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07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8:55
第779章  人民之師!

天邊露出魚肚白,大海之上極目遠眺,已然可以望出去很遠。

    蓋大海目力極好,爬到旗艦的桅杆上遠遠望去,之間北方的天際影影綽綽不知有多少戰船鋪天蓋地的駛來,那船速極快,顯然是朝廷經制的戰船,既有風帆鼓風又有槳手划水,只是眨眼之間距離便又近了一些。

    蓋大海從桅杆上爬下來,臉色陰沉。

    他以為房俊不會將他作為首要攻擊目標,然而事與願違,看著對方船隻的航行方向,分明就是奔著他這座小島直撲而來,氣勢洶洶。

    “這小王八蛋是不是腦子不好使,放著那麼多大魚不去打,偏偏盯上老子?”

    蓋大海大馬金刀的坐在戰船的艙中,氣急敗壞的大罵。

    手下嘍囉面面相覷,心說您再怎麼罵也沒用,還能把人家罵走了?趕緊想辦法退敵才是正經!

    蓋大海罵了一會兒,自然也知道此時最無用的罵人,罵得再歡實,人家房俊的船隊也不會繞道去往別處。心急火燎的想了半天,權衡著利弊,知道自己這幾百號人萬萬不是房俊的對手,那小子手底下的兵卒在牛渚磯殺得整座山都染紅了,自己這點人算個啥?

    只是後悔沒能早一步預防萬一,將島上的錢財轉移別處,現在想要運走怕是來不及,都要白白便宜了房俊那個混蛋!

    “趕緊召集人手,將島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不值錢的就留給房俊,讓那王八蛋給他老爹留著買棺材!”

    蓋大海心疼的嗷嗷大叫,拳打腳踢將手下的嘍囉趕走,趕緊去收集金銀財寶,至於島上那小山一樣的糧食是肯定拿不走的,乾脆吩咐人一把火全給燒了!

    島上的盜寇匪徒一向當大爺當慣了,從來都是他們駕著船攆得別人哭爹喊娘狼奔豕突抱頭鼠竄,何時被人追上門來打?聽到蓋大海的號令,頓時亂成一團。

    金銀財寶、鍋碗瓢盆哪一樣都不捨得丟棄,搶來的女人那就更不捨得扔掉,推推搡搡什麼東西都往船上帶,整個碼頭就像是逃難的災民,混亂不堪。

    蓋大海一看這還了得?就這速度沒等自己的人都上船呢,朝廷水師那邊就殺過來了!咬著牙命令身邊的親兵拎著刀子,見到不守規矩的就砍,見到攜帶的女人就殺!

    片刻之間,

碼頭上哭爹喊娘宛如人間地獄,鮮血染紅了海水。

    不過經由蓋大海這麼狠狠殺了一通,剩餘的賊寇也知曉逃命要緊,將島上值錢的物品帶上,都上了戰船,女人則盡數拋棄。不過這幫窮凶極惡之徒最是殘暴,知道此後這些女人算是逃脫魔掌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盡數砍殺個乾淨!

    一時間,淒厲的慘嚎不絕於耳,到處都是女子別砍殺的絕望悲呼……

    蓋大海目眥欲裂,狠狠的一拍船頭,咬牙切齒道:“某經營此處二十年,卻一朝被房俊傾覆,房俊,此仇不共戴天!”

    船上的嘍囉亦是各個神情凶悍憤怒。

    此地就是他們的小王國,缺女人出去搶,缺糧食了出去搶,缺錢了出去搶……只要出去搶,那就要什麼有什麼,簡直就是天堂一樣的存在!

    可是一旦這處棲身之地沒了,茫茫大海,何處是他們的家園?

    海中洲島嶼千餘,但是有淡水能夠生活的島嶼卻不多,此時早已被各路海寇佔據,哪個能讓給他們?想要在海中洲生存下去,接下來就要跟其他的海寇搶奪島嶼,那將是不死不休的死戰!

    這一刻,所有的海寇都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將朝廷水師恨之入骨!

    蓋大海深深吸了口氣:“傳令下去,所有戰船拔錨啟航,我們去七星連環島暫避風頭,看看有無機會可以狠狠的斬殺這幫朝廷鷹犬,再決定去留不遲!”

    部屬聞聽此言,全無異議,當即打起旗號揮動旗幟,七八十條戰船接到命令,紛紛拔錨啟航,調頭向南逃竄。

    *

    房俊站在五牙戰艦的船頭,有些後悔乘坐這種船出海。

    這種五牙戰艦就是為內河的水文條件建造的,吃水淺,重心高,虧得海中洲附近洋流平穩,今日又是無風無浪,否則隨時都有舟覆人亡的慘劇發生……

    想想若是自己出師未捷舟先覆,恐怕將會成為歷史上的一大笑話。

    遠處的島嶼上騰空而起一條粗粗的煙柱,濃煙滾滾,房俊嘆口氣說道:“這幫賊寇將糧食燒了,這個蓋大海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識時務者,知道不敵我們的水師,便果斷棄島逃走,看著這次的繳獲不會太理想。”

    一旁的孔穎達實在聽不下去,恨鐵不成鋼的教訓道:“此言差矣!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豈能輕易動之?每一兵一卒,都要用在保家衛國之重任!此次出海,水師的目的乃是剿滅海寇,肅清航道,使得萬千海商得意順利通行,行商天下。豈能張嘴閉嘴的繳獲、收益、利潤,你有這等心境,與那些海寇何異?”

    道德君子,最是受不得房俊這種市儈的心思,一想到這小子生生將一場為國為民剿匪的戰斗說成大敗海寇繳獲物資……孔穎達就覺得一陣心塞。

    房俊卻是比他還要悲憤……

    大唐的這群大儒,人品道德的確大部分都堪稱完美,他們自己的修養達到了一個高尚的境界,便會要求別人也如同他們一般仁慈寬厚。

    卻不知人與禽獸講道德,如傻瓜何異?

    最重要的例子就是征服高句麗之後,所派遣的駐軍要依靠大唐由海路運輸過去,消耗麋大,因此朝中的眾多大儒群起上奏,請求高宗皇帝將駐軍撤回,理由是國家供養這些駐軍完全沒有用處,那地方窮得吃不上飯,咱不能從高句麗老百姓嘴裡搶吃的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咱們是禮儀之邦,天朝上國,只要新立一個皇帝上個表稱個臣,咱們再年年給他們一點賞賜就行了。

    到時候高句麗名義上還是咱大唐的屬國,咱又不用駐留大量軍隊,豈不是皆大歡喜?

    於是,歷經隋唐兩朝四位帝王、數十萬健兒前赴後繼血染沙場埋骨異域打下了這片江山,最終漸漸丟棄,直到“安史之亂”爆發,“安東都護府”廢棄,這片土地被徹底丟棄……

    其實當時薛仁貴駐守平壤城的軍隊只有兩万精銳,完全可以讓高句麗當地補充後勤補給,偏偏要講究什麼“天朝上國”,講究什麼“禮儀之邦”!

    天朝上國怎麼了?天朝上國幫你維持政權穩定,就得白乾活不吃飯?

    禮儀之邦怎麼了?禮儀之邦就要對一群身懷惡意的異族講究道德仁義?

    簡直不知所謂!

    房俊覺得不能慣著這幫腐儒毛病,不然等到征服高句麗之後,這幫道貌岸然的傢伙又會跳出來搞事情,便正色說道:“《左傳》上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麼今日晚輩也要問夫子一句:高句麗雖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

    孔穎達氣得瞪眼:“老夫在跟你說清剿海寇之事,緣何扯到高句麗身上?”

    房俊不理他,自顧自問道:“晚輩再問一句,這些海寇該不該剿滅,高句麗該不該征討?”

    “海寇該剿,以此肅清海疆;高句麗該剿,以此安靖邊患!可王者之師,師出有名,名正則言順,你口口聲聲繳獲敵資,是何道理?”

    “海寇既然該剿,為何不能以海寇的輜重以養水師?高句麗該征討,為何不能用高句麗之輜重,以養我大唐之虎賁?帝國百姓繳納稅賦,辛辛苦苦有多不容易,為何不能以敵養我,以戰養戰?您說我們 是王者之師,可我要說的是,我們更是人民之師,是大唐子民供養這支軍隊,我們為什麼不能搶奪敵人的輜重,以減輕大唐子民的負擔?”

    孔穎達氣得鬍子直翹:“強詞奪理,滿口胡言!”

    一甩袖子,進船艙去了……

    房俊嘆口氣,撓撓頭:“老頑固……”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8:56
第780章   人與禽獸

船隊繼續前進,等到駛進港灣,島上唯一一座碼頭就在眼前。三三兩兩破敗的舢板被遺棄,隨著海浪起伏顛簸打著轉兒,島上已是濃煙處處,顯然海寇在逃竄之前放火燒毀了大部分物資。

    等到再近一些,所有水師兵卒都呆住了……

    碼頭附近的海水已經被鮮血染紅,棧橋上、碼頭邊、大海裡,到處都是女人和老者的屍體,橫七豎八載浮載沉,岸上的血跡一直延伸至島上唯一的一座山丘下那一片房舍,其狀之慘,宛如人間地獄。

    水師兵卒大部分都有從軍的經歷,也曾有不少人跟突厥人真刀真槍的干過,更曾目睹過被突厥騎兵劫掠過的村莊,眼前的慘狀,較之突厥人的殘暴分毫不差,甚至猶有過之。畢竟突厥人大多是將青壯和女人掠走,將幼小的孩童和老年人殺死,這些海寇卻是大肆屠殺,不分老幼。

    孔穎達站在船頭,渾身打顫,眼珠子都紅了。一輩子生活優渥與學問打交道的大儒,往來皆是飽學之士禮義之家,這種屠殺之後的慘狀只是在書本上見到過,最淒慘悲壯的“五胡亂華”也只是在腦海裡想像一番,怎能有親眼目睹來得震撼?

    當年的胡虜將當作“兩腳羊”,這些海寇與之有何分別?

    “禽獸,一群禽獸啊!毫無抵抗力的女人對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更何況他們已經逃走,又何必要如此殘暴統統趕盡殺絕?簡直喪盡天良,人神共棄,人人得而誅之……”

    孔穎達不愧是飽學大儒,道德水準絕對是當世最高的那一撥儿,眼珠子都氣紅了,可嘴裡反反复复就是這麼幾句,連句狠一點的罵人話都不會說……

    不過房俊覺得讓老夫子見識見識這般慘狀是有好處的。

    歷史上的那些所謂卻清流文臣之所以口口聲聲“禮義之邦”“道德寬厚”,大多都是因為他們只是坐在繁華的城池裡看著眼前的戰報,沒有直觀的意識到那些異族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沒有那種更直觀的震撼和憤怒、悲傷,因此他們就只是放放嘴炮,從來不認為那些異族和他們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房俊看著島上的慘狀,問孔穎達:“待會兒若是活捉了海寇,是不是要好生對待,先將他們押回華亭鎮審問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人會幡然醒悟,畢竟都是嘛,一時誤入歧途做下錯事,也不是不可原諒……”

    聞聽此言,孔穎達頓時爆發了。

    手指都接觸到房俊的鼻子,

口水唾沫更是噴了房俊一臉:“你說什麼?都是?可以原諒?還好生對待?你個小王八蛋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那些海寇還是人麼?審問個屁!他們根本沒人性,對待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那就要斬盡殺絕,一個不留!指望他們會幡然醒悟,你還不如指望老夫能提刀上陣殺敵!”

    房俊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點點頭,向左右下令:“留下一旅一人,登島給我仔仔細細的搜,若有海寇,當即格殺,若有傷者,立即施救!其餘人等隨某追擊海寇,聽好了,不要俘虜,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附近戰船上的兵卒齊聲吶喊,然後一艘船一艘船的傳開,一時之間“殺無赦”的吼聲在寬廣的海面上震盪傳播,聲勢滔天!兵卒們早已被眼前的慘狀刺激得怒火填膺,恨不得立即追上海寇將這些禽獸一個個撕成碎片,士氣爆棚!

    五牙戰艦隨即啟航,船尾後方百餘戰船緊隨其後,當剛剛在港灣里完成轉彎,後方已經有幾十條戰船衝上淺灘,兵卒直接躍入海水之中,完成登陸,向島上沖去。

    五牙戰艦打出旗號,乘風破浪,沿著島嶼向南行駛。

    回到船艙,房俊問此行的嚮導:“賊寇逃遁,附近可有供其躲藏的島嶼或者港灣?”

    嚮導是個蓋大海團伙的老海寇,前些時日才被水師捉住,此行負責帶路。背叛了島主,在這海寇的規矩裡那就是十惡不赦之罪,自己的小命就操之於房俊之手,用不著房俊殺他,只需將其丟棄在這片海域裡,自己就一點活路多沒有,任意一個海盜都能將他斬殺,然後拎著人頭去蓋大海哪裡領賞……

    “海中洲島嶼眾多,能夠停靠的港灣不計其數,不過依小的看,蓋大海並不會走得太遠,畢竟此島被他經營了數十年,再想尋到一個這樣的地方幾乎不可能,是以定然會待在附近,看看有無機會多會島嶼,輕易不會徹底死心。”

    房俊打量一番這嚮導,此人皮膚黝黑相貌粗獷,但思維清晰,言行舉止之間頗有些沉穩,奇道:“讀過書?”

    嚮導苦笑一聲:“小的老家在河間郡,家中也曾小有資產,幼時讀過幾天私塾,識得幾個字。後來竇建德造反,吾家與竇建德妻族曹家素來深有積怨,被其胡亂按個罪名抄了家,闔家慘死。小的當時出門,得到鄉人示警,這才乘船出海逃過一劫,此後便淪落大海,被蓋大海收歸麾下。說實話,這些年為虎作倀,壞事也做了不少,不敢奢求活命,只求大總管能看在小的帶路的份上,給個痛快。”

    房俊為難道:“這個……不太好辦啊,若是按著本侯的想法,都是,一時誤入歧途總要給個機會的,可是這位孔老夫子不願意,他說海寇人人得而誅之。你不知道,這老頭很厲害的,本侯不敢不聽,所以你若是心中有冤,變成厲鬼也不來找本侯,冤有頭 有主,盡可以去找這位孔老夫子……”

    孔穎達哼哼兩聲,翻了翻眼睛說道:“你個小王八蛋打著什麼鬼主意,真當我老糊塗了不知道?不過是想要藉著老夫的名頭,將什麼'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之類的話語傳出去,讓那些文臣清流以後再說起禮儀之邦、仁義道德的時候心存顧慮,就能讓你再異族的土地上為所欲為……我說你小小年紀,怎麼殺心這麼重?”

    我殺心太重麼?

    是您老人家沒見到後世的淒慘……

    你指望一個了解蒙人大屠殺、清軍入關、抗日戰爭的國人對那些異族抱有好感?即便是房俊這個偽憤青,在有機會壓制這些異族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有絲毫的手軟,哪怕殺得屍積如山血流成河,也絕對不會有一絲半點的愧疚!

    一千年後的債,老子讓你一千年前還!

    房俊將手指著船隊的後方,是剛剛那個海島的位置:“看到島上的慘狀了吧?當有一天大唐式弱,異族蜂擁而至的時候,其悲慘壯烈比之那座海島還要更甚百倍千倍萬倍!您以為五胡亂華只會發生以此麼?告訴您,只要自身不夠強大,只要給異族哪怕一點點崛起的機會,五胡亂華的慘劇就會周而復始的上演,永無休止!”

    孔穎達一臉糾結:“可是你現在若是對待異族如同對待海盜這般很辣無情,必然引起仇視,日後當異族崛起之時,豈不是更加報復?”

    “那您認為若是今日我不殺那些海盜,明日也不殺一個異族,等到異族崛起馬踏中原的時候,會不會念及我今日之恩情,對網開一面?”

    孔穎達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現在卻發現原來自己的人生觀一直都是錯誤的。

    是啊,就算今日對待異族多麼仁慈,可是等到野獸強大的時候,它又怎麼會心存感激從而對你仁慈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8:57
第781章  0裡眼

  房俊神情有些激烈:“人世間就是叢林,人其實跟野獸的本質沒什麼區別,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而已!當你足夠強大,就會想著去搶奪財富、女人、土地,反之,就得被別人搶!這是千古不易的至理,只要是敵人,就要將他永遠打倒讓他一蹶不振,為何要跟敵人講什麼禮儀之邦,講什麼仁義道德?你跟敵人講這些,用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子民供奉的稅賦去交好殘害他們的兇手,你將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子民置於何地?”

    孔穎達頹然嘆息,懨懨不樂。

    與其說是被房俊的話語所折服,卻不如說是被剛剛在海島那慘絕人寰的一幕將他震懾,當落草為寇的都能對同胞舉起屠刀肆意屠戮,那麼當蠻夷叩關而入,又會是怎麼樣的一副修羅場?

    以前讀書之時,每到“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血流漂杵、屍橫盈野”、“王彌弟璋焚其餘眾,並食之”這些詞彙語句,除了感嘆其時之悲慘,卻並未沉思這簡單的文字所描繪的到底是怎樣一副慘絕人寰的畫面。

    現在心內深深的幻想一下,孔穎達頓覺不寒而栗……

    那嚮導在一旁直咋舌,房俊其人早已名傳天下、威震江南,這個老者居然敢罵房俊是“小王八蛋”……

    這老頭是誰?

    嚮導久居海外,對於中原之事只是偶有耳聞,對於孔穎達這樣的文化人根本沒有印象。不過他不傻,看得出這個老者在房俊面前極有分量,應當是房俊長輩一般的人物。

    “噗通”嚮導跪在孔穎達面前,一把抱住老頭的大腿,哀求道:“老丈,我是啊,雖然也曾做過錯事,但是從未像那般海寇那樣喪盡天良。我願意從今以後棄惡從善改過自新,求求您給我一個機會吧……”

    剛剛在面對房俊的時候,知道房俊一向手狠,自知必死,所以央求房俊能給他一個痛快。可現在突然發現這老者是個心軟的,若是能求得動他,則房俊也不會太在乎自己一個小嘍囉,那可就有了活命的機會!

    有了活命的機會,誰會輕易放棄呢?

    孔穎達被他嚇了一跳,剛剛的依戀悲憤消散許多,遲疑的看著自己腳下這個涕淚橫流的漢子,又抬頭看看房俊……

    房俊無語。

    讀書人真的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他們發起狠來,能夠比戰場之上的士兵還要凶狠,

對待自己的政治對手殘酷不留餘地,人命在他們眼中只是一個數字。可是莫名其妙的心軟起來,又婦人之仁得讓人無奈。

    不過這個嚮導的性命他自然不看在眼裡,只是說道:“您是長輩,一條姓名而已,您完全可以說了算。”

    他這麼一說,孔穎達更糾結了……這個嚮導死有餘辜;若是房俊放了此人,他亦會認同,畢竟自己的確是心軟了。可房俊將此人的生死全部交給自己……

    若是房俊執意殺了這個嚮導,他並不會多說,

    讀了一輩子書、做了一輩子學問的老學究當真不知如何是好。

    殺了他會不會過於殘忍?

    放了他,又會不會故態復萌,自己等於間接害人?

    嚮導很聰明,見到孔穎達猶豫不決,當即“砰砰砰”在地上磕頭,雖然是在五牙戰艦之上,但地板亦是堅硬無比,只是幾下額頭便血肉模糊,鮮血橫流。

    “老人家,給小的一條活路吧!小的對天發誓,從今而後只做善事,絕不作惡,若是再害一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孔穎達終於心軟了,一甩袖子: “罷罷罷!老夫今日便信你之言,放你一條生路,希望你能當真改過自新,心存善念,否則,上天有眼亦不饒你!”言罷神情鬱悶的返回艙內,或許是去好生思索一番人生觀。今日所遭逢之慘劇,那種視覺上的強烈刺激使得孔穎達心內震撼,有些茫然無措。

    房俊則翻了個白眼……

    老天有眼的話,還要警察幹嘛?

    嚮導還對著孔穎達的背影磕頭,房俊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別裝模作樣了,損你激靈,居然懂得向孔老頭求救。老頭讀書讀傻了,被你矇騙過去,本侯可是眼裡不揉沙子,日後若是不能洗心革面,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本侯也必定取你之命!”

    嚮導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感激道:“多謝大總管活命之恩。只是斗膽請問大總管,小的的活命恩人尊諱如何稱呼?小的也好立下長生牌位,為恩公祈福。”

    房俊哼了一聲:“當今大儒孔穎達,記住了!”

    “是是是,小的記住了,以後定然早晚焚香禱告,那啥,當然也為大總管祈福……”

    房俊懶得理他,轉身看著牆壁上的一副海中洲的海圖。

    嚮導很有眼色,趕緊站了起來,擦了擦額頭的血跡,也跟著看了幾眼海圖:“這份海圖還算準確,但是有幾處港灣並沒有標註出來。而且附近海域海島眾多,航道縱橫交錯數不勝數,若是無星無月的陰天,常年生存在這片海域的老海寇都能迷航。蓋大海的船隊隨隨便便往哪裡一藏,除非有千里眼,否則想要在找到他的踪跡,難如登天。”

    房俊摸著下巴想了想,問道:“你猜蓋大海會藏身何處?”

    嚮導搖頭道:“蓋大海生性囂張暴戾,卻極是狡猾,附近可藏身之處太多,小的猜不到。”

    “你儘管猜,好好想一想蓋大海平素的性格、愛好、作風,將你認為最有可能的地方畫出來,錯了不要緊,若是找到蓋大海,算你大功一件。”

    嚮導想了想,拿著桌案上一支細細的木炭一般的東西來到海圖前,躊躇良久,畫出了兩處地方,距離他們現在所處之地都不算 遠,皆是幾座島嶼的交匯之處。

    房俊當即命令船隊打起旗號通知下去,向這兩處地方前進。

    嚮導忐忑不安:“大總管,這兩處地方都是島嶼眾多,水道複雜,就算蓋大海當真藏身其中,等到水師前去,對方也必然會事先發現,可從容撤退。”

    房俊呵呵一笑,胸有成竹:“本侯有千里眼,只要在萬丈之內,敵人便無所遁形,未等他發現我們,我們早已將他團團包圍,他怎麼從容撤退?”

    嚮導目瞪口呆……

    船隊乘風前行,很快來到海圖上的第一個標記之處。

    房俊命船隊漸漸減速,然後走出船艙,來到後甲板上,那嚮導亦跟了出來。

    早有幾個工匠模樣的人在鼓搗一個巨大的……帳篷?

    嚮導看得滿頭霧水,不過卻發現孔穎達也在,趕緊過去恭恭敬敬的伏在孔穎達腳前磕頭。

    孔穎達“嗯”了一聲,溫言道:“不必如此多禮,隨意一些即可。”

    嚮導唯唯諾諾,起身之後卻依舊執禮甚恭,孔穎達也就由得他……

    正在觀看房家工匠組裝熱氣球的蘇定方對房俊施軍禮:“大總管。”

    房俊笑道:“此物如何?”

    蘇定方自然知道房俊在驪山使得一個大球升天之事,畢竟那天曾爆發了一場叛亂,大將軍侯君集失敗自戕,帝婿長孫衝生死不明……

    早已看出此物玄妙的蘇定方興奮道:“有此物在,百里之內敵人如何布防、如何調遣、山川地勢如何,盡皆如觀掌紋,一切盡在掌握!比之神話中的千里眼、順風耳亦不遑多讓。只要這東西能飄在天上,那就是佔據了天時,未戰而先勝!大總管胸有錦繡,有鬼神莫測之能!”

    蘇定方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8:58
第782章  房家的家族文化

當初房俊搞出這麼一個玩意兒,許多人都說他是瞎扯淡,閒著沒事兒鼓搗一些稀奇古怪的奇技淫巧,玩物喪志。而自從驪山的那場叛亂之後,此物再也沒有被房俊拿出來過,漸漸已經被人所遺忘。

    卻不曾想現在房俊將其拿出來,便立即出乎預料的成為戰場之上搶奪先機的神器!

    此物高高飛在天上,百里之內山川地形敵軍佈置皆在掌握之中,料敵機先,大大增加獲勝的概率!

    誰還敢說房俊玩物喪志?

    從此之後,戰場之上將離不開這玩意兒!說是改變了戰爭的進程都不為過。打一百場胜仗,也不如房俊“玩物喪志”鼓搗出來的這個東西!

    “呵呵”房俊笑了兩聲,看著忙碌的工匠,笑問道:“可曾進過檢測試飛?醜話說在前頭,這周圍可都是本侯麾下將士,本侯讓你們來是給我漲臉的,若是飛到一半掉進海裡,那可就是丟我的人!我的臉丟了,你們一個個也別想好過!”

    房家的首席大木匠柳老實也跟著來了,聞言一邊手腳麻利的干活,一邊笑道:“那是!怎能丟侯爺的人呢?若是這熱氣球半道掉下來,不用侯爺您說話,老朽領著這幫沒用的慫瓜自己游水回去……”

    旁邊有一個工匠湊趣道:“太遠了啊,估計遊不動。要不侯爺您給怎麼栓根繩子,把咱們扔海裡用船拖著走?”

    房俊大笑道:“想得美!屆時本侯就在這附近找一個無人的小島把你扔上去不管,讓你叫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等著跟野猴子為伍吧!”

    柳老實一臉的褶子笑得像朵菊花:“那可不成,您若是把吳老二丟在這兒 他們家吳二嬸子可就要找您要人了。”

    房俊眉毛一挑:“那有何難?就憑吳二嬸子的好相貌,十里八鄉的惦記她的人多著呢,說不定今兒把吳二叔扔在這兒,消息傳回驪山,吳二嬸子就準備過門兒了……”

    “哈哈”

    “侯爺說的是,搞不好現在二嬸子就在那個野漢子被窩裡呢……”

    “哎呀,這麼一說,某若是留在莊子裡,豈不是也有機會?”

    吳老二被人調笑得面紅耳赤,他不敢跟房俊頂牛,卻不怕別人,一腳將剛剛說話這個漢子踹翻在地,罵道:“何二麻子你也不瞅瞅自己那德性!老子若是回不去,

家裡的娘兒們自然隨她改嫁,可若是找了你這麼一個醜八怪,老子死了都能從棺材裡爬出來掐死你!”

    一眾工匠笑成一團。

    房俊就蹲在旁邊笑瞇瞇的看著,時不時的插句話打趣誰,時不時的又指揮哪個工匠操作不對,予以改正,若是工匠沒有第一時間領會房俊的指示,往往會被房俊踹上一腳,罵上兩句。可他工匠並不會害怕,只是憨憨的笑笑,請侯爺再指示一遍……

    孔穎達有些傻眼,這還是一個堂堂侯爵、帝王之婿應有的禮儀麼?跟一群下賤的工匠說說笑笑,還開一些齷蹉的笑話,將利益置於何處?

    老頭終於忍不住了,瞪著房俊怒叱道:“簡直不成體統!家主與奴僕,怎能如此枉顧禮儀,不分上下,不分尊卑,簡直胡鬧!”

    說說笑笑的工匠們瞬間安靜下來,都低下頭,默不作聲的干活,但臉上的神情卻全都是不以為然。不過都是關中漢子,自然曉得孔穎達的名頭,是以沒人敢反駁。

    房俊臉上帶著笑,直起腰,指著這一群工匠說道:“在我家裡,所謂的主人與奴僕,其實就是分工的不同而已。我家有家法,人人遵從,就連我也時時按照家法辦事。他們有誰犯了錯,不是憑我的喜好生殺予奪,而是有家法來斷定如何處罰。所以他們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知道應該干什麼,不應該干什麼,知道只要不犯錯,哪怕是惹怒了我,也不會將他們像牛羊一般宰殺。若是當真犯了死罪,也不會禍及家人,他們死的心甘情願。您認為這樣沒有體統,沒有規矩,可是我敢說,若是房家有朝一日沒落了,破敗了,這些家僕都會忠心耿耿的留在房家,不會像別人家那樣樹倒猢猻散。而只要有這些家僕在,一代人,兩代人,或者三代人,房家終究還能再次站起來!”

    “沒錯!人心都是肉長的,家主待我們如同家人,我們自然待家主如我們的父母!”

    “我們房家的人,無論上家主還是奴僕,不拋棄,不放棄!”

    柳老實特抬起臉,皺紋縱橫宛如溝壑彌補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光芒:“我們生而為房家的奴僕,死也是房家的鬼!就算有一天房家破敗了,哪怕房家的人死絕了,我那也世世代代守護房家的祖墳,當房家的守墓人!”

    這話說得……原本滿滿的感動和氣勢都給整沒了,氣得房家飛起一腳將柳老實踹了個趔趄,罵道:“你是老糊塗了吧?敢咒本侯死,信不信本侯先把你扔海裡餵魚?”

    柳老實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窘得一張老臉通紅,揉了揉被踹疼的屁股,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幹活……

    孔穎達是真真正正驚詫了!

    難道世家大族不就是應該上下尊卑各守禮儀麼?

    難道對於家中的奴僕不就是生殺予奪麼?

    為何房俊將家中搞到上下不分禮儀全無,這些奴僕反而更加死心塌地?

    這簡直顛覆了孔穎達的認知。

    房俊來到孔穎達身邊,笑了笑,說道:“這就是我們房家的家族文化——不拋棄,不放棄!哪怕只是一個奴僕,但是身上也打下了房家的烙印,那就是房家的人!”

    孔穎達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不是亂了綱常麼?

    蘇定方早年起於草莽,對於世家大族的那一套有著天然的抵觸,現如今見到房家上下如此和睦,心中頗為讚歎。

    稍傾,熱氣球組裝完畢。

    經過數次改良的熱氣球由更加輕薄艱苦的布料作為球體,竹籃中的爐子更加輕便,燃煤更加易燃,往復式的風箱也更加小巧,密封好使得風力更大。爐子點燃了一會兒,碩大的球體便鼓脹起來。

    周圍的水師兵卒大多是關中出來的,自然知道房俊的這個熱氣球是什麼東西,因此並未驚訝,只是奇怪這正打仗呢,大總管怎麼又開始不著調的玩起來了?

    唯有那個嚮導下巴都差點掉在地上……

    房俊命一名斥候登上竹籃,將自己手裡的單筒望遠鏡掛到他的脖子上,那傢伙雖然知道熱氣球是個什麼玩意兒,但坐上去卻不曾有過!當即一副慷慨壯烈、從容赴義的神情踏進竹籃……這貨估計不會寫字,若是識字,想必要事先留下遺書。

    吳老二看著那斥候笑道:“瓜慫!這玩意咱爺們坐了部下十次,安全著咧,莫擔心!”

    話是這麼說,可是隨著熱氣球越來越高,那斥候剛剛放下一點的心又全都提了起來……

    房俊看著那斥候越來越高卻越來越蒼白的臉,心裡暗呼大意,應該先測試一下手底的斥候都也沒有恐高症,萬一升到天上卻被嚇暈了,那可鬧了大笑話。

    不過幸好,這斥候度過剛開始的緊張,很快就適應過來。

    高度漸漸上升,眼前的世界似乎每一刻都在發生著變化。等到熱氣球升到大約三十丈的極限,眼前一片開闊!

    茫茫大海像是一塊天然的翡翠直鋪天際,一座座小島星羅棋布的匍匐在自己的腳下,極目望去,天地近在眼前!

    等到他拿著望遠鏡向西邊一望,清清楚楚見到一座平緩的小島另一側猬集在港灣里的海寇船隊,立即拼命的搖動手裡的紅旗,打出指示方位和敵人數量的旗語。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8:59
第783章   幼兒園水平的孔穎達

蘇定方瞇著眼睛一直盯著那竹籃,見到紅旗搖動,默默看了一會兒,頓時振奮道:“敵人就在西側這個小島後面,戰船七十艘左右!”

    這玩意真是太好使了!

    往天上這麼一飛,山川大海盡在眼中!

    房俊笑呵呵道:“下令吧,大都督!”

    蘇定方深吸口氣,這是他作為皇家水師指揮官的第一戰,雖然曾經經歷戰陣無數,可是這一次不同。不僅僅是因為這是自己不熟悉的水戰,更因為這是他第一次作為主帥指揮作戰!

    “劉仁願第三旅、劉仁軌第二旅一直向前,繞過小島南端折而向北;席君買第四旅與第一旅掉頭轉向,從小島北端沿著海岸南行,與第二、第三旅南北夾擊,一戰而勝!”

    隨著他的命令發出,站在桅杆上的信號兵揮舞旗幟,將命令傳向其餘船隻。

    整支船隊迅速一分為二,一部分繼續南下,繞島折回,主力的第一旅和第四旅則轉舵掉頭。數百艘戰船在清澈的海面劃出一道道潔白的尾跡,頃刻間完成部署,各自直奔自己的戰鬥目標。

    孔穎達讚歎道:“百戰之師,不過如此!”

    這數百艘戰船形成的滔天氣勢的確很震撼人心,不過房俊總是時不時的給孔穎達添點堵,聞言說道:“夫子此言尚早,現在的這支船隊與晚輩心目中的完美船隊想必,連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孔穎達瞪眼道:“莫以為老夫不諳兵事,就在老夫面前胡吹大氣!再強還能強到哪裡去?”

    房俊哈哈一笑“萬里大洋,縱橫來去!不因季風之困,不懼風浪之險,船行海上劈波斬浪,南洋、東洋不過是十數日可至,大食之遠亦能一年而往返!夫子可知,若是駕船橫渡重洋一路向東,可至天之盡頭、海之邊際否?”

    孔穎達激動道:“若是真有這樣強悍的船隻,豈非可以抵達傳說中的蓬萊仙島?”

    若是能尋到仙島,豈非可得長生不老之藥?

    昔年秦始皇派遣方士徐福帶著五百童男童女駕舟出海尋訪仙島,卻未等待到徐福帶回長生不老之藥便已壽數耗盡,至死還對仙島念念不忘!當今陛下英明神武,若是能得到長生不老之藥從而長生不死,那大唐豈不亦能在他的帶領下繁榮昌盛,

永不崩塌?

    若當真如此,則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房俊嘴角一抽,壞了!

    自己怎地忘記了這年代的人都多能夠生產長生不老之藥的海外仙島信之不疑、執念甚深?

    而且歷朝歷代的帝王都對能夠長生不老、永遠享受帝王至尊、掌控這錦繡江山擁有者瘋狂的執念,別說秦始皇那樣掌控欲爆棚的帝王甚至將自己的陵寢之內都建成山川湖泊大地星辰的模樣,就連李二陛下這種還算得上英明的皇帝,最終都毀在這一個“長生”的慾望之下……

    萬一李二陛下犯了魔障,聽聞我能造出抵達大海盡頭的戰艦,一時心血來潮讓我領著船隊去給他尋仙求藥可怎麼辦?出海倒不是不行,可根本就沒有什麼仙島,更沒有什麼長生不老之藥啊!等到我去南北美洲轉一圈,長生不老之藥沒有,在李二陛下殷殷期盼長生不老的目光注視之下卻只是帶回一船地瓜土豆辣椒,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細思極恐……

    房俊趕緊說道:“那海外仙山只是傳說而已,有誰真的見過?”

    孔穎達斷然道:“自然有人見過!沿海之處,不時有人親眼目睹在遼闊的海上有山峰、巨石、甚至人和動物出現,若不是海外仙山,這些東西怎能存在於大海之上?”

    房俊以手撫額……

    該怎麼跟一個還處在“兩小兒辯日”階段的古人解釋海市蜃樓的形成原因?估計頂了天這位老夫子也就能弄明白一個“小孔成像”!

    這個實在沒法解釋,他都不明白空氣是咋回事,能指望他明白光線折射?孔穎達的物理知識,大抵也就相當於後世的幼兒園水平……

    房俊有些冒汗,只能說道:“海上是斷然沒有仙島神山的,至於長生不老之藥更是子虛烏有。倒是您說的海面上出現人和山峰的情況,待班師之後,晚輩可以給您做一個試驗,證明那純粹就是一個虛無的場景。”

    孔穎達明顯不信。

    倒是那嚮導說道:“大海茫茫,什麼樣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存在。像天那麼高的龍吸水,海底有時會像煮沸的開水一樣翻滾,城牆那麼高的海浪簡直司空見慣,每年的夏季,海裡都會有颶風經過,大風捲起山脈一樣的巨浪狂奔上陸地,所過之處便是再巨大的樹木也會連根拔起……小的很小的時候就很喜歡大海,夢想著駕著大船遨遊大洋,去見識見識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哪怕是死了滔天的巨浪之下,也會感到很開心……”

    房俊詫異的看著他,心想這倒是個有航海家冒險性格的傢伙,不由問道:“叫什麼名字?”

    嚮導趕緊說道:“小的田運來。”

    “呵呵,這名字不錯。”房俊讚了一句。

    田運來,天運來……

    或許這傢伙可以培養成開闢航線去美洲探險的替死鬼……

    船隊繞過了小島北邊的尖角,折而向南,想必此時第二、第三旅差不多也繞過了小島的南端,兩支船隊相向而行,即將匯合將海寇圍在中間!

    五牙戰艦在海面上快速航行,因為吃水太淺顛簸的厲害,若是風浪稍大,隨時都能舟覆人亡。房俊站在船舷心驚膽跳,打定主意在新式海船造出來之前,絕對不能再乘坐這艘五牙戰艦出海。

    在內河和湖泊當中,五牙戰艦就是無敵的存在。但是在大海上,先天的設計因素決定了它就是個頭重腳輕的醉漢,隨時都能被一陣大風吹倒,使得一船人全都掉進海裡餵魚蝦……

    風不大,所以船帆借力有限,而且這種船帆太落後,根本不能最大限度的借助風力提升船隻的速度。巨大的熱氣球漂浮在船的後方,被牢固堅實的繩子拽著,像個大風箏一樣跟著飛。

    突然,熱氣球的竹籃里紅旗再次揮舞,各條戰船上陸續響起號角聲,漸漸連成一片,所有的戰船都將速度提升至最快,瘋狂的向前方撲去。

    *

    港灣里風平浪靜,溫暖的海浪輕輕舔舐著船舷,七八十條海船隨意的停靠著,都拋下船錨靜靜的等待島主的號令。

    蓋大海坐在旗艦上,臉色沉鬱。

    他知道自己的船隊不是朝廷水師的對手,哪怕這支水師從將軍到兵卒大部分都是步軍,實在是房俊在牛渚磯一戰的戰果實在是太輝煌,令蓋大海從心底里生出懼意。

    可他還是不甘心……

    自己經營了二十年的巢穴,一朝就被房俊給端了,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那些臨走的時候殺死的女人,還有遺留在島上的無數輜重錢帛,那可都是多年的積蓄啊!

    如何不心疼?

    更重要的是,現如今他成了沒家的孩子,孤苦伶仃的飄蕩在大海上,沒有基地做補充,他就是其餘各家海盜眼裡的美食,誰都會撲上來咬他一口!海盜世界的弱肉強食,比之面對即將被劫掠的商船猶有甚之!

    同行是冤家,劫掠商船的時候若是對方溫順一些予取予求,有時也會放對方一條活路,可是在海盜之間,平時看似嘻嘻哈哈一團和氣,一旦有人倒了黴,就立即像海裡聞到血腥味的鮫鯊一樣撲上來!

    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就多了一份口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01
第784章  海戰

蓋大海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估摸著現在已近午時,不知道朝廷水師會不會在島上造飯歇息,給自己可乘之機?只要能狠狠的將朝廷水師咬一口,哪怕不能奪回島嶼,他蓋大海的名字也將在這片海域徹底的響亮起來,屆時就會有無數的散兵游勇慕名來投,若是運氣好,甚至可以直接躋身“三大幫”,將海中洲的頂級海盜團伙變成“四大幫”!

    至於朝廷水師會不會前來追擊,蓋大海完全不擔心。

    且不說朝廷的水師一貫是樣子貨,肯定不會玩了命的跟自己對著幹,單說這片海域島嶼密布水道縱橫,只要自己穩穩噹噹的待在這裡,就絕對不可能被發現!

    要不要回去看看呢?

    蓋大海心中糾結,終究不敢。

    “只有等到天黑吧,朝廷水師不熟悉附近的水文條件,晚上回去就算不能奪回島嶼,逃跑也相對容易些。”

    蓋大海打定主意當一天烏龜,就在這裡穩穩噹噹的趴著,絕對不露面,等到晚上再給朝廷水師致命一擊!

    肚子咕咕叫了起來,蓋大海回頭想要讓自己的親兵去吩咐廚子做午飯,卻發現身後的親兵揚起腦袋,傻愣愣的盯著遠處的天空。

    蓋大海狠狠踹了一腳,罵道:“看什麼呢?傻乎乎的,天上還能有頭豬在飛?”

    “島主……”親兵被穿了個跟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天空說道:“豬倒是沒有,可是有一個大球……”

    “你他娘的,天上有球?我特麼看你是想'球'想瘋了,沒出息的玩意兒……”出離憤怒的蓋大海一頓拳打腳踢,將親兵打得滋哇亂叫,指著天上說道:“島主,有球,真的有球啊,還是會飛的球!”

    難道真的有球?不是這混蛋想“球”想魔怔了?

    蓋大海回身,抬頭,然後……目瞪口呆!

    天上真的有球……

    遠處海面被環抱港灣的陸地阻擋,只能看見一個圓球在天上晃晃悠悠,似乎越來越近。

    這什麼玩意兒?

    蓋大海瞪圓了眼睛,仰著脖子都看傻了。

旁邊的海寇都發現了天上的這個圓球,紛紛走出船艙,對著圓球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卻沒人知道這到底是個啥……

    蓋大海揪著頭髮,神情迷茫。

    這不是鳥,鳥沒有這麼圓的,就算有,這麼圓的鳥它也不能飛呀!

    圓滾滾的,難道真是一頭豬?

    這東西實在是超出了海盜們的認知,一個個興致勃勃的看著他玩意兒原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就看到了下面似乎還吊著個籃子……

    這更神奇了!

    等到再近一些,就都看到了籃子裡不斷揮舞的旗幟,以及……

    隱隱約約傳來的號角聲!

    蓋大海神情大變!

    這種號角聲他再是清楚不過,那就是朝廷水師進攻的時候發出的信號,以之鼓舞士氣,指揮戰船衝鋒!

    那娘的這玩意飛在天上,將自己看了個清清楚楚,像是被扒光了一副的小娘也似,自己還特麼傻乎乎的認為這是一頭飛在天上的豬……

    自己才是蠢得像豬啊!

    蓋大海臉色大變,疾聲厲喝道:“都他麼拔錨,掉頭,排成陣列準備作戰,朝廷水師追來啦!”

    海盜們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拔錨的拔錨,尋找兵器的尋找兵器,各條戰船上亂成一團,混亂不堪!

    蓋大海剛剛將自己的甲胄穿好,手裡拎著一柄橫刀走出船艙,便見到北邊的港灣之外一支龐大的船隊呼嘯而來!再回頭看看依舊混亂的手下,便知道此時接戰那是有敗無勝,只得大叫道:“掉頭掉頭,從南邊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既然打不過,那就趕緊跑!

    只不過那高高的飛在天上將距離遙遠的自己船隊看得清清楚楚的東西,到底是個啥?

    蓋大海一面心底糾結胡亂猜測疑神疑鬼,一面指揮手下掉頭逃跑。

    在這個風帆技術相對落後,造船技術亦大同小異的年代,如果一方打定主意逃跑並且佔據先機先行一步,是很難追趕的。

    蓋大海剛剛鬆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散亂無章的戰船,又鬱悶的嘆了口氣……

    他自家事自己知,若論及沖鋒陷陣,他不懼任何人。可若是說到排兵布陣運籌帷幄,確實差了不止一籌。手底下的海寇最長的跟著他已不下於十幾年,可是到瞭如今依舊是一盤散沙烏合之眾。

    所有海寇爭前恐後競相逃竄,非但毫無陣型可言甚至相互碰撞,氣得蓋大海在旗艦之上大罵,撂下狠話等到擺脫朝廷水師之後定然將這些不守規矩的混蛋統統宰了!

    驀然之間,又是一陣號角聲隱隱傳來。

    蓋大海一愣,這號角聲很是響亮,水師怎麼會追的這麼快?抬眼望去,水師的船隊雖然速度很快,但是被己方拋開一段距離絕非輕易可以追上,難道……

    蓋大海豁然轉身,頓時魂飛魄散!

    只見前方的一座島嶼旁陡然出現一隻船隊,迅速在海面上一字排開,就像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猛獸一般,等待著自己自投羅網!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已是無路可逃!

    蓋大海抽出橫刀,再一次看了看天上的那個大飛球,明白就是這個東西掌握了己方的行踪虛實,不過此時已然無暇多想,厲聲喝道:“傳令下去,今日唯有死戰!”

    “死戰!”

    “死戰!”

    被逼上絕路的海寇反而凝聚起凶狠戾氣,各個咬牙切齒,握緊兵器,等待即將到來的死戰!

    兩支船隊相向而行,寬闊的海面眨眼見縮短。

    “轟”

    無數條海船就這麼直接的碰撞在一起,海水濺起浪花,海盜與兵卒都努力在巨大的衝擊力下站穩腳步,向敵人揮舞起兵器!水師兵卒皆是精銳,海上盜寇亦是悍勇,雙方旗鼓相當,甫一接陣,便噴濺起一片鮮血的浪花,染紅了海水。

    蓋大海頭腦清楚,知道此時無論如何不能被纏住,否則等到身後的水師也追上來,那可就是插翅難逃!他不停的催促親兵向艙底的槳手傳令,快一些,再快一些!又命令掌舵的海寇不要糾纏,只尋找水師戰船的縫隙處硬闖突圍,至於那些手下海盜,就讓他們跟水師拼殺吧,就算是全軍覆沒,只要能給自己爭取一點點的逃跑時機,就是值得的!

    蓋大海的旗艦比不得五牙戰艦,但是船體亦是不小,前面尖尖的撞角像是一柄鋼刀,直直的插入水師的陣列,硬生生被他依靠沉重的船身衝擊力和迅捷的速度撞開一道口子。

    整個海面上廝殺震天。

    水師只是吃虧在不熟悉水戰,等到漸漸在劇烈晃動的戰船上習慣了重心晃動站穩腳跟,依靠強悍的戰力和精良的兵器甲胄漸漸佔據上風,不時有海盜叫聲淒厲的被劈砍落水,雙方所有的戰船都糾纏在一起,亂成一鍋粥。

    後方的號角聲愈發響亮,只是稍緩了片刻,另一支船隊終於追上來了!

    蓋大海在船上急的直跳腳,卻也無法快速沖過眼前的水師陣列,回頭看去,烏鴉戰甲高大威武的船身越來越近,蓋大海的心裡也越來越涼。他老子就是蕭銑當年的江州守將,自然知道這種水戰無敵的超級戰艦擁有著何等驚人的戰鬥力。

    轉瞬之間,五牙戰艦已然衝入戰團。

    船頭船尾的六根拍杆像是巨人的手臂不停起落,但凡靠近的海盜船隻盡皆被拍杆上巨大的石塊砸得四分五裂木屑飛濺,五層甲板上全都是手持弓弩的兵卒,箭矢落雨一般傾瀉,將海盜射的哭爹喊娘,紛紛落水。

    五牙戰艦就像是一隻闖入羊群的巨熊,剛剛還能跟水師對戰的海盜頓時陷入絕望,巨大的船身以無可匹敵之勢一路碾壓而過,狂飆突進,直奔蓋大海的旗艦而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03
第785章  猛將

五牙戰艦就像是一隻闖入羊群的巨熊,剛剛還能跟水師對戰的海盜頓時陷入絕望,巨大的船身以無可匹敵之勢一路碾壓而過,狂飆突進,直奔蓋大海的旗艦而來!

    蓋大海看著慘被射殺的手下,心頭滴血目眥欲裂,這可都是他的根底呀!沒有了這些驍勇善戰悍不畏死的手下,他蓋大海再難在這片海域立足!二十年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家業,一朝盡喪!

    身邊的親兵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蓋大海收攝心神回頭望去,眼前一片敞亮,居然衝出了水師的陣列!

    蓋大海心中狂喜,大叫道:“傳令下去,加速,加速!若能逃走,老子各個賞錢百貫!”

    自有親兵跑到艙底去鼓勵槳手快速划船。

    蓋大海遠遠看著衝著自己奔來的五牙戰艦,心中暗呼僥倖,這種戰艦雖然水戰無敵,但是劣勢也不少。不能在風浪稍大的時候出海,否則就將有傾覆之厄,而且由於船體太大、重量太高,再多的槳手也不可能將其速度提升至普通戰船一般的速度。

    只要自己衝出陣列,就能逃出生天!

    可就在他心中暗喜的時候,兩條黑影猛然間從船舷下翻了上來,兩杆長兵器被舞成兩團烏黑的光影,船舷出的海盜頓時發出慘叫,有的骨斷筋折委頓在地有的口噴鮮血倒飛而出,頃刻間便給殺了大半。

    蓋大海目眥欲裂!

    這兩人一個手持一桿大鐵搶,另一個持著一件奇門兵器,躍上船來便如虎入羊群,兩杆長兵器縱橫飛舞,那真真是碰著死挨著亡,船上的海盜慘叫連連瞬間就死了一片!

    蓋大海心中怒氣勃發,抽出橫刀,一個箭步就撲了上去!

    橫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彎彎的光影,照著使奇門兵刃的那員唐軍武將裝束的敵人腦袋砍去。刀鋒劃破空氣,發出一聲尖銳的嘯聲。

    那員唐將沒有註意陡然發難的蓋大海,眼看橫刀就要劈上腦袋,斜刺裡一桿大鐵搶像是從虛空而來,猛然出現在蓋大海的眼前,直取他的咽喉。

    一寸長一寸強,自己的橫刀未等砍上唐將的腦袋,就得被這一槍刺穿咽喉!蓋大海無奈,只得橫刀一拖,變劈為削,狠狠的削在長槍上。

    “當”一聲大響,蓋大海倒退出兩步才站住身形。



    蓋大海悶哼一聲,全身氣血翻騰,眼冒金星,難過得差點吐血,好不容易壓制住體內翻騰的氣血,心中駭然!此人的力氣怎麼會這麼大?自己一向以勇力自詡,這一下硬碰硬才發現自己的力氣比之對方低了豈止一籌!

    不過他也方發覺自己硬生生接了對方這一擊,將對方的身形阻了一阻,沒法乘勢進擊,否則他肯定小命不保。

    可是未等蓋大海鬆一口氣,手持奇形怪狀兵刃的唐將已然反應過來,一招橫掃千軍迫退糾纏他的海盜,一個大步沖自己奔來,到了近處一聲暴喝,手中那似鏜非鏜似叉非叉的奇怪兵刃已經帶著風聲向自己當胸捅來!

    蓋大海不敢大意,手中橫刀由下向上斜斜的磕向那奇怪兵刃,腳下錯步,身形往一旁一讓,想要藉此躲開這一擊,只要能夠阻延片刻,後面的親兵和海寇已然瘋狂撲來,定能將這二人圍在當中。好虎架不住群狼,這兩個朝廷鷹犬走狗必然喪身此地!

    可是他的想法雖好,當一刀由下而上撩在對方兵刃上,才知道大錯特錯!

    此人的力氣渾然不比剛剛那人小多少,自己勉力抵擋住剛才那一擊,已是手臂酸脹虎口發麻,此時只覺得對方的兵刃上傳來一股洶湧澎拜的力量,“當”的一聲脆響,手中橫刀已經被震得脫手而飛,不過好歹及時錯身,沒有被一下子桶得腸穿肚爛。

    然而對方手腕猛然一翻,奇怪兵刃上的兩支彎彎的尖翅倏地由一上一下轉而放平,向後一拽……

    鋒銳的尖翅便在蓋大海的肋部劃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鮮血噴流。

    蓋大海劇痛之上尚未發出慘呼,面前黑影如電,先前的那桿大鐵搶有如毒龍一般襲來,猛地一下就扎進自己的胸口。

    蓋大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嘶,當場氣絕。

    薛仁貴手腕用力,兩臂較勁,猛地將蓋大海的屍身跳了起來,就那麼舉著,大喝道:“蓋大海已死,爾等再不投降,殺無赦!”

    船上的海盜全都傻了,各個呆愣愣的看著被一桿大鐵搶挑在半空的島主屍身……再看看那個身材魁梧勇猛絕倫的兵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這夥海盜的勢力雖然在海中洲群盜當中算不得一流,但是蓋大海的個人武力卻絕對是頂尖級別!這麼多年來,他們之所以能夠在各路海盜日漸壯大的同時,仍然能夠佔據一個島嶼自由自在輕易無人敢惹,就是因為蓋大海的勇猛剽悍和強橫武力!

    可就是這麼一個在海盜們心目中無比強悍的島主,一隻一個照面,便被一員水軍將領和一個無名小卒斬殺當場……

    連島主都被殺了,咱們還打什麼?再打下去,就等著被一個個宰殺殆盡吧。

    甲板上“咚咚”之聲響成一片,不知是誰第一個拋下了兵器,接著第二個、第三個,船上的海盜全都放棄抵抗,丟下兵器抱著頭蹲在地上。

    “官爺饒命,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

    “就是就是,我們只是一群小嘍囉,壞事沒幹過啊!”

    “我們也是窮苦百姓啊,只是活不下去才出海找一條生路,饒了我們吧……”

    求饒之聲不絕於耳,吵吵嚷嚷雜亂喧囂。

    薛仁貴虎目圓瞪,大喝道:“全部閉嘴!再敢聒噪,定斬不饒!”

    他槍挑蓋大海的威猛實在是太霸氣了,何況此時蓋大海還在他高高斜舉的槍尖上挑著呢,海盜們迫於他的威勢,頓時一個個噤若寒蟬,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水師兵卒們這時候才紛紛跳上甲板,接管了整艘船。

    薛仁貴轉身,高舉著蓋大海的屍體,想著依舊混戰的海面放開音量聲嘶力竭的吼道:“蓋大海已死,還不速速投降?”

    這一聲大喊中氣十足,在遼闊的海面遠遠的傳開,交戰中的海盜愕然望去,見到蓋大海的旗艦已經被迫停,且船上戰鬥已經停止,到處都是水師的兵卒,便知道大勢已去,紛紛丟下兵器投降。

    水師兵卒們正自苦戰,陡然間壓力一鬆,對面剛剛還咬牙切齒的賊寇突然扔了兵器投降了,兵卒們這才鬆了口氣,瑤瑤望向蓋大海的旗艦,見到那個威猛高大的身影高高舉起一個屍體,頓時心中喜悅,紛紛大呼道:“威武!威武!威武!”

    劉仁願站到薛仁貴身旁,滿眼皆是欣賞之色,大聲說道:“此戰,仁貴當居首功!”

    薛仁貴心中氣血翻騰,激動不已。

    這才是自己的世界,這才是自己想要的!

    只有在軍伍之中,才能體現出自己的本事,自己的價值!

    薛仁貴臉孔漲紅,興奮不已,又是大吼一聲:“大唐必勝!”這才將蓋大海的屍體狠狠摜在甲板上!

    畢竟他再是膂力驚人,這麼長時間舉著這麼一個死人,手臂也有些發酸發麻……

    幾乎所有的水師兵卒都大喝響應:“大唐必勝!”

    “大唐威武!”

    “水師必勝!”

    “大總管威武……”

    最後這一聲是那嚮導田運來喊得,房俊滿面赤紅,一腳將其踹翻在地。自己可是什麼都沒幹,這種吹噓但凡有點廉恥的人都會覺得心虛,雖然聽起來確實帶勁兒……

    蘇定方並未被勝利沖昏頭腦,下令道:“所有的兵卒聽令,將海盜分開看押,兵器統統收繳丟進海裡,咱們返航!”

    “返航!”

    “返航!”

    大海之上,號角聲連成一片,吶喊聲震盪層雲!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05
第786章   陣亡者

所有的海盜都被繳械,分別關押在各條戰船的艙底,這些沒了兵器且早已破膽的海盜不足為患。海面上漂浮的海盜戰船則被兵卒掛上繩索,打算作為戰利品拖回水師大營。至於那些殘破不堪的船隻,則將船上物品搜繳之後鑿沉,任其葬身海底。

    水師兵卒從上到下盡皆神情亢奮,戰勝利,對於士氣的提升極其重要。

    船隊在號角聲中浩浩蕩蕩的返回海盜盤踞的那個小島,稍作整頓,清理戰利品。

    島上的清理也已接近尾聲,露天的屍體被掩埋,大火也被撲滅。

    島上最大的一間房舍中,房俊大馬金刀的坐在位,蘇定方、劉仁軌、劉仁願、席君買、裴行儉等將領分坐左右,各個喜笑顏開。

    蘇定方讚歎道:“大總管這個熱氣球實乃戰場利器,有了此物,無論6地還是海上,則對方陣型調動瞭如指掌,整個戰場的變化盡在掌握之中,如此一來,在兵力相對差距不大的情況下佔據先機勝算大大增加,即便是以寡敵眾,亦能尋找敵人的薄弱之處給予致命一擊,實在是戰爭神器,末將佩服之至。”

    對於蘇定方的稱讚,房俊倒也當仁不讓,略帶得意的說道:“還記得本侯說的話麼?兵法韜略排兵布陣,這個我是不懂的,但是在我的軍隊裡,輕易不允許出現什麼血戰得勝、以弱勝強這種場面,看似激動人心,實則讓自己的部屬陷入不利之境地,那就已經是主帥的失誤,用部屬的性命和鮮血換來的勝利,本侯看不上!都是爹生娘養的,家裡都有一家老小,沒了他們,一個家就毀了!我們就是要最好的裝備,最好的訓練,充足的兵力,一旦到了戰場,無論我們面對的敵人是誰,足以在各方面形成碾壓,什麼陣法,什麼綢繆,統統不需要,我們就要轟轟烈烈、光明正大的碾壓過去,任敵人千般計策萬種應對,我們照樣磐石一般碾壓過去,無往而不勝!”

    “大總管威武!”

    幾大戰將齊齊起身,單膝跪地右手橫胸,神情激動的給房俊施禮。

    正如房俊所說的那樣,哪一個兵卒不是爹生娘養的,哪一個兵卒的身後不是一個家庭?在戰場之上死掉一個兵卒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甚至僅僅只是戰報上的一個數字而已,可就是這一個小小的數字,卻代表著一個家庭的毀滅性打擊。

    可又有誰去關心那些默默無聞的兵卒?

    又有誰,去關心那些失去孩子、丈夫、父親的苦命之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

    自古以來,

那些風華絕代的名將,就是用無數兵卒的鮮血和屍骨,鋪就了他們彪炳千秋的無雙美名!

    現在房俊能如此體恤那些下層兵卒,將來就定然不會為了勝利、為了功勳,將他們這些將領推出去以成就他自己!

    更何況大家可都知道房俊有錢、能賺錢,更是對一些奇技淫巧之術非常精通,往往能鼓搗出看似胡鬧、實則能夠絕對主導戰爭勝利的東西,比如火藥,比如熱氣球……

    跟著這樣的主帥,輕輕鬆松打仗,輕輕鬆松領功,輕輕鬆鬆的縱橫大洋、肆虐七海,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麼?

    房俊問裴行儉:“戰後統計如何?我軍傷亡多少?”

    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雖然穿越以來他已經越來越融合這個金戈鐵馬的時代,漸漸的也對人命越來越蔑視,但到底是一個在健全的法制社會中成長起來的現代人,對於生命格外敏感。

    或許他現在能夠對敵人的生死用一種蔑視的態度去對待,但是對於自己手下每一個兵卒的生命,依舊格外珍視……

    蘇定方等人都會到座位作好,裴行儉依舊站著,從旁邊的桌案上拿起一份厚厚的賬簿遞給房俊,口中說道:“陣亡者五十有三,重傷者四十有六,輕傷者不計。共殲敵二百六十七人,俘虜三百零九人,餘者或是趁亂潛水逃往附近的島嶼,或是沉入海底,不可統計。”

    此人記憶裡驚人,將賬簿交給房俊查看,自己卻對各個數字張口到來,顯然早已記在腦中。

    房俊翻閱著賬簿,臉色漸漸陰沉。

    裴行儉心中有些忐忑,難道自己記錯了數字?不可能啊……以往自己讀一本書,往往十次八次朗讀之後便能記得七七八八,雖然算不上“過目不忘”的神通,可也絕對不會在幾個數字上記得差了。

    正在他心中詫異之時,只聽房俊冷聲問道:“陣亡士卒的名字,可有另行統計?陣亡士卒的屍骸,可有專門收殮查看,可有遺漏之人?”

    裴行儉張了張嘴,一臉茫然……

    侯爺,大總管,您不是打算找我的茬吧?

    想收拾我您就直說,統計陣亡士卒的名字沒說的,還要一一收斂查看士族的遺骸?您開什麼玩笑呢!滿大唐都沒有這麼一說啊!咱能將傷亡的數字精確到個位數已經是盡職盡責的表現了,放在別家部隊,戰報之上寫著“陣亡者百餘人,傷者兩百餘”那是正常狀態!

    可是收斂遺骸怎麼說?

    戰場之上打生打死,人踩馬踏面目全非者不計其數,若是一一收殮驗明正身,那得是多大的工作量?更別說咱們現在是海戰,死了掉進海裡,上哪裡去撈?

    若是當真一一撈取,然後收殮驗明正身,恐怕打一天仗下來,收殮兵卒屍體就得三五天……

    裴行儉覺得房俊有些吹毛求疵,只好說道:“大總管,末將從未聽聞大唐軍隊有收斂陣亡將士遺骸的規矩,非是末將狡辯,也無此必要。各個州縣、折衝府皆有每一個兵卒的名冊,每一年這些州縣、折衝府皆會派人前往從其地徵調兵員的部隊一一核實,陣亡者將會在名冊之上勾去,然後按照其功績給予撫卹或者授勳,如此足矣。至於陣亡者的屍骸……家人都不甚在意的,軍中又何用多此一舉?”

    經歷了隋末的動盪,能夠活下來的人都已經見慣生死,對自己的命、家人的命、別人的命,都有一種惘然蔑視的態度。人死則已,傷心難過是一定的,但是對於親人的屍骸,卻並不重視。

    “埋骨何須桑梓地”是一種豪放、一種灑脫,但是在這些兵卒和他們的家人看來,卻是一種無奈。歷經動盪,多少人為了活命背井離鄉輾轉求活,祖宗的祠堂或許都已經長滿了茅草傾頹崩塌,誰還能記得家鄉的模樣……

    埋在哪裡不是埋,何須是桑梓?

    蘇定方與劉仁願也覺得房俊有些小題大做,自找麻煩。大丈夫馬革裹屍,死了便死了,何須如此囉囉嗦嗦大費周章?

    唯有劉仁軌跟隨房俊最久,深知房俊的心性,默然不語,卻心中慰貼。哪怕現如今的房俊身居高位、執掌一路總管,卻依舊未曾失去昔日的哪一顆赤子之心。

    不拋棄,不放棄!

    房俊面無表情,不過卻明顯不悅,瞪著裴行儉說道:“你若是你沒做,本侯不會責罰於你,畢竟正如你所說,大唐軍隊從未有這樣的規矩。但你說你從未聽聞,本侯卻是不信,本侯執掌神機營之時,西征高昌途中兩次遭遇突厥狼騎襲擊,所率兵卒陣亡者皆將其骨灰帶回大唐,親手交於其家屬手中,難道此事你也未曾聽聞?”

    裴行儉一拍腦門兒,暗呼不妙!

    這件事情他怎麼可能沒聽過?只是一時大意給忘記了而已,卻還要質疑房俊的話語,甚至狡辯,這可是犯了軍法……

    這位大總管不會拿我立威,以正軍紀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10
第787章  收穫

當初房俊西征而回,親手將麾下神機營兵卒的骨灰挨家挨戶的交給其親屬,在關引起轟動,並且曾度想要創立個所謂的“福利體系”,以此照顧那些喪失家主要勞力的家庭,只是隨著房俊被調離、長孫衝接手神機營而不了了之。

    裴行儉頹然說道:“是末將疏忽,時忘記此事,但是……”

    房俊擺擺手,肅容說道:“軍嚴苛,軍紀嚴謹。你時失語,明知有此事卻遺忘,反而措辭狡辯,已是冒犯軍紀,不過本侯念你初犯,不與計較,若是再有下次,兩罪併罰,你可心服?”

    裴行儉正容道:“末將知錯,絕不再犯。”

    他知道,質疑主帥的話語、甚至措辭狡辯,的確是軍法不容。軍,主帥的話語便是鐵般的事實,只需要無條件的去執行,不能有任何懷疑,更遑論狡辯!

    房俊面容緩和下來,問道:“你可知本侯為何要你收殮陣亡將士的遺骸,並且驗明正身?”

    裴行儉說道:“請大總管賜教。”

    房俊看了看裴行儉,再看看蘇定方、劉仁願,最後將目光投注到劉仁軌和席君買臉上,說道:“當初本侯將陣亡將士的骨灰送到其親屬手,劉校尉直跟隨本侯親眼目睹,劉校尉,你且跟諸位說說,本侯為何要如此做。”

    “諾!”

    劉仁軌站起身應了聲,說道:“說實話,當初某也不理解侯爺如此大費周章所為何故,男人漢既然從軍,若能衣錦還鄉封妻蔭子固然美好,埋骨沙場馬革裹屍豈不也是應當?”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见到苏定方等人脸上皆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沉声说道:“但是在见到家属们捧着亲人的骨灰给侯爷磕头的时候,某才知道,不仅仅是这样。为国捐躯固然是吾辈男儿的荣耀,但是家的父母妻儿从此失去依靠,吾等又岂能甘心?乡间百姓对于为国捐躯的烈士的确尊重,但是个封妻荫子的功勋,却远远不及个埋了烈士骨灰的坟头!哪怕这个家里只剩下耄耋老者、孤儿寡妇,只要那个埋着烈士的坟头在,乡间的邻人就会对他家报以无比的崇敬,哪怕有两个无赖混子欺负上门,全村人都会群起而攻之,即便到了县衙打官司,县衙的官吏都会肃然起敬,是非对错且先不论,就已然高看眼!这是个勋位远远不能带来的尊重。”

    苏定方等人默然。

    这似乎是个很奇怪的悖论,都是战死沙场,都是为国捐躯,可是在乡里,

個得到勳位而埋骨他鄉的烈士遠不及個沒有勳位卻能埋骨鄉梓的的普通士卒!

    為何會有這樣的差異呢?

    百姓是樸實的,對於戰死的英烈,他們懷著同樣的敬意。但是當戰死之後獲得了勳位,他們會認為雖然這個人戰死了,但是帝國給予了他應得的榮耀;可若是個沒有獲得勳位的人戰死,他們並不會認為這個人無能,沒有獲得功勳,而是認為帝國對他有些虧欠。

    勳位雖然能帶來實際的好處,但它本身是虛無的,這並不能讓鄉鄰們有太多的認同感。相反,個實實在在的墳頭矗立在那裡,這不僅僅是全家的驕傲,更是全村、甚至是全縣的驕傲!

    他們可以指著那個墳頭驕傲的告訴別人,告訴自己的子孫後輩——瞧瞧,哪裡埋著的就是咱的親人、咱的鄰居,是為了咱大唐戰死沙場的英雄!當初他戰死沙場,是他的主帥將他的骨灰帶回來埋在那裡!

    這是大唐鄉間最常見的種現象,蘇定方等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以往只想著上陣殺敵,卻從未想過要盡最大的努力將每個陣亡的將士都帶回去,送他回家……

    推己及人,若是有天自己戰死,固然是種榮耀,可是埋骨他鄉跟榮歸桑梓,卻絕對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義!

    想想吧,種場景是——若干年後,人們指著這座墳頭說:“那是個英雄!”

    而另種場景則是——他是個英雄,功勳傳給了他的兒子……

    天壤之別!

    更為重要的是,若是有朝日自己戰死,被遺棄戰場與被戰友帶回家……那將大大的增強部隊的凝聚力,雖然面對強敵,亦能無所畏懼,視死如歸!

    裴行儉大聲答道:“末將這就去安排打撈、收殮陣亡將士的遺骸,定然個不差的將兵卒們帶回來!”

    房俊點頭說道:“本侯帶出來的兵,無論生死,就定要將他們帶回去!”頓了頓,續道:“不過你安排手底下的人去就行了,咱們將此戰的收穫歸攏下。”

    “諾!”

    裴行儉大步離去,安排人前去交戰海域收殮遺骸,稍傾,快步返回。

    說起此戰繳獲,氣氛就輕鬆了許多。

    房俊在翻看賬簿,裴行儉笑道:“此戰共繳獲錢三萬兩千百貫,黃金七千五百兩,白銀少些,只有五千多兩,不過糧食有將近兩萬石,算得上是繳獲豐厚。”

    各人都喜笑顏開。

    華亭鎮的改建日益鋪開,所需錢帛物資不計其數,缺口愈來愈大。雖然有江南士族的六十萬貫可以支撐些時日,但是見過房俊龐大規劃的他們都知道,這點錢遠遠不夠……

    尤其是水師的各種裝備,戰船的建造,軍港的興建,還有房俊口的火槍、火砲各種新式的兵器,都需要海量的金錢來維繫支撐。

    指望朝廷的撥款是不現實的,皇帝陛下現在每分錢都能攥出水,全都攢著換成糧食和甲胄兵器,憋著勁兒等著東征高句麗,希翼與戰功成,成就他千古帝的宏圖霸業,誰也別想從他手裡要出錢來!

    華亭鎮本身又皆是鹽鹼荒灘,沒有產出,所需要的海量金錢就只有剿滅海寇收繳戰利品這途,幸好有個“奉旨打劫”的名頭,否則真要將房俊的龐大規劃當成個笑話來看……

    看著賬簿上的筆筆繳獲,房俊便笑得見牙不見眼。

    個小小的蓋大海,便能繳獲這麼多的錢糧,若是將那些“三大幫”之類的海盜統統殲滅,豈不是發了大財?這種賺錢的速度,比開個錢莊鑄錢來的都快!

    “本侯覺得水師的撫卹金還是少了些,酌情加倍,各位意下如何?”有錢了就得花,花在提升撫卹金上面,房俊點都不心疼。

    各位將領俱都聳聳肩,臉無所謂。

    反正錢都是你弄來的,以後沒錢了也得你自己去想辦法,如此提升部隊凝聚力的做法,怎麼會拒絕呢?再者說,當初神機營的撫卹金就是冠絕大唐的存在,現在房俊又將這來水師,大家自然見怪不怪。

    諸事議定,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論功行賞了!

    裴行儉那本賬簿後面附有此戰有功將士的名錄和所取得的功績,房俊看到排在第位的赫然是薛仁貴的名字,不由得奇怪的看向劉仁願,問道:“此戰當場斬殺蓋大海的確是首功,若是被其逃脫難免有未竟全功的遺憾。但蓋大海乃是你與薛仁貴同斬殺,為何單單將薛仁貴立為首功,你卻退而居其次?”

    劉仁願正容說道:“論武力,末將不如薛禮,當時即便沒有末將插手,薛禮亦定然可將蓋大海斬於槍下。”說著,這位向來以豪勇明的猛將咧出個大大的笑容:“況且,現在薛禮比末將更需要這個功績,若是兩人並列,難免分薄了功勳,薛禮之首功,末將並無異議,且衷心敬佩!”

    這是很明顯的要將功勞全都給薛仁貴……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9:46
第788章  論功

軍中最看重功勳,平素可以謙讓,一旦牽涉到功勳,卻是誰都不肯退讓半步,劉仁願此舉,實在是大大出乎房俊的預料。

  房俊不由奇道:“為何是薛仁貴更需要這功勞?難道你就不需要?”

  劉仁願出身雕陰豪族、武勳世家,自然更應該看重武勳才是……

  誰知劉仁願哈哈大笑道:“侯爺有所不知,那薛仁貴原本困居鄉間,幸好家有賢妻,一直鼓勵他投身軍伍建功立業,薛仁貴這才厚著臉皮找到其父的昔日故交勳國公張士貴,求了一封舉薦心前來水師投軍,現在其妻仍舊留在河津鄉間,獨守寒窯,艱難度日。軍中規矩,普通兵卒不得攜帶家眷,只有校尉以上的軍銜方可將家眷接來。薛仁貴今年二十有六,卻膝下無子,常言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更何況是生死袍澤?大總管儘管將薛仁貴的首功上報兵部,論功行賞,也能讓其早日昇官,夫妻團聚!至於末將,這一把力氣,一腔血勇,在大總管麾下還會發愁將來沒有功勳麼?”

  房俊一聽,頓時想起與薛仁貴苦守寒窯卻勸夫上進 柳氏,當即一拍桌子說道:“即是如此,你且去通知薛仁貴,即刻遣人返鄉將其妻接來即可。”

  軍人要爭,與天爭,與敵爭,亦要與戰友爭!

  這是骨氣!

  但是房俊更欣慰見到袍澤之間的交情與禮讓,精誠團結、相互友愛,這更是一支無敵的軍隊所必需的因素。

  裴行儉趕緊說道:“大總管,這個不太好吧……還不知兵部對薛仁貴有何提拔擢升,便事先將其妻接來,恐怕有違軍紀,大家都難做。”

  兵部對於薛仁貴的這個首功要如何擢升,實在是難以預料,萬一併未將其提拔至校尉,卻先將其妻接來,實在很難處理,難道到時候還要將人再送回去?

  孰料房俊却瞪眼道:“你这是瞧不起本侯还是怎地?本侯就在战报中给薛仁贵要一个校尉之职,他兵部敢不给,信不信明天本侯就返回长安,砸了他的兵部衙门?”

  众将暴汗……

  他们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了眼前这位可不仅仅是侯爵、大总管,更是关中第一纨绔!至于后面一句,听听便罢,现下的兵部尚书乃是李绩,房俊就算再浑,也不敢跟除去李靖之外的军中第一人放浑。不过李绩与房玄龄一向交好,他的两个儿子与房俊更是交情莫逆,讨要一个区区的校尉,李绩又怎会驳了房俊的颜面?

  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算薛仁贵的功绩够不上校尉的擢升底线,这个校尉也是跑不了的。

  众将都对薛仁贵的豪勇大加赞赏,因此都替他高兴,谁不愿意身边的战友各个勇猛无俦、剽悍善战?同时也都发现有一个房俊这样的主帅确实是一件大好事,关系好的他一封书信就能摆平,关系不好的他敢浑不吝的打上门,只要有了功勋就无需担忧会不会被刻意打压甚至被别人冒功那些龌蹉事……

  尤其是苏定方对此感触更深!

  他很早就追随李靖,在漠北西域与突厥作战,打得突厥狼奔豕突溃不成军,

甚至奔襲幾百里突入突厥牙帳,功勞大不大?若是論功,他蘇定方最次也是個十二衛的中郎將,甚至將軍都有可能!

  但正是因為陛下對李靖的顧忌,使得李靖縱然有絕世之武略,百戰百勝,在軍中的人緣卻不好,時常會遭遇到莫名其妙的打壓。李靖本人倒是對此淡然相對,但是其麾下的一干武將卻有些難以接受。大家打生打死圖個啥?不就是論功行賞封妻蔭子麼!結果性命拋出去了,功勞立下了,封賞的時候卻沒他們什麼事兒。

  若是早先能跟著房俊這樣的主帥……

  想到此處,蘇定方有啞然失笑。

  房俊一身才華,卻不知兵伍之事,跟著他自己怎能學到衛公精妙的戰法韜略?人總是欲壑難填,這山望著那山高,從來不知滿足,不知感恩。

  若是換一個角度想想,自己在學東西的時候能夠跟著衛公這樣的絕世軍神,在年紀漸長需要功勳的時候又遇到房俊這樣家世深厚又護犢子的主帥,豈不是運氣爆棚?

  諸事議定,裴行儉起草了戰報的草稿,房俊照著謄抄了一遍,蓋上自己的印鑑,便等著返回華亭鎮之後快馬送報京師。自從裴行儉到來之後,房俊愈發覺得輕鬆了不少,這位河東裴氏的子弟允文允武,無論是日常的繁雜瑣事亦或是軍中的後勤補給,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絲毫沒有世家子弟的酸腐紈絝之氣。

  房俊一貫的理念就是能者多勞,下者勞力,中者勞神,上者什麼也不用乾就萬事俱備……

  *

  此時大海的另一邊,武原鎮沿海的地方,有一座規模宏大的塢堡,座落在一條注入大海的河流南側丘陵高地上,依山勢而築,高低起伏,氣勢逼人。

  建此堡者肯定是高明的人物,不僅地理上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用盡水陸交通的方便,更有軍事上的優勢,易守難攻。若是周邊爆發戰爭,此處可作為一個強硬的據點,抵禦大量軍隊的攻擊。

  堡牆高達三丈,堡牆底下均用條石砌築,堡內遍植樹木,木簷瓦頂土牆的民房鱗次櫛比,看其規模聚居其內的足有數千戶之多。

  這就是顧家上一代於隋末建起的塢堡,當時社會動盪,各路反賊義軍此起彼伏,各大家族均有類似的避禍之地,只不過顧家的這處塢堡太過龐大而已… …

  這種塢堡原是北方老百姓躲避戰火盜賊的堅強據點,在人煙稠密繁華富庶的江東吳地實屬罕見,若是有人作亂,裹挾軍民嘯聚其中,則數倍之兵力亦休想將其攻下。不過現在是太平年景,江東一地皆在士族的掌控之中,同氣連枝的官員們亦對顧家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搞出大事情,自然懶得理會。

  此刻塢堡的大堂內,顧璁看著窗外漸漸陰沉的天空,神情有些陰鬱。

  在他下首,一個身材魁梧的青年隨意說道:“二叔你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那房俊雖然對海島下手,那自是題中應有之義,他那是水師,水師自然要剿滅海盜,與我家何干?現在不是漢朝時候,朝廷不禁鹽鐵,他房家長孫家能大肆開礦煉鐵,我們顧家煮鹽賣鹽有什麼不行?”

  此人二十五六歲左右,面膛白淨,身材高大,儀表堂堂,不過說起話來卻是隨意的多,即便口中稱呼顧璁為“二叔”,言語之中卻缺乏敬意。

  顧璁瞪了他一眼,不悅道:“休說那些騙鬼的蠢話,若我顧家只是販鹽,自然不懼那房俊。可是吾家與海盜多有聯絡,亦曾多次與其聯合劫掠沿海州縣百姓,更是海盜長期銷贓的伙伴,一旦被房俊查實,你敢說他不會對顧家動手?那小子渾不吝的名聲,可是關中人盡皆知!”

  這個侄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驕狂,任誰也不放在眼裡。

  那房俊敢在牛渚磯擺了一眾士族一道,將各家的死士戰兵引去屠殺殆盡,顯然並不將江南士族的威脅放在眼中,別說是顧家,就算是蕭家擋了房俊的路,那小子也敢下死手!

  房俊现在就是皇帝伸往江南的爪牙,无论他干什么,只要对帝国有利、对皇帝有利,皇帝定然不会横加干涉,甚至还会最大限度的纵容!

  若是有需要,他不会对顾家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顾忌和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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