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705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1 22:13
749章   貪婪是罪

不過朱渠如此謹慎,亦在情理之中。

  若是放在以往,朱渠或許完全不在意會有什麼後果,因為包括他在內的江東士族從未將房俊這個毛娃娃放在眼中。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這可不僅僅只是一句吹噓之語。幾百年的經營,江南士族早已將江南打造的鐵通一般,上上下下盤根錯節,士族的力量已經延伸到江南的各個角落。

  就算房俊領受皇帝旨意南下,是“奉天承命”,那又如何?

  在江南這一畝三分地,是虎你得臥著,是龍你得盤著……

  所以幾家士族才敢聯合起來偷盜水師的木料,因為就算被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一推二五六,有沒真憑實據,房俊你敢怎麼樣?

  事實上偷木料這件事本就屬於掩耳盜鈴之舉,不僅江南士族知道,就連房俊也不難猜測偷盜者是誰,可是知道又能怎樣呢?

  沒證據,你就不敢動我!

  但是一旦木料運出,就很容易被抓住把柄了。那麼多的木料一次運走需要大量人力,自然不可能掩人耳目,若是被房俊察覺追查過來,就有些麻煩了……

  房俊到底佔據著正統大義,況且這些木料就是人家的,你偷人家的東西被當場捉住,再是豪橫氣勢也就弱了三分,因此這批木料一直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未曾處理掉。

  等到房俊在牛渚磯大發神威,殘暴的將各家族的死士戰兵屠殺殆盡,江南士族在咬牙憎恨之餘,亦不免心生忌憚。

  這貨是個狠角色啊!

  因此除了背地裡給房俊造謠之外,各家族亦有商議,就任由那批木料腐爛掉,再也不去驚動,以免洩出風聲被房俊捉住痛腳。雖然這批木料價格不菲,但各大家族的目的本就是為房俊添堵,千方百計的消磨其建造港口組建水師籌建市舶司的積極性,木料本就不是他們的,損失掉也不心疼。

  即便如此,當朱渠聽到陸孝愚說起這個叫吉士駒的倭人願意出兩倍的價格購買木料的時候,心中還是難免一顫。

  偷盜的那些木料若是再江南就地發賣,價值不下於三十萬貫。

  若是翻倍……

  朱渠眼皮跳了跳,斟茶的手都微微一頓,然後才若無其事說道:“孝愚當真說笑了,某手裡可沒有什麼木料。”

  陸孝愚與吉士駒對望一眼,神情落寞道:“朱兄當真謹慎,還是信不過陸某人啊……想當初,可是陸某人在朝堂之上彈劾房俊以阻止其南下,這才落到今日田地,卻不想吾江南士族卻依然將我當作外人……也罷,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看得清誰呢?今日就當某沒登過門,更沒說過任何話語,就此別過!”

  言罷,站起身便走。

  吉士駒只好站起,跟在陸孝愚身後,心中卻難免埋怨陸孝愚衝動。這批木料顯然是這些傢伙不敢輕易動用發賣,顧慮重重,何不再好生勸說,令其除去戒心?

  就這麼走了,房俊交代的任務可就黃了……

  朱渠被陸孝愚的言語擠兌得一臉尷尬。

  

  正如陸孝愚所說,他的官位前程甚至整個人生都算是替江南士族衝鋒陷陣而丟掉的,罪魁禍首正是房俊。雖然唯恐房俊捉住這匹木料的痛腳,但陸孝愚與房俊乃是死對頭啊,怎麼可能從他這裡給房俊透露消息呢?

  自己有些謹慎過頭了……

  當即連忙站起,向著怒氣沖衝的陸孝愚拱手作揖道:“是朱某失言了,還望孝愚莫要見怪。孝愚為大家做得的事情,大家自然心中有數,怎麼可能不將你視為江南士族的一份子呢?”

  陸孝愚心中冷笑,心中有數?

  心中有數的下場就是趁機吞了陸家遍及江南的幾十家貨棧商舖,一群人面獸心的狗東西!

  深深吸了口氣,走到門口的陸孝愚轉身,面色凝重:“的確是陸某衝動了,還望朱兄勿怪。只是這樁買賣對於陸家太過重要,患得患失,才會魯莽,口不擇言。只希望朱兄看在大家多年桑梓的情分上,拉陸家一把!若是有能購到木料的門路,幫著牽個線、搭個橋,則陸家滿門感激不盡。”

  吉士駒眼珠轉了轉,也施禮說道:“此次任務乃是天皇陛下所託付,對於在下無比重要。只要有足夠的木料,立即現錢支付,還望朱君能夠幫忙。”

  九十度鞠躬。

  朱渠臉上的肥肉微微顫了顫,趕緊說道:“瞧二位說的……好像朱某明明能幫卻故意不幫一樣……這樣,朱某必定留心,只要市面上有大宗的木料出手,立即幫二位聯絡,如何?”

  “多謝!”

  “多謝!”

  陸孝愚拱拱手,說了兩句道別的話語,便推開門撐開油紙傘,與吉士駒並肩走進雨幕,越過庭院,出門遠去。

  看看左近無人,大雨傾盆掩蓋了聲音,吉士駒埋怨道:“陸君何至於如此衝動?那朱渠明明口是心非,只需稍加耐心勸說,想必是會答應的。”

  信步而走,絲毫不在意雨水打濕了鞋襪,陸孝愚笑道:“他不可能答應的,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做不了主。”

  吉士駒醒悟道:“沒錯!這樣的事情明顯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得下的,自然要與同謀商量,才好決定。”

  “呵呵,”陸孝愚自矜的一笑:“商量是肯定的,只不過不僅僅是商量這批木料賣不賣給我們,而是商量要不要趁著房俊未至,發動關係再撈一筆!”

  財帛動人心,這樣一筆巨款,即便是江南士族也不可能不心動!

  吉士駒一驚:“你是說這幫人還會去偷盜侯爺的木料?”

  陸孝愚緩步而行,斜眼睨著這倭人,心里奇怪這貨怎地看上去對房俊死心塌地?難不成這二人之間尚有不為人知的關係?

  口中說道:“肯定會!沒人比我更了解這些人到底有多貪婪,豈會放在眼前的巨利而不上去咬一口?咬一口也不會滿足,非得要連皮帶肉的吞下去,才能滿足他們貪婪的心!”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也在反省。

  當初若不是陸家被其他士族許諾的厚利打動,自己又為何在朝堂之上孤注一擲也非得要把房俊咬死?

  貪婪是原罪啊……

  *

  送走了陸孝愚與吉士駒,朱渠反身回到茶桌前,斟了一杯茶,卻遲遲不喝,腦子裡飛快轉動,確認陸孝愚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不是當真要夠來木料。

  想來想去,朱渠也想不出陸孝愚和房俊串通來坑大伙的理由……

  六十萬貫吶!

  朱家時代簪纓,富甲東南,可也從未見過這麼多的現錢!如房俊那般一下子賣房子賣回來一百多萬貫,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朱渠做夢都不敢想!

  只要將這批木料出手,就能得到六十萬貫,朱渠一顆心都快要從胸膛裡蹦出來了,他這半輩子也沒做過這麼大的生意!更何況那房俊眼下尚未來到海虞鎮,由於牛渚磯大勝的信息使得水師的防備愈發鬆懈,若是趁機會再乾一次……

  朱渠坐不住了。

  賣與不賣,是不是再乾一票,都不是他自己能夠決定的。

  當即喚來侍女更換了衣衫,叫家僕準備了防水的油布馬車,然後親筆書寫了幾封書信,命家僕趕緊送到各家,令其一同前往縣衙商議。

  朱渠乘車出了宅院,直抵海虞鎮官衙。

  大街上人跡皆無,肆虐的暴雨好似天都給捅了窟窿,堵也堵不住的傾盆而下。遠處青黛色的山峰在雨中模模糊糊,以往細雨江南的風韻點滴不剩,只留下充斥於天地之間的狂暴與沸騰。

  朱渠心中火熱。

  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17
第750章 財帛動人心

人之貪欲,無窮無極。

  沒有的想要得到,得到的想要更多,所謂“欲壑難填”是也。

  六十萬貫的巨款足以讓人雙眼赤紅,沒有人在這樣一筆巨大的錢財下依舊保持冷靜,況且想要拿到這筆錢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朱渠找到縣令蕭銘,以及王雨庵、長孫滿幾人稍微一商議,便決定將偷盜來的木料轉賣給倭人。雖然也怕被房俊察覺不好收場,但考慮到陸孝愚不可能透露消息給房俊,更別說還是賣給倭人,生意完成之後這些木料就會順江出海,他房俊就算是千里眼順風耳也不可能找得到這些木料!

  不過縣令蕭銘拒絕了朱渠“再乾一票”的提議……

  “現在房俊挾大勝之威,整個水師上下士氣高漲,這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一旦被水師纏上,吾等不好脫身,若是僵持到房俊到來,徒增事端。”

  蕭銘沒有被慾望沖昏頭腦。

  手中已經有瞭如此大量的木料,何必增加風險再去“乾一票”?手中的這些木料可是前前後後三四次侵吞偷盜而來,為了多出那麼四分之一的收益便去冒著全盤皆輸的危險,實在劃不來。

  王雨庵膽小,原本是臉專賣手中的木料都不願意的,唯恐被房俊順藤摸瓜找上門來,怎麼可能再去在乾一次?

  長孫滿久在長安,這次雖然被父親長孫恆安派來江南執掌家族鐵廠,恰逢其會跟這幾位攪在一起偷盜水師的木料,到底偏離了此次的主要任務,而且臨行之時四叔長孫無忌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與房俊發生衝突……

  這讓長孫滿很是顧忌,自然贊成蕭銘的話語。

  朱渠雖然滿心火熱想要再乾一票,但見到沒人附和他,也只好作罷。

  朱渠又想起一事:“倭人船小,一次運不了多少木料,因此那倭人還要雇傭大量海船,開價很慷慨。”

  萧铭皱起眉头:“也就是说,没有海船,这批木料他就不会买?”

  “那是当然,没有海船运输,他难道让木头顺着大海漂着去倭国不成?”

  萧铭点点头:“那就再狠狠的宰一笔,将海船的价格提升一倍!”

  朱渠眉开眼笑:“正合吾意!这一次咱几家可是能大赚一笔,单单海船去倭国转上这么一圈,就不下于往年一年的利润。更何况几十条船在海上,沉了或者丢了那么一两艘也完全没问题,这就又赚里几船木料……”

  长孙满微微一哂,真特么一商,木价翻倍,船价翻倍,还得半路再来一刀……不过长孙家无海贸生意,更无海船,这项收益也只能看着,插不进去手。

  王雨庵却有些担忧:“这么多船出海,万一房俊事后得知,岂不找我们的麻烦?”

  朱渠不屑道:“现在知道害怕啦?你怕个鸟!你以为现在房俊就不知道这些木料是被我们弄走的?他知道没用,他得有证据啊!没证据,这江南岂能由他胡来?且不说我们江南士族不是吃素的,你真当长孙家是拍摄啊?对不对长孙公子?”

  这胖子确实奸猾,

到了這時候還要將長孫家拴在一根繩子上……

  長孫滿心裡膩歪,哼了一聲,卻不做答。

  以為我們長孫家跟你一樣都是反复無常的小人?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海虞城地處江南,蕭氏又是江南士族領袖,這些人中也隱隱以蕭銘為尊。

  蕭銘當即拍板道:“此事便如此決定,朱老弟速速與陸孝愚聯絡,在房俊尚未來到之前將此事完結,所有木料盡數脫手。那房俊來此之後,尋不到什麼把柄想必就會前往華亭鎮,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吾等錢財落袋,各自心安。”

  事情決定了,朱渠當即便按照陸孝愚留下的地點前去尋他,密謀一番,議定了明日午夜便進行交易。朱渠留了一個心眼,想要事先看看倭人是否有現錢結算。

  陸孝愚頗為不悅,冷笑道:“朱兄當真是不信任陸某人啊,吾陸家就算再落魄,亦幹不出那貨上船卻沒錢的勾當!”

  朱渠臉皮頗厚,也不以為意,唾面自乾道:“陸老弟言重了,畢竟此事不僅僅是愚兄一個人的份子,再說了,某信得過你陸老弟,卻信不過那些倭人,若是出了差池,著實不好交代。”

  陸孝愚哼了一聲,一臉不悅的樣子,喊了吉士駒,三人乘車來到江邊,在一艘眾多倭國武士把守的倭船上,朱渠見到了鋪滿船艙的銀餅。

  吉士駒略帶歉意道:“敝國缺銅,實在湊不出如此之多的銅錢,不知可否以銀餅替代?”

  此時銀子並非流通貨幣,但民間皆認可其價值。

  事實上動輒數万貫的交易也不可能全部都用銅錢來交易,大唐也沒有那麼多的銅錢以供民間周轉,偏僻一些的地方甚至到如今還是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

  民間大多都是以金銀結算的。

  只不过金价高昂,银子相对就要廉价一些,民间认可的价值是银铜一比十,但在大宗交易的时候,总是会按照市面上的价值要降低一些。

  朱渠的双眼被亮晶晶的银子晃得发花,若不是见到这船上的武士各个神情剽悍强壮凶狠,甚至都想安排家中派人将这一船银子给他劫了……

  看到钱,朱渠放下心,拜别陆孝愚与吉士驹,赶回去组织人手船只,尽快将那批木料转卖出去。

  为了得到这笔巨款,些许风险是完全值得的。

  不过正如萧铭说的那样,钱财落袋,才能各自心安。

  他们本想在房俊抵达海虞城之前处理完手尾,却没料到房俊来得这么快……

  *

  南山矿场诸事稳妥,房俊率领兵卒启航顺江而下,前往海虞城。

  五牙战舰缓缓驶离码头,房俊看着浩荡的江水,远处的青山,联想到当日初来此地,随即被山越人重重包围,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江风烈烈,房俊立在船头,船行江上,顺风顺水,两岸青山依次在眼前倒飞而过。

  刘仁轨面容轻松的来到房俊身后,问道:“何以如此急促赶往海虞城?若是延缓半日,那班人正将木料装船出海,咱们就在大江上人赃俱获,岂不更好?”

  房俊摇摇头:“海虞城是有驻军的,一个折冲府,再加上州府衙门之内的衙役郡兵,怕是都跟那些士族有瓜葛。到时候苏将军率军前往拦截,抓捕贼寇,定会有人出面阻止。苏将军压制不住他们,难道要两军大开杀戒?本侯麾下的儿郎不怕死,但本侯不能让他们死在这等毫无意义的地方。到时候本侯亲临,就不信他们还敢硬气!”

  刘仁轨心生折服。

  其實房俊完全不用這般匆忙的趕往海虞城,盡可以坐等蘇定方將賊寇和內外勾結的官吏一舉擒獲之後,在從容前往,收拾戰局。可正如房俊所說,儘管無論是折衝府的府兵亦或是州府之內的郡兵都遠不是水師的對手,但衝突之下難免死傷。

  房俊居然為了那等低賤的軍卒不至於喪命在這種場面,寧願匆忙上路,以自己的威勢一人對抗對手!

  愛惜兵卒如此,部下又怎麼能不為這樣的主帥賣命?

  海虞城外的福山村碼頭,當地官府早已接到房俊前來的消息,早早肅清了江面上散亂的舟船,清出河道,更在岸邊豎起了彩旗鑼鼓,彩旗飄飄,鼓聲震天,一片喧囂,熱鬧非凡。

  隋開皇九年,廢晉陵郡,升常熟建常州。

  唐武德七年,縣治移至海虞城,改吳郡為蘇州。

  海虞城,正是蘇州最繁榮之所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18
第751章   花兒1樣的刺客

當五牙戰艦緩緩停靠在碼頭,全副甲胄的兵卒隊列整齊殺氣騰騰的踏足棧橋走上岸邊,整個海虞城都引起了轟動。

  一方面固然是被五牙戰艦的雄偉霸氣所懾服,那種樓起五層足可碾壓江中所有舟船以及俯視大半個海虞城的巨大壓力,令人心馳神往;另一方面,則是這支血戰之師所表現出來殺氣,足以令人心驚膽跳。

  最最重要的緣由,當然還是房俊的兇名!

  現如今整個三吳之地都在流傳關於房俊的傳說,說他藉由剿滅山越人之機,大肆屠殺當地漢民,更兇殘的是其嗜血如命、喜食人腦……

  這樣一個凶神駕臨海虞城,怎能不令城中百姓相顧駭然、夜不能寢?

  就算此君不能在海虞城逗留太久,可他的封地是華亭鎮,就在海虞城的一尺之遙,劃著船溜溜達達就過來了……

  守著這麼一個凶神,日子怎麼過?

  大家可都隱隱約約的知道這位大總管與江南士族不太對付,萬一哪天兇性大發打算對江南士族下手,隨帶著將海虞城的百姓都敲碎腦殼吃了腦髓……

  想想都不寒而栗!

  所以當蕭銘為首的海虞鎮官署上下官員笑容滿面的迎接房俊到來之時,海虞鎮的百姓則躲得遠遠的,觀瞻著這位大總管的風采。

  “瞅著和和氣氣的,不太像是那種凶人啊?”

  “得了吧,人不可貌相,再壞的人也不會在自己的臉上寫著壞蛋倆字給你看啊?”

  “那也不一定,相由心生,好壞還是能看得出來一點。”

  “這位大總管臉有點黑啊,看著好可怕……”

  “雖然臉黑,但五官挺周正的,還不錯。”

  ……

  百姓議論紛紛,各持己見相互爭論。這時候似乎也忘了他們評論的這位可是殺人不眨眼專喜食人腦髓的惡魔,隨時會撲上來將他們的腦殼統統敲碎……

  海虞城的官員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房俊,最起碼的官場禮儀一絲不苟,將其迎往縣衙一敘。畢竟房俊前來建軍港、籌建市舶司,都需要海虞城的大力協助,雙方對此事必須事先有一個溝通,方能“愉快合作”。

  房俊氣度儼然面帶微笑,笑指著遠處指指點點看猴戲一樣的百姓,問蕭銘道:“蕭縣令,海虞城的百姓還當真熱情啊,原來本侯還以為憑藉'止兒夜啼'的名聲,百姓都會畏懼,視本侯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呢。”

  蕭銘亦是滿面微笑,好像絲毫沒有聽出言語中的譏諷之意,微微彎著腰,呵呵笑道: “侯爺多慮了,海虞城民風淳樸,吳地之民盡皆心底善良,怎會因為區區謠言便信以為真呢?”

  房俊瞅了蕭銘一眼,哈哈大笑道:“百姓們不信麼?呵呵,何時連本侯自己都信了啊!哈哈!”

  蕭銘一臉尷尬,不知如何接話。

  房俊突地停住腳步,靠近蕭銘一些,居然伸出手摸了摸蕭銘頭頂的進賢冠,

瞇著眼睛笑道:“蕭縣令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腦子最好吃,就算是當真要吃腦子……本侯也會先吃蕭縣令的,呵呵,哈哈!”

  看著蕭銘一臉懵逼的表情,房俊樂不可支,哈哈大笑。

  一旁的海虞城官員盡皆一臉黑線,這位侯爺還真是……不拘小節啊。

  遠處的百姓則紛紛驚奇,這位侯爺怎麼去摸縣尊的帽子呢?

  哎呀呀不好,難不成這是看中縣尊的腦子了?

  原來是官越大,腦子越好吃啊……

  蕭銘又羞又惱,面紅耳赤,堂堂一縣之主居然當著下屬與百姓的面被“調戲”,實在是太過分了……

  房俊翻身跨上親兵牽來的戰馬,一牽馬韁,朗聲道:“本侯事務繁忙,沒空與你們寒暄扯蛋,速速趕往縣衙商量事宜,晚上本侯就拔營前往華亭鎮!若是耽擱了本侯的大事,休怪本侯不講情面!駕!”

  言罷,一夾馬腹,當先而行,將一眾官員撂在原地,面面相覷。

  這人是屬驢的麼?

  怎地說翻臉就翻臉……

  不過雖然心中不滿,但房俊攜聖旨而來,官至爵位又遠非在場之人可比,只能忍著一腔不忿,紛紛上馬,追在房俊身後。

  街道兩側的百姓見到房俊騎馬而來,都“呼啦”一下遠遠避開,唯恐招惹到這個凶神。

  行至街道中央,忽聽一聲喝叱自頭頂傳來。

  “窮凶極惡之徒,納命來!”

  街上之人盡皆吃了一驚,紛紛勒馬抬頭。

  只見街旁一家三層的酒樓之上,卓然而立一個身影。

  距離太遠看不真切相貌,只能看得此人身著一襲羽白色的葛袍,身量不高,但長身而立於飛簷之上,衣袂飄飛,宛若玉樹臨風,自然有一種乘風而來的瀟灑!

  房俊亦勒馬停住,大聲喝問:“爾是何人,報上名來!”

  “將死之人,又何須知曉?”

  那人聲音清越,說完這一句,足尖在飛簷之上輕輕一點,整個身形已然從三樓之上斜斜的凌空飛下。將至半空之時,手腕一抖,一柄雪亮的寶劍不知從何處抽出,左手捏一個劍訣,右手持劍,劍尖微微沖動,直取房俊而來!

  後面的劉仁軌、蘇定方等人大駭,紛紛大喝道:“保護侯爺!”

  縱馬奔來。

  蕭銘嚇了一跳,怎地還有刺客狙殺房俊?

  此地可是他的治下,若是房俊被刺身死,自己難逃干係,皇帝盛怒之下後果著實難測!

  可是轉念一想,若房俊當真被刺死,豈非這位此刻助江南士族完成了在牛渚磯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卻依舊沒有完成的任務?

  一時之間蕭銘心念電轉,居然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坐視房俊被刺死在此處……

  他這邊心裡糾結,刺客已然凌空虛度,羽白葛衫的袍袖鼓盪飄飛,以一個極其優美的姿勢飛臨房俊面前,狹長雪亮的劍尖直刺房俊咽喉。

  房俊早已抽刀在手,大喝一聲,猛地一刀由下向上的斜撩,試圖將寶劍格擋,甚至格飛!他見這刺客雖然氣勢猶如蒼鷹撲兔凌厲無比,但姿態優美協調身形瘦弱,想必不是以力量見長,遂加大的力氣!

  孰料他這一刀撩出,對方只是手腕一翻,寶劍挽了一個劍花,不知怎地居然躲開了他的橫刀,照著面門的空檔就直直的刺來。劍尖雪亮,奪魂攝魄!

  房俊亡魂大冒,急忙一仰頭,便徑直從馬背上過落下去,“砰”的一聲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卻也險之又險的躲開了這一劍。

  那刺客輕靈如燕的落在剛剛房俊端坐的馬鞍之上,長劍微微下垂,劍尖遙指房俊。

  此人肌膚白皙,一字橫眉,眼若寒星,鼻挺口小,面容秀美。

  只是身著男裝,向下一看,胸脯癟癟,房俊居然一時無法分辨雌雄。

  刺客手持長劍,白衣勝雪,傲然獨立。

  等到劉仁軌等親兵護衛叫嚷著衝過來,刺客方才好整以暇的足尖一點,長劍閃電般再次刺向房俊……

  這一瞬間,房俊腦子里居然閃電般浮現一段話。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若是古龍筆下的白雲城主當真存在,那一式名動天下的“天外飛仙”恐怕也不外如是!

  最關鍵的是,刺客可以是葉孤城,可他房俊不是陸小鳳啊!

  陸小鳳能用兩根手指夾住葉孤城的一劍,可房俊只想大喊一聲:“臣妾做不到啊……”

  這句話當然是不能喊的,喊了也沒用。

  房俊只好疾呼道:“停停停!我有話說!”

  雪亮的劍尖堪堪抵在房俊的咽喉上,鋒銳的劍氣已經刺激得房俊的肌膚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

  “狗賊,尚有何遺言?”

  語聲清脆,瑪德,是個妹紙啊!

  房俊欲哭無淚,真是一個花兒一樣的刺客啊……

  只好說道:“那啥……你不是打算玩真的吧?”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19
第752章   這個殺手不靠譜

女刺客身手矯健,兔起鶻落之間,已將房俊逼入死地。狹長的劍尖抵住房俊咽喉,劍身上詭秘的花紋似有光芒流轉,攝人心魄。

  蘇定方、劉仁軌等一干武將兵卒都遲了一步,“呼啦啦”散開將女刺客跟房俊圍在當中,弓上弦刀出鞘,卻無人敢輕舉妄動。

  劉仁願大喝道:“何妨暴徒,豈敢當街行凶?若是傷了大總管,不怕被誅滅九族麼?”

  女刺客微微挑了下嘴角,露出一個不屑至極的笑容。

  那隻雪白纖秀隱隱透出青色血管的素手握著劍柄,穩得如同泰山磐石,紋絲不動。

  房俊只覺得自己後脖頸的汗毛都豎起來,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喉嚨微微聳動,立馬感到劍尖的冰冷和鋒銳,只好盡力的後仰頭,試圖距離劍尖遠一點……

  女刺客輕輕伸手,劍尖遞進半寸,依舊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緊貼著房俊咽喉肌膚。

  周圍兵卒只能將這刺客死死圍住,不敢輕動。

  若是驚擾了這刺客,怕是侯爺的小命兒就交待了……

  蕭銘倒是很想指揮州府的郡兵一擁而上,逼得這刺客狠下殺手將房俊了斷。這樣一來雖然自己難免受到瓜葛甚至要承受皇帝的怒火,也自己是蕭氏族人,想來皇帝也不會因此便看了自己的腦袋。只要性命不丟,那就是大賺特賺!稍微沉浮個三五年,等到時過境遷再圖升遷完全不是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因此而讓所有的江南士族都必須領受自己的人情,這將是多大的一筆政治財富?

  蕭銘真的動心了!

  可是看看身邊虎視眈眈的劉仁軌、席君買這兩個房俊的鷹犬爪牙,似乎自己稍有異動便會撲上來將自己斬殺當場,蕭銘只能壓下心底的衝動,老老實實的站得遠遠的……

  房俊無奈,心說這刺客不是當真打算玩真的吧?

  只好大聲說道:“本侯與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更是素未平生,因何要對本侯猝下殺手?”

  說著,他拼命的衝女刺客眨眼睛,提示這位不靠譜的妹紙千萬別忘記自己的任務是上馬,可別玩過火了……

  似乎受到房俊的提示信號,女刺客一雙亮晶晶的眼眸也調皮的眨了眨,然後輕咳一聲清了清嗓,清麗的面容一整,正色道:“狗賊!身為朝廷命官,因何要藉剿滅叛亂之機大肆屠殺漢民?更喪心病狂的敲骨吸髓視人命如草芥,簡直兇殘如野獸!皇帝昏庸,朝廷無道,放縱你這等兇徒殘害百姓,今日本姑娘就要替天行道,將你這惡賊斬於劍下!”

  圍觀的百姓頓時都興奮了!

  真是運氣啊,居然圍觀了一場當街刺殺“凶神”的戲碼,那位可是堂堂帝婿、帝國侯爵、一路總管啊!這小娘子不僅長得漂亮,身手了得,更是義正辭嚴、正義感爆棚!

  於是,吃瓜群眾居然紛紛大叫:“說得好!”

  “宰了這狗官!”

  “快點動手啊,

叨叨個沒完!”

  ……

  蕭銘也差點脫口而出大喊一聲:“快動手啊!”

  海虞城一眾署官神情各異,茫然錯亂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群眾紛紛叫好,房俊哭死的心思都有……

  人家穿越都是虎軀一震天下景從,自己怎地一不留神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大反派?

  眼見這女刺客似乎是徹底入戲,房俊頗為頭痛,怎麼弄了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刺客來?

  只好配合女刺客將戲做全套,大聲說道:“房某人頂天立地,平生不曾有一件虧心之事!姑娘如此說話,可是大大污衊了房某人!敢問一句,姑娘口中所言,可是你親眼所見?”

  女刺客眨眨眼,然後露出一個“茫然”的神情,秀眉微蹙,略微遲疑道:“雖然不曾親見,但如今民間沸騰,都言你作惡多端,難道還想狡辯不成!”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姑娘只是偏聽人言,便要置某於死地,可曾想過若是錯殺好人,豈非這好誤入賊子的圈套?賊子污衊與我,實在是居心叵測,姑娘正義凜然、冰雪聰明,定然能識破賊人的險惡用心!”

  女刺客靜靜的聽著,瓊鼻一挺,輕輕哼了一聲:“花言巧語,說得再多也沒用,受死吧你!”

  嘴裡說著“受死”,手中的長劍卻紋絲不動,一雙晶亮的美眸饒有興致的看著房俊,充滿戲虐的意味,那意思在說:不要停,接著說,姑奶奶還沒玩夠呢……

  房俊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就算是龍套演員,也不能找這麼個玩意啊!聿明氏的老頭,你等著本侯將你鬍子揪光吧……

  心中欲哭無淚,只能順著這女刺客的意思,繼續演戲……

  “某房俊堂堂男兒,乃是帝國鐵錚錚的漢子!在西域大敗突厥狼騎,高昌城惡戰連場,咱是大唐的軍人!某收容數千災民,以俸祿養之,令其不至凍餓而死,至今那些災民仍在某的農莊里勞作生活,衣食豐足!某求天雨、修水利,關中百姓哪個不贊一聲房二郎宅心仁厚、恩義無雙?到了這江南之地,區區一句謠言蜚語,姑娘便和無知的百姓一般輕信盲從,欲將房某除之而後快,豈非愚蠢?罷了!既然姑娘執意要取房某之性命,儘管拿去便是!房某既不會反抗,更不會皺一下眉頭!就看看你這一劍下去,會不會天地同悲、六月飛雪!”

  這一番話房俊說得那叫一個神情悲憤、慷慨激昂!

  圍觀的群眾沉默下來……

  是啊,大家只是聽從傳言,人云亦云,房俊到底在牛渚磯有沒有殘殺漢民,卻是無人見過。但之前房俊的名聲便已經從關中傳來,人人皆言其愛民如子,不僅修水利、求天雨,甚至將一百多萬貫的錢財捐獻出來,疏浚長安城的排水溝渠,使得百姓人人歡顏!

  這人到底是善、是惡,無從得知。

  但僅僅憑藉傳言就認定其“嗜血如命”、“喜食人腦”,實在是有些失之偏頗,冤枉房俊了。

  蕭銘急的很想大叫!

  愚民最是容易被煽動,這一點蕭銘心知肚明,也正是利用這一點,他聯合幾大家族放出謠言,敗壞房俊的名聲,百姓信之不疑。

  可房俊現在這一番做作,百信們盲從的性格頓時發作,以往的謠言效果將大大削弱,這是蕭銘絕對不願意見到的!

  此事蕭銘只想對著這個二百五的刺客大喊:“宰了他吧!宰了他,看看到底會不會天地同悲,會不會六月飛雪!”

  可他哪裡敢喊出來?

  非但不敢喊,連一個多餘的動作都不敢做!

  看看身邊兩個房俊的鷹犬爪牙盯著自己的目光,顯然已經這刺客的來路算到了自己的頭上!自己只要稍有異動,用不著事後皇帝弄死自己,這兩個悍卒就能立即將自己亂刀分屍……

  蕭銘急的抓心撓肝,這刺客也太不靠譜了,你是刺客啊!要殺就趕緊殺,羅里吧嗦你幹啥呢?

  女刺客顯然對房俊的演技很滿意,大概是玩夠了,面容先是“大驚失色”,緊接著“恍然大悟”,然後又是“悲憤莫名”……

  看得房俊下巴都快掉下來,這變臉的速度……莫非這姑娘也是穿越而來,而且以前是“北電”的?這演技,秒殺那些什麼四大金花四小金花……

  此刻,女刺客手腕一翻,長劍劃出一道殘影給她收於身後,清麗的俏臉滿是“悲憤”“後悔”,頓足道:“真是糊塗啊!差一點聽信謠言,將一個忠君愛國、愛民如子的好官斬於劍下!若是當真下手,本姑娘事後得知真相,豈不是要橫劍自刎、以謝天下?生死事小,死便死了,卻要背負千古罵名,遺臭萬年!今日本姑娘誤信謠言,險些鑄成大錯,悔之莫及!侯爺要殺便殺,本姑娘絕不還手就是!”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19
第753章  入戲太深?

女刺客言罷,俏臉微仰,抬起尖俏的下頜,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一副悔之莫及、引頸就戕的模樣。

  躲在一旁的蕭珉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刺客是不是傻?

  隨隨便便三言兩語,你就信了?不僅信了,還一副悔之莫及甘願已死謝罪的模樣?

  蕭銘簡直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真特麼見鬼了……

  非但是他,除了房俊之外的所有人都驚住了。

  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

  是至誠至信?

  還是腦子有病?

  雪亮鋒銳的劍尖終於離開了自己的咽喉,房俊長長吁了口氣,他真怕這個不靠譜的丫頭入戲太深,一劍把自己給宰了……

  站起身,房俊對著女刺客拱手道:“姑娘何出此言?能為了萬千黎庶的福祉甘冒奇險刺殺本侯,實乃古之義士亦不如也!姑娘心地赤誠,某房俊又豈是嗜殺之輩?姑娘既然是受人蒙蔽、誤信謠言,卻能迷途知返、痛改前非,實在善莫大焉!姑娘自請離去,咱們不打不相識,房某的大門隨時為姑娘敞開,歡迎姑娘來飲一杯水酒,藏否天下英雄,豈不快哉?”

  眾人更驚,這是要將刺殺他的刺客放了?

  紛紛不解的看著房俊,你這心也太大了!以這刺客的身手,就算是千軍萬馬之中取你首級也如探囊取物一般,誰知會不會下次還來殺你?

  到那時,可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打發了!

  蘇定方全身甲胄,當即上前一步,急聲道:“侯爺,不可……”

  房俊抬手打斷他的話語,大聲道:“所有人後退,任由這位義士離開,不得阻攔!”

  “諾!”

  眾軍卒齊齊大聲呼應,紛紛後退。

  女刺客適時露出一副感激的神色:“侯爺高義,小女子豈敢不受?待小女子察訪謠言出處,看看是誰污衊侯爺,險些將我陷入不義之地,定將其首級呈於君前,以此謝罪!告辭!”

  嬌小輕盈的身軀一轉,奔跑兩步,一躍而起,足尖點在房俊那匹坐騎的馬鞍上,身姿如飛燕一般騰空,先是落在街邊一處商舖的房檐上,足尖再是一點,雪白的衣袂飄飛,兔起鶻落之間已經消失在此起彼伏的連綿屋脊當中。

  房俊悄悄咽了口唾沫,聿明氏當真是“神的侍者”,各個都是半仙。就這丫頭的身手,若是演一部玄幻題材的電影,都不用加特效……

  刺客遠遁,街上氣氛頓時鬆懈下來。

  蕭銘此刻才敢上前,埋怨道:“侯爺怎地將這兇徒放走?如此悍匪,應該當街格殺才對!”

  房俊哼了一聲,不悅道:“莫非蕭縣令是想將刺客逼上絕路,然後不得不憤而將本侯擊殺?”

  蕭銘心說我是真的這麼想啊……嘴上卻說道:“下官豈敢如此?實在是這悍匪太過囂張、目無法紀,若是任其走脫,

不知還要幹下何等天怒人怨之事。”

  房俊眼見一瞪:“本侯做事,還要你教?”

  大唐最頂級紈絝的氣場也不是蓋的,再加上官位身份的光環加持,嚇得蕭銘一個哆嗦,趕緊施禮賠罪道:“下官不敢,下官妄言了……”

  擺完了臉色,房俊又換上一副笑瞇瞇的神情,親熱的拍了拍蕭銘的肩膀,嘿嘿笑道:“現在要擔心的不是本侯,而是那些造謠的傢伙,嘿嘿……想必那幫傢伙晚上要睡不著覺了!”

  蕭銘被房俊一會兒親熱一會兒冷酷的變臉弄得心下惴惴,心說這房俊還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當真不好侍候。與之相比,江南士族的這些紈絝公子簡直就純潔得跟小綿羊一般……

  可是隨即他就體會出房俊這句話的含義,頓時臉色大變!

  是啊,現在擔心的不是房俊了,而是那些造謠的人……

  那女刺客臨走之時是怎麼說的來著?

  “待小女子察訪謠言出處,看看是誰污衊侯爺,險些將我陷入不義之地,定將其首級呈於君前……”

  蕭銘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誰是造謠的人?

  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啊!

  聯想到那女刺客三層高樓如柳絮般飄下,白衣勝雪劍術入神,一劍刺出連向來以悍勇聞名的房俊都擋不住的超級伸手,一股濃濃的寒意自心底升起。

  真的要睡不著覺了……

  *

  一場風波突如其來,亦消散得乾脆利落。

  那名女刺客彷彿從天而降,走的更是衣袂飄飄,好似從未來過一般。

  房俊在大批兵卒護衛下感到縣衙,與蕭銘商討今後事宜。

  無論是建軍港、碼頭、亦或是籌建市舶司,都在華亭鎮的範圍之內。而華亭鎮隸屬於蘇州轄下,更在海虞城管轄之內。無論是後勤供給,還是人工招募,方方面面都離不開海虞城的支持。

  可蕭銘現在心神恍惚,腦子裡全都是那女刺客嬌小輕盈的身影清麗稚嫩的容顏,以及綻放著寒光的那一柄如雪的長劍……唯恐今夜熟睡之時,潛入府中割下自己的首級。

  再想想那凌厲如電的身手,自己就算睡在軍營之中怕是也難逃魔掌吧?

  只能祈求那妖女先察訪出別人,反正參與造謠的人數不少,或許殺者殺著就殺得累了,自己能僥倖逃脫。

  死道友不死貧道吧……

  因此,蕭銘根本沒有心思跟房俊商談什麼事宜,只是敷衍的說是一切皆要向蘇州刺史指示,草草應付了事。

  房俊很不爽,當場就甩了臉子,將縣衙的大門踹飛了一扇,怒氣沖衝的揚長而去。

  蕭銘對房俊一言不合就翻臉的棒槌性格大為頭痛,這樣的人實在是太不好打交道了!不過心裡還有更為頭痛的事,也不管房俊去江邊指揮水師拔營前往華亭鎮,急匆匆的離開衙署。

  回到府裡,立即安排僕人將幾個蛇鼠一窩的同夥請來……

  今夜將有一場大富貴,各人都在各自家中養精蓄銳,安排手底下的僕役家奴做好準備,接到蕭銘的手書,自然立刻趕往蕭府。

  見到眾人聚齊,蕭銘開口便道:“今夜行事務必要快,房俊的水師不會前來攔阻,各位自可放心。”

  諸人大喜,連忙詢問緣故。

  本來想趁著房俊不在的當口,盡快將木料都處理掉,可誰料房俊居然來得如此之快。今夜木料出手,白天房俊就到了!諸人心裡惴惴不安,唯恐房俊聽到風聲強勢阻攔,到時候人贓俱獲,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現在蕭銘卻說房俊今夜必然不會出手,怎不欣喜異常?

  蕭銘遂將房俊遇刺一事訴說一番。

  此時消息尚未傳開,諸人今皆不知房俊遇刺之事,王雨庵直拍大腿:“哎呀呀,那刺客也是愚蠢,直接一劍刺死房俊,豈不是萬事大吉?”

  蕭銘說道:“房俊白天遇刺,晚上必然加強戒備,整個水師都將重重護衛,必然不會分兵到處巡邏游弋,此乃天賜良機!”

  眾人盡皆放心,齊聲感激那位刺客來的時機剛剛好,只是沒能將房俊那小賊刺殺當場,未免美中不足……

  各人歡顏,蕭銘卻是愁眉苦臉。

  朱渠見狀問道:“縣尊何事愁苦?”

  蕭銘無奈說道:“那刺客被房俊釋放,坊間皆流傳房俊有古之仁者之風,不因刺客欲取其性命而惱怒,反而義釋之。那刺客更被坊間稱讚為上古之義士,因狗官殘暴奮起殺人,又因誤信謠言及時醒悟,居然成了一段佳話!”

  長孫滿搖頭道:“百姓總是這般愚昧,可惜了這好機會。”

  蕭銘卻嘆氣道:“現在不是機會不機會的問題,而是那刺客臨走之時揚言,說是要察訪謠言出處,將造謠者首級斬下……”

  眾人愕然。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20
第754章  君已入甕

聽蕭銘講述了那刺客的厲害,眾人都覺得後脖頸一陣陣的冒涼風……

  如此神出鬼沒身手強悍的刺客,盯上誰都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幾個人臉色都不好看,王雪庵最是怯懦,聲音微顫道:“這個……不至於吧?或許只是那刺客不好意思就此逃離,故作姿態而已。”

  朱渠瞪了他一眼,反問道: “可萬一是真的呢?”

  王雪庵臉色一白,不敢說話,心裡琢磨著是不是暫時離開海虞城,甚至離開蘇州,遠遠的躲開那個殺神……

  長孫滿沉吟道:“你們說……那房俊會不會是故意放走那個刺客,就是想要讓那刺客找我們的麻煩?”

  蕭銘嘆氣道:“某事後亦曾細想,恐怕房俊確有此意,是以才義釋那個刺客,以誠意將其打動,將恨意轉嫁到我們身上。”

  幾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等情況之下,居然還能想到如此反噬之計謀,這房俊到底得有多陰險?

  “此子太過可惡!”長孫滿忿忿說道。

  他一直都以為房俊只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前來江南也不過依靠皇帝的聖旨和麾下兵卒的悍勇,為所欲為囂張跋扈。

  可此子先是在牛渚磯示之以弱,引誘各大世家派遣死士戰兵前去襄助山越叛民,卻上演了一場絕地反擊的好戲,不僅將山越亂民殺得大敗,更屠盡各大士族的死士戰兵,狡猾陰狠!

  現在又能在瀕臨絕境的時候想出此等陰損毒辣的計謀反戈一擊,將危險轉嫁,簡直太陰險了!

  蕭銘揉了揉太陽穴,無奈說道:“不論如何,今夜盡快將這批木料出手,這才是當務之急。”

  財帛動人心,放在眼前的錢財不緊緊的攥在手裡怎麼行?

  哪怕性命危在旦夕……

  可話又說回來,誰就能確定那刺客一定會找上門來?就算當真信守承諾,找到製造謠言者展開報復,這可是幾乎蘇州城裡所有的世家都曾參與的事情,也不會那麼倒霉第一個就找上自己吧?

  若是當真有人被害,自己屆時再遠遁別地也未嘗不可……

  人總是這樣,無論是面臨利益還是凶險,總會有僥倖心理,得到好處的那個為什麼不是我?面臨危險的那個怎會那麼巧偏偏是我?

  *

  入夜,天色陰沉無月,空氣裹挾著濕噠噠的水氣,動一動就是一身汗。

  位於大江南岸的一處河灣,各家能夠抽調出來的海船雲集於此,帆桅林立,密密麻麻停靠在岸邊。

  整個河灣之內燈火通明,無數粗壯巨大的木料被船工從水中吊起,裝到船上,號子聲響成一片。

  岸邊一塊平坦的空地上,蕭銘、朱渠、王雨庵、長孫滿以及陸孝愚、吉士駒等人盡皆站著,遠遠眺望著熱火朝天的河面上,一塊塊木料裝上船,等待啟航。

  朱渠搓了搓手,笑呵呵的看著吉士駒:“閣下可派人諸船測量,

將總數匯總,然後錢貨兩訖,當場交割。”

  吉士駒搖搖頭:“何必如此麻煩?我自然是信得過諸位的,大唐商人一向信譽好。我這船中有白銀六萬兩,此刻便交付於諸位。”

  朱渠臉色微微一變:“閣下說笑吧?咱們可是說好的六十萬貫,你這六萬兩白銀,可是不夠。”

  時下白銀並非官方貨幣,只是在民間允許交易。雖則有一輛銀一貫錢的默契,但實際交易的時候,白銀總要折價一些,要多付一些。

  六萬兩白銀在紙面上等同於六十萬貫,但此刻的價值就要低於六十萬貫。

  吉士駒笑呵呵道:“諸位切莫誤會,咱們之間合作可不是僅此一次,往後相處的時間不少,鄙人怎會如此不識時務?船上的木料若是仔細測量,費時費力,不知道要折騰到幾時。這樣,等到這批木料運到倭國,鄙人在一一測量,若有短缺,定當補足,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蕭銘與幾人互相看看,都覺得這主意不錯。

  他們本就心虛,唯恐房俊不知從哪裡殺出來,若是能盡快完成交易,自然是再好不過。

  長孫滿精明,對陸孝愚說道: “雖說這些木料是賣給倭國,但吾等卻是看在孝愚你的面子上。這首尾還是得找你陸老弟。”

  他是怕吉士駒耍賴不認賬,“貨到地頭死”,到了人家倭國那就是人家的地盤,非得說數量不夠不給你尾款,你能奈何?此時用言語將陸孝愚套住,事後吉士駒一推二五六,你陸孝愚可跑不了!

  陸孝愚無所謂道:“長孫兄說的哪裡話?若有差池,儘管找陸某人說話。”

  有陸孝愚作保,眾人自然沒二話。

  陸孝愚卻是心裡暗笑,測量什麼數目,費那力氣有用麼?

  吉士駒顯得很大氣,對蕭銘說道:“閣下你看,這裡的木料還要兩個時辰才能裝船完畢,不若先讓鄙人裝銀子的船跟你們的人先去錢莊,將銀子卸船清點出來,屆時木料也都裝完了,大家各自啟程,鄙人揚帆歸國,諸位亦能回家安寢,豈不兩相便宜?”

  蕭銘愣了愣,心說這人是不是傻?

  你就不怕我們將銀子卸了,然後將河灣里這些海船調走,這筆生意就不做了?

  不過當然不會這麼做。

  不是這幾人有多麼講究生意信譽,跟大唐商人做生意是要注意名聲,可是你一個倭國商人,跟你講的著麼?不服,你還敢來打我呀?而是蕭銘根本不願意在此時多生事端,早早銀錢入袋,各自心安才是正途。

  當即便點頭道:“閣下當真大氣,就這麼說定了!”

  當下自有各自的管家上了吉士駒的座船,駛離河灣,前往卸銀的地點。

  看著那艘吃水甚深的倭船緩緩消失在河口處,幾個人盡皆齊齊鬆了一口氣,雖然仍未免提心吊膽唯恐房俊從天而降,可畢竟銀子到了手,無論交易是否成敗,可都不會再吐出來!

  銀錢即將入庫,蕭銘一刻也不想再此地多待,與朱渠等人交換一個眼色,對陸孝愚和吉士駒拱手道:“此間諸事,自有管事忙碌,本官今日迎接華亭侯,實在是心力交瘁、體力不堪,便現行回去歇息了,二位便在此等候,若是裝船完畢,自可駛出河灣,順江出海。”

  陸孝愚一愣,這怎麼行?

  你跑了,我拿什麼跟房俊交代?

  當即不悅道:“縣尊這是何故?莫非銀錢入庫,吾等便成了兩事旁人,連看一眼都懶得理會?”

  吉士駒跟陸孝愚一個想法,還指望著這件事能在房俊面前邀功,現在主謀跑了,此等大功其不等於攔腰一斬,丟了大半?

  當即繃起一張滿是絡腮鬍子的醜臉,忿忿說道:“縣尊居然如此看輕於鄙人?也罷,來人,將銀船追回,咱們等詳細測量過船上木料之後,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蕭銘大為頭痛。

  他倒不是當真看不上陸孝愚和吉士駒,不想與之交際,而是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總是有那麼一絲一縷不妙的感覺,令他心驚肉跳。

  此時聽見吉士駒這般說話,也只能無奈的將其安撫,表示自己非是此意,再也不提離開之事。心裡卻大罵,這個倭人簡直不知所謂,就憑你們這一群歪瓜裂棗的倭人,也想讓我蕭銘看得起?

  天上陰沉沉的無星無月,厚厚的雲層鋪天蓋地一般壓下來,潮濕的空氣似乎抓一把都能攥出水來,一場大雨即將來臨。這樣的氣候導致人呼吸困難,心情難免煩躁,更別提這河灣之畔多是雜草灌木,蚊蠅眾多,薄薄的衣衫根本抵擋不住,釘上去就是一個包。

  王雪庵一臉苦大仇深,伸手拍死了一隻肥蚊子,忽然說道:“你們說……那刺客會不會本就是房俊找來的?”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20
第755章  甕中之鱉

 “你們說……那刺客會不會本就是房俊找來的?”

  不知怎麼的,王雪庵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眾人皆是一愣……

  看著眾人的目光都望過來,王雨庵下意識的咽了嚥口水,緊張兮兮說道:“你們想啊,按蕭縣尊所說,那刺客身手高絕,房俊根本不是一合之敵,卻偏偏不一劍下去將其刺死,反而嚕哩吧嗦,甚至容許房俊慷慨陳詞,一舉翻轉謠言給他帶來的負面形象,當街任由刺殺他的義士自行離去,此舉甚得人心,有古之仁者之風,致使百姓對其觀感大為改觀。”

  朱渠縮縮脖子,反應亦很快,順著王雨庵的思路說道:“如果這刺客真是房俊搞出來的,就不僅僅是為他自己洗脫嫌疑那麼簡單了……”

  都是智計高絕之士,朱渠說道這裡,大家焉有不明之理?

  長孫滿已然變色道:“這豈不是說……萬一將來我們當中有誰被幹掉了,房俊完全可以全都推到刺客身上,是刺客發現了吾等造謠,是以才會報復殺人?非但如此,還要背負一個造謠誹謗朝廷重臣、剿匪名將的名聲……”

  眾人都不淡定了。

  越想越是有可能,越想越是心驚肉跳!

  這這這……這得多陰險的人,才能想得出這麼一招“借刀殺人”的毒計?非但藉刀殺人,這把刀還是最終還是握在他的手裡,偏偏誰也看不到……

  蕭銘突然色變道:“不好!”

  幾個人本就心驚肉跳,被他這一下嚇得不輕,朱渠急忙問道:“為何不好?”

  蕭銘說道:“若當真猜測準確,那麼房俊此刻又怎會將兵卒猬集在水師大營周圍以策萬全?說不定,水師的斥候探馬早就放出來,四處搜尋丟失的木料下落……”

  眾人再次色變。

  王雨庵膽子最小,此刻驚慌道:“那豈不是說……搞不好房俊以及知道我們將木料在這裡?”

  長孫滿頓足道:“何止是知道?說不定那小王八蛋此刻都已經在趕往此地的路上了!咱們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只要用心查探,豈有不知之理?不行,某要先行一步……”

  話音未落,之間遠處的河口方向陡然亮起一片燈火,連綿一片,似乎已將河口完全堵死。

  蕭銘臉色慘白:“完了,房俊真的來了……”

  做賊心虛,本就是偷盜水師的木料再次發賣,冷不丁被正主兒殺上門來,誰能不驚慌?

  四個人方寸大亂,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長孫滿忽然戟指陸孝愚、吉士駒兩人,大喝道:“莫非你二人勾結房俊,將吾等再此交易之事通知了房俊?”

  陸孝愚嚇了一跳,眼下在場的可不僅僅是這四人,不遠處還有不少奴僕雜役,若是認定了自己是奸細,暴起害人可怎麼辦?

  當即怒道:“你是失心瘋了吧?某與房俊不共戴天,又豈會串通他來謀算與你?”

  吉士駒趕緊點頭道:“沒錯沒錯,

鄙人是來做生意的,可不想跟房俊有什麼牽扯!那啥,諸位,若是這些木料不能順利順江出海,這交易可就不算完成,你們得把我的銀錢退回來!”

  到了手的錢豈有退回之理?

  朱渠最是愛財,反唇相譏道:“放屁!現在一手錢一手貨,或已經到了你的船上,錢也進了我的庫房,豈會返回給你?”

  蕭銘見到這兩人現在還在糾纏不清,大怒道:“爾等去跟房俊分說吧!”

  言罷,急聲招呼自家的奴僕,護送自己沿著陸路離開。

  水路明顯是走不成了,先前連成一片的燈火越來越近,五牙戰艦那龐大的船身已經在燈火裡影影綽綽,必是那房俊無疑!

  此時不走,難道等房俊將他們人贓俱獲不成?

  雖然以他們各自的身份,料想那房俊也不敢不由分說的邊宰殺了,但一場羞辱自是不可避免!

  當下各自家僕亂成一團,護送著各自家主就待離去。

  “咣咣咣”一陣震耳欲聾的鑼聲自不遠處傳來,一隊兵卒從暗處陡然衝出,到了近前才燃起火把,火光閃動之間甲胄煌煌步履森嚴,殺氣騰騰!

  蕭銘一看不好,咬牙道:“各執兵刃,衝出去!”

  他是如何也不願落入房俊手裡的!

  幾家家僕匯聚一處,紛紛擎出兵刃,鼓譟喧囂,躍躍欲試的想要衝擊兵卒陣列。

  蕭銘臉色鐵青,知道已經進入陷阱,只求能在房俊趕到之前脫身,遂大步上前,厲聲喝道:“某乃海虞城縣令,在此公幹,無論爾等是何人麾下,速速退開,否則別怪本官治爾等一個嘯眾作亂之罪!”

  他本以為憑藉縣令之尊,能夠將這些兵卒斥退,孰料他不發聲還好,這一發聲,對方陣列當中一陣刀劍出鞘弓弦較勁的聲響,前排整齊劃一的亮出雪亮的橫刀,後排則羽箭上弦,森寒的箭簇在火光照耀下寒光閃閃,將己方全部籠罩在內。

  這一隊正是在牛渚磯伴著房俊血戰連場、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悍卒,此刻嚴陣以待,弓上弦刀出鞘,那一股濃烈的殺氣頓時瀰漫全場,就彷佛萬獸之王張開血盆大口呲出銳利的獠牙!

  與此同時,整個河灣四面八方火把舉起,各條道路盡皆被堵死,諾大的河灣變成一個土甕,河灣里的船工、河岸上的家僕,盡皆成為那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蕭銘手下的不過一群家僕雜役,平時在坊間市井橫行霸道也就罷了,現在面對這等悍卒,各個雙股戰戰,面如土色,若非家主就站在面前,恐怕已經一聲吶喊,四散奔逃……

  可四周盡數被堵死,又能逃到哪裡去?

  蕭銘也變了顏色,他雖未曾入軍伍,但到底有些見識,知道面前的這對悍卒絕對是百戰餘生的虎賁,房俊那廝不僅知道今晚的行動,就連他們的位置都一清二楚,不然怎會將這麼一隊精銳的悍卒恰好安排在自己這邊?

  蕭銘知道今晚想要脫身恐怕不易,卻仍然不願放棄努力,戟指喝道:“大膽!居然將兵刃對準一縣之尊,爾等想要謀反不成?還不速速推開,否則本官一紙奏報,爾等九族盡滅!”

  他這邊話音剛落,軍卒那邊便有人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一縣之尊?好大的官啊,哎呦嚇死我了……”

  又有人道:“是啊是啊,縣尊您就饒了我吧,你這麼大的官,何必跟怎們一般見識?”

  眾兵卒極盡嘲諷之能事,氣得蕭銘臉色鐵青!

  果然什麼人帶什麼兵,這幫軍卒難道就如同那房俊一般,不將朝廷命官放在眼裡?

  此時對面有一人大喝道:“都特娘的閉嘴!”

  然後一員身材高大的武將排眾而出,徑直走到蕭銘面前,一雙虎目等著蕭銘半天,才“呸”的一聲一口濃痰吐在蕭銘腳下。

  蕭銘氣得渾身發抖,手指顫巍巍的指著這員武將,話都說不出了。

  出身蕭氏大族,文采斐然,又是一縣之尊,蕭銘幾時受過這等侮辱?

  身邊的朱渠大怒道:“居然敢對縣尊無禮,你不想活了?”

  那武將嘿嘿冷笑:“你特麼嚇唬誰呢?咱們這幫兄弟在長安的時候,整天不是跟侯爺打交道就是想國公爺請安,六部尚書三省長官時不時的也能見識見識,縣尊?縣尊算個吊!”

  蕭銘聞聽此言,滿面赤紅之餘亦是暗暗心驚。

  素聞房俊的這幫部屬盡皆出自長安各大家族,現在看來,固然都是刁奴啊……

  那武將再也不看蕭銘,而是目光在一群奴僕雜役當中掃視,高高舉起右手:“大總管有令,所有人立即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敢於反抗者……格殺勿論!”

  蕭銘只覺得眼前一黑……

  房俊那廝是當真敢殺人啊!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21
第756章  釣魚執法

 蕭銘幾人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

  本想趁著房俊不備將這批木料盡快處理掉換來大批錢財,卻沒想到居然掉進房俊的轂裡,被一網打盡……

  都怪自己太貪婪!

  可誰又能想得到房俊初來乍到,消息居然如此靈敏?

  天賜的一個撈錢的機會,卻致使自己前功盡棄,甚至還要淪落敵手……

  蕭銘腦子裡靈光一閃,是啊!原本自己幾個人阻止當地的盜寇聯合官場的人物偷盜這些木材並非圖財,只是想給房俊下個絆子,然後任由這些木料腐爛在河灣里而已。事後就算房俊尋到這些木料,又怎麼敢指責誰是兇手?

  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計劃,最不濟也不至於把自己搭進來,誰知這時候偏偏出來一個倭人,要花費六十萬貫購買木料……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陸孝愚與吉士駒的出現實在是太過巧合了,若說這中間沒有問題,傻子都信啊!

  蕭銘勃然大怒,回首去看陸孝愚……卻看了個空,身後只有一臉慌張的朱渠、王雨庵、長孫滿以及一群戰戰兢兢的家僕雜役,哪裡還有陸孝愚和吉士駒的身影?

  放眼四下里一看,便見到陸孝愚和吉士駒趁著剛剛的混亂已經鬼鬼祟祟的偷跑到旁邊的一處緩坡,哪裡剛巧另有一隊兵卒跑出來,將二人接應。

  蕭銘目眥欲裂,大怒道:“陸孝愚!賊子害我!”

  朱渠三人也順著蕭銘的目光見到陸孝愚和吉士駒跑掉了,怒喝道:“好膽!陸孝愚你今日騙我,難道江東陸氏想要受到所有江南士族的打壓,從此徹底淪落,在士族之內除名麼?”

  被兵卒擋在身後的陸孝愚心內打定,他剛剛還真怕這幾個人反應過來,先將自己給拿下……

  此刻大叫道:“放你娘給的屁!若非爾等背信棄義、狼狽為奸,吾陸氏何至於淪落到今日之境地?當日某在長安朝堂為了替江南士族爭取利益,奮而抗爭,以至於丟官罷職,可你們這些所謂的江南士族是怎麼做的?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簡直無恥之極!什麼江南士族,什麼江東世家,我呸!虧得陸某人一直與爾等為伍,卻現在才識破牽爾等無恥齷蹉之嘴臉,羞於爾等為伍!”

  這一番大罵,氣得蕭銘三人面色鐵青,卻又無法還嘴。

  長孫滿卻覺得甚是冤枉!說起來,在陸孝愚一事上江南士族的吃相確實太難看,對盟友動刀子如何狠辣,也難免人家寒心……都是你們這群自詡為簪纓世家的無恥之流,將陸孝愚得罪得狠了才有今日之反水舉動,害得老子受連……

  他沒法跟陸孝愚理論,人家跟他也說不著,便盯著吉士駒狠厲道:“閣下既然是倭人,難道就不怕大唐之報復?某乃長孫家之人,只要回去向趙國公禀告,鼓動皇帝對倭國傭兵並非難事,閣下難道就不怕倭國遭受刀兵之災麼?若是識相,只說吾等再此遊玩,與這河灣當中的木料全無干系,定然可保你無憂!”

  長孫滿也是急了,

若是恐嚇這個倭人一番,使得其翻轉口供,不承認這一群人在此是交易木料,那房俊就完全沒法。甭管事實如何,沒有證據房俊就不敢肆意妄為。

  我就喜歡在河邊溜達,就喜歡蚊子咬我的感覺,幹你鳥事?

  可他卻不知吉士駒的底細,這個“日姦”會怕大唐出兵攻打倭國?

  開什麼玩笑!

  若是當真如此,吉士駒做夢都會笑醒……

  所以吉士駒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他,乾脆任憑長孫滿恐嚇威脅,就那麼笑吟吟的看著,一言不發。

  這四個人徹底沒招了……

  強突硬闖是肯定不敢的,誰敢說面前這些對房俊唯命是從的悍卒會不會當真大開殺戒?自己身邊這些家僕雜役對上人家這百戰悍卒,也就只有砍瓜切菜的份兒。

  當下吩咐奴僕雜役統統放下兵刃,乖乖的束手就擒。

  兵卒們分成兩隊,一隊手持弓弩留在原地監視,只要發現這些奴僕雜役稍有異動便會大開殺戒,另一隊則緩緩逼近,將這些雜牌軍一堆一堆分隔開來監視,兵刃統統收走。

  蕭銘整理一下頭冠,對兵卒首領說道:“帶本官去見房俊。”

  局勢盡在掌握,那頭領自然毋須客氣,上前拽著蕭銘的手臂一個反擰,蕭銘吃痛,手臂被擰於身後,然後膝蓋窩被踹了一腳,劇痛下雙腿“噗通”跪在地上。

  那頭領大呼道:“綁了!”

  蕭銘血灌瞳仁,此生何時受過這般侮辱?

  憤而叫道:“賊子敢爾!某乃朝廷命官,蕭氏族人,何以用此方式辱我?”

  那頭領不屑道:“在水師面前,只有兩種人——自己人和敵人!爾即不是我們的自己人,那就是敵人,管你什麼朝廷命官,管你什麼蕭氏族人,再敢多嘴,就把你的嘴堵上!”

  蕭銘氣得發瘋,卻也只這群軍中莽漢最是無法無天,再說下去,當真敢拿破襪子堵自己的嘴,那可就顏面掃地、點滴無存了!

  蕭銘束手就擒,另外三人也不敢再耍弄什麼“世家風度”,乖乖的背負雙手被綁好,怒不敢言。

  局面徹底控制,一眾兵卒將蕭銘等人押赴岸邊,登上一條小舟,搖搖擺擺劃向河心,來到五牙戰艦之旁。戰艦上放下一條木板,幾人踩著木板晃晃悠悠登上五牙戰艦。

  整個河灣都炸開了鍋,船工們茫然不知發生何事,想要逃遁,卻發覺河口已經被水師舟船完全堵住,岸邊火把閃爍人影幢幢,一隊隊兵卒圍的水洩不通,只好乖乖的呆在船上,等待事情的進展。

  五牙戰艦上燈火明亮,兵卒各穿甲胄,手持弓刀,嚴陣以待。

  蕭銘等人被押解進了戰艦三層的船艙,發現房俊正當中而坐,面前茶具水壺,正細品香茗……

  蕭銘此刻已無半分銳氣,見到房俊,頹然道:“還是大總管計高一籌,下官佩服之至。”

  房俊笑而不語。

  若是再給配一把鵝毛扇子,施施然如孔明在世、周郎復生,裝逼到極點……

  長孫滿卻絲毫不怵房俊的威勢,仗著長孫家的名頭,厲聲喝道:“房二!這等陰謀詭計,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耍弄?簡直陰險奸詐,無恥之極!”

  房俊倒也不怒,輕輕呷了一口熱茶,細品回甘,將茶湯緩緩嚥下,這才笑吟吟的看著長孫滿。

  “長孫兄此言差矣,不問諸葛孔明空城計乎?此乃兵不厭詐。怪只怪你等太多愚蠢,見到錢財便渾然不顧潛在的危機,將旁人都看作與你們一般智商欠費的蠢貨,眼睜睜的掉進轂中卻懵然不知。對了,本侯替這個計謀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釣魚執法!才是超脫於三十六計之外的第三十七計,此計剛剛問世,諸位便有幸能陷於此計之下,應當感覺無比榮光才是。說不定此計能名流後世,諸位亦能沾沾光,跟著千古留名……”

  這一番奚落,差點將長孫滿氣歪了鼻子!

  他不知智商欠費是什麼意思,但房俊左一個蠢貨右一個蠢貨,卻是將他說得火冒三丈!

  長孫滿梗著脖子,氣呼呼說道:“即便將吾等擒下,又能如何?吾等盡皆是士族子弟,就算犯下偷盜之罪,亦不過小有瑕疵,無非以金贖罪而已。既不能有牢獄之災,更不能人頭落地,你有什麼好得意?”

  士族子弟,天生就是統治階級,高人一等。

  因此長孫滿才有底氣在房俊面前叫囂……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21
第757章  尉遲2少

 這是當今社會的形態,世家勢大,千百年來都掌握著政治和法律的先天優勢。更何況偷盜不算大罪,這些士族子弟完全可以以金贖罪,房俊根本奈何不得,轉眼就得將人給放了。

  是以長孫滿才會如此囂張,完全不將房俊放在眼中。

  不過雖然可以金贖罪,蕭銘就悲催了,他是官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贖罪是沒問題,但前程是徹底玩兒完……

  是以當長孫滿氣沖衝跟房俊硬槓的時候,蕭銘卻是垂頭喪氣,一臉死灰。

  朱渠嘖嘖嘴,釣魚執法?

  這名字……內涵不夠,但是很形象,自己幾個人不就是為了錢財而上鉤的魚麼?

  王雨庵則完全癱成了一堆,臉色煞白,眼神游移,看都不敢看房俊一眼。

  他這人最是膽小,此刻被五花大綁身陷囹圄,心裡戰戰兢兢不知如何是好。雖說正如長孫滿所說那樣可以用金贖罪,但長孫滿可以,朱渠可以,蕭銘也可以,誰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瑯琊王氏跟房俊的恩怨可不是一樁一件,先有王雪庵遠赴京師污衊房俊抄襲慘被打臉,後有王上方統領金陵水師襲擊房俊的座駕,現在又有自己參與偷盜水師的木料、造房俊的謠……

  萬一房俊兇性大發,將自己敲骨吸髓可怎麼辦?當初的謠言就是這麼造的,誰知房俊會不會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是說我敲骨吸髓麼?那就吸給你們看!

  自己造的謠言,連他自己都信了……

  這時艙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房俊微微蹙眉。

  席君買一身甲胄,大步從艙外走進,到房俊身邊耳語幾句。

  房俊略一沉吟,說道:“讓他上來!”

  “諾!”

  席君買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沒過片刻,艙外的甲板“咚咚”作響,一個高大的武將走進艙來,席君買和劉仁願一左一右,跟隨在他身後。

  這武將先是瞅了蕭銘等人一眼,眼中略帶驚詫,似乎訝異於房俊居然將這幾位就這麼捆綁起來,一點顏面都不留。然後才向房俊單膝跪地施了軍禮:“末將海虞城折衝府折衝都尉尉遲寶琪,見過大總管!”

  房俊眉毛一挑:“尉遲家的人?”

  那尉遲寶琪笑道:“正是,家父曾在家書當中讚譽大總管才文武全才,特地囑咐末將以後要多多向大總管學習。家兄亦曾言及與大總管頗有交情,說起來,都是一家人。”

  眼前此人,乃是尉遲恭的次子。

  尉遲家歷代軍伍,長子留在李二陛下身邊忝為侍衛,宿衛宮禁,來日承襲爵位,前程已然注定。這尉遲寶琪乃是此子,爵位是不用想了,尉遲恭將其安排在海虞城充任折衝都尉,也算不錯的途徑。

  府兵制的底層組織軍府,便稱為折衝府,長官為折衝都尉,上府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每冬率兵操練,按規定輪番宿衛京師,有事徵發全府,

則率兵出發。因此尉遲寶琪亦有機會面見天顏。

  海虞城是江東重鎮,自然屬於上府。

  按唐制,上府有府兵一千二百人,甚至可以酌情增至一千五百人,這可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擔任上府的折衝都尉,一旦調任就是十二衛的校尉,前程無量,再有家族阻力,幹得好最後混一個十二衛的將軍不成問題。

  房俊確實與尉遲家的關係不錯,尉遲恭這人功勳不小,甚得李二陛下寵信,但為人低調,從不惹事。尉遲寶林的性子酷肖乃父,甚至有些木訥粗憨,拙於言辭,但敏於行事,與房俊亦算故友,彼此相契。

  可是這尉遲寶琪……

  房俊面上似笑非笑,也不讓尉遲寶琪起身,淡淡問道:“尉遲都尉不在折衝府整頓軍備,這是在寅夜操練步卒麼?呵呵,本侯倒是第一次聽說,折衝府麾下以後水師編制。”

  尉遲寶琪有些尷尬,臉色拉下來,對房俊的揶揄極為不滿,說道:“這個……實不相瞞,末將是收到線報,說是這一代有水寇出沒,是以率軍前來清剿,卻不知大總管駕臨,想來那等蟊賊定然難當大總管虎威,末將這就率軍離去。改日再為大總管接風洗塵,說起來,咱倆家……”

  話說一半,尉遲寶琪還想拉拉關係,展示一下自家的地位,卻被房俊毫無留情的打斷。

  房俊的目光越過尉遲寶琪,徑自問他身後的席君買:“折衝府的府兵在此,是何緣故?”

  席君買恭聲答道:“回大總管,這些府兵和許多船工一起,往船上吊裝木料。”

  往船上吊裝木料?

  將大唐府兵當作船工……

  房俊也不知該笑還是該怒,堂堂尉遲家的二少爺,至於缺錢缺到這種地步,拉著麾下兵卒出來當苦力替你賺錢,這跟喝兵血有什麼區別?

  “尉遲二郎,咱哥倆雖然都是排行老二,可是本侯卻遠遠不如你啊……”房俊一臉不屑。

  尉遲寶琪滿臉赤紅,吱吱唔唔,先是羞憤欲死,緊接著怒氣勃發,“騰”地站起,衝著房俊怒道:“某便是拉著麾下兵卒做苦力,你待怎地?雖說你官職比我高,可你只是滄海道的大總管,某卻是折衝都尉,互不統屬,憑什麼要你管?”

  這位也是武勳世家的子弟,心裡頭的桀驁不馴一點也不必房俊差!

  房俊大怒,站起身戟指道:“那這些木料乃是本侯自蜀中運來,以作造船之用,你可知道?這些蠹蟲監守自盜,偷了本侯的木料,你可知道?他們要將這木料賣給倭人,這是資敵,你可知道?你口口聲聲與本侯乃是通家之交,卻眼瞅著這些人算計本侯毫不提醒不說,反而與其同流合污,你算哪門子的尉遲子弟?”

  房俊是真的怒了!

  他雖然與尉遲恭並不甚親近,遠遠沒有與李績、程咬金那般親厚,可素來也極為敬重尉遲恭。尉遲寶林敦厚木訥,以誠待人,怎地卻出了這麼一個混蛋兄弟?

  與江南士族一起算計自己不說,還要講收下的府兵驅趕著幹苦力為自己謀福利,這等事情都乾的出來,可以想像平素是如何剋扣軍資,損公肥私!

  這種無恥之徒,居然還敢在自己面前叫囂?

  尉遲寶琪尚未說話,蕭銘四人不淡定了!

  蕭銘大驚失色道:“大總管,不過是偷盜木料而已,吾等已然顏面盡失,悔不當初!可萬萬不敢說是'資敵'啊!”

  偷盜是小罪,可以用金贖罪,況且各自家族的實力也完全可以將這件事情壓下來。

  但是“資敵”……

  這可是大罪!

  那是要押解京師,交由刑部定案、三司會審的大罪!

  分分鐘掉腦袋……

  朱渠臉上的肥肉都扭曲了,瞪著牛眼看著房俊,未等說話,身邊的長孫滿已然一蹦三尺高,破口大罵道:“房俊,你特娘的也太狠了吧?不就是偷了你幾塊木頭,怎就成了'資敵'?現在大唐跟倭國可沒有開戰,何來'資敵'一說?你要是敢胡亂給老子按罪名,老子饒不了你!”

  他被繩子五花大綁,雖然想“一蹦三尺高”,不過必然是蹦不起來的,反而像個大豆蟲一般一拱一拱,模樣引人發嚎……

  至於王雨庵,早就癱瘓在地,雙目無神。

  尉遲寶琪亦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生性桀驁,被房俊一番話語罵的顏面無存,頓時大怒,衝上去揮拳就砸向房俊面門。

  劉仁願和席君買時刻都防備著他呢,這兩位戰力超越的虎將豈容他傷了房俊?當下一左一右一起上前,從後面一人一隻手將尉遲寶琪控制住。

  正好房俊飛起一腳,尉遲寶琪無法躲閃,正中前胸,“蓬”一聲倒飛出去七八尺遠,跌落在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2 15:22
第758章  銀子去哪兒了?(上)

這一下摔得尉遲寶琪七暈八素,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爬起來,指著房俊怒道:“以多欺少,不算英雄!”

  房俊怒極反笑,手指點著尉遲寶琪,點頭道:“行,這回一對一,看老子怎麼打得你叫媽媽!”

  “媽媽”這個詞在唐朝並為流行,但“媽”這個音節卻是有的,意義亦是母親。是以房俊的這句話被尉遲寶琪認為是對的極大侮辱,當即大怒,奮力從地上爬起,猛虎一般沖向房俊,一拳砸向房俊面門。

  就在房俊以為尉遲寶琪只會這一招“沖天炮”的時候,尉遲寶琪那鐵缽一般的拳頭卻突然發生變化,便拳為爪,猛地一下抓住房俊的手腕,接著左腳生根,右腳向前一伸,別住房俊右腿的外側,虎腰一扭,猛然發力,來個一個突厥摔角的架勢,就像將房俊給摔出去。

  誰知摔了一下,沒摔動……

  房俊雙足生根,牢牢的紮在地上,上身一矮,擺脫尉遲寶琪的手抓,雙臂保住了尉遲寶琪的腰。若論力氣,鮮有人是房俊敵手,這是天生的,練也練不來。自從穿越以來,房俊對於原本的這幅身體的素質極為滿意,也就是在面對山越人的宗帥之時吃了虧,那傢伙實在是堪比呂布的存在,猛得不要不要的……

  尉遲寶琪大驚失色,待要收腳,卻發覺自己的身子依然騰空而起,然後給房俊猛然倒灌在地上!

  “蓬”

  尉遲寶琪先是后腰著地,緊接著後腦磕在木質地板上,整個人給房俊狠狠灌在地上,一股劇痛席捲全身,腦袋裡暈暈乎乎滿天星斗,就這麼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再無力氣站起。

  “哼!就這兩下子,也敢在本侯面前硬氣?來人,將這混蛋綁了,吊在船頭,告訴那些折衝府的府兵,誰敢造次,就將這貨抽一鞭子,抽死為止!”

  “諾!”

  席君買和劉仁願當即興沖衝的將尉遲寶琪拖出去,綁起來吊在船頭。

  四周的鼓譟之聲陡然一靜。

  這倒是令房俊有些意外,看來這尉遲寶琪也不是一味的愚蠢喝兵血,手段也是有一些,否則何至於令麾下府兵對他的安危極為忌憚?

  抽死這個喝兵血的才好呢……

  蕭銘幾人看得直肝兒顫,這哪裡是大總管?簡直就是市井潑皮啊!一言不合就以無力解決,絲毫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滄海道行軍大總管跟折衝都尉,層次何止差了十級八級?說是天壤之別亦不過分,結果尉遲寶琪就敢叫囂著挑戰,而房俊居然就當真一人迎戰,以力服人……

  這種人最難搞!

  他根本就不知理智為何物,一切只憑自己喜好,什麼官場規則、世家顏面,統統不放在眼裡!

  房俊跟尉遲寶琪摔了一跤,神清氣爽,又坐回自己的座位斟了茶喝了一杯,順順氣息,這才揮手道:“給幾位鬆綁。”

  自有一側的兵卒上前,給蕭銘四人鬆了捆綁。

  房俊又招手道:“來來來,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敵,

本侯還能砍了幾位的腦袋不成?不必害怕,過來坐,折騰了大半夜也都喝了吧?自己斟茶喝,不必客氣。”

  儼然又成了好客的主人……

  蕭銘對房俊這幅翻臉如翻書的性情著實不適應,苦著臉也不言語,坐下來並不喝茶,耷拉著腦袋發愁。這房俊處處不按套路出牌,令人摸不清脈絡,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長孫滿仗著長孫家子弟的身份,大大咧咧的坐到房俊對面,自斟自飲一口氣喝了半壺水,這才摸著嘴巴斜眼看著房俊:“害怕?某怕你個鳥!別人或許當真怕你,某若是膽子顫一顫,就是你養的!吾等犯錯,自有蘇州刺史處置,你有何權過問?還砍腦袋,嚇唬誰呢?”

  房俊兩眼盯著長孫滿,語氣平靜,緩緩說道:“你以為,本侯當真不敢砍了你?”

  不知怎地,這平靜幾乎不含一絲火氣的話語,卻令長孫滿心底一顫,到了嘴邊的硬氣話兒愣是不敢再說。

  房俊的綽號是什麼?

  關中有百姓感於其興修水利、求來天雨的恩德,稱其為“呼風喚雨房遺愛”,但是更多的則還是稱呼其為棒槌、夯貨、二百五……

  棒槌性子發作起來,親王都敢打,砍幾個世家子弟的腦袋又有何不敢?

  這傢伙做事,根本不考慮後果啊!

  長孫滿訥訥不敢言,一旁的王雨庵都快神經崩潰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撲到房俊腳邊,哀求道: “大總管,侯爺,房二郎,房二爺!您就大人大量,放過小的吧,自今以後,小老兒擔保咱瑯琊王氏以您馬首是瞻,您說咋滴就咋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您看行不行?”

  這番話出口,蕭銘、長孫滿、朱渠盡皆鄙視。

  還要不要點臉了?

  這麼大歲數,都能當房俊的爹了,哭的跟個孫子似的丟人不丟人?更何況你瑯琊王氏算個啥?還真以為現在是東晉“王與馬共天下”那會兒呢?

  就憑你瑯琊王氏現在的實力與地位,人家房俊眼皮都不帶夾你一下!

  同時這幾人也暗暗鬱悶,知道王雨庵膽小,卻不成想小成這樣。若是早知如此,怎會將這人拉入夥?若是坐下大案,都不用上刑,隨便嚇唬嚇唬就全都招了。

  豬隊友啊……

  房俊呵呵一笑,黑臉沒有半分殺氣,居然伸手將王雨庵拉起來,好言安慰道:“王老兄這是說哪裡話?大家都是大唐子民,都是為陛下效力,盡忠職守而已!打打殺殺的不過是本侯說笑,還能真的砍了幾位啊?諸位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兒,本侯還在乎這一身官袍呢。”

  蕭銘等人聽得心中鬱悶,感情把咱幾個砍了,也就還您一身官袍?

  不過仔細想想,事實大抵如此……

  在皇帝陛下的眼中,他們這些作對的小魚小蝦死不足惜,哪裡能比得上房俊的一根手指?這房俊若是發作起來不管不顧,捨得這一身官袍非得將他們砍了,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現實擺在面前,幾人愈發垂頭喪氣。

  房俊似乎很滿意這幾人的精神狀態,和藹笑道:“其實吧,本侯也沒真想把各位如何,只不過是一時意氣,慢待了諸位而已。不過各位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各位處在我的位置,被人如此算計,還極有可能因為缺少木料致使碼頭不得開建、戰艦不得建造,從而導致陛下的申飭,會不會惱羞成怒?”

  幾人默然不語。

  房俊依舊笑容可掬:“所以呢,本侯也只是拿諸位出出氣而已,現在氣出了,也就既往不咎了。只要本侯的木料拿回來,再把本侯的銀子還回來,以後互不干涉,大家合力發財,豈不是皆大歡喜?”

  朱渠眨眨眼,心虛的問道:“侯爺的銀子?您是說……”

  房俊說道:“當然是我的銀子!那倭人不過是本侯找來的一個線人而已,你還真以為他有那麼多錢吶?”

  朱渠心裡暗罵,你也太奸詐了,拿自己的銀子誑咱們……

  不過心裡也舒了口氣。

  木料都在河灣里呢,現在大部分已經裝船,就當給房俊免費運輸一次,人工、船費全都當作餵狗了,至於銀子此刻大概已經入了隱秘之處的庫房,如數還給房俊便是了。

  至此一場風波消弭於無形,雖然被房俊折辱了顏面,可誰叫是自己這邊先算計人家的呢?若當真事了,倒也不失為一個尚算美好的結局。

  朱渠只要想想房俊給他們扣上的那個“資敵”的罪名就肝兒顫,那是當真能殺頭的大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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