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97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9
第699章  牛渚磯

翌日清早,房俊便於李恪告別,船隊一分為二,一隊順江而下直抵蘇州,現在海虞鎮修整;另一隊則由房俊親率,溯江而上前往姑孰城,勘察當地的鐵礦。

    碼頭上,李恪憂心忡忡道:“最近宣州一帶不太平,山越人蠢蠢欲動,本王總覺得他們要搞事情。你一定要當心,注意安全,山越人雖然只是山僚,但民風剽悍,一旦發起暴動破壞力不容小覷。”

    房俊心頭一凜,山越人?

    不由自主的腦海就浮現出一個俏麗的身影,以及那一抹神秘的紋身……

    這個時代,正統階級習慣將所有的不歸王化的山野之民統稱為僚人,山越人亦是僚人的一支。

    “殿下放心,微臣早有準備。”房俊看了看身邊劉仁軌、席君買、劉仁願這三大戰將,信心十足。蘇定方和裴行儉被他派往蘇州,先行整頓。

    李恪一直佩服房俊的辦事能力,見他信心十足,也就不再多言,抱拳道:“若是有事,遣人來送信即可,本王定然全力相救。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二郎,珍重!”

    “殿下珍重!”房俊亦拱手為禮,轉身踏上跳板,上了五牙戰艦。

    五牙戰艦緩緩駛離碼頭,房俊佇立船頭,知道岸上的李恪身影漸漸模糊,這才轉身進入船艙,沿著樓梯上了最上層的船樓。

    江水遼闊,船隊浩蕩,一路溯江而上。

    *

    江風烈烈,漫江碧透,水鳥掠空,魚翔水底。

    五牙戰艦的船頭犁開青綠的江水,向兩側船舷分出潔白的泡沫,乘風破浪,如離弦之箭。

    房俊站在船頭,看著浩蕩遼闊的江面,心中感慨,一千五百年前的長江水真特娘的清啊,怪不得詩人張籍能寫出“長江春水綠堪染”的詩句,放在後世皆認為是誇張的描述手法,但是當你真正能夠放眼一千五百年前的長江,才知道什麼叫做壯美!

    此行的嚮導是房府的工匠,叫做韓奔。

    韓奔四十幾歲的年紀,精瘦矮小,是房家鐵匠當中手藝僅次於王小二的高手。便是他前來姑孰城建立房家在此地的第一座鐵礦和第一座鐵廠。

    “前方便是牛渚磯,

因江心有一處泥沙淤積的江心洲,江面狹窄,因此水流湍急。”

    房俊極目遠眺,便見到一處闊達的江心洲出現眼前,江水被江心洲一分為二,河道變窄,水流果然湍急起來。

    以五牙戰艦為首,船隊向左側河道靠攏,剛剛繞過江心洲的尖角,便見到長江寬曠的江面上,陡然聳立一片入雲的絕壁,峰巒連綿,氣勢雄偉。江邊亂石堆間旋渦套疊,回波湧起,雪浪拍岸。

    山巒秀木滿嶂,形態奇異,猶如精靈莫測。

    劉仁軌來到房俊身後,讚歎道:“這就是聞名遐邇的牛渚磯,突兀江中,絕壁臨空,扼據大江要衝,水流湍急,地勢險要,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黃武年間,孫權使全琮屯牛渚。東吳建衡二年,孫皓謀伐晉,大舉兵從牛渚西上,旋引還。又以何植為牛渚督,作橫江塢。西晉咸寧五年,晉伐吳,遣王渾向牛渚。永嘉元年,陳敏據建業,揚州刺史劉機等出歷陽討敏。陳敏使其弟陳宏據牛渚拒之。宋元嘉二十七年,魏主拓跋燾入寇,軍瓜埠。宋分軍戍採石,又陳艦列營,週亙江畔,自採石至暨陽六七百里……”

    房俊回頭,看著對牛渚磯如數家珍的劉仁願,大為驚愕。

    自己以貌取人了啊,看著劉仁願不啻於程務挺的強壯身材,還以為只是個肌肉發達大腦平滑的猛將,卻完全忘記了人家可是出身於雕陰郡大族,自幼就是飽讀兵書的存在……

    劉仁願見到房俊詫異的眼神,有些心虛,他純粹是想要賣弄一番,難道惹得這位棒槌侯爺不滿了?

    房俊卻轉回頭,看著這片千古風流的名勝古蹟,心裡暗暗說道:“你不知道的是,五百年後,這裡還會上演一場漢人抵抗游牧民族的'宋金采石之戰',漢人雖然以少勝多,勝了這一場,但最終卻斷送了漢人江山,第一次被異族統治,神州陸沉,萬民齊喑,崖山之後無中國!”

    船隊在嚮導的指揮下繞過牛渚磯,鑽入一側的水道。

    牛渚磯就像是兀立於江中的一塊大礁石,四周皆是水道,牛渚磯後已是一個很大的港口。當年這裡亦是金戈鐵馬奮死拼殺的古戰場,只是隨著天下一統,要塞已然荒廢傾頹,四周又皆是窮山惡水,百姓商賈水運皆走南面不遠處的姑孰城,這處港口算是徹底廢棄。

    岸上便是平地拔起的翠螺山。

    翠螺山北臨大江,三面為牛渚河環抱,猶如一隻碩大的碧螺浮在水面,山因此而得名。此山原名牛渚山,相傳古有金牛在此出渚。

    山間林木蔥綠,蔚然深秀,西麓突兀於江中的懸崖峭壁就是著名的牛渚磯;西北臨江低凹之處有低窪,北邊山脊山勢險峻,南麓林木蔥鬱,亭閣隱隱,想必是古時名士匯聚之名勝。

    廢棄的碼頭上已經被房家工匠開闢出一處乾淨地方,簡陋的搭建了幾件茅舍,以供貨物往來運輸之用,鐵礦便在翠螺山後不遠的地方,若是繞到上游的姑孰城,路途憑空遠了不止一倍。

    “山里的情況比這裡好得多,畢竟只是一處簡易的碼頭,荒廢得太久,也不值當加固改建。”韓奔見到房俊皺著眉頭四處打量,解釋道。

    房俊仰起頭看了看翠屏鍾秀的翠螺山,又看了看身後的牛渚磯,問道:“此處可是在吳王封地之內?”

    “正是吳王治下。”

    房俊便吩咐道:“回頭某給吳王修書一封,將這座碼頭附近的區域整個劃給'東大唐商號',由商號負責出錢修建碼頭,以供運輸鐵礦使用。”

    開玩笑,這裡可是全國最大的鐵礦區,放著這麼一個地理位置優越的碼頭荒廢著不用,還有比這更傻的事情麼?

    韓奔算是這個鐵廠的管事,他自然知道自家二郎跟吳王殿下關係親厚,只需二郎言語一聲,這麼一個破破爛爛的碼頭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這還不是二郎討要,而是劃入'東大唐商號'名下。那可是皇帝的產業,全天下都是皇帝的,何況一個牛渚磯碼頭?

    船隊在碼頭停靠妥當,士族陸續下船。

    除了房家的家將部曲三十幾人之外,“勒索”自各大家族的家將部曲被房俊按照唐軍編制,十人為一火,五火為一隊,每兩隊為一旅,每兩旅為一團,分別設置火長、隊正、旅帥、校尉。所有的家將部曲分成是個團,共兩千餘人。

    此次前來,房俊親率五個團共計五百餘人,尚有自家家將部曲組成的親兵。

    五百餘兵卒加上一百餘工匠,在碼頭的皇帝上亂哄哄看得房俊腦仁疼,心想著等到了華亭鎮一定往死裡操練這幫滾刀肉,都是各大家族裡頭打手惡奴的存在,練死一個少一個,練不死的就都成了精銳悍卒……

    渾然不知自己末日將近的兵卒們七扭八歪,倒也不是素質太低,這裡頭大部分都是府兵,而且在軍中皆是百戰悍卒,否則各大家族怎會看得上眼?只不過大半輩子都是馬背上打滾,冷不丁的座船從長安直接來到宣州,路程何止上千里?這幫旱鴨子能堅持到這裡已經委實不易,不少兵卒暈船吃不下東西,早就吐無可吐,都瘦的脫了相……

    房俊就是一個棒槌將軍,哪裡想得起來這個?

    看著這幫偷姦耍滑的傢伙氣就不打一處來,拎著鞭子黑著臉就想要好好教訓這幫傢伙一頓,幸好被劉仁軌給攔住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40
第700章  鐵礦場

“二郎,兵卒們遠行千里,不服舟船,不必太過苛責。只是暈船太過難熬,看來要勤加訓練才是。”

    房俊這才恍然,自己怎會忘了這茬呢?悻悻然放下馬鞭,覺得有些丟人,就瞪眼道:“暈船算得什麼事?暈啊暈的,就習慣了!”

    留下劉仁軌、劉仁願、席君買三人大眼瞪小眼,盡皆無語。

    暈船這種事的確是暈啊暈就習慣了,可是等到習慣了,估計人也廢了……

    房俊話說的狠,畢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在碼頭歇了大半天,這才督促上路。

    還不停的對著兵卒們感嘆道:“某就不是當將軍的料,慈不掌兵啊,心腸太軟,嘖嘖嘖……”

    三大戰將跟在他身後繃著臉,不說話。

    也不知是誰剛剛還說暈啊暈的就暈習慣了……這叫心腸軟?暈船這種事要不了命,可誰都知道它有多難受,鐵打的漢子也頂不住暈個三兩天,等到暈習慣了,皮都得掉一層……這得有多狠!

    這次還帶了不少建築鐵廠需要的材料,大多數是一些耐火材料,還有大量的糧食食物,畢竟這麼多人每一天的食物消耗都是巨大的。留下大部隊看船,其餘連兵卒帶工匠一共兩百多人將物資分一分扛著放上了馬背,就上了山。

    戰馬馱著物資,人牽著馬,艱難的行走著。

    翠螺山臨近長江,江風一年四季鼓盪不休,山中倒沒有太多江南山區常見的霧瘴。林木茂密青翠,山間溪流潺潺,雖然只是一座不大的山包,遠不及關中那邊雄偉挺拔的山脈巍峨壯觀,卻也有一種幽深靜謐的肅然。

    沿著一條溪水溯流而上,溪水旁的小路不知多少年無人行走,落滿了厚厚的枯葉,腳踩上去就發出一聲聲細微的輕響,時不時會有蛇蟲鼠蟻被驚醒,惶恐無助的四下逃竄……

    越往山上走,林木越是茂盛。巨大的樹冠伸展開來遮住了河面上的天空,茂密的樹葉藤蔓肆無忌憚的生長,遮天蔽日,密林中陰暗潮濕。

    房俊越走越是感嘆,未曾開發的江南地區,這種最原始的狀態比之亞馬遜的那些雨林也絲毫不差。只是當人類見識到了這片土地的肥沃,便會開始動用無窮的智慧征服這片土地,同時亦會展現無與倫比的破壞力。

    事實上,

在這個年代,這種征服已經陸續開始。

    一手是人類的文明繁衍,一手是上天賜予的渾然天成,到底哪一個更重要,誰也沒有最標準的答案。只是希望當人類不停的奪取各種生物的生存空間的同時,能夠更加愛護自己的家園,不要等到頻臨絕境的那一天,才知道是我們親手毀滅了我們自己……

    漸漸的,高大的樹木開始稀少,頭頂的藍天越來越多,人的心胸也開闊起來。長時間行走在陰暗的密林之中,會極大程度的影響人的心理情緒,壓抑、煩躁、恐懼,最終在見到頭頂藍天的時候都一掃而空,貪婪的呼吸著充滿了陽光的空氣。

    韓奔伸手指著遠處的山坡:“那裡就是我們的鐵廠!”

    房俊手搭涼棚,極目望去。

    走出這片茂密的密林,便很少見高大的樹木,都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粗壯的雜草,在大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一直延綿到遠處微微起伏的山坡。

    山坡上肉眼可見的一個巨大礦坑,露出黑褐色的內裡,就好似一塊碧綠的地毯上一個巨大的瘡疤,醜陋而猙獰。人類的文明總是與大自然格格不入,誕生與毀滅,進步與破壞,總是不能和諧統一……

    大隊人馬開始向山坡進發。

    望山跑死馬,看似近在眼前的山坡,卻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等到來到山坡的礦坑前,天邊的夕陽已經放射出燦爛的餘暉,將近兩百人的隊伍人馬俱疲。礦坑的邊上,挨著豎起的兩座高爐已經搭建起了十幾座堅固的木屋,留給以後逐漸增加的工匠和護礦隊居住。

    家裡的工匠認為不需要如此大張旗鼓,只是前來開採一下,有多少礦能不能煉出好鐵還有待觀察,一次性的搞出這麼大的陣仗明顯不明智。

    房俊力排眾議,堅決將此處作為從今往後房家最重要的一個鐵廠來建設,所有的設備都是最好的,所有的後勤都要給予最完美的保障。

    開玩笑,這裡若不是最好的鐵廠,大唐還有何處可以建鐵廠?事實證明,房俊是對的。自從按照房俊的指示在這片區域內勘探,就已經發現了足足三四個可以露天開采的巨大鐵礦脈,質量足以達到房俊的要求。

    一條溪水從森林茂盛的山巔一路瀉下,由於地勢落差較大,水流很是湍急,鐵廠就建在溪水之畔,房俊對此很是滿意。最大程度的利用水力資源,這是他的理念,現在看來也被房家的工匠們繼承了這個優良傳統。

    這大抵是後世的南山廣場一帶吧?

    房俊張望這四處地勢,心頭莫名的一陣悲楚……

    上輩子的初戀,就是個安徽姑娘。長得不是驚豔的那種,但是很秀氣,性格也好,在經濟上並不是那麼熱心,看起來超凡脫俗,實際上卻很實在。安徽女人雖然比較溫和,她們不僅可以成為好妻子、好母親,而且可以成為好朋友。房俊記得他們分手之後,還會時不時的聚一聚,關心一下對方的生活。

    也正是這個生長在安徽南部山區裡的姑娘,讓房俊知道原來咱國家的少數民族可不僅僅是五十六個。1953年第一次人口普查,要求按“名從主人”原則,讓各民族自報族稱。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全國自報登記下來的民族名稱逾400種,僅雲南一地便有260多種民族名稱。

    更令房俊驚訝的是,原來並不是所有的漢人都是漢族……

    後來按照文字、語言、歷史、文化等等因素對多如牛毛的民族名稱進行整合,到了1990年第四次人口普查,才正式確認了五十六個民族,其中五十五個少數民族。

    有太多人口稀少的民族湮滅在了歷史之中,被歷史的滾滾車輪碾碎,最終被世人所遺忘。

    也正是在初戀姑娘那裡,房俊知道了某一個早已在二十一世紀消失的民族,長久以來一直保持了女人身上紋一個神秘圖案的傳統。

    所以,房俊能夠在長安醉仙樓中識破明月姑娘的身份……

    休息了一晚,翌日清晨,房俊便在韓奔的陪同下視察礦場和鐵廠。中國的鐵礦石在全世界範圍內來說質量不佳,這是公認的,但是對於一千多年前的冶鐵業來說足夠了。又不是製作什麼精密的儀器,要那麼高質量的鋼材幹嘛?再者說,就算有質量優良的鐵礦石,房俊也提煉不出各種各樣的合金鋼……

    只要開採便利、儲量豐富,就足矣。

    很幸運,這處礦場無論質量儲量亦或開採條件都非常好,掀開薄薄的土皮和岩石,就是黑色的磁鐵礦,甚至有淡黃色的伴生銅礦,這可是意外之喜。

    鐵廠的高爐是按照房俊的圖紙建造,這裡有漫山遍野的高嶺土,是最佳的耐火材料。

    “這附近的山嶺,將會統統劃入房家名下,除了碼頭掛在東大唐商號的名下之外,鐵廠、礦場都是咱家的,將這附近的地勢平整,鐵廠規模要擴大,就這麼兩座煉鐵爐哪裡夠用?起碼二十座才行!還有,那邊沿著山坡建起來幾座瓷窯,沒有工匠就去高價招募,反正咱家出產的東西都能買個高價,不要捨不得投入。”

    房俊意氣風發的站在鐵廠前,好似千年之後的偉人一般,手指在半空處畫了一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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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風波惡(上)

“宗帥!下令吧!”

    “是啊宗帥!漢人殘暴,我等已忍無可忍了啊!”

    “宗帥,率領我們佔領縣城,搶奪糧食!”

    山里一處巨大的石台前,成千上萬衣衫襤褸手持糞叉鋤頭木棍菜刀的山越人群情激昂,一個個眼神裡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叫囂著要殺下山去。

    長孫衝抿著嘴,不屑的看著這幫衣不遮體的“野人”。

    就這麼一群烏合之眾,亦敢挑戰大唐的府兵,做著各地為王的美夢?怪不得每隔上幾年這幫山越人、僚人發動一次暴亂,便會被迅速的蕩平。而剿滅山越、僚人的任務是每一個武將最喜歡的差事,毫無凶險、馬到功成,白撿一樣的功勳,誰不爭著搶著來?只是不知這一次會便宜哪一個武將……

    不過這些都不在長孫衝考慮的範圍之內。

    這些山越人的失敗是注定的,就這麼一群蝦兵蟹將都算不上的亂匪,面對精壯強悍的大唐府兵無異於螳臂當車、蜉蝣撼樹,滅亡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長孫衝只是想這幫廢物能利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逗留在牛渚磯的房俊幹掉,報了自己心中的大仇,其餘的事情跟他完全沒關係。

    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站在石台之上的烏朵海。

    不可否認,這傢伙強健的體魄的確吸引眼球,尤其是此時高高站在石台上居高臨下氣勢雄渾,很是能讓台下的山民們頂禮膜拜,陡然生出無窮想信心!

    烏朵海高高舉起粗壯的手臂,大吼道:“漢人殘暴,令我等山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我們的耕地給搶占,我們的山林被強佔,若是我們繼續軟弱下去,終有一天我們的女人會被搶占,我們的孩子會成為奴隸!我們山越人世世代代生長在這片大山里,這是上蒼給予我們的恩賜,誰也別想從我們的手上奪走!現在有漢人霸占了我們的山嶺,破壞了我們的水脈,威脅到我們的家園,我們怎麼辦?”

    “殺死他!”

    “殺死他!”

    “殺死他!”

    “好!果然是彭式、祖朗、嚴白虎的後人!我們曾經佔據整個吳地,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園!但是,我們丟掉了吳郡,丟掉了會稽、丟掉了丹陽,

現在只能艱辛的生活在這窮山惡水里,眼看著漢人在我們的家園裡享樂!我們能不能忍?”

    “不能忍!”

    “不能忍!”

    “好!”烏朵海見到士氣已然提至巔峰,他亦知道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大喝道:“現在,就讓我們殺上翠螺山,將霸占我們山嶺水脈的漢人剝皮拆骨、梟首斬殺!然後攻占姑孰城,攻占丹陽郡,攻占牛渚磯,我們劃地為王,再也不許漢人還欺壓我們!”

    長孫衝撇撇嘴……

    毫無疑問,這個山越宗帥烏朵海不愧為山越人最傑出的領袖。他的父親在上一次貞觀八年的反叛中被張士貴領軍剿滅,當時追隨的山越人被張士貴殺了一大半,據說當時長江水都染紅了。經此一役,山越人一蹶不振,退居深山,朝廷大軍也奈何不得這些世代居住在深山老林的山越人。

    所以。烏朵海讓同樣父輩在那次暴亂中被斬殺的董明月潛伏進長安,伺機刺殺大仇人張士貴,卻功虧一簣。

    但是烏朵海卻毫無眼光,看不清形勢。

    現如今的大唐比之貞觀八年何止強盛了一倍?大軍東征西討南征北戰,無往而不勝,正是國力鼎盛軍隊強悍之時。若是烏朵海只是帶著自己的族人燒殺搶掠一陣便退回山林,或許還有成功的可能,畢竟大唐府兵對於進入深山剿匪很是抵觸,傷亡太大,得不償失。

    可若是想要割地稱王,那簡直就是在做夢!

    這 烏朵海是傻的麼?

    怎麼看也不像啊……

    長孫衝心中念頭轉動,總有一絲疑惑縈繞在心頭。

    尤其是哪個董明珠!

    一個山越人的後代,怎麼會起一個這麼有意境的名字?最重要的是,這個生長在深山的姑娘,為何會具有大家閨秀一般的教養和禮儀舉止?

    有蹊蹺啊……

    山越人的誓師大會壯懷激烈,一群蠻子嗷嗷叫著等待著下山搶漢人的糧食,搶漢人的城池,搶漢人的女人……長孫衝卻在這邊發呆,身後的侍衛奇道:“大郎在想什麼?”

    長孫衝擺了擺手,讓他閉嘴。

    無論山越人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長孫衝都打算去管,他沒有太大的好奇心。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藉助山越人的手斬殺房俊,然後悄無聲息的離去。

    他可不想跟山越人一直攪合在一起,搞不好哪天就得被大唐府兵團團圍困,牲口一樣宰殺!

    石台上的烏朵海振臂狂呼:“現在,就讓我們重現先祖的榮光,讓那些漢人看看,我們山越人才是天底下最剽悍最勇猛最無畏的勇士!山越人,殺吧! ”

    “殺!殺!殺!”

    山越人被烏朵海刺激得血灌瞳仁,近乎喪失理智,轉頭手持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嚎叫著衝下山坡,衝出密林,沖向鄉鎮市集!那裡有他們早已垂涎三尺的財富、女人、糧食,他們要統統搶回來,搶不回來的就統統殺光!

    長孫衝心神震撼。

    儘管從心底里看不起這些野蠻的山越人,但是長孫衝也不得承認,這幫毫無廉恥、嗜殺成性的山越人衝下山,衝進漢人的城池,會帶來怎樣殘酷悲慘的場景!

    自己……是不是有些不擇手段了?

    “長孫少爺,我們山越人最是勇猛善戰,定然能幫助你斬殺那房俊,還望你心願達成的時候,莫要毀棄諾言!”

    烏朵海不知何時來到長孫衝身邊,高大魁梧的身材彷彿一尊鐵塔,給長孫衝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深吸一口氣,長孫衝斷然道:“絕對不會!某已然聯合了家族勢力,只要擊敗牛渚磯的那幾艘戰船,房俊便如同甕中之鱉,攻占鐵廠不費吹灰之力!只要某殺了房俊,定然幫助宗帥割地為王,一統江南!”

    烏朵海發出一陣震盪耳膜的大笑,大手拍了拍長孫衝瘦弱的肩頭,點頭道:“好!本宗帥自然相信長孫公子的承諾,現在咱們就直奔翠螺山,看看那房俊如何在山越勇士的亂刀之下碎屍萬段吧!”

    “哈哈,正合吾意,請!”

    “請!”

    烏朵海大步走下山去。

    長孫衝呲牙咧嘴的揉著差點被烏朵海一巴掌拍碎的肩膀,心裡默默的咒罵幾句不得好死,領著侍衛緊隨其後下山。

    *

    煉鐵爐冒出滾滾夾雜著火星的滾滾煙塵,紅彤彤的鐵水自煉鐵爐下方的閘口流出,爐邊看熱鬧的兵卒一陣歡呼。

    煉鐵這種事情,幾乎所有家族都牢牢把守秘密,絕不肯讓這些奴僕一般的家將部曲旁觀。現在房俊卻毫不避嫌的讓他們觀看了整個煉鐵過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信任?

    一種濃重的認同感,自兵卒們心底湧現。

    大家都不傻,被主家銷毀了奴籍加入水師“衝鋒隊”,重新簽署了一份為期五年的兵役合同,這就意味這從今往後的五年之內,他們就是房俊的人。

    房俊要他們生,他們便聲;要他們死,他們就得去死!

    這就是大唐的奴役制度,雖然搞不明白這個兵役合同是怎麼回事,但想來跟以前的奴籍也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同樣是賣命,人家房俊做得更地道啊!

    每月有糧餉分發,出征打仗的戰利品可以分一份,所有的財產都歸個人所有……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福氣啊!

    反正大夥這條命就低賤如狗,賣給誰不是賣?

    賣給房俊,既能得到正規府兵一樣的功勳,還有錢財可以分,就算自己戰死了,家中老幼亦可安安穩穩的活得更好。

    這命賣得……值!

    正高聲歡呼之時,山腳下煙塵四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41
第702章  風波惡(中)

前一刻還是靜謐幽深的叢林,下一刻便蝗蟲一般竄出無數衣衫襤褸手持棍棒刀叉的暴民。

    房俊有些發楞,不會這就是李恪所說的山越亂民吧?

    李恪這張臭嘴呦,簡直跟烏鴉有的一拼……

    兵卒和工匠們都傻眼了,這什麼情況?

    劉仁軌最先反應過來,大喝道:“是亂民!所有兵卒集合,刀出鞘箭上弦,保護侯爺!”

    “快快快,發什麼呆呢?一群衣不遮體的亂民而已,卵都嚇破啦?”劉仁願連推帶踹,將一個個發傻的兵卒打醒。

    席君買抽出腰間橫刀,大吼道:“大家不要亂,都退到礦坑那邊去!”

    混亂的兵卒很快穩定下來。

    劉仁軌跟席君買都是跟隨在西域跟突厥狼騎面對面真刀真槍的干過,相比於突厥狼騎發起衝鋒之時那種遮天蔽日地動山搖的威勢,眼前這些雜魚一般的山越亂民顯然不夠看。

    劉仁願更是雕陰大族出身,家族世代戊守西北與蠻夷作戰,絲麵對山越亂民絲毫不懼。

    將為兵之膽,只要幾位主將不亂,隊伍很快聚集起來,在劉仁軌的指揮下緩緩撤退,包括工匠們在內,都退到礦坑後邊。因為連續開採鐵礦石,岩石山皮礦渣等等都堆在礦坑前邊,形成一條明顯高於四周的土梁,這時候恰好成為最好的掩體。

    大唐國內承平日久,對於弓弩等遠程兵器的管制相當嚴厲,等閒不會有這類大殺傷性的兵器流落到民間。山越亂民連一件像樣的橫刀都沒有,刀叉倒是不少,但是威懾力全無。

    所有人馬都退守礦坑,兵卒裡的弓箭手全都箭上弦,箭簇微微向上,行程拋射的角度。等到準備就緒,房俊大喝一聲:“放!”

    幾十張弓弦一起彈出,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一片烏雲也似的羽箭被弓弦帶動,騰空而起,在空中不斷上升,然後呈拋物線的角度斜斜落下,射入密密麻麻的亂民之中。

    “噗噗噗”

    毫無裝甲防護的亂民的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大唐軍隊制式三棱箭簇的拋射?銳利的箭簇狠狠的紮進肉裡,血花飛濺,一片哀嚎!

    “預備!”

    “放!”

    “預備!”

    “放!”

    三輪齊射,

山越亂民留下遍地屍首,終於迫至礦坑前三十丈,卻也僅此而已。這些亂民不過是山林之間討生活的農夫獵戶,雖然崇尚祖宗當年禍亂江東的威風,卻也不曾忘記貞觀八年那一場近乎於屠殺的殺戮!

    這些亂民裡的不少人,就有父輩兄長在那次叛亂當中被屠殺殆盡,似乎知道此刻,他們才想起大唐府兵的殘暴戰鬥力對於他們這些烏合之眾的亂民來說,猶如鐵錐入肉,錐之見血!

    回頭瞅瞅一路衝來留下的遍地屍骸,一個個都打了個冷顫。

    面前的可是大唐府兵啊!

    自己這些人怎麼可能是對手呢?

    恐懼如同瘟疫一般蔓延,亂民個個心生驚懼,不約而同的停止了腳步。

    房俊以及兵卒們齊齊鬆了口氣。

    雖然幾輪弓箭齊射之下斃敵無數,但剩餘的亂民依然漫山遍野,放眼望去絕對不下於上萬人!若是不能震破敵膽,就算這上完亂民再是烏合之眾,也足以將幾百兵卒統統湮滅!

    劉仁軌卻沒有房俊的樂觀,沉著下令道:“橫刀在前,長矛在後,弓箭最後,布好陣列,如論這些亂民如何衝鋒,任何人都絕對不許退後一步,違令者斬!”

    最怕的就是這時候有兵卒扛不住壓力,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而崩潰。一旦有一個人害怕崩潰,立即對導致所有人的意志都瓦解,那可就當真要被這些兇殘的亂民一口一口咬死了!

    房俊沉著臉,朗聲道:“不過是一群食不果腹的亂民而已,你們都是大唐最出類拔萃的軍卒,難道會害怕這麼一群蠻子麼?今次戰鬥,戰死著功勳三轉,賞錢十萬!重傷者功勳三轉,賞錢十萬!只要獲勝,所有人賞錢五萬!”

    兵卒先是愣了一愣,隨即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吼吼吼!”

    充當各大豪門的看門狗,為了各大家族的利益捨了命,為的不就是一個可以封妻蔭子的功勳,為的不就是大筆大筆的銅錢么?

    十萬錢!

    功勳三轉!

    這可是大唐正規軍隊哪怕踏破了突厥牙帳都沒有得到的超級獎勵!

    見到房俊如此大方,還有什麼好說的?

    死戰而已!

    若是今日不能殺退這些山越人,自然一切休提。可若是能逃出生天殺出一條血路,得到的賞賜遠遠比自己的命值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房俊的承諾,頓時將全軍的士氣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死戰!死戰!死戰!”

    所有的兵卒熱血沸騰,震天狂吼!

    能夠成為各大家族的家將部曲,本身就必然是有一副好身手有不要命的血性,否則如何能維繫家族安危?甚至其中大部分都是隨著部隊跟突厥、跟吐蕃、跟土谷渾真刀真槍幹過的老兵,這些兵卒,就沒有一個孬種!

    房俊自己也激動得雙腿打顫,娘咧!“勒索”各大豪門的這些家將部曲,真是特麼太值了啊!既然擁有這等血戰到底的士氣,只要稍加調教,就絕對是一支打仗不要命的鐵血雄獅啊!

    只要今天能留住命,這些兵卒自己就必須死死抓在手裡,打死也不還給各大豪門!

    山坡上的山越人被山頂爆發出的吼聲嚇了一跳,再聽到“死戰”的口號,個個嚇得臉色發白。不過是想要殺死這些唐軍搶奪他們的物資而已,谁愿意把自己的命丟掉?更何況自己丟掉了命,然後所有的物資都被其他人分了,有誰會想著自己家裡的老婆孩子麼?絕對不會!非但不會給自己的家裡多分一些,反而只要自己一死,立即就會有人去睡了自己的婆娘毒打自己的孩子……

    傻子才這麼幹!

    山越人的士氣漸漸低迷,不少人甚至緩緩的移動腳步,向後退去。

    正在此時,一聲洪亮的嗓音炸響:“你們還是山越的子孫麼?”

    山越人渾身一顫,望向聲音響起的地方。

    一個鐵塔般雄偉的身軀快步走上山坡,鷹視狼顧之間猶如魔神降世!

    山越人的宗帥烏朵海終於到了!

    烏朵海看著遍地的屍體,再看看嚇破了膽裹足不前的族人,氣得差點咬碎了一口牙!

    真特麼廢物啊!

    上萬人圍攻幾百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給他淹死了,居然臨陣退縮了?烏朵海總覺得身後不遠處戴著斗笠的長孫沖在衝著他的背影盡情嘲笑,臉孔一陣陣發熱,怒氣勃發,猛地從身邊一個護衛手中劈手奪過一根狼牙棒,大吼道:“漢人孱弱,只會依仗兵器抵抗我們,可他們總共就這麼幾個人,能有多少箭矢?本宗帥就沖在最前面,讓我的身體來抵擋漢人的弓弩,山越的子孫們,跟著我衝啊!”

    言罷,烏朵海揮舞著巨大的狼牙棒,大步流星向山頂的礦坑衝去。

    所有的山越人都被烏朵海一往無前的氣勢給震撼了,這就是我們的宗帥,我們的領袖,這是上蒼賜予我們的無敵統帥!一瞬間,山越人本已降低到極點的士氣猛然被激發出來,個個血紅著眼珠子,爭先恐後的隨著烏朵海奔跑,擋在他的身前,寧願漢人的箭矢射穿自己的身體,也要保護著宗帥!

    漫山遍野的山越人重新在一聲聲嚎叫中發起了衝鋒!

    房俊也來了狠勁兒,就不信你們的血肉之軀能抵擋得住幾支狼牙箭,等到屍橫遍野,就不信你們的士氣不崩潰!

    他高高擎起手裡的橫刀,大吼道:“預備!”

    “放!”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42
第703章  風波惡(下)

江風烈烈,江水鼓盪,龐大的戰船順風疾馳,直奔牛渚磯!

    金陵水師守備王上方一身甲胄,威風懍懍,手按腰畔橫刀,目光銳利如鷹,緊盯著前方不遠處的牛渚磯。

    副將張充站在他身後,神情憂慮道:“長官……此舉是否不妥?萬一消息洩露出去,皇帝必然大怒,朝廷亦定然追究到底,恐怕長官難以置身事外。”

    王上方目光微凝,心底微微一嘆,口中卻說道:“吾等傾巢而出,皆是金陵水師第一等的戰力,面對房俊那群由各家族狗腿子組成的船隊,定然一舉擊破!屆時,將所有人統統斬殺,所有戰船就地焚毀,有誰會知道到底是誰做的?”

    張充默然不語。

    作為被王上方一手提拔起來的寒門武將,張充對於王上方視如父輩,言聽計從。他自然明白,長官如此孤注一擲,正如他那位在長安遭受羞辱的堂兄王雪庵一般,只是想要緊緊的攀住江南士族的大腿,進而提升瑯琊王氏的地位,重現昔日榮光而已。

    張充是寒門出身,他不太理解王上方這種孤注一擲、置諸死地亦要振興家族的想法。在他看來,只要人活著才有希望,若是人都死了,家族再是強盛又能如何呢?

    可是張充也有私心。

    作為大唐經制水師,眼看著那房俊受皇命重新組建一支水師,誰能忍得了?這不是明擺著將原先的這些水師投置閒散,指不定哪天就全體解散了!

    自己由一介寒門爬到現如今這麼位置,付出了多少艱辛?就連自己的妹子都趁著月色送進了王上方的臥房……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被裁撤了……張充不敢想像那結局。

    默然片刻,張充轉過身,大聲對船上的兵卒喝道:“降下旗幟,脫下甲胄,更換衣物!”

    消息遠遠傳出去,船隊的其餘船隻也收到命令,降下金陵水師的旗幟,脫去正規軍隊的甲胄,搖身一變,就從朝廷的正規軍變成了桀驁不馴的水匪……

    當領頭的戰船繞過江心洲,牛渚磯就在眼前,王上方戟指喝道:“諸位,建功立業,就在今朝!只要剿滅這支縱橫於巢湖的水寇,其船上物資任憑兵卒分取,本帥為各位請功!”

    各艘船隻一片歡騰。

    至於請功什麼的……其實大家都懂。

大江之上不比陸地,消失幾艘船消失百十號人,連影子都摸不著,這麼些年大家這種事情都沒少干。唯有船上物資任憑分取這一句,卻是等閒遇不到的!以往,大頭肯定得長官拿,長官們溝滿壕平了,才能輪得到他們這些苦命的兵卒。

    今次的目標看來不一般,不過誰管他呢!

    穿上甲胄,咱們就是威風懍懍的大唐水師;脫去甲胄,咱們就搖身一變成為長江之上最兇殘的水寇!

    戰船繞過兀立江上的牛渚磯進入一側的水道,一支龐大的船隊出現在眼前。當看到那艘雄赳赳氣昂昂的五牙戰艦,所有的水師兵卒都傻眼了。

    娘咧!

    長官,這就是你說的水寇?

    這特麼裝備比咱們水師還好啊……

    *

    山越人歷來就是桀驁不馴的民族,而且破壞力遠遠大於建設能力。山越的生產方式以農業為主,種植穀物,卻不精耕作,耕地不少卻缺衣少食;又因“山出銅鐵”,而常常“自鑄兵甲”,卻又不通冶煉,鐵礦眾多卻只能打造菜刀……

    是以山越“悲苦淒慘”“食不果腹”。他們大分散、小聚居,好習武,以山險為依托,組成武裝集團,對於中央封建政權處於半獨立的狀態。

    沒有任何一個政權可以容忍這種破壞力強大又不聽從號令的部族存在,歷朝歷代,山越都是剿殺的對象……

    東吳嘉禾三年,孫權拜諸葛恪為撫越將軍,領丹陽太守。諸葛恪移書相鄰四郡,令各保疆界,然後分兵扼諸險要之地,將山越分割包圍。只修繕藩籬,不與交鋒。待其穀物將熟,縱兵芟刈,以飢餓迫使山越出山求活。

    諸葛恪將其中精壯四萬人選為兵士,餘者遷至平地充作編戶。經孫吳數十年的殘酷征討,江南絕大部分山越被迫出山,徙至平地,一部分用以補充兵源;一部分成為編戶,調其租賦,或為私家佃客。

    至此,山越漸次平息。

    然而及至晉室南渡,南下之僑姓佔據朝堂要位,打壓江東吳姓,自身卻又崇尚玄學空談不尊實務,朝野上下爭權奪利內鬥不休,對於偏遠地區的掌控力度大大減弱,各地軍寨形同虛設,山越又漸漸死灰復燃。

    等到隋末大亂,中原混戰,江南士族更無力控制山區曠野,山越已然隱隱崛起,漸成肘腋之患。大唐立國以來,嶺南的撩人、江東的山越便曾數次暴亂。

    這是一群凶殘的野獸!

    他們佔據著廣大的山林沃野卻不事生產,只知搶掠劫奪,他們在這片山林生存了世世代代,卻沒有自己的文化傳承!似乎他將自己定位於漢人的寄生蟲,等到中原糜爛漢人式弱,他們就會蝗蟲一般衝出大山去燒去殺去搶去奪,若是漢人強盛,他們便拋棄成千上萬的手足親人獨自鑽到深山舔舐著傷口,忍著飢餓等待這一次機會……

    房俊面前的,就是這麼一群吸血鬼。

    在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面前,這樣的部族是不可能存活下去的,物競天擇,等到中原大一統成為常態,最終也只能被時間所拋棄。

    要么被迫融入被的部族,被其他的文化所同化,稀釋了自己的血脈,湮滅了自己的圖騰,要么……就滅亡在這片深山老林裡,與枯木同朽,化為齏粉。

    1900

    房俊可不願意死在這麼一群蠻夷手中!

    他沉著的指揮,雪亮的箭簇如同夏日的暴雨,一波一波的接連飛向悍不畏死低頭衝鋒的山越人,無數人在慘嚎中倒下,但是屍體會被後來的族人踩在腳下,踩得稀爛,依舊嚎叫著衝鋒。

    房俊的隊伍畢竟人少,敵人太多。當山越人壓制了心底的恐懼,弓箭對於他們的殺傷力就小得多,難以擊退,畢竟山越人太多!尤其是沖在最前那個狀如魔神一般的山越宗帥,一根狼牙棒被他揮舞得密不透風,不僅僅飛到他身前的弓箭都被打飛,甚至還將防禦範圍籠罩了身旁幾尺遠的地方!

    房俊咽了嚥口水,這人哪兒冒出來的?

    太厲害了!

    想必號稱“馬中赤兔、人中呂布”的鐵戟溫厚呂奉先也不過如此吧?

    山越人在他的帶領下悍不畏死的猛衝,那低頭看腳渾然不顧漫天箭雨的剽悍,讓房俊不由自主的想起一個戰術——豬突!

    眼下的山越人,不正如同一群瘋狂突進的豬豕麼?

    弓箭壓制無效,山越人很快衝上山坡!

    房俊咬了咬牙,從甲胄之下的衣物上撕了一跟布條,一端用牙齒咬住,另一端在握刀的手上纏繞,將右手與橫刀緊緊纏在一起,然後打了個結。

    身後的劉仁願、席君買皆有樣學樣,亦將橫刀緊緊纏在手上,然後一左一右,護在房俊身前,兩雙虎目緊緊盯著已然看得清眼神的山越人,劉仁願舔了舔嘴唇,低聲道:“末將家族世代鎮守西北,十幾歲就跟著父兄衝鋒陷陣,與突厥大戰小戰不知凡幾,卻從未見過這般蠢豬一樣的戰術!”

    席君買身高筆挺,濃眉一挑,呵呵笑道:“一群被餓的發昏的亂民而已,只能依靠人多,靠著不斷的填命才能衝到咱們眼前,簡直就是一群待宰的豬玀!兄弟們,殺賊立功,就在近日!”

    劉仁軌比三個年輕人都沉穩得多,冷靜的指揮弓箭手放下弓箭,執起橫刀,豎起盾牌,排成正氣的陣列擋在房俊身前。

    腳步如雷,嘶喊震天,短兵相接!

    “轟!”

    山越人衝上礦坑前的土梁,猶如奔騰的江水撞上屹立於岸邊的礁石,飛濺起鮮血的浪花!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1
第704章  錯有錯著

“……素居永安,造大艦,名為五牙,上起樓五層、高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柏竿,竿高五十尺,容戰士八百人,旗幟加於上。次曰黃龍,置兵五百人。自餘平乘、舴艋等各有差。”——《隋書·楊素傳》

    隋朝初期,隋文帝楊堅為了滅陳,隋開皇五年十月,文帝以清河公楊素為信州總管,經略長江上游,軍事上作好伐陳准備。楊素駐守信州永安,監造大型戰艦。

    五牙艦有五層結構,高三十多米。下面四層置兵,最上面一層為瞭望與指揮台。兩舷設有四十把長槳,划槳推進。船尾配有兩把搖櫓,供多名櫓手合力搖動以控制行進方向。戰船甲板和戰棚上設置有女牆,可隱半身。女牆上設有垛口,供射箭用。船上設有橫艙壁,在橫艙壁上設置縱向粱木,上面鋪設木板。木板之上設置船艙和作戰平台,木板之下填土石,以保持船的穩定。戰船左右前後設置六台拍竿。

    何謂“拍竿”?

    《武經總要·前集·卷十一·水戰》之中有載:“拍竿者,施於大艦之上。每艦作五層,樓高百尺,置六拍竿,並高五十尺,戰士八百人,旗幟加於上。每迎戰,敵船若逼,則發拍竿,當者船舫皆碎。”

    所謂拍竿,形如大桅,上置巨石,利用設置在甲板之下的絞盤來操縱,是當時水戰利器。作戰時,將巨石用轆轤升上竿頂,釋放巨石,利用下落的巨石砸碎靠近戰艦的敵方船隻。此巨石可以反複使用,一旦靠近敵船,能夠很快將其擊毀。

    毫不誇張的說,五牙戰艦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極限,其戰鬥力和威懾力相當於後世的戰列艦,甚至猶有過之!別說是隋唐兩朝,即便是將這種龐然大物放到宋元明,一樣是縱橫水域的超級大殺器!

    王上方麾下已然換了水寇裝束的水師兵卒剛剛駛進牛渚磯,就見到江面上停靠著的這一艘超級戰艦,頓時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江面上,這種吃水達到七八尺深的五牙戰艦,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啊!這次的敵人到底是誰?自從蕭銑覆滅,江南安定之後,大唐的水師已經日漸沒落再不受到重視,這種前隋建造的超級戰艦大唐更是從未建造,隨著江水腐蝕風吹日曬,年頭太久的五牙戰艦已經一艘接著一艘的廢棄,多少年也未曾見到過了!

    現在能禦駛這種級別戰艦的人,是可等身份?

    水師兵卒們面面相覷,心裡都有些發虛,看上去人家的裝備比咱們更像水師啊……

    站在船頭的王上方心裡也有些發苦。



    他雖是士族出身,卻也是在水師一步一步打熬至今日之官位,當年也曾跟著李孝恭從夔州順江而下大破蕭銑水師,戰鬥經驗極其豐富,自然深知五牙戰艦的恐怖戰力。

    若是換了一個場合,打死他不願與五牙戰艦對面為敵!

    可是現在箭在弦上,除了一往無前將房俊徹底擊潰在這裡,哪裡還有別的路走?

    當下一咬牙,王上方大喝道:“敵艦雖雄壯魁偉,但士卒皆為關中各豪族門閥之走狗奴僕,焉知水戰之術?兒郎們乃是朝廷經制水師,熟稔水戰,滾滾大江就是我們的後花園,豈容這群土雞瓦狗在吾等面前耀武揚威?聽吾號令,所有戰船突進,將敵軍小船個個擊毀,然後團團圍住敵軍五牙戰艦,咱們與敵人來一場接舷戰,讓他們看看,到底誰才是水師,誰才是水上無敵!”

    戰鼓隆隆,數十艘戰船狂飚突進!

    *

    房俊帶走了一部分士卒,餘下者亦有將近四百。

    不過主將盡皆不在,房俊將統制之責委以家將衛鷹。衛鷹年紀雖小,卻機靈百通,又是房俊的近身護衛,在家將中無人敢看輕半分,以之統制這些兵卒綽綽有餘,想來也不會有人不開眼敢於違逆衛鷹的指揮。

    只不過房俊卻是大意了……

    李恪的警示,令房俊很是深以為然,因此他帶上了幾乎全部主力,人數雖只是少數,卻皆是剽悍之輩。就算山越人當真嘯聚反叛群起而攻,亦能放棄鐵廠迅速撤退至江邊,屆時登上五牙戰艦,進可攻退可守,當可立於不敗之地。

    但他沒料到山越人的數量如此之多,在宗帥烏朵海的率領下如此之悍勇。更沒料到居然會有一支朝廷的經制水師策應山越人,要將他的船隊盡數剿滅,斷絕退路……

    五牙戰艦的最上層便是瞭望台,江水浩蕩,除去前方兀立的牛渚磯之外,海闊天空。負責瞭望的兵卒遠遠的便見到江面上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撲過來的數十條戰船,大驚失色下立刻鳴響鑼鼓示警。

    衛鷹趕緊來到舷窗遠眺,頓時嚇了一跳。

    船隊成立不久,船上兵卒大多皆是不習水戰,雖然一路順江駛來亦不曾間斷訓練,可這麼多的旱鴨子連戰都站不穩,訓練效果可以想見。

    眼見對方來勢洶洶,衛鷹急了一腦門汗,然後做出一個事後證明非常明智的決定——令所有士卒全部捨棄本船,聚集到五牙戰艦上來。

    士卒們見到江面上烏壓壓疾馳而來的敵船,早就慌了神亂作一團。這要是擱在陸地上,這群身手不凡悍勇無畏的“僱傭兵”哪怕是面對幾倍於己的敵人,也定然怡然不懼,甚至敢於嚎叫著擎著橫刀來一次反沖鋒。

    但是在水面上……

    全都成了軟腳蝦。

    聽到旗艦傳來的鑼鼓之聲,這些旱鴨子總算記得這是什麼意思,趕緊呼喝著將小船靠向五牙戰艦,紛紛捨棄小船,登上大船。一踏上五牙戰艦,這些旱鴨子頓時心裡有底了,腳下踏實了啊!越大的船、吃水越深的船就越穩,在小船上晃蕩得七暈八素的士卒們,總算腳下有根,精神也振奮起來。

    五牙戰艦的定制是滿員八百人,這些士卒上了船,頓時使得整艘船看上去有了些樣子,甲板上奔跑的士卒也好像充滿了戰鬥力。衛鷹急忙指揮士卒按照訓練時的戰術各就各位。

    船體下部幾十條船槳伸出,整齊劃一的探入江水,用力劃動。龐大的船身緩緩移動,在江面上橫過來,船首對著來犯之敵船,作好迎敵的準備。

    王上方本想先不管戰鬥力最強的五牙戰艦,集中兵力將周圍的小船清除掉,一則可以令敵人軍心渙散打擊士氣,一則可以削弱敵人的人數。

    卻不成想尚未接戰,敵艦的主將便將所有的小船統統放棄,所有兵力全部猬集在五牙戰艦上,作出一副“我膽小,大家靠在一起壯壯膽”的架勢。

    這也太膽小了!

    王上方恨得咬牙,雖然不知這是敵將高明的戰術亦或是膽小怕死做出的決定,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局面是自己最不願意看見的——五牙戰艦的威力太大!

    但是事已至此,王上方也只能硬著頭皮下達命令——全力進攻五牙戰艦!

    一時間,麾下的戰船紛紛放棄原來的目標,船頭在江面上稍坐調整,齊齊撲向樓高船闊的五牙戰艦。

    “轟”

    靠近五牙戰艦的一艘小船被敵船船頭堅硬的撞角撞在側舷,頓時斷成兩截,在江面上打著旋儿的快速沉沒。

    五牙戰艦上的水戰“菜鳥”們齊齊咽了口唾沫,若是依舊守著這些小船與敵人對戰,此刻怕是已經沉入江底餵魚了……相比於敵人對於戰船的操縱技術,他們就是渣啊!

    不過現在守著五牙戰艦,已經最大程度的抵消了水戰經驗和技術的差距,只要大傢伙死死守住五牙戰艦不讓敵人登上來,那麼依靠五牙戰艦的威力,就可立於不敗之地!

    這些士卒在小船上腳下不穩心裡沒底,但是站在穩穩噹噹的五牙戰艦上,信息暴漲,負責操縱拍竿的都守在位置上,負責遠攻的都站在船舷張弓搭箭,餘者一手持盾牌一手持橫刀,掩護弓箭手。

    敵艦訊若閃電,來勢洶洶,接舷戰一觸即發!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2
第705章   2軍相逢,勇者勝!

  “轟!”

    山越人終於越過山腳與礦坑之間寬闊的地帶,在拋下幾百具屍體之後,衝上礦坑前的土梁,面對高高舉起的盾牌與盾牌間隙透出來的雪亮橫刀和如林長矛,猶如奔騰的江水撞上屹立於岸邊的礁石,飛濺起鮮血的浪花!

    山越人兇猛的攻勢在陣型嚴密的士卒面前硬生生止住,盾牌抵擋住山越人的棍棒刀叉,橫刀和長矛則好似吐信的毒蛇一般不斷刺出收回,收割著山越人的性命。

    這一刻,山越人裝備簡陋幾乎沒有防禦甲胄的致命弱點暴露出來,面對士卒鋒銳的橫刀和堅韌的長矛,血肉之軀就如同砧板上待宰的豬羊,肆意切割,縱情斬殺!

    只是一瞬間,兩軍接陣的地方就撲倒幾十名山越人的屍體,溫熱的鮮血噴濺在雙方的臉上、身上,然後嘀嘀嗒嗒落在地上,轉眼匯聚成一片血泊……

    慘叫聲震盪耳膜,慘烈至極!

    既無戰鬥素養、又無甲胄護身、更無鋒利兵器的山越人硬衝陣型嚴密全副武裝的陣地,尤其是面前這些兵卒的個人實力全都不啻於大唐最精銳的府兵,結局可想而知。他們甚至連面前豎起的盾牌都無法突破,便被揮舞的橫刀和長矛收割走生命,徒留下一地蜿蜒成流的鮮血!

    烏朵海眼珠子都紅了!

    他知道房俊的軍隊全副武裝,而自己的山民簡直就稱不上什麼戰鬥力,想要將其殲滅定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是他也從來未曾想過,房俊的軍隊居然有如此之高的戰鬥力。

    相比起來,自己的山民簡直就像是面對一群屠夫的羔羊,除了嚎叫著被宰殺之外,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他願意付出代價,與即將在江南士族那邊獲得的利益相比,他可以接受。

    但是這樣慘重的代價,卻完全不是他能接受的!

    這些山民就是自己的籌碼,如果都死光了,那些敲骨吸髓殺人不眨眼的江南士族,憑什麼理會自己?

    烏朵海紅著眼,一腳將當在自己身前的一個族人踹倒在一邊,自己揮舞著狼牙棒就衝了上去,狠狠一棒擊打在面前豎起的盾牌上。

    “砰”

    盾牌手被這狂猛無儔的一棒震得內臟受損,

張口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倒飛出去,卻被身後的戰友抱住,委頓在地。

    嚴密的陣型頓時出現一個缺口。

    烏朵海大吼一聲,雙臂的肌肉墳起,揮舞著狼牙棒猶如魔神降世一般衝入缺口,巨大的狼牙棒四處翻飛,真可謂是碰著就傷挨著就亡,只是眨眼間便被他在嚴密的陣型上生生撕出一個豁口,渾身浴血,如入無人之境!

    房俊一看不好,一刀劈翻面前一個山越人,一個箭步就衝到被烏朵海殺出的缺口處,奮起全力,一刀斬向烏朵海!

    烏朵海殺出缺口,正要繼續深入,徹底撕碎敵人的陣型,忽聽腦後生風,假忙揮舞著狼牙棒向身後撩去。

    “鐺”

    一聲悶響,刀棍相交。

    房俊只覺得橫刀之上傳來一股幾乎無可抵禦的龐大力量,震得他手臂發麻,虎口一陣劇痛,若非刀柄被布條緊緊纏在手上,怕是一下子橫刀就得脫手而飛。

    烏朵海也不好受……

    他自幼神力驚人,在山越人當中從無敵手,因此威望絕倫!可是眼前這個黑臉的小子卻能硬接自己一棒,反震之力使得自己手腕發麻,頓時大吃一驚!

    對方手裡拿的可是橫刀,刀輕棒重,本身就吃了虧,可以想見這廝的力氣居然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烏朵海激起心中的好勝心,見到正是黑臉小子擋住自己,他身後的兵卒已經迅速填補了剛剛的空缺,整個陣型再次嚴密起來,心中焦急,哇哇大叫,舉起狼牙棒照著房俊摟頭蓋臉就是一棒!

    房俊整條手臂都是酸麻狀態,心下駭然,這特麼還是人麼?力氣居然這麼大!不過此時容不得他退縮,若是被這個超人一般的傢伙衝進本陣攪亂陣型,那今日就只有戰死一途!

    沒有了陣型的加成,就算這些士卒再是如何身手高強,也抵擋不住山越人的“豬突”攻勢!

    房俊咬著牙,紅著眼,腳下一個箭步突進到烏朵海的近身,手裡的橫刀閃電刺出,直取烏朵海的肋下!

    這一下,乃是與敵皆亡的剽悍!

    若無意外,房俊固然可以一刀刺穿烏朵海的胸腹臟器,烏朵海的一棒同樣可以落在他的肩頭。以烏朵海的神力加上勢大力沉的狼牙棒,這一下就能就能將他半邊身子的骨頭全部打碎!

    可房俊怡然不懼!

    誰高明?誰拙劣?這不是武俠的世界,更不是玄幻的位面!沒有什麼神出鬼沒的“獨孤九劍”,更沒有什麼一拳碎山河的力量,兩軍對陣,勇者勝!

    只有勇氣才能使人爆發所有的潛力,發揮自身一百二十的力量,將絲毫不弱於自己的敵人斬落馬下!

    只有勇氣才能激發士氣,才能在逆境之中以一當十,以少勝多!

    身後的士卒是他“勒索”來的,原本這些傢伙可以在豪族門閥的袒護之下過著欺男霸女的幸福生活;

    身後的劉仁軌、劉仁願、席君買是他“拐”來的,原本這三個人應該各自有著自己的生活,為大唐建功立業,直至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他不能讓這些人死在這裡!

    哪怕自己殘廢了、甚至死掉,也得讓這三個千古名將殺出生天!

    眼前這個山越人的宗帥確實很強,強的出乎預料!

    但房俊不怕!

    還是那句話——兩軍相逢,勇者勝!

    宰了你,山越人群龍無首,必敗無疑!

    房俊眼神裡閃爍著堅定的神采,健壯的身軀微微弓起,手裡的橫刀就像毒蛇的信子猛地刺入烏朵海的肋下!

    與此同時,耳中呼嘯的風聲意味著巨大的狼牙棒即將落在自己的身上。

    “當”

    一聲清脆激蕩的聲音在房俊耳邊響起,震得他頭昏腦漲眼前發黑,手一抖,剛剛刺入烏朵海肋下的刀尖便退了出來。

    緊接著,烏朵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龐大魁梧的身軀飛速倒退,肋下的鮮血飆出,灑了一地。

    房俊晃了晃腦袋,訝然回頭,卻見到劉仁願手裡提著一柄麻花一樣的長矛,兩手虎口崩裂,鮮血淋漓,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滾滾滴落。

    正是千鈞一發之際,劉仁願多過一柄長矛,在狼牙棒即將砸到房俊肩頭的時候,揮著長矛狠狠的磕了開去!素來以勇力自矜的劉仁願卻被這一下震得雙手虎口崩裂,兩條手臂都差點脫臼,一柄精鐵打製的長矛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扭成了麻花兒……

    劉仁願臉色蒼白,呲牙咧嘴,雙目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個山越宗帥的力氣,簡直太大了!

    房俊尚未回過神,忽聽耳中傳來一聲歡呼:“賊寇退了!”

    “賊寇退了!”

    房俊定定神,回頭一看,漫山遍野的山越人已經丟掉了棍棒刀叉,潮水一般退下山坡。

    礦坑邊的兵卒們興奮得大吼大叫,手舞足蹈!

    “奶奶個熊,你倒是來啊?”

    “來啊,讓爺爺捏爆你的卵子!”

    “哈哈,賊寇退啦!”

    劉仁軌大吼一聲:“我們勝啦!”

    這一聲爆喝分貝太高,就在房俊耳邊響起,震得本就暈暈乎乎的房俊兩腿一軟,一跤跌倒。幸好席君買眼疾手快,一把將房俊抱住,避免了主帥當眾坐個屁墩兒的尷尬……

    深深吸了口氣,房俊站直身子,遙遙望著重新聚集在山腳下的山越人,雙眉緊緊蹙起,絲毫沒有擊退強敵的喜悅。

    在他身後,卻是一雙一雙震驚嘆服的眼神,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最危機的時刻,正是這位鐘鳴鼎食的侯爺不顧生死,勇悍的低檔住了山越人的宗帥……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3
第706章  無敵戰艦!

那山越宗帥勇悍無倫的戰鬥力令士卒們盡皆心驚膽跳,只要想想那個兩軍陣前揮舞著狼牙棒每一棒下去都骨斷筋折血肉橫飛的無敵形象,就愈發心底發顫。

    這簡直就是演義話本里才可能出現的無敵猛將好不好?

    可大夥兒越是畏懼山越宗帥,就越是對自家侯爺尊崇敬佩!

    面對那樣一個幾乎無敵的敵人,侯爺亦敢奮不顧身的添堵戰陣的缺口,以千金之軀悍不畏死的將山越宗帥殺退!如此勇猛肯在關鍵時刻與敵人以命搏命的統帥,誰能不效死力?

    劉仁軌、劉仁願與席君買三人的感觸更深!

    他們清楚的感覺到房俊當時是抱著與敵人同歸於盡亦要保護自己殺出重圍、逃出生天的目的!

    人家可是個堂堂開國縣侯、一路總管、皇帝的帝婿、宰相的公子!而自己是個啥?一百條命也比不過人家一條啊!可就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統帥,寧願犧牲自己也要為屬下殺出一條血路……

    劉仁軌深深吸了口氣,反正自己這條命已經賣給房俊了不是麼?能得恩主如此,雖死而無憾!

    他沉聲道:“山越人被擊退,定然士氣大落,不若吾等趁機衝殺出去,只要到得江邊登上戰船,這些山越人定然無計可施。屆時是戰是退,主動將操在我們手裡。”

    房俊心情沉重的看著漸漸在山腳下猬集的山越人,搖頭說道:“沒那麼樂觀。你說山越總共能有多少人?”

    劉仁軌自然不知,便扭頭看向遠處的韓奔。

    韓奔不明所以,離得遠也聽不見說了什麼,不過見到劉仁願望著自己,趕緊小跑過來。只是剛剛的殺戮已然嚇破了他的膽子,雙腿發軟,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來到房俊身邊,聽了問題,韓奔說道:“山越雖然人多,但大部分都散居在吳地的各處深山,想要糾集在一處殊為不易。而且山越人多老幼婦孺,依小得看,能夠聚集起兩萬人,就已經很不容易。”

    房俊看著下腳下已經嚇破膽的山越人,沉聲道:“剛剛攻擊我們的山越人,想來不下於萬人。若山越反叛,為何要糾集起半數的戰力來攻打吾等?這裡不過是一處鐵廠而已,即便攻下來又有何用?”

    劉仁軌面色一變:“侯爺是說……他們的目標原本就是我們?”

    房俊目光幽深:“不是我們,

而是我。雖然不知道山越人為何要對付我,但若是所料不差,山越人的目的定然是將我擒殺。既然如此,為了防止我突圍,現在江面上的船隻……定然也已經遇襲。”

    劉仁軌面色凝重。

    *

    面對瘋狂駛來的敵艦,五牙戰艦之上盡皆膽戰心驚。

    可戰場之上,哪裡來的時間容許恐懼與懦弱?幾乎只是一眨眼,數十條敵艦便將附近的小船撞得稀巴爛,團團圍住五牙戰艦,就像是森林裡一群餓得紅了眼的野狼圍住一隻棕熊。

    棕熊再是體型巨大、戰力超強,狼群亦沒有絲毫畏懼,它們呲著牙,凶狠的撲上來想要咬掉一塊血肉!

    看著密密麻麻靠近船舷的敵艦,衛鷹除了冒汗之外,早已亂了方寸!

    誰特麼知道水戰要怎麼打!

    萬般無奈,可也不能束手待斃,衛鷹只好吩咐道:“按照平素的訓練,先用弓箭手狙擊敵人登船,然後用拍竿攻擊接舷的敵船!”

    大家都是一頭草,亂哄哄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有了命令也甭管對錯,照著做就是了!

    兵卒們搖動轆轤,將船頭船尾的拍竿一齊用絞索吊起,拍竿頂端巨大的石頭極為沈重,這年頭又沒有變速齒輪什麼的,只能使出吃奶的勁兒將拍竿搖起,找正角度之後,猛地放鬆絞索。

    巨大的石頭帶著拍竿居高臨下攜帶著巨大的重力從天而降,猛然拍擊在敵船上。

    王上方指揮著船隻快速靠向五牙戰艦,他深知這種戰艦的恐怖之處,若是不能盡快展開接舷戰,自己帶來的這些小號戰船就是巨獸身邊嗡嗡叫的蒼蠅,一巴掌就拍個粉碎。

    水師兵卒很少見過這種龐然大物的,聽著上峰的命令拼命的靠近,面對五牙戰艦上飛蝗一般的箭雨冒死衝鋒。不斷中箭的慘叫聲響成一片,“撲通撲通”的落水聲此起彼伏,好不容易靠近了烏鴉戰甲,才陡然發現對方的船舷比自己的船樓都高,爬不上去啊!

    有人從艙中拿出鉤鏈繩索,拋出去抓住五牙戰艦的船舷,冒著箭雨就想要攀登。

    然後……

    陰影從天而降,巨大的石頭連著拍竿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船上。

    “轟”

    轟然巨響之間,拍竿將整艘船都砸爛,木屑四濺血肉橫飛……

    相同的場景在船頭船尾接連上演,高大的拍竿連帶著巨大的石頭,就像是一支巨大的章魚揮舞著無數條觸手,連續不斷的轟然巨響接連響起,靠近五牙戰艦的敵船遭受到最慘重的打擊。

    巨大的拍竿拍下去,一艘船就四分五裂,碎裂的木板到處飄蕩,屍體在江水之中載浮載沉,未死的則慘嚎震天。這種拍竿最恐怖之處,是能夠在發動致命的功擊之後,通過絞索再次收回,只需要更換竿頭已經脫落的巨石,就能夠連續不斷的發起進攻。

    五牙戰艦上的兵卒都快樂瘋了!

    他們只是不斷將拍竿對準敵船砸下去,然後收回,更換石頭,再次砸下去……只要是靠近五牙戰艦的敵船莫不碎裂斷折,敵人要么紛紛跳江,要么跟隨著破損的戰船慘嚎著沉入江底。

    水戰居然如此容易!

    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居然全面佔據上風,這令五牙戰艦上的士卒士氣大振,一時間飛箭如蝗,拍竿起伏,令敵人莫奈之何!

    王上方目眥欲裂!

    看著江面上猶如一隻大刺猬一般讓自己的屬下無從下手的五牙戰艦,王上方痛苦的咬碎了牙!

    他的本意是依靠機動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房俊的這群麾下擊潰、絞殺,然後鑿船殺人毀屍滅跡,然後悄無聲息的撤離。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將領居然膽小如鼠至此,尚未照面便放棄了所有的小船,全部都猬集到五牙戰艦上!

    看得出來房俊的這些兵卒經驗嚴重不足,行動見手忙腳亂,但是五牙戰艦的戰鬥力實在太逆天了,完全遮掩了士兵經驗不足的缺點!

    王上方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水師宿將,愈發明白前隋建造的這種五牙戰艦的可怖之處。當初前隋大將楊素率領五艘五牙戰艦,面對陳朝的幾百條戰船就敢狂飚突進,最後生生擊沉敵人半數戰船,一戰俘虜了幾千敵軍!

    在水面上,五牙戰艦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想要在敵人全力以赴的狀態下擊潰五牙戰艦,那就只能以毒攻毒——用五牙戰艦來擊敗五牙戰艦!

    可他王上方去哪裡弄一艘五牙戰艦?

    王上方急得快要發瘋。

    這次秘密前來偷襲房俊的船隊,他是冒著極大的風險的。那些江南士族不知道受了何人指使,要將房俊留在牛渚磯,自己主動請纓,想要以此獲得所有江南士族的肯定。

    可現在卻面臨失敗……

    他幾乎不敢去想即將面對的後果。

    現在的情形,無論成功還是失敗,王上方都已經無法逃脫罪責。無聲無息的擊潰房俊的船隊是最理想的結局,現在損兵折將還搭上了大量戰船,這件事情已經無法掩飾。

    水師是朝廷的軍隊,受到兵部直轄,即便是江南士族也不可能將手伸進兵部。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4
第707章  形勢逆轉

攻擊當朝侯爵、一路總管、皇帝女婿……

    王上方幾乎可以肯定,等待自己的必將是死路一條。非但他自己得死,就算是家族瑯琊王氏都得跟著遭殃。

    這個房俊,難道就是上天派來跟瑯琊王氏作對的?

    先前有大兄王雪庵在長安被房俊羞辱,身敗名裂成為天下恥笑;現在自己則在房俊的船隊面前折戟沉沙……

    兩次崛起之勢,都被房俊死死摁住。

    王上方仰天長嘆,這難道就是天意,天意不許我瑯琊王氏重振兩晉之時“王與馬共天下”的赫赫聲威?

    看著江面上破碎的木板碎屑,看著那些掙扎哭嚎的士卒,還有那些載浮載沉的屍體,王上方心頭猛地掠過一絲悔意。若不是自己的野心,這些平素親如手足的戰友部下,又怎會亡命在這牛渚磯?

    就算是死,也應該死在征討外族的戰場上,為家族子女掙下一份可以免除稅賦的功勳!卻不是現在這般白白的死在這片江域裡,死了還得背負一個逆賊的名聲!

    錯了啊……

    看著遠處如同被狼群撕咬依舊巍然不動的五牙戰艦,王上方狠狠的咬著嘴唇,鮮血流出滿嘴腥甜,猛地一揮手:“鳴金,收攏傷員,收兵!”

    身邊的張充一愣,急忙問道:“將軍,這是為何?”

    王上方怒目圓瞪:“難道讓本將看著袍澤枉死在這裡麼?此事本就是本將的錯,被私心蒙蔽了理智,豈能一錯再錯?休要多說,立刻鳴金收兵,退回金陵石頭城去!一切後果自有本將承擔,就算是捨去這項上人頭,亦要還袍澤一個清白!”

    張充雙眼忽地血紅。

    將軍這是要自縛請罪,替這些袍澤洗脫逆賊之名麼?

    雖說此次偷襲本就是王上方私心作祟,可作為世家子弟,能夠捨去性命替麾下兵卒挽回清白之身,已是殊為難得!換做旁人,只怕會一條道走到黑,死也不回頭!

    反正都是死,何不搏一把再說?

    張充心中敬佩,單膝跪地,語氣鏗鏘:“末將追隨將軍,刀山火海,至死不渝!”

    然後起身下令,

鳴金收兵。

    不斷發起攻擊卻又不斷被擊潰的水師兵卒早就絕望了……

    眼前的五牙戰艦不僅僅是一個擁有著堅不可摧巨大殼子的烏龜,更是有著尖牙利爪的巨熊!

    這仗怎麼打?

    以前只是聽說過這種傳說中的巨艦,是水面上無敵一般的存在,現在才知道“聞名不如見面”,耳朵裡聽到的那些東西,如何能眼睛看到的、親身感受到的震撼相提並論?

    耳中聽到鳴金的聲音,水師兵卒們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到確認了是己方撤退的信號,頓時狂喜,紛紛劃著自己的戰船飛一般逃離五牙戰艦拍竿的攻擊範圍……

    五牙戰艦上的兵卒更是不敢置信,看著將江水中受傷的士卒老上船,然後飛速退走的敵人留下滿江的殘破船隻破板碎木以及屍體,都有些發楞。

    這特麼就贏了?

    敵人可是數倍於己,戰船幾十艘,己方就依靠這麼一艘五牙戰艦,就贏了?

    勝利來得太突然,有點不可置信……

    直到敵人殘餘的戰船飛速退出牛渚磯的水道,再也不見踪影的時候,五牙戰艦上才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娘咧!這也太不經打……”

    “誰說老子是旱鴨子?”

    “老子水道旱道樣樣精通,功力精湛,神槍無敵!”

    ——呃,這是誰說的?有點污……

    歡呼一陣,大家望著江面上一片狼藉,皆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

    一名身材粗壯皮膚黝黑的婦女用刀子割開烏朵海肋下的衣服,露出一道肌肉翻捲的駭人傷口。婦女抓過一把青草樹枝什麼的放在嘴裡咀嚼一陣,然後吐出來,就用這種含著口水唾液黑糊糊狀的東西糊在烏朵海的傷口上。

    烏朵海忍著劇痛,眉頭都不皺一下。

    一旁的長孫衝卻覺得胃部一陣翻騰,差點噁心得吐出來……

    這幫山越人實在是太低劣了,只要此間事了,必須遠遠的離開他們才行,長孫衝很怕自己跟山越人在一起待得久了,也會沾染上種種低劣的習慣,那還不如死了來得痛快。

    不過說到此間之事……

    長孫沖一張白臉愈發陰沉,瞪著烏朵海說道:“真不知道你這一身肌肉是怎麼長的,都長到腦子裡了嗎?上萬人弄不死房俊,就連一個兩百人鎮守的小山包都攻不上去,簡直無用之極!”

    他自幼身份尊貴,說話刻薄已是習慣,卻不料烏朵海更是半點忤逆都不能容許的野人王!

    自己死了那麼多族人,連自己都差點被一刀宰了,你特娘的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烏朵海勃然大怒,粗壯的手臂陡然伸出,一下子就掐住了長孫衝的脖子,面容猙獰道:“閉上你的嘴!若不是為了你的要求,老子何必放著富得流油的姑孰城不打,偏偏去那個小山包打房俊?為了你的仇恨,我的族人死傷無數,這筆賬咱們慢慢算!若是膽敢再口出譏諷,老子不介意將你的嘴裡塞滿牛屎!”

    長孫衝就是一介書生,典型的四體不勤,當年被房俊拖著腿都不能反抗,何況現在面對比房俊更勝一籌的烏朵海?

    呼吸受阻,長孫衝連舌頭都快伸出來,拼力去扳開掐著自己脖子的大手,那隻大手去如同銅澆鐵鑄一般,紋絲不動。長孫衝覺得自己完蛋了,這傢伙就是個瘋子,這是要掐死自己麼……

    身邊的護衛一看不好,紛紛衝上來去解救自家少爺,卻被烏朵海一腳一個都踹得人仰馬翻,躺在地上直哼哼卻站不起來。

    就在長孫衝眼前一陣陣發黑覺得自己就要完蛋的時候,脖子上的那隻大手陡然鬆開。新鮮的空氣流進氣管湧入肺葉,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好半晌臉色才轉變過來。

    烏朵海冷冷的瞪了長孫沖一眼,若不是這人還有點用,是他接觸江南士族的“掮客”,老早就宰了丟在山里餵狼了事,豈容的他在這裡聒噪?

    尤其是這個小白臉屢次提起明月在長安之時和房俊的一段過往,更是烏朵海妒火中燒,恨不得將長孫衝碎屍萬段。而他寧願捨棄姑孰城亦要先宰了房俊,一方面是由於這是跟長孫衝商討的條件,以此來換取長孫衝聯絡各大江南世家對山越人的支持,另一方面則是想要將這個差點給自己戴綠帽子的房俊剁碎了餵狗!

    我烏朵海的女人也敢碰,簡直找死!

    長孫衝被他盯的心裡發毛,這個野人王完全不講道理,殺人只憑心情,自己跟他只是相互利用,還是不要輕易惹火他為妙。

    一個山越人匆匆跑來,大聲道:“宗帥,那些水師跑了!”

    烏朵海一愣,長孫衝已然色變道:“你說什麼?”

    那山越人瞅了長孫沖一眼,態度倒是很恭敬:“那些水師來勢洶洶,可完全打不過牛渚磯的那艘大船,最後丟下滿江的死人,跑得沒影了。”

    長孫衝徹底傻眼。

    駐紮在金陵石頭城的朝廷經制水師居然被房俊那些烏合之眾打敗了?

    這怎麼可能?

    震驚之餘,長孫衝也不由暗暗頭疼,王上方這個廢物損兵折將,一定會在江南軍方之中產生極為不利的後果。若是處置不當,恐怕據中聯絡的長孫家也會有麻煩……

    烏朵海不屑的看了長孫沖一眼,起身道:“通知下去,雖本宗帥攻打姑孰城。”

    攻打姑孰城?

    那房俊怎麼辦?

    長孫衝大急:“萬萬不可……”
iqboy99 發表於 2019-1-10 21:56
第708章  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礦坑邊,房俊指揮劉仁願收攏傷員。

    “侯爺,戰死十七人,傷者四十,其中重傷垂危者有六。”劉仁願回禀道。這年代對於戰士傷患的處理極其落後,既無規範的手法避免感染,更無有效的殺菌藥物。鐵器的傷患,稍微嚴重幾乎就等於判了死刑,重傷者百不存一,即便是輕傷者,需要鋸掉受傷的手足等部位才能存活亦是經常事……

    隨行的親兵之中有不少就是跟隨房俊出征西域的老兵,這時毋須房俊吩咐,已經開始充當隨軍郎中展開急救。燒沸水清理傷處,烈酒消毒,然後簡單的包紮、正骨,處理起來井井有條。

    房俊默默的看著咬著牙不肯叫出聲來的傷員,心裡想著還是得想辦法弄出初級的青黴素才行……

    相比於礦坑前橫七豎八甚至摞起來的山越屍體來說,戰果堪稱輝煌。

    席君買領著兵卒打掃戰場,發現山越人來去匆匆,居然對於放在鐵廠房舍裡的輜重未曾來得及搶掠,出去放在外面的東西遭到劫掠之外,大部分保存完好。

    誰也不敢保證山越人下一次攻擊何時發起,看他們如同一群餓狼一樣聚集在山腳舔舐傷口,就讓人頭皮發麻。房俊讓席君買帶著兵卒將所有輜重都搬運到礦坑這邊,馬屁也都牽了過來,今晚就得睡在這邊了,有礦坑前的土梁阻擋山越人的衝擊,有一些地形上的優勢,若是再房舍那邊空曠處,山越人一個衝鋒就能將大傢伙淹沒……

    簡單的補充一些食物,用隨軍帶著的藥物替傷病簡單的治療,兵卒們分出幾個斥候跟著席君買監視山越人的動靜,其餘人馬俱都就地歇息,補充體力,這一仗打得太狠,大家體力消耗很大。

    劉仁軌不愧是大將之風,遙望著山腳的山越人,觀察許久對房俊說道:“侯爺,山越人似乎少了不少,大抵是分兵去攻打別處。既然是叛亂,就沒有理由只進攻我們這個小小的鐵廠,想來定是一擊未能得手,轉移目標了。我們若是集合戰馬,順勢衝鋒而下,定然能衝破山越人的包圍,最起碼能讓侯爺您脫困。”

    劉仁願的雙手用布條包紮得緊緊的,兩條膀子還是一陣陣的發麻,烏朵海的那一擊力量太大,向來以勇力著稱的劉仁願這回算是見識了“一山還有一山高”。

    瓮聲瓮氣的說道:“某願為先鋒,替侯爺殺出一條血路!”

    話剛說完,就被房俊踹了一腳。

    房俊瞪了這貨一眼,

罵道:“打仗不僅僅是比拼力氣,還要多動腦子!現在江邊碼頭的情形完全不知如何,貿然衝下去就算衝破了包圍,若是江邊的船隊已經被打散了,難道我們還能再殺回來?最重要的是,房某豈能讓兄弟們捨去性命護著我一個逃走?這些受傷的兄弟怎麼辦?大家同屬袍澤,自當生死與共!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不拋棄,不放棄,絕不放棄一個同袍戰友!”

    沒有什麼心靈雞湯是能比這兩句話更感染人的了,尤其是在房俊剛剛舍生忘死堵住陣型缺口的背景下,所有的兵卒都紅了眼睛,將胸脯拍得“砰砰”響,齊聲大吼道:“不拋棄!不放棄!”

    “不拋棄!不放棄!”

    傷病更是流下熱淚,淚眼婆娑的望著主帥那張黝黑卻有些稚嫩的臉孔,心生效死之心!

    不少兵卒都是府兵出身,上過陣殺過敵,可是就算那些百戰百勝的部隊,在危急時刻對於傷病的處理方式也是任由自生自滅,保證主力的戰鬥力。

    放眼大唐,就算是軍神李靖,也從未喊出過“不拋棄不放棄”這等感人肺腑的話語,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的無敵名號就是用士卒的鮮血譜寫出來的,只要能勝利,誰在乎兵卒的死活?

    劉仁願熱淚盈眶。

    他是真的存了死戰以保房俊脫圍的心思,卻被房俊一句話給堵了回來,心裡暖融融的熱血澎湃!

    席君買抿了抿嘴唇,性格剛硬的青年將軍現在只是房俊的一個家將,卻最是清楚自家侯爺這句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能夠跟隨這樣的家主,做牛做馬亦是心甘情願!

    劉仁軌到底年紀大一些,也成熟得多,抹了抹眼角,感動之餘,無奈說道:“其實……用不著損失多少兄弟的,剛剛的一戰不僅將山越人的士氣打擊得近乎崩潰,更是探出了他們的深淺,論起戰鬥力,比我們差遠了!若是我們全副裝備的騎兵出擊,定然是熱刀切黃油,必勝!”

    劉仁軌話雖不多但心思縝密,早已在心中衡量出兩軍戰力優劣,己方依托地形,再加上裝備和兵員自身的優勢,守住礦坑不在話下。若是發起騎兵衝鋒,居高臨下展開突襲,勝利更是容易!

    騎兵對步兵的巨大優勢,絕對不是說笑的!更何況這些衣不遮體兵器落後的山越亂民,豈能稱得上步兵?

    既然已經是必勝,那就說明現在的情況是安全的,那麼……

    房俊聽了他的分析,頓時瞪起眼睛說道:“必勝?必勝就更不能乾了!”

    劉仁軌瞠目結舌,覺得要么是自己耳鳴,要么是腦水不夠用……

    什麼叫“必勝更不能幹”?

    難道能夠脫出重圍卻不干?

    房俊伸出手臂攬住劉仁軌寬闊的肩頭,嘆氣道:“老劉啊,你是一個能帶著士兵打勝仗的好將軍,卻不是一個能帶著士兵撈功勳好官員……”

    劉仁軌撓撓頭,完全不知道房俊說什麼……

    既然打了勝仗,功勳不就來了麼?

    再者說,將軍不就是官兒麼?

    劉仁願和席君買也是莫名其妙,覺得自家侯爺實在是太深沉了,說的話明明聽得很清楚,可咋就不明白他在說啥?

    房俊循循善誘:“問你啊,是兵強馬壯將敵人一擊而潰功勞大,還是面對數倍強敵死戰不退最終拼死衝鋒反敗為勝的功勞大?”

    劉仁軌張了張嘴,想了想:“自然是後者。”

    雖說兩者的戰果可能都是一樣的,甚至後者還要差得多,但是將敵人一擊而潰的過程簡單了些,有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帶給人的衝擊力自然平淡;可若是後者,一個血戰到底誓不投降面臨絕境誓死衝鋒的高大形象油然而生,那就是軍人的意志最好的體現,功勳完全沒有可比性!

    想到這裡,劉仁軌彷彿有光線在腦子裡閃過,驚愕的張大嘴巴看著房俊:“侯爺,你不會是想……”

    “沒錯,就是這樣!”

    房俊大手一揮,很有氣概的說道:“皇帝最喜歡什麼樣的臣子?是那種'面對困難,排除萬難迎頭上'的官員,對不對?”

    劉仁軌茫然點頭:“可是侯爺,我們現在沒困難,那些山越人不是我們的對手……”

    房俊氣道:“你這腦筋會不會轉彎?既然沒有困難,那麼我們創造困難也要上!”

    劉仁軌:“……”

    劉仁願:“ ……”

    席君買:“……”

    後世已被官場陋習“污染”的房俊對三個大唐“小白菜”循循善誘:“給皇帝當差,不能打生打死的只知道悶頭苦幹,心思要活泛一點。追求勝利是先決條件,這個不能變,但是在追求勝利的基礎上,也要盡可能的使得利益最大化。我們現在一股腦兒的衝下去,山越人丟 棄甲狼奔豕突,然後就完了。給皇帝的奏摺怎麼寫呢?'山越反叛,深陷重圍,全力衝鋒,勝之',就這麼多。可若是我們不衝出去,就待在這裡,然後發出求援的信息,就說……來來來,紙筆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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