建造新式的戰船!我鄭家如何敢答應?齊王桀驁不遜,現在於山東招攬強兵,誰知道他要幹嘛?萬一哪一天做下大不韙之事,我鄭家豈不是要為其陪葬?”

  房俊大吃一驚:招攬強兵?是道聽途說,還是確有此事?”

  鄭坤常苦笑道:“若非事實如此,老朽怎敢在大總管面前說及此事?污衊親王的重罪,鄭家可吃不消!鄭家實在是走投無路,山東地面上無人可以抗衡違逆齊王殿下,老朽在京中多年,卻並無人脈,只能厚顏求到大總管面前,請您解救鄭氏之厄,鄭氏滿門,感恩戴德!”

  房俊問道:“先前你家可曾提過與我有舊?”

  他自然不忍看著鄭氏一家被迫身入奴籍,況且鄭坤常都跪在自己面前相求,這個面子必須給,事情必須辦。但鄭家提起他房俊的名字而齊王不給面子,與鄭家並未提及同房俊的關係,這關係著房俊要用什麼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

  鄭坤常頹然道:“老朽自是提過的,在京中,老朽也就與大總管還算相熟,就斗膽在齊王面前提了一次。齊王殿下當時倒是猶豫了片刻,似乎有所鬆動,但是他身邊的幾位親隨卻大言不慚,屢屢相勸,這才使得齊王又改了主意,依舊嚴令吾家必須成為他的奴僕。”

  房俊嘆息道:“齊王遇人不淑,身邊無忠義之士啊,遲早被這些胡作非為膽大包天的傢伙拖累,悔之晚矣!”

  歷史上的齊王李佑就是在身邊親信暗殺權萬紀之後又苦苦相勸危言聳聽,這才導致李佑唯恐被李二陛下賜死,從而揭竿而起豎起了造反大旗。

  殊不知就算他再錯,也是李二陛下的親兒子,重責自然難免,但絕對不會因為權萬紀之死就將他賜死。反倒是當他造反的那一刻,賜死的命運才算是妥妥注定……

  房俊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歷史自然有其必然性,那是無數細小美妙的因素所凝聚而行的最終變化,絕非一人一力可以輕易更改。

  李佑或許會走上在作死的老路,那麼李承乾呢?

  這個性子偏軟的小白兔太子是最好的皇帝人選,皇帝不強勢,他才能最大限度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否則下一個皇帝依舊像是李二陛下這般掌控欲十足,想幹點事情那可是太難了。

  李治?

  史書上說李治孝順仁厚,

可是據房俊觀察,那小子妥妥的一個腹黑小正太,一肚子的鬼主意,也不是什麼好鳥……

  嘆了口氣,房俊略一沉吟,就衝著鄭坤常這一跪,這件事就不能不管。何況別人或許會顧忌李佑的身份,他房俊才不怕!能打他第一次,那小子若是敢呲牙,就能打他第二次!

  “這樣吧,萊州畢竟是齊王的封地,本侯鞭長莫及,若是李佑那廝犯起混來,則悔之晚矣。若是你願意,可將鄭氏舉族遷來華亭鎮,本侯將江南船廠的總辦之職交給令郎,你們一家就在華亭鎮落戶,如此可好?”

  船廠雖然尚未正式開工,但是房俊名字早已想好,就叫江南船廠。其實他本來想叫“江南製造局”的,當初清穿的小說也看了不少,對這個曾寄託了無數國人熱切希望的名字很有感觸。可是想起那一段苦難的歷史,又覺得還是予以改變的好,不然皇家水師豈不是也要叫北洋水師?

  北洋水師啊……

  哪怕是百年之後,那一支傳奇一般的艦隊悲慘而壯烈的結局,依舊在刺痛著一代又一代國人的心!

  鄭坤常聽聞房俊的話語,頓時大喜過望!

  雖然離開了祖輩生活的萊州,可是華亭鎮初創,百廢待興,來到此地正可大顯身手。況且這裡是房俊的封地,無論以後房俊的官職發生什麼變化,這裡都是房俊的地盤,房俊說了算!

  鄭家在此落戶,再無後顧之憂。

  況且江南船廠的規模他早已從梁仁方那裡得知,那可是兩個萊州船廠都不止的龐然大物!自家能夠佔據“總辦”的職務,可以稱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鄭坤常當即表態,上岸之後便修書回鄉,命族人即刻遷往華亭鎮。房俊屆時也會給李佑修書一封,點明鄭家是自己夾帶中的私貨,您想造船,找別人去吧!

  玻璃工坊雖然產權歸於李二陛下,但是直到現在為止,一切管理都是房俊說了算,李佑再混,也不敢公然跟房俊作對,若是觸怒房俊斷了他的玻璃供應,那他還造個屁的船?

  戰船順利返航,下了船的蘇定方等人豪情萬丈,自覺有了這等快速堅固操作性能又是如此傑出的戰船,以後這茫茫大海之上任意馳騁,也都沉下心來鑽研如何適應新式戰船的戰術戰法。

  吳王李恪也將房俊臨去牛渚磯的時候留在他那裡的鄭秀兒、秀玉兩個侍女遣人送了過來。多日不見,兩個小侍女非但沒有清減憔悴,反而容光煥發,身材都似乎更鼓了一些……

  房俊略微有些吃味,不悅說道:“看來你倆是樂不思蜀啊,看不著本郎君那是一點都不擔心,是不是見到吳王殿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就忘了咱這個醜小子?沒良心……”

  嚇得兩個小侍女花容失色,連忙解釋。

  本來房俊被圍牛渚磯之時,兩個小侍女成天哭腫了眼睛,吵著鬧著要趕去牛渚磯,就算是死也要跟房俊死在一起。可吳王李恪哪裡能放她倆離開?

  李恪是個風流性子,推己及人,只有一房侍妾的房俊定然是將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小侍女收入房中了的,雖無侍妾之名,卻有侍妾之實。現在房俊被困牛渚磯,說不上什麼時候就丟了命,身後更無一男半女承繼血嗣,難免遺憾。聯想到一路來兩個侍女都陪伴在房俊身邊,血氣方剛的年青人說不得自然夜夜笙歌,或許運氣好就能藍田種玉了呢?自己眼瞅著房俊在牛渚磯身陷絕境卻束手無策,若是能保得住房俊的孩子,那也算能稍微緩解心中的愧疚。

  每日里數十個奴僕嬤嬤寸步不離的看守,兩個小侍女完全失去自由,想要偷偷跑掉都被人捉回來,只得困局王府日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夜不安寢,憔悴得不成樣子。

  之後房俊非但成功脫困反而逆轉得勝的消息傳來,兩個小侍女這才放心。有了李恪的重視,王府之中誰敢輕忽?儘管只是兩個侍女,卻至始至終都是最高待遇,每日里丫鬟成群奴僕如雲,山珍海味珍饈佳餚,硬生生將兩個小丫頭餵養得胖了好幾圈兒……

  聽了房俊的話語,鄭秀兒小臉兒煞白,當真以為房俊生氣了,委屈得珠淚含眶,急得不行。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20:01
第796章  生產新模式

秀玉跟房俊親近得多,畢竟當初在驪山溫泉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交情,眼珠兒轉了轉,邊碎步走到房俊身後,一雙柔夷給房俊按摩著肩膀脖頸,咬著唇兒輕聲說道:“怎麼會呢?吳王殿下確實生的好看,但我們是房家人啊,生是房家的人,死是房家的鬼……”說道這裡,臉兒羞紅,羞澀道:“我們是郎君的人呢……”

鄭秀兒也是冰雪聰明,見狀急忙來到房俊身前,忍著羞澀跪在地上,兩隻小粉拳緊緊的攥著,給房俊錘著腿,輕聲細語說道:“玉儿說的是,奴婢這條命是郎君的,這一輩子就跟著您,您趕我,我也不走……”

  一個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哪怕是歷經了太多的挫折災難,到底也是個黃花大姑娘,說出這樣意思淺白表露心蹟的話語來,也難免羞澀難當。說到最後已是細若蚊蠅,嬌羞的垂下頭去,露出一截兒已被染紅的粉白脖頸,以及肌膚上一層代表著青春的細密茸毛……

  秀玉咬了咬牙,瞪了一眼垂頭的鄭秀兒,心說還以為比我臉嫩呢,卻沒想到這麼直接的話語都說得出來,這跟主動獻身又有什麼區別?

  臭丫頭,臉皮倒是越來越厚。

房俊聽得頓時心中一熱,尤其是身前身後兩個絕色俏婢環繞,真真幽香充斥鼻端,更被四隻柔軟的小手侍候著,進入一種渾然忘我的狀態,只想在這種溫柔旖旎的氣溫當中永遠沉醉下去,斬斷紅塵,紅袖添香,渾不知人間何世……

  可惜房俊本就是個俗人,沒那份慧根,也沒那份決斷,自然還是要俗務纏身。

  他倒不是不敢對兩個小侍女下手,二人的心意房俊是知道的,無論自己何時何地想要吃了她們,都不會拒絕。正因為如此,房俊不願意急吼吼的像個野和尚飢餓難耐似的的下嘴,總得要時機、氣氛、環境都完美契合,那時候再下嘴豈不是更有意境?

  誰知道他此時不下嘴,再想要下嘴的時候卻遲遲得不到機會……

  *

  整個華亭鎮就像是一個大工地。

  船廠、軍港、學堂都在吳淞江的西岸,還有即將要設立的“鐵爐堡”也在上游不遠處的江邊。為何要叫“鐵爐堡”這麼一個二逼的名字呢?別無他意,只是房俊絕對稀少的文青屬性發作,要一次祭奠自己那消失在一千四百年後的青春……

  名字雖然很二逼,但意義卻絕對重大!

  在房俊的構想中,“鐵爐堡”將是以後冶金、鑄造槍砲、研製新式機器的科研中心,可以說在這個時代的這顆星球,這裡就代表著最高技術!

  而在吳淞江的東岸,民港碼頭、市舶司也幾乎同時開工。

  無數的流民從四面八方被優渥的條件吸引過來,熱情洋溢的參與到這場超級大建設當中,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爭取立身的根本、活命的糧食。

  短短一個月之內,上萬名流民到來,如此龐大的人口,對於鎮公署的指揮和分派就產生了極大的挑戰。

  不過房俊自然早有腹稿……

  “……雖然都是流民,

 來自四面八方,但是絕對不會只是單獨的一個個體,往往都是成群結隊而來。而導致他們團結在一起的因素,或是血緣,或是鄉情,或是族群,不一而足。我們不僅不要將其打亂拆散,反而要依據這些因素將其分到一組,讓他們的更加的團結。將他們的住處與別人區分,形成一個相對孤立的團體,我們可以將這個小團體叫做生產隊……”

  房俊拒絕了裴行儉想要將所有流民全部打散,然後重新組織起來分派任務的提議,而是提出了這個“生產隊”的概念。

裴行儉皺眉道:“可是如此一來,這些生產隊雖然會在內部相對融洽,畢竟都有著這樣那樣的聯繫,可是跟別的生產隊之間卻難免產生分歧,從未出現爭鬥,這樣豈不是會大大的延誤工程進度?”

  “不不不,你這個理解是錯誤的,本侯問你,如何才能大幅度的提升現有的工程速度?”房俊笑著反問。

裴行儉瞅了瞅身邊的幾位將領,無奈的發現這幾位就是個擺設,對於民政根本絲毫不感興趣,估計這時候心裡都想著將船塢裡將要同時建造的二十幾艘戰船如何多撈幾艘在自己的手裡……

  暗嘆口氣,裴行儉打起精神,稍作思考,說道:“獎勵?”

房俊笑著搖了搖手指:“正確,但是不全面,應該是'競爭'!人人皆有榮譽之心,人人也皆有羞恥之心,沒人願意落在別人的後面,正是一種天然的上進心。而當這種上進心與獎勵掛鉤,便能使得人們爆發出最大的潛力!”

  其實還有一種力量是房俊所沒有闡述出來的,那就是“集體榮譽感”!這是一種虛無縹緲的精神屬性,一旦爆發出來,就能產生極其強大的威力!只要是在這個集體中的每一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被整個集體所裹挾,只能前進,不能後退。

  因為當別人都在前進的時候,一旦有一個人後退,自然而然就成為了眾矢之的,成為被訓斥、甚至是排擠的對象。人是一種群居動物,沒有任何人願意被別人孤立!

  建國初期的“生產隊”模式儘管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但是短短時間內在這片一清二白的國土上所創造出來的成就,足以舉世震驚!

  它的精髓,就是激發人的“集體榮譽感”!

  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掀起一片建設的高潮,就是人人都認為自己不比大寨、不比大慶差!最後雖然不是處處都能如大寨、大慶一般,可是照比最初的情況,卻早已是天壤之別……

  裴行儉沉吟道:“這個……太過稀奇,雖然以往的村落如村落之間都是如此,但如同大總管這般清晰的分配,卻是古今未有,末將不敢苟同。”

  房俊需要裴行儉的認可呢?

  當然不需要!

  這是歷史已經證明過的事情,就算你裴行儉再是一代名臣,你能抵擋得住歷史的潮流?

  在華亭鎮,房俊就是獨裁者,他決定的事情,沒人能夠反對。

房俊當即拍板道:“不敢苟同也沒什麼,事情便按照如此方略去辦,具體的細節咱們再好好商議,也可以在施行當中適當的進行微調,但是'生產隊'的模式不許改變,這是華亭鎮能否快速崛起、甚至一躍而成為江南重鎮的關鍵之所在!”

  他拍板決定了,別人自然無異議,反正這是房俊的封地,自然是他說了算。

  裴行儉也點頭道:“沒問題,末將立刻做一個詳盡的規劃,寫出一份策劃書交於大總管定奪。不過另有一事,末將有些擔憂……”

  “何事?”

  “人口不夠啊……”裴行儉雙手一攤,苦惱說道。

  現有的上萬人口的確不少,但是分攤到這麼多的攤子裡,就有些捉禁見肘。而且房俊的規劃非常詳盡,多少時間必須達到什麼樣的目標,都有著詳細的標準。

  一聽這個,房俊也沒法子了……

  錢沒了可以想法去賺,可是人口不夠,他能怎麼辦?

  現在是太平年景,不是王朝末日、天下動盪,可以四處收攏流民甚至大肆劫掠各地平民。

  蘇定方此時插言道:“前幾天,大總管不是說有辦法讓江南士族放棄海邊的那些蘆葦蕩麼?”

  房俊奇道:“這與人口有什麼聯繫?”

  裴行儉一拍大腿,說道:“幸虧蘇都督提醒!大總管,這蘆葦蕩裡可是有不少人口!”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20:02
第797章  釜底抽薪(上)

人手是硬性指標,不是錢糧能夠彌補的。

  房俊雖然家大業大,手下的水師也開闢了一條“奉旨打劫”的財路,但是在人口方面卻真的只能望洋興嘆,束手無策。

  其實作為三吳之首,吳郡所擁有的實力和潛力毋庸置疑。郡轄十縣之地,在耕之田十數万餘頃,在籍之民四萬餘戶。但這些都是在籍的平民,有一些家中地少或者無地的平民若是自願放棄租種土地,來到華亭鎮務工為生,自然無事。可無農不穩,若是房俊強行使得這些平民放棄耕種土地,那就是大事情了。

  皆是李二陛下顧忌剮了他的心思都有,就算江南的稅賦其實到了李二陛下手上的十無一二……

  “蘆葦蕩裡還有人?”房俊愈發覺得驚奇:“且不說那蘆葦蕩裡陰暗潮濕、蛇蟲鼠蟻遍布根本不能住人,就算有,大抵也是各家收割蘆葦的人手,又能有幾個?”

  裴行儉臉色凝重:“據末將近日聽聞,那蘆葦盪連綿百里,收割只是需要大量人手。江南士族家家都在蘆葦蕩中藏匿了大量流民,以之收割蘆葦煮鹽。其中已江東顧氏最甚,據說他家劫掠了大量沿海的平民,或捉或騙,都禁錮在蘆葦蕩中,更有死士戰兵加以看守,其禁錮的平民數量不下於三千之眾!”

  房俊倒吸一口涼氣:“扯蛋的吧?”

  三千之眾?

  吳郡在籍之民不到五萬,貞觀十三年全國在籍人口也不超過兩千萬,就這麼一片蘆葦蕩子裡就有三千人?

  蘇定方嘆道:“這還真就不是不可能,全國十道三百五十八州,幾乎年年都有遭災的地方。老百姓在當地活不下去,就會成為流民,尤其是江南東道、江南西道,大片荒山野嶺窮山惡水,水患頻仍,不在籍的平民數不勝數。這些人一旦在當地活不下去,就會自發的前往繁華的三吳之地,成為豪門世族的奴僕附屬。裹挾三千人藏在蘆葦蕩裡,還真就不算太難。”

  若論文采,蘇定方不如裴行儉;若論武功,也不如劉仁願、席君買。但是說到兵法韜略、經驗見識,這些人都遠遠不及蘇定方。

  這麼多年跟著李靖南征北戰,什麼事情沒見過?

  三千人被囚禁在陰暗潮濕蛇蟲遍布的蘆葦蕩裡,為顧家砍伐蘆葦、熬煮海鹽,一方面對他們創造著巨大的財富,一方面卻是豬狗不如的待遇……

  房俊當即一拍桌子:“那就讓這群衣冠禽獸將人口都給我吐出來!”

  裴行儉嚇了一跳,不過想起房俊在戰船上說的話,又放下了心,知道房俊必然亦有腹稿,不會硬來。

  蘇定方卻不知這一節,趕緊勸阻道:“大總管,切莫魯莽!就算想要出兵將這些蘆葦蕩統統拿回來,也要詳細佈局、周密計劃才行,否則貿然激起江東士族的反彈,極易導致局勢糜爛,得不償失。”

  劉仁願也說道:“都督說的在理,大總管只需考慮好如何善後即可,區區世家豢養的死士戰兵,在吾等精銳的水師兵卒面前簡直就是豚犬一般的廢物,引頸就戮而已!”

  裴行儉以手撫額,

怎地都是一群暴力男?

  還豢養的死士戰兵,你手底下那些兵卒不久之前不也是關中各家豢養的家將部曲?有區別麼?怎麼就敢張狂的將別人當做豚犬一般?

  房俊哈哈一笑,信心滿滿道:“若是事事都要以暴力手段解決,豈非太沒有技術含量?本侯可是要立志超越美周郎的男人,對付那些世家豪族,反掌之間而已! ”

  聞聽此言,在座諸人盡皆翻起白眼……

  真當作出一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就能比得上周公瑾了?且不說人家周公瑾才智卓絕,單單那個“美周郎”三字,您就得汗顏了吧?

  *

  蕭氏位於海虞城的大宅建在城中心,距離縣衙不遠。

  院牆高高,外表看去平平無奇,內裡卻是別有洞天。且不說那美不勝收的園景,單單那圍牆之後又有復牆甬道,一旦危急時,數百家丁據此而守,可將千人大隊拒之牆外,堅守待援。

  歷經過無數動亂和危機的蕭氏族人,最是懂得謹慎安全之道。

  庭內建築也都極具特色,四座望樓各佔一角,可將內外動靜盡收眼底,尤其西北角那座望樓,將整座縣衙都置於視線之下……

  蕭銘神情頹喪的坐在花廳之內,神遊物外,默然不語。

  仕途終止的打擊幾乎令他整個人崩潰掉,一個人的畢生理想因為一次完全不必要的疏忽功虧一簣,想想也是令人不能接受的挫敗和悔恨……

  蕭班看著這個自己瞅著長大的後輩,捋了捋灰白的鬍子,幽幽一嘆。自己在接到京中傳訊,被警告不許與房俊作對之後,便嚴厲通知了蕭銘,可他偏偏不聽,是以對於房俊其實是埋怨不上的,蕭銘完全是自作自受,怨的誰來?

  對於堂中的朱漸、朱渠兄弟,蕭班自然沒有好臉色。

  蕭銘之所以不停勸阻依舊一意孤行,還不就是受到這朱渠的蠱惑慫恿?此人貪財,人品全無,也不知一向心高氣傲的蕭銘怎地就和他投契,成為知交好友,當真是遇人不淑啊……

  窗外微風舒緩,堂內茶香四溢。

  蕭班只是略微以手示意,請朱氏兄弟自便,便自己端起一盞茶,耷拉著眼皮坐在地席之上,慢慢飲著,品著茶香。

  朱氏兄弟尷尬一笑,本來並不口渴,可蕭班不搭理他倆,蕭銘有神情鬱鬱,這麼坐著實在尷尬得要命,因此便各自斟了一杯茶,端在手裡卻沒有應用,無聊的打量著四周的裝飾,心裡七上八下。

  花廳之內裝飾,盡顯蕭氏豪富高貴之本色,懸樑彩壁紋飾精美,器具擺設鑲金飾銀。單單紫檀屏風前擺放的那一株色如血紅晶瑩玉潤的珊瑚便有數尺之高,玉葉珠果飾之,下承瑩白玉斗,若有微風吹拂,則寶光流轉,恍如神仙中物,便是見過無數奢侈稀罕之物的朱氏兄弟也不由得頻頻打量,暗暗納罕。

  沉默繼續……

  蕭班到底是厚道人,雖然心中不忿朱渠將蕭銘拖累至此,可上門即是客,如此冷落個人,非是蕭氏待客之道。

  略一沉吟,蕭班說道:“二位可知那房俊約了賢昆仲在吾蕭家會面,是有何事?”

  朱漸趕緊拱手說道:“某亦是不知,只是昨日受到房俊遣人送來的書信,言及又要事與朱家、蕭家相商,不過他事務繁忙,抽不出時間一一拜會,是以令我兄弟前來蕭家,一併商議。”

  蕭班“哦”了一聲,心中便已有數。

  什麼事務繁忙,抽不出時間一一拜會?根本就是房俊想要見的蕭家人,朱家只是順帶而已。這是房俊對宋國公蕭瑀的尊敬,也算是一個信號——我敬你一尺,你就得還我一丈!花花轎子人人抬,面子都是給來給去的。

  若單單是朱家,房俊完全可以打發個人將他們兄弟叫去即可,還上門拜見?

  你以為你是誰呀……

  不過蕭班心中也暗暗警惕起來,按照以往的行事風格來看,那房俊也是極為桀驁囂張的一個紈絝子弟,其實就算是蕭家的地位高,能夠壓過房俊的也不過是蕭瑀的宋國公爵位,至於蘭陵蕭氏的名頭,那小子會放在眼裡?若是蕭瑀仍舊未曾返回京師,房俊固然是要上門拜見,但現在蕭瑀已然不在此處,盡可以將自己招去水師大營亦或是那個什麼“鎮公署”,現在偏偏要親自降低身份上門,就說明若是房俊此次的提議蕭家拒絕,那他就會當場翻臉!

  我都親自來了,你卻不給我面子,以後就別好好相處了……

  蕭班雖然心中忐忑,不知房俊到底所為何事,要這般破費心機,想來定然不是一般的難做。不過想到七兄臨行之前對自己的囑託,又暗暗穩下心神。

  不論何事,答應了便是。

  難道那房俊還能讓自己上到山下油鍋,扯大旗造反不成?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20:03
第798章  釜底抽薪(中)

家僕快步進入花廳,低聲說道:“老爺,大總管來了,剛剛到了正門。”

  蕭班站起身,吩咐道:“打開中門迎接。”

  待家僕迅速離去,蕭班看看朱氏兄弟,說道:“二位,一起去迎接一下吧?”

  朱氏兄弟已經站起,齊聲說道:“自然是要的。”

  房俊來了,他們敢像大爺似的坐在這裡?

  蕭班又看向沉默不語、一臉頹廢的蕭銘,心中暗嘆,說道:“吾家世代簪纓、禮儀傳家,莫要失了禮數,一起出去迎接一下吧,七兄臨行之前曾特意囑託,定要與房俊改善關係萬萬不可任性。”

  “諾。”蕭銘聞言,苦笑一下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褶皺,只是臉色依舊蒼白憔悴,遮掩不住:“叔叔放心,某已經錯了一次致使家主和叔叔操心,豈能一錯再錯,連累整個家族?”

  蕭班這才放心,他還真怕蕭銘咽不下這口氣,稍後跟房俊面前發作出來,違背了蕭瑀的囑託。不過想要安慰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默然轉身走出去。

  蕭銘揉了揉臉,長長的噓出一口氣,跟在蕭班的身後離去。

  二人皆未與朱氏兄弟說話,甚至連看到沒看一眼……

  朱漸、朱渠相視苦笑,蕭家這回算是將這一腔怨氣算在了朱家身上。蕭氏勢大,蕭瑀又甚得帝寵,作為清流領袖在朝中擁有著極大的影響力,與蕭氏有了齷蹉,朱家往後可謂舉步維艱。

  朱家兄弟心裡其實也隱隱不滿,當初偷盜房俊的木料,以及後來的發賣,雖然都是朱渠的主意,可蕭銘不是也同意了麼?別說什麼誰蠱惑誰,都不是傻子,若是沒有利益,你會聽我的?現在事情敗露被奪官去職永不敘用,斷了仕途的前程,就把鍋推到我們身上?

  不過事已至此,就算再多廢話也是無用……

  朱家兄弟一腔憤懣跟著走出花廳。

  蕭氏大宅中門大開,蕭班引著一身青布直綴、宛如鄰家串門一般的房俊有說有笑的走進院子,蕭銘跟在後面面無表情,卻總算全程沒有失禮。

  朱家兄弟來到房俊面前,齊齊彎下腰施禮,恭敬說道:“見過大總管。”

  房俊看了他們兩一眼,“嗯”一聲算是回應,轉過頭繼續有說有笑的跟著蕭班走向正堂。

  朱氏兄弟既是尷尬,又是忐忑……

  房俊對待蕭家與他們兩兄弟的態度截然不同,這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心裡惴惴不安之際,一行人進了正堂。

  蕭班笑吟吟的請房俊正位,房俊推辭不肯,一番謙讓,最後大家將正位讓出來,隨意的跪坐在地席之上。

  自有侍女奉上香茗。

  “本侯今日前來,是有一樁富貴,要送與諸位。”

  房俊開門見山直抒來意,卻是將堂中諸人聽得心裡一驚。

  送咱們一樁富貴?

  咱們可是有仇怨在前,

相比於富貴,倒是更相信房俊送來的是刀子……

  蕭班面上一直掛著笑容,心中雖然驚詫,不解房俊之意,面上卻是絲毫不顯,苦笑著說道:“大總管折煞吾等了,先前之事,是我蕭家不對,您若是心中有氣,有何條件不妨直言。蕭家順民,家主是忠臣,大總管代替陛下持節南下,便是吾等效忠之對象,無論您有何要求,蕭家必定遵從便是。”

  這等於是代表蕭家表態。

  從今以後,蕭家就以您馬首是瞻,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房俊心中有數,呵呵一笑:“蘭陵蕭氏世代簪纓,本侯豈敢唐突?宋國公之忠心勤勉,世人皆知,乃是吾輩後進之楷模,是以本侯自然願意與蕭家親近。更何況因為本侯之緣故,連累蕭兄丟官,心中難免歉然愧疚,一直想要找個機會補償,以表心意。”

  蕭班默然。

  話語之間牽扯到了蕭銘,蕭班不好直接代替,這是失禮的表現,畢竟蕭銘就坐在一旁,卻始終一言不發,於理不合。

  他便看向蕭銘。

  蕭銘坐正了背脊,抬頭直視房俊,神態未有異樣,似乎所有的不甘都不翼而飛:“大總管言重了,追根究底,此事乃是在下一時鬼迷心竅,冒犯了大總管。所受之責罰,皆是罪有應得,幸得陛下寬厚,方才保住項上人頭,已經是不勝惶恐,不敢有一絲怨言。”

  蕭班籲了口氣,他還真怕蕭銘咽不下這口氣,跟房俊對著幹……

  朱氏兄弟則偷偷撇嘴,先前不是還一副恨不得將房俊宰殺的模樣麼?當著人家的面前,不還是乖乖的伏低做小,裝什麼清高烈性!

  房俊聞言,微笑道:“蕭兄當真不記恨本侯?”

  蕭銘坦然道:“說實話,起先的時候,心中確有幾分怨氣,畢竟一生之抱負付諸東流,有些想不開。不過在下也明白,若是易地而處,在下的手段怕是要比大總管還要暴烈幾分,現在的結局亦能坦然接受,心中絕無怨恨。”

  這話其實還真就是蕭銘的真心話……

  本就是他想要謀算房俊在先,被人家計高一籌反過來謀算了,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只是一時有些不能接受而已。

  一生的抱負,錦繡的仕途,就這麼一朝盡喪,怕是任誰也無法坦然接受……

  房俊倒是頗為意外,見其說話神態不似作偽,而且也必要作偽。有蕭瑀這尊大神擺在哪裡,就算蕭銘對自己言語不敬,難道自己就真能把他如何?

  如此一來,自己的計劃是不是可以有一些轉變,能夠將蕭家更徹底的拉入自己的陣營當中?

  稍作沉吟,房俊笑道:“若當真如此,本侯不妨送蕭兄一個前程,不知蕭兄如何?”

  蕭銘一愣,脫口道:“你說什麼?”

  前程?

  政事堂已經論罪,革除官職永不敘用,你還能給我一個前程?

  你以為你是皇帝啊!

  蕭銘有些慍怒,老子已經表現得如此乖順了,你還要消遣與我不成?

  就連一向穩重的蕭班神情都有些不豫。

  蕭家對你表示尊重,可不是讓你隨意消遣的,蕭銘已經落魄如此,何必還要咄咄相逼,傷人臉面?

  房俊卻似乎未察覺到蕭銘和蕭班的慍怒,直言道:“本侯的水師大營,尚缺一位長史,不知蕭兄可否屈就,襄助本侯打造出一支縱橫七海的無敵艦隊?”

  蕭銘終於忍不住,瞪著房俊怒叱道:“大總管!在下已經由政事堂論罪,革除官職永不敘用,在下知道大總管威風赫赫,可就算您再威風,難得高的過政事堂不成?蕭某雖然有錯在先,但是已經收到責罰懲處,大總管卻依舊咄咄逼人,真當蕭某好欺不成?”

  蕭班心裡一跳,雖然對房俊亦有不滿,卻不料蕭銘的言語如此直接,趕緊說道:“家主臨行之前有言,要吾等盡可能的配合大總管,可也並不是說便能任由大總管譏諷調笑!”

  將蕭瑀和整個蕭家都抬出來,唯恐房俊翻臉……

  誰料到房俊絲毫未曾惱怒,反而微笑道:“二位當真是當局者迷,政事堂的結論,本侯自然不可能推翻,但是政事堂的職權範圍,只是在全國的軍政兩界,若是跳出這軍政兩界,就算是政事堂也無權干涉。”

  蕭銘不解其意,疑惑道:“此言怎講?帝國之內,哪裡有不在軍政兩界之內,哪裡有政事堂管不到的地方?”

  房俊呵呵一笑:“自然是有的,比如……本侯的水師。”

  蕭班奇道:“水師難道不歸兵部節制麼?”

  政事堂是帝國中樞,最高的行政機構,就算是陛下的聖旨,亦要經過政事堂的審議之後,才能明發天下。

  難道房俊的水師居然不在政事堂的管轄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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