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99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6
第709章  血書啊……

席君買趕緊去輜重當中翻出紙筆,又拿過一塊打鐵的木砧,鋪好紙。

    房俊握著筆,剛要蘸墨,突然把筆丟掉,指著不遠處一具山越人的屍體,“給我拖過來。”

    席君買顛儿顛儿的跑去將屍體拖過來,房俊將附近的士卒都轟走,只留下三員大將。然後用手指蘸著那屍體傷口中尚未凝結的鮮血,在紙上寫字。

    劉仁軌以手撫額:尼瑪,血書啊……

    劉仁願雙目閃閃:這個厲害啊!

    “臣受命南下,卻偶遇山越反叛,陷身險地。面對十倍之敵,將士苦戰不脫,深陷重圍。但身為大唐之軍人,自當以死守節,報效陛下天恩,惟願將士之骸骨,永鎮大唐疆土,魂靈不滅,守護帝國之南疆……”

    興致來了,一口氣寫了三張。

    一氣呵成,文筆精煉!

    鮮血在紙上湮開,很快乾涸。房俊將這張幾張紙使勁兒揉了揉,皺皺巴巴一團,然後一一展開,疊好,遞給席君買。

    “稍後,我們發動騎兵掩護你衝出去,先去江邊看看我們的戰船還在不在,不過想來不至於有大問題,就算不敵,憑藉五牙戰艦的威力自保亦不成問題,頂多是退回江都,庇佑與吳王殿下。無論江邊形勢如何,你都毋須理會,即可前往江都將這三封'血書'交給吳王殿下,讓其每隔一天,快馬送一封前往長安……”

    劉仁軌抿著嘴,老實人心裡怦怦直跳,還能這麼玩兒?

    劉仁願則滿臉興奮,對房俊驚為天人!

    這血書送到皇帝手裡,皇帝一看——那還不得大贊一句忠貞之士?

    完美!

    劉仁願身為雕陰豪族,世代鎮守西北對戰異族,也會經常搞這種把戲跟朝廷要錢要人要糧,只不過沒有房俊玩得這麼溜……

    劉仁軌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妥,可是仔細想想反正細節只有四人知道,不可能外洩,也就釋然了。自家這位侯爺若是不折騰點事兒鬧鬧,那還是他麼?

    至於席君買,這位對房俊是言聽計從,用一塊油布仔仔細細包好“血書”放入懷中,找了一個比較完整的山越人屍體扒下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然後又把甲胄套在外面。

    這群兵卒個個都是最好的騎兵,作為各大豪門世家的“金牌打手”,不可能不精通騎術……劉仁軌組織了五十人,全服甲胄,準備停當,便在房俊的帶領下衝下山坡。

    碗大的馬蹄釘了馬掌,這項技術現在已經在大唐軍隊內部成為定制。兩百隻鐵蹄踏著山坡,發出悶雷一般的震響,塵土飛揚。先是勒馬緩行,到了山坡中段,這才漸漸加速,等到接近山越人的陣地,馬速已然提升至極限,狂飚突進一般狠狠撞進山越人的陣地。

    “轟”

    騎兵強大的衝擊力在這群驚慌失措的山越人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陣前的山越人被撞擊得口吐鮮血骨斷筋折倒飛出去,山越人驚惶慘叫,亂成一團。

    騎兵列出尖錐陣型,橫刀揮舞,展開鑿穿戰術,面前的山越人只知躲閃逃跑,完全不知結陣阻擋。

    騎兵手裡的橫刀放平,接著馬速完全不用使力,鋒利的刀鋒便在山越人的胸膛脖頸橫拖而過,頭顱滾滾鮮血飛濺。騎兵對步兵完全的壓制性,使得山越人除了嚎哭逃命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不能減緩馬速半步。

    只是數息之間,房俊覺得面前壓力驟減,前面的山越人明顯減少,居然將山越人的陣勢鑿穿了!房俊高高舉起手,另一隻手勒住馬韁,身後的騎兵同時整齊劃一的勒馬。席君買藉著戰馬減速轉彎的時機,甩開馬鐙就地一滾,再站起來的時候已經脫去身上的甲胄,露出裡邊從山越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一矮身就混進驚慌混亂的山越人當中。

    很順利,房俊再次揮手,騎兵部隊在山越人當中轉了個半圓型的彎,又殺了個回馬槍。劉仁願一隻腳脫離馬鐙,玩了一個“鐙裡藏身”的高難度,一隻手將席君買脫下的甲胄撈在手裡,然後重新坐會馬鞍。

    房俊眼皮跳了跳,這個守財奴……

    山越人亂成一團,面對全副武裝的騎兵衝擊完全沒有辦法,只能單方面的任由屠殺。好不容易這幫騎兵鑿穿了己方的陣勢,長長的籲了口氣,也不去管等到宗帥回來發現敵人已經突圍會不會怒火萬丈。

    可這口氣剛剛籲出去,就愕然發現已經鑿穿己陣的敵人又殺回來了……

    這特麼也太欺負人了吧?

    心裡雖然惱火,可騎兵凶殘,也只能任由對方在己方陣勢當中往來衝殺,如入無人之境。

    片刻之後,山越人傻愣愣的看著敵人騎兵耀武揚威的回到山頂,留下一地血流成河殘肢斷臂……

    *

    作為最精銳的斥候,常年跟突厥人死磕的席君買在面對山越人的時候,簡直如同面對一群綿羊。雖然山越人力氣很大,但是跟擅長獵殺的突厥人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

    席君買在密林見潛伏前行,手中的橫刀抹了好幾個落單的山越人的脖子,茂密的樹林長長的野草對他來說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潛行隱藏輕鬆自如。

    等到他將一個在樹林邊巡邏的山越人捂著嘴割斷喉管,聽著鮮血在喉管傷口處“噗噗”噴濺的動人聲音,就見到碼頭不遠處那一艘龐然大物的五牙戰艦……

    悄悄的潛入江中,一個猛子扎出去十幾丈才在江面上冒出頭,等到游到五牙戰艦附近才出生高呼,不敢離得太近,誰知道船上這群傢伙會不會一時緊張放一支冷箭?

    守護船舷的兵卒聽到呼喊嚇了一跳,一面敲響銅鑼通知船上的兵卒注意戒備,一面張弓搭箭將閃爍著寒光的箭簇對準了江面……

    席君買嚇得不敢動,高舉雙手大叫:“某是侯爺身邊親兵校尉,席君買!”

    自然是很多人認得席君買,頓時大喜,連忙拿來長長的鉤桿遞給席君買,將他拽上夾板。五牙戰艦的船舷太高,沒有這東西根本爬不上來。

    衛鷹急急忙忙趕來,見到席君買的第一句就問:“侯爺如何?”

    席君買點點頭:“一切安好。”隨即望向四周江面,那裡還有殘存的船板木屑,以及未曾沉入江底的屍體,很顯然剛剛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戰鬥。

    衛鷹將席君買拉著,仔細的報告剛才的戰鬥。

    他還只是個孩子,雖然機靈,卻到底沒經歷過大陣仗,剛剛也只是打腫臉充胖子佔據了指揮權,誰叫他是房俊最親近的親兵呢?這時見到席君買,總算是有了主心骨,也長長的籲了口氣。

    領導不好當啊,壓力山大!

    席君買靜靜的聽了經過,使勁兒拍拍衛鷹稍顯瘦弱的肩膀,讚道:“好樣的,幹得漂亮!侯爺還一直擔心怕山越人偷襲船隊,遭受損失。”

    衛鷹搖頭道:“不是山越人。”

    席君買愕然。

    衛鷹肯定道:“絕對不是山越人!敵人雖然衣物雜亂,戰船也看上去各種各樣,但是發起攻擊時那種鋪天蓋地的陣勢,就連剽悍的盜匪都有所不如!山越人絕對不可能有那種實力。”

    席君買倒吸一口冷氣。

    連剽悍的盜匪都有所不如……眼下的長江,還有什麼勢力有這種實力?

    難不成……

    席君買不敢怠慢,連忙命令開船,直奔江都。

    衛鷹大急道:“那侯爺怎麼辦?”

    席君買解釋道:“侯爺一切安好,絕無危險,此行亦是侯爺的命令,只是其中有些牽扯,不便與你細說。”

    衛鷹自然信任席君買,當即交出五牙戰艦的指揮權,數十條船槳從船底伸出,劃動江水,巨大的戰船緩緩調轉船頭,駛向下游的江都。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8
第710章  俘虜

山下的山越人並未打算退走,一直有身手矯健的山越人充當斥候探視礦坑這邊的動靜。

    劉仁願拎著一個剛剛捉到的山越人斥候丟在房俊腳邊,然後一屁股坐在房俊身邊的土墩上,瓮聲瓮氣的說道:“這幫山越人當真是瘋了,居然剛剛洗劫了姑孰城。”

    姑孰城是皖南重鎮,更是宣州府治所在,居然被這幫山野亂民一鼓而下大肆洗掠,這是在大大出乎房俊的預料,原本他還以為姑孰城能派出兵馬前來攻擊山越人呢……

    情況有些不大對勁。

    自己這方一百多人,守住有利地形就讓山越人束手無策,姑孰城城高牆厚,最少亦有兵卒數千,怎能被這群山民攻下?若無內應,絕對不會如此。

    俘虜渾身血跡顯然遭受了劉仁願的嚴刑逼供,常年跟凶悍的突厥人打交道,劉仁願有太多法子讓這些只有一腔血勇卻智商低能的山越人開口。

    “你們那位宗帥去哪裡了?”房俊問道。

    “宗帥領兵攻打姑孰城,現在已經在城中。”

    俘虜有問必答,剛剛已經被劉仁願的手段折磨得嚇破了膽,更何況面對房俊他也有深深的恐懼和敬畏,山越人崇尚強者,所以宗帥烏朵海才能在山越人當中擁有無與倫比的威望,而面前這位黑臉漢人,可是能一刀差點痛死烏朵海的存在……

    房俊皺著眉毛想了想:“你們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去攻打姑孰城?放著城里金銀財寶糧食女人不要,反而來攻打這個小小的鐵廠,有些理解不同啊。”

    俘虜在地上扭了兩下,哼哼幾聲。

    房俊啞然失笑,看來山越人也不都是傻蛋,起碼眼前這個俘虜就是個油滑之輩,知道趁機討要一些待遇。

    “放開他的繩索,給他找些吃的來。”房俊隨意說道,身邊這麼多弓弩,他跑不了,就算跑了也沒關係,自己這邊就這麼點人,也沒什麼秘密能隱藏得住。

    “慣著他毛病!敢不老老實實說話,老子一刀宰了他!”劉仁願狠聲說了幾句,嚇得俘虜差點把腦袋夾在褲襠裡,顯然剛剛劉仁願帶給他的恐懼太大。

    “快去!不過是一群愚蠢至極受人蠱惑的山民而已,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敵,都生長在大唐的土地上,雖然現在有些對立,

可是幾十年、幾百年後,很可能連血脈都相通了,還哪裡有仇恨?”

    劉仁願只得起身去拿吃的,侯爺有時候狠辣,有時候又有些婦人之仁,都不知道哪一個是他的真面孔,交流起來要注意很多啊,千萬不能觸到侯爺的逆鱗。哎呀,心好累……

    沒一會兒,劉仁願便拿來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往俘虜面前一丟,哼哼道:“也就是侯爺仁慈,若是依著某的性子,非得先將你手腳剁掉一個不可,豈容你這奸猾之輩耍心眼?”

    俘虜嚇得一哆嗦,但是包裹裡隱隱透出的肉香讓他什麼恐懼都忘了,伸手扯開包裹,拿起一塊煮的濃香的肉大嚼起來。香濃的肉味衝擊著味蕾,嘴角的肉汁流下,太香了,能吃上這麼一頓肉做個飽死鬼,也挺不錯的!

    劉仁願一腳踹在他肩頭,怒道:“別特麼就顧著吃,侯爺問你的話忘了?”

    “我說……我說……呃……”大口吞嚥還要說話,不出預料的噎到了。

    劉仁願哭笑不得,只好將腰畔的水囊接下來丟給他,噎死了可不行,這個俘虜很聰明,明顯不同於一般的山越亂民,或許有自己剛才沒有審問出來的情況也說不定。

    咕咚咕咚喝光了水囊裡的水,俘虜籲了口氣,這才抬頭看著房俊,說道:“具體是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事實上大多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前些時候寨子裡來了一個漢人,男年輕,看上去很有身份的樣子,好像一個貴族,身邊還跟著不少護衛。宗帥每天都跟他嘀嘀咕咕,但是商量事情的時候是不許旁人在近前的。其實宗帥是要先攻打姑孰城的,但是那個漢人堅持先攻打這邊,後來宗帥就同意了。”

    漢人?

    貴族?

    居然有漢人中的貴族跟山越人攪合在一起,這可是有意思了。

    房俊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陷入沉思,忽然問道:“聽你的漢話說的很不錯,跟一般的山越人不太一樣啊。”

    俘虜忽地沉默下去,手裡的肉今兒握了握,然後默默張開嘴,大口吃肉。

    劉仁願兩眼一瞪就要發火,卻被房俊拉住,使了個眼色。劉仁願不情不願的起身離開,倒是不擔心房俊的安危,這個俘虜的骨頭都不知都自己打斷多少根,在房俊面前根本翻不起水花兒來。

    俘虜默默的嚼著肉,房俊也不催促,氣氛詭異的安靜下來。

    將最後一塊肉塞進嘴裡,吮了吮漆黑骯髒的手指上的肉汁,俘虜滿足的嘆了口氣,等到將肉嚼碎嚥下,才緩緩說道:“其實……我是漢人。”

    這次輪到房俊吃驚了。

    俘虜似乎沒見到房俊吃驚的樣子,緩緩說道:“我父親是隋軍,是當年跟著陛下駐守江都的水師。”

    他說的“陛下”,應該是隋煬帝了。

    “當時宇文將軍謀逆,殺了陛下,江都城亂作一團,很多士卒都投靠了宇文將軍。我爹膽子小,不敢跟著謀反作亂的叛軍,就偷偷的回了家,結果被人舉報,我爹抱著我逃走,全家都被殺了。我爹走投無路,只好進了山跟山越人混在一塊兒,後來我爹死了,我也只能留在這裡。”

    一段亂世悲歌天涯亡命的悲劇啊……

    房俊卻有些不解:“山越人又不拘著你,何不逃出去回到江都?大隋都忘了好幾十年,皇帝都換了好幾個,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俘虜搖頭苦笑,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肩膀上一長串醒目的疤痕。

    “這是山越人的印記,每一個山越奴隸都有,山越人也是有等級的。像我這樣的人背著這麼一個印記,沒有漢人會收留,被官府捉到還會被送到礦場幹活兒,直到累死餓死。留在山里好歹還有一口飯吃,落在漢人手裡卻只有死路一條……他娘的可我也是個漢人啊!”

    俘虜淚流成河,心中的委屈悲苦和憤怒誰又能體會?

    一個漢人被漢人逼著加入山越人,跟著山越人還能有一口飯吃,回到漢人的世界卻只能被當成豬玀一般的苦力累死餓死……

    真是諷刺啊!

    “可是大唐至今也沒有一條律令,說是山越人天生就得為奴為婢吧?那些礦場的主人大多是江南士族,也不至於太過可帶礦工吧?”房俊有些不太相信。

    他知道這是萬惡的舊社會,可總得依照規矩行事吧?

    買來的奴隸怎麼折騰都行,可也不能抓住一個山越人就扔進礦坑累死累活吧?

    俘虜憤然道:“士族?這般生孩子沒的畜生,披著仁義道德的外衣,比那些山匪水寇還要狠毒!大唐律令?沒人提那玩意!這裡就是士族的天下,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沒皇帝什麼事兒!”

    知道江南士族很囂張,卻不知道居然這麼囂張!怪不得每每提起江南士族,李二陛下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這簡直就是將江南從大唐版圖上獨立出去了啊!

    嘆口氣,房俊揮揮手:“行了,吃飽喝足,趕緊走吧。”

    俘虜一愣:“你……不殺我?”

    房俊搖頭道:“便是山越人,某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屠殺,何況你還是一個漢人?趕緊走吧,離得遠遠的,否則下一次交戰,本侯也記不得你是誰。”

    俘虜看他不似作偽,這麼一個大人物沒必要耍自己玩吧?

    試探著走出去幾步,渾身骨頭都疼的要命,回頭看看,房俊已經站起身向礦坑那邊走去,果然任由自己離去。

    俘虜的腳步遲疑了一下,然後站定,衝房俊喊道:“你是個好人!那啥……剛剛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01
第711章  收編山越人?

房俊心說你個摳腳大叔給我發張“好人卡”算怎麼回事?身後的劉仁願已經大步流星趕過去,一把薅住俘虜的脖領子,拎小雞一樣將他瘦小的身子拎起,怒目圓瞪:“你個兔崽子,看來本將的手段還沒嘗夠,居然敢跟侯爺藏私!還有什麼話,統統說出來,本將給你一個痛快,否則,哼哼……”

    俘虜嚇得腿都軟了,這個侯爺身邊的武將太兇殘了,一看到他,身上的骨頭一根一根都在發顫……還是侯爺仁慈啊,好人!俘虜嚇得大叫:“侯爺救我!”

    房俊信步走回來,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放了他,不過一個被世道逼得走投無路的可憐人而已,咱們漢人豈能為難漢人?”

    劉仁願一愣:“是個漢人?”

    雖然不明白一個漢人怎會跟那些山越人攪合在一起,但到底放開了手。

    俘虜匍匐在房俊腳下,誠懇說道:“小的該死,先前並未將所知全數說出。那宗帥烏朵海的麾下,有一些大隋皇室流落出來的貴人,很是神秘,平素小的也不常見。只知這些人很久之前就受到烏朵海的庇護,而且有一個貴人的女兒被指定給了烏朵海,將會成為他的夫人,叫做董明珠……”

    “等等!董明珠?”房俊眼睛都瞪圓了:“你說這個董明珠不是山越人?”

    “當然不是!腌臢不堪的山越人怎會有明珠姑娘這種仙女一般的人物?”

    房俊覺得愈發有意思了……

    山越人當中居然還有前隋皇室的貴人?那山越人一次又一次的反叛,動機可就不會是那麼單純了,這背後受到那些人的唆使也說不定。

    前隋皇室死灰復燃?

    劉仁願不信:“前隋這都滅亡多少年了,不可能吧?”

    房俊心說怎麼不可能?大明亡了多少年,不是還有一群人不死心,一心一意的反清復明?這世上強迫症的人太多,當然,反清復明那些人有一些可不僅僅是大明的忠臣,更像是民族主義者,起碼道義上比“反唐复隋”要高明得多。

    “就這些?”房俊覺得這雖然算是個大新聞,可實際上沒什麼用。就算有一些前隋餘孽矢志復國,這種可能性也無限趨近於零。隋朝當時是眾叛親離,國家根基的關中世家、山東世家全都反了,江南士族也貌合神離冷眼旁觀。而現在的大唐呢?或許陰謀幹掉李二陛下換一個皇帝還有可能,

但是想推翻大唐,絕無可能。

    俘虜想了想,說道:“就在不久之前,宗帥與那個漢人貴公子吵了一架,好像宗帥指責那貴公子,說是世家子弟都是一群廢物,連一幫倉促組成的船隊都打不過……而且,宗帥想要將所有人都調走去攻打姑孰城、丹陽城,但那個貴公子反對。”

    房俊算是明白了。

    山越人這次的反叛背後,定然受到了唆使。或者說唆使也不恰當,只是各取所需而已。這個漢人貴公子想必是聯絡了江南士族的一部分,暗中支持山越人。

    但他的目的是什麼呢?總不會是想要推翻大唐,或者劃江而治、割地稱王吧?

    最重要的是,這個貴公子到底是什麼人?反對烏朵海調走所有人,目的顯然是要致我於死地。何人與我有如此深仇大恨?想到這裡,房俊心裡突地一動。

    莫非……

    房俊點點頭,說道:“如果就這些,本侯知道了,你走吧,最好是遠遠的逃離此地,朝廷圍剿的大軍很快就會到了,山越人根本沒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不要送了性命。”

    俘虜卻不肯離去,依舊跪在地上,仰起頭有些難為情的看著房俊:“侯爺……我知道您是為侯爺,而且是帶兵的侯爺。像小的這樣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混在山越人中間的漢人有很多,甚至就連山越人當中,也有很多並不願意反叛,只想有一餐溫飽,能讓全家活下去……侯爺若不嫌棄,能不能讓吾等加入侯爺的部隊?侯爺若是能給我們一頓飽飯,讓我們養活全家,我們就不怕死,把這條命賣給侯爺!”

    房俊無語,這劇本不對啊……若是某個名將納頭便拜,房俊會非常有成就感。可是這麼一個混在山越人當中的沒用的傢伙……

    劉仁願嗤笑道:“就憑你?哼哼,侯爺的隊伍可不要貪生怕死之輩!”這個俘虜幾乎在自己加了一些手段的時候便把祖宗都賣了,這種沒骨頭的傢伙,要之何用?

    俘虜瞪起眼睛,怒視著劉仁願:“非是小的沒種,更不是小的怕死,而是小的憑什麼給山越人賣命?小的是漢人,雖然漢人不承認,但小的仍舊是漢人!若是給漢人賣命,你看小的會不會說出一個字,打死小的也不說!”

    劉仁願沒做聲,這俘虜展現出來的氣勢還不賴,或許……真能當一個好兵?

    房俊想到當年孫吳可是收編了不少山越人加入軍隊,大名鼎鼎的陸遜手底下就有很多山越人武將士卒,戰鬥力很厲害。反正自己的水師也缺人,給這俘虜一個機會未曾不可。

    便說道:“即使如此,那你就回去聯合志同道合之輩,本侯不囿於種族血統,漢人也好,山越人也罷,只要實心實意想要好好當兵養家糊口的,本侯統統歡迎!但是醜話說在前邊,將來加入軍隊,那可就用軍法來說話,違抗軍法,休怪本侯不講情面!”

    俘虜大喜:“小的自然曉得!小的這就回去,聯合那些不願反叛的前來投靠侯爺。”

    “等等!不必到這裡來,不久之後本侯將會前往蘇州,你等若真想從軍,自行前往蘇州即可。”

    俘虜千恩萬謝的走了。

    房俊無法預料的是,自己一時心血來潮答應收編山越人,卻不知這些不讀孔孟、不知道德的山越人將會給周邊的國家帶來什麼樣的破壞……

    *

    江都,揚州總管府。

    吳王李恪陰沉著臉,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即將要抑制不住。

    皇帝敕封他的官職是“安州都督”,但李恪討厭安州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執意留守江都,堅決不去安州。朝廷對於吳王殿下的這個決定無可奈何,關鍵是心疼兒子的李二陛下對此並不表態,也就只好聽之任之。

    雖然江都繁華,比之長安都不遜分毫,但李恪過得併不開心……

    原因是說話不好使。

    誰能想像,身為親王,更是陛下敕封的安州都督,居然連收個稅都說不算?

    江南氣溫適宜,一年兩熟。眼瞅著夏收即將開始,去年秋天的賦稅尚未收繳完成,李恪自然行文下去,著令轄下各州務必在夏收之前將去年的稅賦徵繳完成。

    他現在雖然早已熄了爭儲的念頭,但不代表就不想在父皇面前表現一番。父皇一心東征,李恪焉能不知?東征所需錢糧皆是天文之數,若能積攢一些錢糧以供父皇東征,父皇必定龍顏大悅!

    可是現在,李恪居然連大都督府的日常運作都捉禁見肘……

    沒人交稅!

    自己的行文發下去,猶如石沉大海,一點波浪都沒有。

    找來幾個知州縣令責問一番,要么“去歲水患,農戶盡皆欠收”,要么“山越為亂,天地荒蕪無數”,反正總有一堆說辭等著自己,說來說去,既沒錢更沒糧!

    李恪總算是明白父皇為何一提起江南士族就恨得咬牙切齒,甚至派遣房俊前往江南,亦要跟江南士族算一算帳。

    這幫傢伙太過分了!

    這些江南士族聯合起來,勾連甚廣,幾乎把持了江南方方面面,完全將江南視為他們的禁臠,予取予求,卻不許朝廷插手其中,獲利一分一毫!

    這還是大唐的疆土麼?

    李恪怒火中燒,卻束手無策。

    正自惱火之時,忽地有侍衛來報,房俊麾下求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01
第712章  此乃官員之恥!

李恪與房俊的關係天下皆知,此來又是房俊最信任的親衛席君買,李恪也沒擺譜,而是命人將其帶進正堂,自己親自招待。

    席君買一進正堂,便跪地大理慘敗,口中大呼道:“山越人反叛,吾家侯爺於牛渚磯遭受攻擊,形勢危急危在旦夕,還請殿下發兵前往救援!”

    李恪大驚失色,臨行之前自己還曾叮囑房俊,卻沒想到居然應驗得這麼快?趕緊問道:“形勢到底如何?可有你家侯爺的書信或者印鑑?”

    事關重大,可不能只憑席君買說兩句,李恪就深信不疑了。

    席君買自懷中掏出用油布緊緊包裹的書信,雙手呈給李恪:“印鑑沒有,當時幾萬山越人將侯爺圍在一處山上,日夜不休連番圍攻,侯爺趁著敵人修整的間隙,寫就血書幾封。”

    李恪眼皮一跳,血書啊!

    形勢依然危機至此了麼?

    他作為親王這麼多年,要么被魏王李泰打壓,要么被滿朝文武猜忌,可謂極不得志,滿腔豪情憋悶心中,抑鬱不得舒展。平生最快意的一段時間,便是再關中得到房俊指點,搞出“勒石記功”那麼一套把戲,將關中豪族玩弄於股掌之間。

    後來二人逐漸熟悉,惺惺相惜,交情突飛猛進,更別說現在的房俊已然是高陽公主的駙馬,一家人!

    滿面惶急的李恪接過“血書”,雙手微顫的打開來,仔細品讀。

    血跡已然乾涸,在皺皺巴巴的宣紙上呈現出一種黃褐色的悲壯,可見書寫此信的時候形勢何等危急,只要想想漫山遍野的山越人如同螞蟥一樣鋪天蓋地的湧來……重情重義的吳王殿下眼淚都流了出來。

    “臣受命南下,卻偶遇山越反叛,陷身險地。面對十倍之敵,將士苦戰不脫,深陷重圍。但身為大唐之軍人,自當以死守節,報效陛下天恩,惟願將士之骸骨,永鎮大唐疆土,魂靈不滅,守護帝國之南疆……”

    吳王殿下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正堂中的都督府書佐們盡皆黯然。

    忠臣啊!

    哪怕是死,亦要守護這大唐軍人的氣節,寧死不屈!

    抹了一把眼淚,李恪繼續往下看,呃……還有一首詩?

    默默品讀一遍,

不由得大贊,房二果然是詩詞聖手,於那等悲壯之絕境,亦能將千古佳作信手拈來,寫得真好!

    然後他又看第二封書信,這封就簡單多了,只有一首詩,下面還有落款,是寫此書信的時間,大唐貞觀十四年六月庚午……

    六月庚午?

    李恪覺得有哪裡不對,再翻回前面那封書信,看了下後面的落款,六月己巳……想了想,今天就是六月己巳,每個月的第六天叫做己巳,六月己巳就是六月初六。那麼六月庚午就是六月初七,今天剛剛初六,怎地將初七的信都寫好了?

    心頭狐疑,再去看最後一封,依然是一首詩,最後的日期是六月辛未……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吳王殿下勃然大怒:“豎子可惡!”

    罵了一句,想了想,將正堂中的書佐統統趕出去,沒外人了,這才大罵道:“此子居心叵測,實為大唐官員之恥辱!本王問你,你家侯爺現在可有危險?”

    席君買有些尷尬,連忙說道:“這個……敵人雖然勢眾,不過侯爺運籌帷幄之中,決胜千里之外,那個… …想來一時片刻還抵擋得住……”

    李恪冷笑:“呵呵,你個狗才,倒是很會替你家侯爺吹噓,還運籌帷幄、決胜千裡……我呸!房二那廝還要不要臉?這樣的書信本王若是給他送往京師,他可算是一舉成名天下知啊!臨危不懼、視死如歸、忠肝義膽、大義凜然!娘咧,這廝還要不要臉?”

    席君買這個尷尬啊,吱吱唔唔不知說什麼好。

    對於一個軍人來說,他也認為自家侯爺的做法很無恥啊,可那是他的領導,他能怎麼辦?

    李恪罵罵咧咧,完全沒有以往“玉樹臨風美吳王”的風範,倒像是一個被人坑了賠了大錢的商賈……

    席君買訥訥不敢言。

    李恪罵了一會兒,放下“血書”,閉目沉思。

    好半晌,李恪才拍了拍桌子,將書佐都叫進來,指著桌案上的“血書”說道:“華亭侯房俊於牛渚磯遭受山越人圍攻,為何本王卻不曾受到山越人反叛的消息?”

    堂下一片寂靜,書佐們都低頭垂目,默然不語。

    這些書佐可不都是李恪的原班人馬,大多數都是江都當地的官員。

    李恪冷哼,就知道你們這群混蛋沒有將本王放在眼裡,連山越人反叛這樣重大的事情都不通禀,想將本王變成聾子啞子?又或者……根本就是跟山越人沆瀣一氣,想要將房俊在江南幹掉?

    想到此,李恪佯怒道:“如此足可顛覆大唐基業之大事,爾等居然隱瞞不報,到底是何居心?本王懷疑你們當中有人私通山越,會禀明聖上,對你等嚴加調查!”

    “噗通”

    當即就有人跪下了,惶急道:“王爺,冤枉啊!吾等豈敢私通山越?確實是不知啊!”

    所有書佐都跪下了,有的嚇得膽戰心驚,有的卻不以為然……

    即便是吳王殿下,面對這樣的形勢也就是無可奈何而已,反正也找不到證據,難道還敢大開殺戒?都是江南士族子弟,若李恪敢冒大不韙殺了一個兩個,江南士族必將全力反制,屆時江南糜爛,他李恪就是第一個倒霉!

    這就是江南士族敢於朝廷的籌碼——朝廷不敢任由江南局勢糜爛!

    李恪氣得咬牙,卻並未喪失理智,等著吧,遲早有一天讓你們後悔!

    他冷哼一聲,大聲道:“去把江都水師守備給本王叫來,讓他立刻點齊水師戰艦,前往牛渚磯營救!”

    一個書佐連忙說道:“殿下忘記了?江都水師守備蕭鋌其父病重,已然返回金陵侍疾,跟您報備過了的。”

    李恪一愣,這才想起前幾天蕭鋌跟他請假的事情,看來是早有預謀啊!

    “既然蕭鋌不在,可令副將出戰。”

    “殿下,依照大唐軍律,副將出戰是要得到主將授予虎符令箭,否則視為謀逆,按律當斬。”

    “呵呵……”

    李恪氣笑了。

    這些江南士族當真是經營的針插不進、水潑不入!即便自己親王之尊,在這些人眼裡也不過是跳梁小丑無異,處處掣肘,簡直欺人太甚!

    李恪一臉陰沉,忍著怒氣:“既然如此,是不是就只能任由山越人任意肆虐,本王就只能聽之任之,任憑其動搖大唐根基,禍害江山?”

    “這個……雖然江都水師不便出征剿匪,但殿下可以聯合安州個府縣,令其集合戰兵,從陸路發動攻擊。”

    陸路?安州多山,由陸路感到姑孰城,特麼屎都涼了!

    李恪氣得額頭青筋亂跳,揮揮袖子將所有人都趕走,這才對席君買自嘲說道:“都看到了?本王這個親王,說得好聽是安州都督,可是除了本王的親衛之外,連個書佐都指使不動!幸好房俊的處境尚可,否則本王亦只能眼看著他身陷重圍苦戰而死,卻是一籌莫展……”

    席君買默然不語。

    他也沒想到堂堂吳王亦被這些江南士族架空,連兵丁都無法驅使。再想想侯爺到了蘇州,恐怕也是苦難重重。

    “行啦!你且先下去休息,本王自會安排親衛將這三封書信送去京師。哼哼,真是想不到,本王亦會有朝一日配合一個無恥官員謊報軍情、冒領軍功……”

    不過他亦知道,房俊所為並不只是為了自己的功勳,他想要的不過是如日中天的聲望,以此來作為依仗,能夠更快的敲碎江南士族這一塊鐵板!

    想想京師接到這幾封信的反應,李恪陰翳的心情稍稍好轉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03
第713章  自己把自己埋了…

接下來的兩天,山腳的山越人時不時的發起一次攻擊,卻只是淺嚐輒止,遇到強力阻擊之後立即撤退,再不似第一次攻擊之時的瘋狂。

    房俊猜想,大抵是山越宗帥烏朵海做樣子給那個貴公子看的,既不猛攻,又不撤離,就把房俊這麼放在這裡,吊著那個貴公子的胃口……

    山上的食物倒是充足,即便被圍上個十天八天也無所謂。

    但房俊漸漸的感覺到一股不安。

    很明顯,這次山越人的反叛是受到一些江南士族唆使並且暗中支持的,那麼這些江南士族跟那個貴公子是什麼關係?若果他猜想不錯,那貴公子就是畏罪潛逃的長孫衝的話,依著長孫家的影響力,若是直接讓那些江南士族派出族中死士戰兵參與進攻……

    一盤散沙的山越人他不怕,但若是江南士族豢養的死士,那可就大意不得了!

    將自己的想法跟劉仁軌、劉仁願一說,二人的想法跟房俊相同,繼續待在山上營造“被困重圍”的撈取功勳戲碼就太危險了,搞不好假戲真做,真的就被圍死了……自己這邊充其量就是一百多人,雖然騎兵對步兵的佔據絕對優勢,但江南士族經營幾百年,族中弓弩之類的遠程兵器必然不缺,輕騎兵遇上弓弩……

    那可就悲劇了。

    事不宜遲,房俊立即組織兵卒們準備突圍。若是因為想要獲得巨大的聲望而把自己陷在這裡,那可真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保准一千年後還得有人嘲笑房俊的作死……

    然而,事與願違。

    當劉仁願帶領斥候想要尋找一個兵力薄弱的突破點的時候,發現了山越人陣中出現了大量的弓弩,以及身穿甲胄的戰兵。很不幸,房俊的猜測應驗了。

    山頂的氣氛沉重起來。

    雖然兵卒有不少都裝備了甲胄,卻也只是半身的裝備,面對弓弩這種遠距離大殺傷性的武器,缺點很明顯。更別說人家完全可以先射殺馬匹,沒了戰馬,這一百多人陷入海浪一般的山越人陣中,就算是面對一萬隻螞蟻恐怕也得給咬死。至於房家的那一百多工匠,雖然各個身強力壯,但上陣殺敵的經驗是零,這種情況下只會拖後腿,而不會給整體戰鬥力加成。

    劉仁願抹了一把臉,剛剛跟一夥身穿甲胄的戰兵短兵相接,對然將對手盡數斬殺,也噴了自己一臉血,顧不得洗去臉上血漬,

沉聲說道:“這些戰兵戰鬥力很強,絕對不是尋常的兵卒,依末將看,更像是江南士族豢養的死士。”

    劉仁軌沉默不言,抬頭看著山下越聚越多的戰兵,愁眉不展。若是江南士族派遣戰兵參戰,那就麻煩了。

    房俊很囧……

    雖然劉仁軌、劉仁願並未有一句埋怨,可房俊自己心虛啊……若不是自己作死,怎會落到如此絕境?以為自己是個穿越者,智商就可以碾壓這個時代的絕大數人,手搖鵝毛扇就成了諸葛亮了?房俊羞愧無地,都快沒臉見人了。

    劉仁軌一直沉默,倒是沒注意房俊的神情,別說敢不敢埋怨,這個時候最主要的是想出法子突圍,埋怨來埋怨去的就什麼意思?

    可是想了半天,可沒有輕鬆突破弓弩包圍的法子,嘆息道:“騎兵對步兵有天然的優勢,可弓弩對於騎兵又是全方位的壓制,若是我們人數足夠,這麼短的距離發動一次突襲尚有突圍的希望,但我們就這麼點人,沒等衝到陣前就被弓弩手射死了……除非是當年陛下虎牢關大破竇建德之時的玄甲鐵騎,否則輕騎兵對上弓弩手,那就是活靶子……”

    劉仁願大咧咧道:“哪裡有玄甲鐵騎?陛下當年身為尚書令,總領中原戰事,李唐麾下最精銳的兵卒都歸陛下調遣,也不過拼湊起來三千玄甲鐵騎,甲具太難打造!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呢?吾等戰死此地,亦算為國捐軀,只是得想法子保著侯爺突出重圍才行!”

    劉仁軌一陣洩氣。

    敵人的弓弩手雖然不多,畢竟是朝廷管制嚴格的兵種,江南士族也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大量裝備,但自己這方人數同樣不多,兩下比較,劣勢太大。

    房俊倒是心思活泛起來。

    關於李二陛下的玄甲鐵騎他當然聽過,說實話李二陛下虎牢關三千破十萬的神話最大的功績就要歸於這三千玄甲鐵騎。玄甲鐵騎只是這支部隊的名字,若是歸結於兵種,它就是另外一個名字——具裝鐵騎!

    具裝鐵騎,亦稱甲騎具裝,是將人馬防護能力發揮到最高水平的兵種,憑藉強大的防禦能力,甲騎具裝可不畏刀劍,在戰場上橫衝直撞,歷史證明,訓練優良指揮得當的甲騎具裝幾乎可無視任何兵種,即使是弓騎兵、重步兵這些普遍認為是重騎兵剋星的兵種也無可奈何,世界上的帝國少有沒有組建過這種兵種的,很多帝國就是因為其精銳甲騎具裝損失而走向衰落,比如大隋和羅馬……

    中國甲騎具裝的巔峰是在隋朝,繼承了北朝大量兵器的隋朝擁有數量驚人的甲騎具裝,是隋朝軍隊的絕對主力。只可惜大隋最精銳的具裝鐵騎大多都陣亡在高句麗——高句麗是個多山國家,江河水道也不少,這些地型簡直是甲騎具裝的災難,隋朝的在高句麗的失敗於此有密切的關係。

    後來唐軍吸取教訓,用新型的弓騎兵和普通的重騎兵取代了甲騎具裝,並在對陣突厥和高句麗的戰爭中獲勝。

    可以說,具裝鐵騎的劣勢和優勢一樣突出,遲早要被時代的發展所淘汰。

    但它依然是冷兵器時代戰場之上最無敵的存在!

    沒錯,他們笨重,他們只能衝鋒,但迂迴失之直率,偷襲失之磊落,遊射失之霸氣,防禦失之凶猛,惟正面進攻才是真猛士心中之渴望!

    他們是古戰場的王者,是每一個君王最夢寐以求的豪華戰士,幾十萬人的戰場上,他們不過數千,卻能威震三軍,貴族勇士莫不以身在其中為榮,他們就是甲騎具裝,人馬皆甲的重型騎兵!

    房俊覺得自己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沒錯,想要製造那種精密繁複完美裝備的“鐵甲九事”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著眼前的煉鐵爐,再看看矗立在河邊的幾座水利鍛錘……一個想法浮現在房俊腦中。

    *

    山腳下的山越人陣內一片壓抑。

    長孫衝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烏朵海的愚蠢,若不是乾不過他,哪怕身處山越人陣中,他也得把烏朵海那顆愚蠢的腦袋給割下來!

    這群愚蠢的蠻子只知道燒殺劫掠,攻打縣城搶奪糧食女人,卻忘記了若沒有自己居中聯絡,沒有江南士族的默許和支持,他們轉眼之間就得被大唐府兵鎮壓!

    從發起反叛到現在,宣州附近沒有一兵一卒前來圍剿,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麼?而自己和江南士族想要的只是房俊的腦袋,這才是先決條件!

    可現在烏朵海居然想要放棄圍攻房俊,轉而攻打更大的城池,掠奪更多的糧食、錢財和女人,自己怎麼可能允許?江南士族怎麼可能允許?

    “現在各大家族的戰兵已經陸續抵達,只要能將房俊死死的圍住,讓他插翅難飛,很快就能割下他的腦袋,到那時候你們山越人幹什麼都沒人管。”長孫衝忍著怒氣,勸說烏朵海。

    烏朵海默然不語,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真當我是傻子麼?

    什麼劃江而治、什麼割地稱王,騙鬼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03
第714章   無雙國士

烏朵海才不傻!

    雖然不知道這個房俊為何被各大家族視為寇仇,急欲除之而後快,但是烏朵海清楚,現在各大家族能夠容忍山越人攻掠縣府,完全就是想將除去房俊這個罪名按在山越人頭上,等到房俊一死,山越人面臨的必然是各大家族的雷霆打擊!

    一直將江南視為禁臠的江南士族,怎麼可能放任山越人在江南胡作非為?

    正在這時,一個頭戴斗笠遮掩住相貌的人匆匆走到烏朵海身前,低聲耳語幾句。

    長孫衝眼睛瞇了起來。

    他一直就覺得烏朵海的身後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來指揮烏朵海的所作所為,與其說這次山越人的反叛是他從中聯絡使得江南士族許諾了山越人龐大的利益,不如說是此舉附和烏朵海身後神秘勢力的利益……

    果不其然,那神秘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飄然而走。

    烏朵海立即一改剛剛拒不合作的姿態,斬釘截鐵道:“那就依著長孫公子,只要各大家族的戰兵到齊,立即發動衝鋒,一舉將房俊擒殺,山上的那些兵卒,一個不留!”

    長孫衝嘴裡應和著,眼神卻看著那個消失在山越人群中的帶著斗笠的身影,心念電轉。

    這是什麼人?

    *

    關中的酷暑很是難耐,往年的這個時候李二陛下會巡幸行宮,要么去昆明池大安宮操練水師,要么去杜水之北的九成宮納涼,要么去驪山的湯泉宮避暑,或者是西山的襄城宮——不用襄城宮去年多蛇,李二陛下將督造宮殿的閻立德叫來申飭一頓,就再也不去了……

    可是今年,李二陛下老老實實的呆在太極宮裡,哪兒都沒去。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東征的計劃已經展開,方方面面都要統籌調度,西北的兵員要抽調前往涿郡,東海的錢糧要囤積起來,兵器甲胄的打造修補、戰馬車輛的維護調度,都要他親手處理。房玄齡入夏以來就染了暑氣臥床多日,別的人李二陛下又信不過……

    最關鍵的,他得隨時等候江南的消息。

    對於房俊南下,李二陛下是抱以很大期望的。

    江南糜爛,

世家豪族盤根錯節,想要開創局面難如登天。但吸取了前隋的教訓,除去將士厭戰水土不服之外,後勤輜重經常延誤亦是不可無視之原因。因此,從江南就地徵繳輜重糧草然後迅速用過海路運往高句麗前線,就成了勝敗之關鍵。

    立政殿大殿四角銅盆裡的冰山已然化了大半,卻絲毫沒讓人感到幾分涼意,窗戶都洞開著,燥熱無風。

    李二陛下很不雅的扯了扯衣領,才感覺呼吸順暢一些,看著面前的岑文本,問道:“今夏酷暑,關中雨水稀少,現下旱情如何?”

    “回陛下,關中少雨,但水利四通八達,引河渠之水灌溉田野,禾苗長勢良好。雖然很可能減產,但不虞有太大影響,陛下可放寬心。”

    岑文本正襟危坐,身上的紫色官袍板板整整一絲不苟,一張刻板的面容毫無表情,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酷暑的難耐。

    李二陛下聞言,輕嘆一聲:“都是房俊的功勞啊……工部以往都是屍位素餐,得過且過,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讓你既是惱怒又無可奈何。唯有房俊,看似嬉笑怒罵不服管教,卻懂得自己的職責所在,若非這些灌溉水利,怕是今年關中又要田野荒蕪,年底的國庫又將捉禁見肘。”

    岑文本深以為然。

    一個官員的優劣,只在於是否完成本職工作,與其他無關。就算囂張跋扈,就算另類突兀,只要將本職工作做好,就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在這一點上,房俊做得相當不錯。

    “房駙馬年少氣盛,行事有時難免任性,此乃人之常情。然其心懷天下,所作所為皆澤被蒼生,假以時日,定然是帝國之棟樑,陛下洪福也。”

    岑文本與房俊關係一向不錯,這個時候自然不吝於說上幾句好話,何況皇帝也喜歡聽……

    果然,李二陛下一臉欣慰,正欲誇讚幾句,殿外忽然腳步急響,李二陛下當即住嘴,眼神看向大殿門口。

    敢在宮裡這等焦急失禮,定然是發生了什麼急事。

    不一會兒,一名內侍急匆匆入內,到了皇帝面前拜倒,喘著粗氣道:“陛下,吳王殿下有戰報送至。”

    李二陛下微微一愕:“戰報?”

    吳王李恪敕封為安州都督,卻嫌棄安州破敗,一直駐守在江都,對此李二陛下聽之任之,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生活舒適一些也是應該的。

    但江都緊扼大江,背靠揚州,乃江南繁華之地,哪裡來的戰報?

    趕緊伸手接過,拆開火漆封口的信封的仔細閱讀。

    一張臉頓時變得鐵青……

    信中,吳王李恪嚴詞痛斥江南士族勾連各方,把持江南政務,甚至就連水師都盡在其掌控,自己聞聽山越反叛房俊被圍想要發兵救援都處處掣肘,自己妄自焦急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江南已非大唐之江南,而是江南豪族之江南!

    後面附著房俊的那份“血書”……

    如果說李恪的戰報讓李二陛下怒髮衝冠龍顏震怒,房俊的這封“血書”則讓李二陛下一瞬間紅了眼珠子,一股痛徹心脾的悔恨自胸臆間瀰漫!

    李二陛下死死的咬住牙,腮幫子的肉棱一陣起伏,心痛欲絕!

    岑文本被皇帝的神情下了一跳,低聲問道:“陛下,江都發生何事?”

    深深吸了口氣,李二陛下勉力壓制著心中憤怒和心疼,顫著手將戰報遞給岑文本: “愛卿自己看吧,江南豪族,朕與他勢不兩立!”

    岑文本渾身一震,雙手接過戰報,心底震驚。

    江南豪族到底做了什麼,居然讓堂堂帝王說出這樣的狠話?

    展開戰報,岑文本仔細觀閱。

    山越反叛?岑文本嚇了一跳,陛下正全力經營江南,山越人就來了這麼一手,時機太過巧合,恐怕其中的緣由頗深。

    再看到房俊的“血書”,即便冷靜深沉如岑文本,也不能淡定了……

    “臣受命南下,卻偶遇山越反叛,陷身險地。面對十倍之敵,將士苦戰不脫,深陷重圍。但身為大唐之軍人,自當以死守節,報效陛下天恩,惟願將士之骸骨,永鎮大唐疆土,魂靈不滅,守護帝國之南疆……”

    錚錚鐵骨,豪雄末路,莫過於此!

    最令岑文本心神激蕩的是最後的這首詩:“……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你們不都罵我房俊是個棒槌麼?不都說我是個夯貨麼?不都鄙視我率學無誕、囂張跋扈麼?

    那我就給你們看看,我房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哪怕烈火焚燒,哪怕粉身碎骨,我房俊也頂天立地,把我清白的名聲留在世間,讓你們好好看看!

    岑文本深切感受到這首詩字裡行間那種深深的憤怒、不甘,以及對於世人誤解的憤懣,房俊要用自己的血、用這首詩,向世人表達自己的不屈和忠貞,為自己正名!

    嘴皮子顫抖半天,岑文本才最終讚歎出一句話:“房俊……無雙國士也!”

    李二陛下神情幽深,怒氣勃發,大手怕打著案幾,咬牙切齒一字字說道:“朕好悔啊!就不該慣著他任性,不該派他去江南!好一個山越人,好一個江南豪族!既然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對朕的愛婿下此毒手,真當朕的屠刀已經不利了麼? ”

    皇帝心中已是怒極,這是帝王權威遭受到裸的挑釁!

    可在心裡琢磨著房俊到底有沒有生還可能的同時,亦在發愁要怎麼跟自己的女兒高陽說這件事……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07
第715章  帝王之怒

皇帝緊急召集大臣,商議山越人反叛之事。

    消息一出,長安震盪。

    對於大部分來說,僚人、山越等等蠻夷猶如疥癩之疾,想要徹底除去要大費周章,得不償失;若是聽之任之,又禍亂各方,動盪不安……

    自大唐立國以來,僚人、山越反复叛亂,雖然每一次朝廷大軍多能及時將其擊潰,然而餘者遁入深山溝壑,即便朝廷再有百萬大軍也莫奈之何。

    叛亂,剿滅;修養生息,再次叛亂……

    這就是大唐境內蠻夷的軌跡,煩不勝煩,剿不勝剿。

    可是這次明顯事情搞大了!

    華亭侯、駙馬、滄海道行軍大總管房俊,居然被數万山越人圍困於牛渚磯,麾下兵不過一百,外無援手,眼看就要葬身於山越蠻夷之手……

    山越人如此囂張,你江南士族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太極殿上,幾乎所有的大臣都在搞清楚事情起因之後,將目光瞄著宋國公蕭瑀。

    你不是江南魁首、清流領袖麼?

    你就這麼看著房俊被殺、陛下的臉被打得啪啪響?

    還是說……這其中就有你的影子?山越人反叛,嘯聚成眾,江南士族近在咫尺卻無動於衷,你們到底想要幹嘛?以往不肯認繳稅賦、將江南經營得水潑不進也就算了,難道你們還想造反不成?

    蕭瑀如坐針氈,抬頭瞄了一眼皇帝,看到那張陰雲密布隱忍著暴怒的臉孔,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叫苦不迭。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可這話說出去誰信?

    在他身邊的房玄齡亦是剛剛知道情況,看似面無表情,似乎兒子的生死並未放在心上,但是微微抖動的袍袖卻顯露出心底的憤慨和焦急。

    當下,房玄齡出班奏道:“戰報之中只說房俊被山越人數万人圍困,卻未曾言及生死,想來還有一線生機。微臣惶恐,懇請陛下調集江南兵馬,前往救援。”

    諸位大臣看著房玄齡進賢冠底下花白的頭髮,

佝僂的身軀,蒼老的面容上雖是平靜,卻怎麼也掩飾不住眼神之後流露出來的悲戚……俱都心生惻隱。

    誠然,在場諸公有很大部分嫉妒房俊受到皇帝的青睞,能夠擔任這樣一個封疆大吏一般的職務,起先難免有幸災樂禍之意。但是想到房玄齡多年來溫潤謙厚的君子風度,總領政事顯赫宰輔,卻要老來喪子……都感同身受。

    雖然一百多人被數万山越人圍攻的結局幾乎毋須考量,諸公卻都閉上嘴,沒人說已經不許救援之類的話語。好歹,也得給房玄齡留下一線希望……

    當然,自然也不缺乏幸災樂禍之人,比如治書侍御史劉淚,比如趙國公長孫無忌……

    尤其長孫無忌最是開心。

    你房玄齡不是嘲笑我兒子畏罪潛逃浪跡天涯麼?可好歹還有一口氣在,你兒子呢?怕是已經被野獸一般行徑的山越蠻夷剝皮抽筋、碎屍萬段了吧?

    李二陛下看著丹陛之下的老臣,心頭充滿歉意。若非自己的疏忽,何至於此?一直以為江南士族就算反抗,亦不過是玩弄一些手段,令房俊在江南寸步難行毫無作為而已,卻不想這幫狼子野心的畜生,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膽大包天至此!

    咬了咬牙,李二陛下未回答房玄齡的話語,而是看向蕭瑀,目光如同刀鋒一般鋒利,語氣猶如萬載寒冰一般冷冽:“宋國公,依你所見,該當如何?”

    蕭瑀趕緊站出班列,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澀聲道:“微臣請陛下旨意,令江南各處水師抽調精銳,即可趕往牛渚磯,務必將房俊解救出來,剿滅山越反叛!”

    他已經感受到了皇帝幾乎不可遏止的憤怒,深深了解皇帝性情的蕭瑀已經手軟腳軟,他知道若是皇帝這股怒氣爆發出來,江南士族必將無法承受!

    老家那邊到底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情,自己事先居然完全不知!這幫愚蠢的東西,難道不知這是在玩火嗎?以為弄死一個房俊就能打消皇帝徵辟江南的心思?

    簡直愚不可及!

    李二陛下冷冷的望著蕭瑀,將吳王李恪的戰報和房俊的“血書”遞給身邊的內飾:“送去給宋國公好好看看,大家也都看看,這就是大唐的江南,這就是朕的江南水師!”

    內侍領旨,雙手捧著戰報和“血書”,來到蕭瑀面前。

    蕭瑀戰戰兢兢接過,一目十行,粗略一掃,就覺得腦子一暈,雙膝一軟,“噗通”跪倒在地,大呼道:“陛下,微臣全不知情啊……”

    李二陛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李恪的戰報和房俊的“血書”在眾臣之間流傳。

    房玄齡見到“血書”的那一刻,強忍著的老淚瞬間流下,心中如被刀割一般劇痛,哽咽不能言。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只等閒……嘖嘖,房二郎文采依舊,只是這通篇的忠貞之氣,令吾等老朽汗顏啊!”

    “是啊,房二這小子雖然混蛋起來令人生恨,但面對生死,非但沒有屈膝求生,反而烈性至此,當得起一句無雙國士!”

    “次子文采天授,貞烈無雙,假以時日定是大唐棟樑,可惜啊……”

    眾人皆是讚嘆惋惜,以往對於房俊囂張跋扈的小小不滿,在這首貞烈無雙的詩句之前,也盡皆放下。

    人死為大麼……

    沒人相信房俊在此等情形之下還能生還,自然不吝於讚美,更不會妄作惡人,往死裡得罪房玄齡。

    長孫無忌老神在在,耷拉著眼皮,心裡卻是一陣陣冷笑。

    房二啊房二,在關中有你老爹和陛下護著你,任由你胡作非為囂張跋扈,這回到了江南,可沒人會慣著你!不過是因勢利導,憑藉一些奇技淫巧的把戲聚斂一些錢財,還真就當自己是宰輔之才,帝國肱骨了?

    這次,老夫就看你怎麼死!

    滿朝諸公,雖然與房俊有齷蹉者不計其數,但論起恨意之深,莫過於長孫無忌。

    蕭瑀被皇帝如刀的眼神逼視,如同被投入火爐烘烤,整個人大汗淋漓。

    “陛下,老臣……老臣……”囁嚅兩句,蕭瑀卻是無以為繼。

    他倒是想給自己摘出來,想要跟皇帝說此事自己毫不知情,可是皇帝會信麼?房玄齡會信麼?滿朝文武會信麼?連他自己都不信!

    身為蕭氏家主,領袖江南士族,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說你全然不知情?

    蕭瑀心裡依然將家中留在江南的子弟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現在已是心慌意亂,不知到底是自家子弟瞞著自己暗中行事,亦或根本就是蕭氏被其余江南士族排除在外……

    無論哪種結果,蕭瑀都不可承受。

    “陛下,山越反叛,動搖江南根基,某請一支令箭,願率軍南下營救房駙馬,平息叛亂!山越亂民,必將其血染江水,震懾其魂魄,使之永世不敢复叛!”

    年近半百的程咬金身軀魁梧,體格健碩,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震得大點之後嗡嗡迴響。

    他這一出頭,牛進達、尉遲恭、李大亮等武將盡皆站出班列,齊聲鼓譟,皆願意率軍南下評判。倒是英國公李績面沉似水一臉陰沉,看不出起心思如何。

    蕭瑀聞言大駭,跪地長揖道:“陛下,萬萬不可!山越人雖然反叛,然人丁不多,皆烏合之眾,難以動搖江南根基,不過一時之疥癩,難成大器。若驅使關中大軍南下,不提軍餉糧秣耗費無數,單單只是動搖帝都守備,便得不償失。”

    程咬金瞪眼道:“難道就任由江南糜爛,任由房駙馬戰死牛渚磯,使英魂含恨,忠臣泣血?”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10
第716章  悲催的蕭瑀

武將的功勳自戰場而來,亦要戰爭來維繫。

    程咬金近年已經鮮有出征,在軍中的影響力直線下降,現在有了山越反叛這個由頭,正可率軍南下一鼓蕩平,即穩定了自己在軍中的地位,亦可撈取一份功勞。更別說武將集團一直對房俊報以好感,認為其可以在成為未來武將集團的頂樑柱、話事人,是武將集團維繫強勢的希望所在。現如今卻被江南士族暗算,含恨折戟在小小的牛渚磯,心頭怎能不火氣沖天?屆時大軍南下,魑魅魍魎一網打盡,正好以武力鎮壓江南士族,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老程的性格可不是長相那般粗獷,心思細膩著呢……

    蕭瑀大驚失色,朝中不少江南士族出身的文臣亦都嚇了一跳,他們雖然敢於跟皇帝扳手腕,那是憑藉皇帝不願使得江南糜爛的前提下。

    若是皇帝鐵了心要一舉蕩平江南,寧肯自己的東征計劃壓後數年,那江南士族將會面對一場滅頂之災!一旦大軍南下,會只是單純的剿滅山越?

    只怕兵連禍結之下,以各種名義將江南士族全都給一鍋端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江南士族在這次事件當中的確擺脫不了嫌疑,暗中背後不知有多少不可告人的謀劃!

    十幾名文臣齊齊跪地,大呼道:“陛下,萬萬不可!”

    李二陛下高坐龍椅之上,面色狠厲,冷言道:“山越反叛,忠臣陷陣,卻無一兵一卒發出,朕對江南局勢甚為失望!一直以來,朕對江南豪族頗多忍耐,可爾等卻得寸進尺,絲毫不顧帝國前途,不顧朕之顏面,不顧大唐律法!你們說說,朕憑什麼還要對你們如此退讓?朕就豁出去不東征,亦要讓你們江南豪族看看,螳臂當車的下場!”

    大殿之上的文武群臣盡皆變色。

    一句“江南豪族”,算是給江南世家定性!

    “豪族”與“士族”僅僅是一字之差,但含義卻是天差地遠!

    蕭瑀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

    終於把皇帝逼急了麼?

    身為江南士族的領袖,蕭瑀一直充當著江南士族的急先鋒,但是卻很冷靜的擺正自己的位置,跟陛下談條件可以,陽奉陰違也不是不行,但一定不能觸及李二陛下的底線。

    李二陛下的底線,

就是東征!

    誰敢破壞他的東征大計,誰就是找死!

    若江南士族肯讓出利益,協助李二陛下東征,對於江南目前的局勢,李二陛下是可以允許其繼續保持下去的。皇帝也有顧忌,沒有任何一個皇帝願意看到帝國最繁華的地方亂成一團,民生凋敝。

    偏偏江南士族不肯!

    不肯就不肯吧,既然是江南士族的領袖,那麼自然要以江南士族的利益為重。陛下既然派遣房俊前往江南,那就先讓房俊感受到強大的阻力,感受到江南士族守衛江南的決心,然後適當的給予一些好處,有限度的協助李二陛下東征。

    這是蕭瑀勉力維繫的局面,想來李二陛下也是能夠接受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江南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居然敢唆使山越人反叛,非但如此,更將房俊置於死地……

    都瘋了吧?

    這幫蠢貨難道真的不知“帝王一怒,血流漂杵”的典故?

    還是真的想用自己的脖子試一試李二陛下的刀子到底利不利?

    一群捨命不捨財的蠢貨!

    蕭瑀心中已是怒極,恨不得就任由他們去死!

    可他偏偏不能……

    蕭氏乃江南士族之領袖,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蕭氏與江南各族之間往來密切,勾連甚深,一旦其餘士族遭受到滅頂之災,難保蕭氏不會牽連其中。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就是江南士族之間最真實的寫照。

    以往看似最堅固的盟友,現在卻怎麼看都是被綁架了……

    蕭瑀滿嘴苦澀,伏地哀請:“陛下,老臣……願往江南,聯絡各地水師兵卒,一則發兵解救房駙馬,一則平定山越叛亂。”

    李二陛下目視他良久,才緩緩說道:“宋國公,願立軍令狀否?”

    蕭瑀一臉頹然:“老臣願立。”

    不願不行啊,事關重大,不立下軍令狀,誰知道你去了江南都會幹些什麼,會不會全力評判,解救房俊?既然你沒把握,那就只能讓程咬金等一干磨拳擦掌磨刀霍霍的武將率領十二衛大軍南下了……

    蕭瑀覺得自己被江南這幫孫子給坑死了……

    他若是不站出來,皇帝必然再無耐心,指派十二衛大軍南下,那是江南糜爛,各大世家岌岌可危,蕭氏也休想置身事外。更嚴重的是皇帝認定此時的背後有他蕭瑀的影子……那才是要了老命!

    他站出來,表示前往江南平叛,那就是跟江南士族站在了對立面。而且這次江南事件不僅僅是處理完了就行了的,皇帝必然要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

    江南士族必須有人擔起這個責任,背這個鍋……

    如此一來,蕭瑀更是與江南士族怨隙加深。

    無論如何做,都是里外不是人……

    *

    房府一片愁雲慘霧。

    房俊與牛渚磯被數万山越圍困的消息傳來,房府上下全都驚駭欲絕。

    怎麼會這樣?

    盧氏哭天抹淚,房遺直唉聲嘆氣,武媚娘雙眸赤紅,緊緊咬著櫻唇,高陽公主卻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快抽了……

    房遺直一臉悲戚:“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只等閒。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二弟好文采!錚錚鐵骨,烈烈雄風,古之忠烈,莫過於此!以往為兄只以為二弟喜好黃白之物,性情卑劣,不似同道中人。今日方知二弟看似浮華,實則內有錦繡,愚兄不如矣!生要得意抒懷,死亦轟轟烈烈,正所謂死得其所,嗚呼哀哉……哎呀!娘為何打我?”

    正深感二弟乃忠烈國士深深敬佩的房遺直,被盧氏操著一根雞毛撣子劈頭蓋臉的一頓狠抽,大罵道: “讀書讀傻了是吧?就這麼盼著你弟弟死?還死得其所,還嗚呼哀哉,老娘今天就先打死了你……”

    “哎呀,娘啊別打了,哎呀呀,我錯了啊娘……”

    房遺直愚孝,被打了非但不敢還手,連躲閃都不敢,只是抬著手臂護著臉,被盧氏一頓狠抽,雞毛滿天飛……

    他叫得淒慘,家人卻每一個上前勸阻盧 氏,就連妻子杜氏都對其怒目而視。

    這個口不擇言的可惡傢伙……

    盧氏打了一陣,見房遺直也不躲閃,忽覺悲從中來,若是二兒子再此,自己打一下就要雪雪呼痛逃之夭夭了吧?

    眼淚嘩嘩的流下來,盧氏將雞毛撣子丟在地上,回身坐到椅子上大哭:“我那苦命的兒子啊,怎麼就非得要去江南……可憐你這嬌妻美妾,連個血脈都沒留下啊……”

    屋子裡氣氛愈加悲切。

    哭得淚人兒一般的高陽公主忽地站起,叫道:“本宮這就回宮,讓父皇發兵南下,救援郎君……”

    一直臉色陰鬱未曾出聲的房玄齡,此刻說道: “殿下稍安勿躁,軍國之事,陛下自有定奪,蕭瑀既然主動請纓南下,想來必是心有成算。”

    高陽公主愣了一愣,也知道房玄齡所言不虛,皇帝豈會坐視自己的臣子被山越人圍殺?

    可惜江南路遠,亦不知郎君現在情形如何,是否抵擋得住山越人的圍攻,還是……

    一直纖手自身後伸來,輕輕的攬住她的腰肢。

    高陽公主回頭,便見到武媚娘那一雙紅腫的眼睛。

    兩個女人都是悲痛拒絕,相擁著摟在一起,抱頭痛哭……

    房玄齡心中惻然,滿是悲痛,站起身說道:“老夫執掌中樞多年,幕中豈能無忠心之士?老夫這就給江南的舊部去信,務必令其出力周旋。”

    言罷,大步離去。

    老好人房玄齡,此刻也是怒火填膺!

    真當一朝宰輔是個擺設?

    老虎不發威,真當是病貓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13
第717章   板甲的簡易縮水版本

朝霞萬道,絢爛的霞光照耀著山坡、密林,金燦燦一片。不遠處的長江滾滾東流,浩蕩江水經由牛渚磯下衝擊岩石,鼓盪出嗚咽一般的迴響。

    長孫衝站在密林邊緣,看著身邊或躺或臥依舊鼾聲四起的山越人,恨得咬牙。如此一群豚犬般的廢物,只知好吃懶做不事生產,劫掠時蜂擁而至卻全無進退之法,不懂禮義道德不尊倫理綱常,活著簡直就浪費糧食!怪不得世世代代不溶於天下,被驅逐在此深山密林窮山惡水之中自生自滅,實乃咎由自取!

    若非自己現已不見於朝堂,定當引兵前來,將其統統宰殺,為時間除此疥癩!

    那個隻長肌肉不長腦子的山越宗帥亦是不可理喻。口口聲聲不願攻上山去宰殺房俊,不願自己的部族枉死性命,可你難道不知若非將你當作最好的背鍋人選,江南士族怎能容許山越嘯聚而起,肆虐宣州?

    不殺房俊,要你何用?

    殺了房俊,更留之無用!

    無論如何面前只有死路一條卻懵然不知,還心心念念的想要縱兵劫掠丹陽,簡直貪得無厭愚蠢至極!

    抬頭看了看山頂,長孫衝心內冷笑,並不焦急。

    實在沒料到房俊只是率

    領區區百十人便能擊退山越人的數次沖鋒,看來這棒槌在西域兩戰突厥狼騎而大獲全勝並非僥倖,帶兵的手段確實比自己強上一些。

    可那又如何?

    還不是被困死地,即將成為待宰的羔羊?

    以為堅守此處,便能固守待援?簡直天真!幾乎所有的江南士族都已形成默契,非但絕不會讓各地府縣派出一兵一卒救援,更派出各自族中豢養的戰兵死士前來,務必將房俊擊殺在此,給朝廷袞袞諸公一個震懾!

    江南,是江南士族的江南,即便是皇帝,也休想染指搶奪江南士族的利益!

    長孫衝對江南士族的野望並不贊同,甚至不屑一顧。任由你猖狂一時,就當真忘記了陛下是如何起家、如何上位、如何坐穩這天下了?

    等到逼得陛下不得不舉起屠刀埋葬自己的理想,江南士族面臨的將會是一場血淋淋的清洗,長孫衝無比確定!可惜啊,他現在是喪家之犬、孤魂野鬼,

朝廷大事還與他有何關係呢?

    想到此,長孫衝伸手按了按腰間的佩刀,兩眼射出仇恨的目光!他不管江南士族的結局是什麼,更不管山越人會不會被湮滅在歷史的河流中,他只要房俊的腦袋!

    耳畔忽然傳來“叮叮噹當”的聲響,長孫衝側耳傾聽,聲音的來源好像是山頂,在打鐵麼?凝神向山頂看去,但朝陽耀眼,入目一片絢爛,晃得人眼暈,距離也有些遠,看不清楚山頂在做什麼。

    長孫衝忽然有些心虛的感覺,房俊那小子或許辦正事有些毛躁,但往往會冒出一些奇思妙想,憑藉著奇技淫巧的能耐令人大出意外。

    莫非這小子又搞什麼陰謀詭計?

    長孫衝有些不淡定,雖然確定附近各州府縣不可能派出兵卒前來救援,但夜長夢多,還是趕緊將這小子宰殺才能放心!但是環目四顧,聚攏在自己身邊的各家族戰兵死士並不多,且多是弓弩手,缺少重甲步兵。弓弩手狙擊是長處,但若是以之攻堅卻並無多大優勢。現在各家族派來的戰兵死士正源源不絕的趕來,只要再等幾天,必然能一鼓作氣攻上上坡,手刃房俊!

    壓制下心底的焦慮,長孫衝只能等待。若是沒有絕對優勢能夠保證將房俊一網打盡,萬一其靠著騎兵剽悍尋到漏洞突圍而出,自己的所有謀劃可就付之東流了……

    *

    山上的房俊自然不知長孫衝的想法,更不知衝冠一怒的老爹已然憑藉宰輔之威發動麾下官員,與江南士族展開博弈。他現在全身心的投入到打鐵種田的樂趣當中……

    煉鐵爐煉出的鐵錠尚未冷卻,帶著暗紅的色澤柔軟的一團,便被鐵鉗子夾著放到砧木上,巨大的水利鍛錘被水力推動,高高舉起,然後快速落下。

    “當”

    巨大的鍛錘攜帶著巨大的動能,狠狠的敲擊在柔軟的鐵錠上,本是橢圓的鐵錠頓時癟下去。鍛錘不停的落下,火星四濺,鐵匠握著鐵鉗子激動鐵錠不斷調整鍛錘的著力點,片刻的功夫原本的鐵錠就變成了薄薄的帶著凹凸弧度的長方形大鐵片。

    鐵匠感受一下鐵片的厚度,滿意的將其撤下,又換了一塊鐵錠繼續敲打……

    另有一個鐵匠接過大鐵片,用硬度很高的鋼釬在鐵片的四角用鐵鎚釘出孔眼,以細細的皮革穿過,與先前的一塊形狀差不多的貼片連在一起。

    旁邊一個士卒早就站在那裡,任由鐵匠拿起這兩塊鐵片套在自己身上……頓時就成了一副甲胄。

    只不過這甲胄與以往的魚鱗甲或者明光鎧全都不同,身前身後都是一塊完整的鐵板,防護力不弱,但靈活性就差了很多。

    一百多工匠裡有半數鐵匠,鐵匠打鐵,餘者幫襯,七八座水力鍛錘全部開動,“叮叮噹當”之聲響成一片,一塊塊形狀各異的鐵板或大或小、或平或凸、或寬或窄,各自依照面前的圖紙打製成型,分工明確,速度奇快。

    另一邊,房俊則同劉仁軌、劉仁願一起,將各種形狀的鐵片組裝起來,套在一匹不斷打著響鼻的戰馬身上。

    “侯爺,簡直……簡直……神人啊!”劉仁軌看著套在戰馬身上的全副馬甲,在回頭看看身邊全身都裝備了鐵甲的騎士,簡直想不出什麼言語來表述自己心內的震撼!

    旁邊的劉仁願則雙目閃閃,看著房俊的目光驚為天人!

    侯爺這腦子是怎麼長的?

    只是睡了一覺,居然就能想出這麼簡便製作全套騎兵重鎧的法子?

    房俊則全程保持高冷,愈發給人高深莫測之感……

    心裡卻很是得意。這就被咱震住了?呵呵,高深個蛋啊,不過是歐洲板甲的簡化縮水版而已……

    由魚鱗甲等鎧甲裝備的騎兵叫做“具裝鐵騎”,沒理由板甲裝備起來的騎兵就不是了吧?

    板甲的上半身是主體,稱為胸甲,前胸後背是一整塊板。而胳膊上是兩塊板,上臂板和下臂板,肘關節連接,也不是一個整筒,重點防護前面,後面有豁口。下半身分成幾個部分,大腿、小腿、膝蓋、腳麵,分別有防護板,而大腿根內側和屁股後面、膝彎以上沒有防護板,因為這些地方如果再加防護板,就沒法騎馬,也沒法活動了。

    板甲被很多人給神化了,說什麼刀槍不入,其實缺點和優點一樣多,製作起來也並不難。關鍵的難點就是鐵料的質量和水力鍛錘。沒有質量上佳的鐵料,難以打造出弧度完美的部件,沒有水力鍛錘……靠人力的話累吐血也打不出胸前身後的那兩塊鐵片啊!

    當然,急迫之下房俊也不可能打造出完美的板甲,鐵板邊緣毛邊,時不時會割傷自己,胸甲弧度不均勻,一邊鼓起來一邊癟下去,各個部件都是手工打造,大小不一形狀參差不齊……

    用一個詞來形容打造出來的板甲:醜陋!

    不過以此來面對山越人和各大世家的戰兵死士,已經綽綽有餘。弓弩手對具裝鐵騎的威脅力很小,而各大世家的戰兵死士就算戰鬥力再強,也無法抵禦具裝鐵騎的衝鋒。只要沒有重甲步兵,房俊所打造的簡易縮水版具裝鐵騎就是無敵的存在——事實上這個大唐也沒有幾支成建制的重甲步兵。

    房俊相信,只要在給三天時間,他就能裝備起超過五十人的具裝鐵騎,足以對山腳下的敵人形成碾壓!

    事實上,房俊的部隊一直就是憑藉著裝備優勢對敵人形成碾壓,因此而取得勝利。兩戰突厥狼騎,是憑藉火器的強大威力以及出其不意,最終獲勝,現在面對山越人和各大世家派出的戰兵組成的聯軍,板甲又成了出其不意的剽悍存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2:15
第718章  局勢糜爛

金陵形勝,獨秀天南,東吳大帝孫權在此建都,此後東晉、南朝的劉宋、蕭齊、蕭樑、陳均相繼在此建都,故有“六朝古都”之稱。

    然則愈是如此得天獨厚的雄城,愈是命運多舛……

    六朝時的健康相當繁盛,據說梁武帝時,城中戶口達到三十萬戶,繁華興盛。及至隋滅陳,擒陳後主陳叔寶,平毀城邑宮苑,將健康城全部平毀為農田,僅在石頭城設蔣州,繁華落幕,滿目蒼夷!

    執行這個決策的是楊素,而頒布這道“拆遷令”的則是隋文帝楊堅……

    楊堅出身於寺院,是一個迷信的皇帝。在將南陳滅掉,後主擄離故都後,他依舊擔心東南“天子氣“再起,決定大破建康風水,打算徹底鎮壓。楊堅為什麼會想到這事?根本的原因自然是健康系帝王之宅,有“龍脈之氣”,自東晉在此立國起,到陳滅亡,將近三百年的時間作為都城存在,在南方人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隋朝滅亡南陳之後對健康施行的“平盪耕墾“政策,就是將城內地面上所有建築拆毀,推成平地,開墾成田,供農民栽菜耕種,《隋書·五行志下》記載: “及陳亡,建康為墟。“堂堂一國都城,竟然成了農民菜地,不要說中國了,在世界都城史上,也是罕見的。

    中國歷朝歷代的帝王或者反叛者似乎都有“敗家子”屬性,滅亡了一個政權還不算完,非得將其所有標誌都徹底抹去,焚毀都城的事情數不勝數,真真是令人嗟嘆哀呼,心痛不已。

    然後,隋文帝又廢“建康“一名,恢復了秦始皇譏辱南京的“秣陵“……

    大業十三年,佔據江淮大片地區的杜伏威在歷陽自稱吳王。唐武德三年,杜伏威擊敗江北的李子通,將根據地遷移到健康。武德五年,杜伏威入朝,被軟禁在長安。

    “歸化”的含義是“歸順化從”,“歸服”。唐王朝因為杜伏威歸順朝廷,就給健康起了這個名稱。

    武德七年,杜伏威在長安被李淵毒殺。後李二陛下即位,才詔复官爵,以公禮改葬。杜伏威被唐高祖鳩殺的第二年,即武德八年,唐高祖改歸化縣為金陵縣,恢復其古稱。

    金陵作為江南中樞,自然不是一紙“平盪耕墾“的政令便可輕易荒廢。南來百僑皆世居於金陵,本地吳姓則匯聚於三吳,雖相互勾連,卻又涇渭分明。作為僑姓的大本營,怎會任由金陵荒棄?自隋煬帝之時起,金陵便逐漸恢復興盛,亭台樓宇廣廈莊園,漸次興起。

    *

    蕭瑀得了皇帝旨意,

自然不敢怠慢,回到府中匆匆交代一番,即刻乘舟南下。一路心焦如焚,連番催促,座船順風鼓帆縴夫成群,遇卡過卡逢閘開閘,沒幾日便進入揚州地界,卻過江都而不入,直抵金陵。

    一路行來,蕭瑀憂心忡忡,嘴上都起了一溜燎泡。

    下了船的第一時間,便是詢問老宅前來迎接的族人:“牛渚磯現況如何?”

    他最怕的就是房俊已經被山越人宰了,那時才可謂是無回天之力!聽聞族人說房俊依舊堅守,上萬山越人幾次沖鋒皆奈何不得,蕭瑀這才算是將心放回肚子裡。同時也不由吶喊,這房俊還真是有兩下子,那麼多的山越人就算都是豬,一人一口要將他咬死了吧?

    這一路風馳電掣的趕路,蕭瑀一把老骨頭早已經受不住,聞聽房俊尚未亡命,心裡有了底,精神頭一泄,就有些頂不住。身邊的僕人趕緊護著他回到老宅歇息。

    隋文帝將金陵“平盪耕墾“之時,蕭氏老宅早已盡毀,後來雖然在城中建起華廈百間,但蕭氏宗族一直居住在城外石頭城下的別業之中。此處別業乃是當年蕭氏皇族的一處行苑,早些年高祖皇帝將其物歸原主,賜予蕭瑀。

    將將回到行苑,由著侍女服侍淨了面,便有下人禀告謝成傑求見。

    “讓他進來!”蕭瑀強打精神,面色幽深。

    謝成傑給下人帶進來,剛剛彎腰施禮,冷不防被暴起的蕭瑀一腳踹翻在地,整個人都嚇傻了。

    蕭瑀一手摀著差點閃折了的老腰,一手戟指大罵:“爾等欲陷老夫於湯釜之中乎?”

    他這一下子,不僅謝成傑傻了,堂內的蕭氏族人也傻了……

    謝成傑雖然眼下並非謝氏家主,但其在謝氏宗族的地位卻很是顯耀,隱隱有超越下一代家主的架勢,在金陵的名望亦是深重。卻不料被蕭瑀一腳踹翻在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蕭氏族人盡皆膽寒。

    謝成傑被踹得只發楞,不過反應過來之後,並未有被蕭瑀當中羞辱的惱羞成怒,反而尷尬的從地上爬起,苦笑道:“國公爺,您卻是冤枉謝某了。”

    他理解蕭瑀的暴怒和失禮。

    山越反叛,不說這其中江南士族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單單房俊被圍諸縣被掠,而江南士族袖手旁觀坐視不管聽之任之,就等於將蕭瑀放在火上烤。

    在皇帝眼裡,蕭瑀就是江南士族的代言人,也唯有他有這個資格代表江南士族於皇帝斡旋。現在江南士族的所作所為早已脫離了臣子良民的範疇,說是勾連叛逆圖謀不軌都是輕的。

    此事一出,蕭瑀受到的壓力可想而知。

    蕭瑀一頭銀髮都豎起來了,怒喝道:“難道你等如此妄為還有禮了?”

    謝成傑無奈道:“此事晚輩雖然知曉,卻未曾插手其中,國公爺確實是冤枉晚輩了。”

    蕭瑀愣了愣,知道謝成傑不至於在此事上撒謊,他轉頭看著自己的族人,語氣冰冷:“吾蕭氏可曾參與其中?”

    族人連忙答道:“並不曾!此事驟起,本是其餘世家聯合為之,吾等接到消息之時,山越已叛。”

    蕭瑀剛剛鬆了口氣,熟料那族人又道:“只是……江南各家聯合起來在蘇州朝廷設立市舶司,此舉動搖江南根基,吾家身為江南領袖,不好坐視朝廷壓榨江南士族,因此……”

    氣得蕭瑀一陣哆嗦,卻又說不出話來。

    此事雖然家中並未詳細告知,但卻是題中應有之義。誰都看得出來市舶司的設立就是針對海貿,而海貿則是江南士族最大宗的財源,朝廷此舉不啻於虎口奪食,江南士族沒有反應才奇怪。而蕭氏既然承擔江南士族領袖的地位,享受這個地位帶來的益處,這時候就必須站出來與江南士族共進退。

    市舶司的設立,其實不算什麼,無非是江南士族於房俊掰手腕而已,最終市舶司還是要成立,皇帝的意志要給予尊重。但是其中所涉及的利益,卻要在斗爭之後坐下來詳細商談,誰多吃一點,誰損失一點,如此而已……

    可是眼下有了山越反叛、江南士族坐視不理為背景,市舶司的設立就要被無限誇大了。

    蕭瑀無奈扶額……

    沉思片刻,蕭瑀對謝成傑說道:“速速將各家的謀劃一一道來,不可隱瞞半分,否則江南士族的末日不遠矣!”

    謝成傑被這句“末日不遠矣”嚇了一跳,咽了嚥口水,問道:“國公爺,有這麼嚴重?不過是坐視山越反叛而已,又不是吾等暗中策劃,再說也沒有證據啊,頂多到時候推出幾個子弟承擔剿匪不力的罪名,朝廷不至於大動干戈吧?”

    蕭瑀無語嘆氣,這幫蠢貨!

    不過眼下不是糾結誰愚蠢誰聰明的時候,他打起精神吩咐族人:“速速拿著我的帖子,前去金陵水師,命其盡快聚集兵卒戰船,出兵前往牛渚磯,務必要將房俊救出!”

    “這個……”族人一臉便秘似的表情,說道:“金陵水師守備統領王上方,日前圍剿水寇大敗,水師損兵折將……”

    蕭瑀勃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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