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天唐錦繡 作者:公子許 (連載中)

 
iqboy99 2018-12-27 20:35: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1 1329692
iqboy99 發表於 2019-1-7 00:53
第689章  大興善寺

魏徵深知,自己還遠達不到聖人的地步。

    他諍言直諫,完全不考慮會否因為得罪陛下而招致殺身之禍,雖有私心,卻也有著不曾軟弱的堅持。

    他向李二陛下進諫,從來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前後二百餘事”,數十萬言。諫言無論疏文、談話,觀點鮮明,文辭犀利,一般都能使李二陛下折服或猛醒,從而達到進諫的目的。

    而在這過程當中是否會觸怒李二陛下,完全不在魏徵的考慮之內。

    只要李二陛下肯聽,聽了能改,

    對帝國的前進有好處,魏徵就心滿意足。

    至於自己死後……

    想必就算李二陛下因為怨氣而有所惱怒,但是大抵不會對自己的後代子孫做些什麼,當了半輩子諍臣,對於皇帝的氣量還是佩服的。

    這樣就行了。

    只要大唐的錦繡繁華之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尚有何憾呢?

    *

    離開皇城的時候,房俊大抵已經明白了魏徵必有深意。

    老魏很倔,但絕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跟自己要稅這明顯不講理的行為在身上出現,很是令人詭異。聯合起來魏徵在自己繳稅的時候耍無賴要打欠條卻默然認可的態度,不難猜測這個欠條或許很重要。

    挖坑讓自己背負一筆債務?不太可能。

    老魏只懟人,但從來不坑人,這方面是可以信任的。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這件事老魏亦是身不由己……

    回到家之後,正逢老爹上朝歸來,房俊便鑽進老爹的書房,將事情說了一遍,請老爹解惑。

    房玄齡無語的看著這個一向最喜歡搞出大事情的兒子:“我說你是不是傻?”

    房俊:“……”

    老爹,你確定不是穿越來的?為啥說話都帶有一種濃郁的網絡風情呢……

    看到兒子傻呆呆被震驚到了的表情,

房玄齡意識到或許是自己說話的語氣過頭了。從小自己就對幾個兒子很是縱容,現在兒子大了,別說打不得,就連說話也要注意語氣不要傷了他們的自尊。

    這方面,房玄齡一直是非常開明的。

    房玄齡耐心的給兒子解釋道:“如果認定你賣房子的行為是以權謀私,那麼就是非法的,非法所得無論多少,朝廷自然是不承認。但朝廷若是收了你的稅,就直接證明了朝廷是承認你這筆收入的,換句話說,也就是不存在說明以權謀私的行為。”

    房俊撓了撓頭,恍然道:“也就是說,陛下這是為了替孩兒洗脫罪名,特意令老魏做給別人看的?只要孩兒交了稅,無論這稅是給的現錢還是打的欠條,都是向外界說明陛下已經承認了這筆錢是合法收入,根本不存在什麼以權謀私……”

    “這是當然。陛下收了你的錢,豈會再眼看著你為了這筆錢被御史彈劾而不聞不問?有了陛下和魏徵給你背書,還有那個御史不開眼的敢彈劾你?”

    房玄齡說完,又猛地抬手在兒子後腦勺扇了一巴掌,怒道:“還有沒有規矩,老魏也是你能叫的?還有,為父剛剛可是聽說你一 大早的跑到門下省大吵大鬧無賴撒潑,可有此事?”

    這個不能承認,捱過一時算一時……

    房俊眼珠子轉轉,斷然否認道:“怎麼可能?孩兒是沒規矩的人麼?不過是覺得委屈所以跟魏侍中據理力爭了幾句,但是在明白魏侍中別有深意之後,孩兒立即表示無條件遵從,打了欠條簽字畫押,魏侍中還羨慕您教子有方呢……”

    胡謅八扯幾句,房俊心虛的看看門外,起身說道:“碼頭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孩兒不打擾父親休息……”

    言罷,一溜儿煙儿的出門跑了。

    留下房玄齡在書房內嘆氣:“哎!都是名聲惹的禍,明明在魏徵面前規規矩矩的只是爭辯幾句,居然到處流傳說明指著魏徵的鼻子大罵甚至威脅魏徵的家人… …現在的官員都是聽風就是雨以訛傳訛唯恐天下不亂,人心不古啊!”

    房大宰相感慨一番,拿出一本書籍細細品讀……

    房俊逃出老爹的書房,長長籲了一口氣,若是被老爹知道自己在門下省的所作所為,還不得扒了自己的皮?猶有餘悸的向門口走去,反正沒幾天就要南下了,到時候想打自己也打不著……

    剛剛走到門口,就見到管家拿著一封燙金的請柬走進來。

    “二郎,正好!剛剛東宮遣人送來請柬,說是太子殿下明日晌午在靖善坊的大興善寺舉行齋宴,為二郎踐行。”

    大興善寺?

    好像是在靖善坊韓王府的一側,佔地很廣,算是密宗的發源地,同韓王府一起佔據了大半個靖善坊,很有名氣。在李治那個小正太為了替故去的母親長孫皇后祈福而興建大慈恩寺之前,算是長安附近最有名氣和規模的寺院。

    太子殿下親自踐行,自然非去不可。

    第二天辰時未至,房俊便洗漱一番,更換了一套衣衫,前去赴宴。

    唐朝有許多佛寺建在長安城郊更遠的地方,特別是南面寶剎,一直延伸到終南山下,構成了遙望長安的終南山寺院群,知名者有草堂寺、豐德寺、清源寺等。

    但是城內也絕對不少!

    尤其是到了盛唐之後,寺廟愈發的多了起來。

    在文化繁榮的大唐王朝,文人參謁高僧,俗人禮佛誦經,都屬於正常的社會活動現象。因此,感受禪風,體物緣情,往往會激發詩人的創作靈感,引導詩家思維進入另一種空明靈幻的境界。

    有人統計過,《全唐詩》存詩近五萬首,而涉及招提、蘭若、精舍、寺院以及與之相關的詩歌,幾近萬首。儘管這一說法有意膨脹了寺院詩作的數量,但唐代文人貼近寺院,吟詠佛門,借禪入詩,以禪喻詩的趨向,的確構成了一種現象。

    大興善寺,位於長安城的靖善坊,與鬧市之中獨闢蹊徑,分割出一處安靜的寺院群落,古木成蔭,異草滋生,景物幽雅。

    長安城內的各家寺院,在車馬塵囂、人物繁華的都邑內外構建出一處處寧靜安謐的天地,可以隨時平靜人們的處世心態,舒緩很多人的精神壓力,這就是為什麼許多詩人都喜歡落筆於寺院題材的重要原因。

    房俊來到寺門前,只有寥寥的幾輛馬車,但是有著東宮依仗的車架已經來到。

    自由知客僧上前,引導房俊進入寺內,向著太子殿下宴請的後山殿宇走去。

    坐落於長安城內的寺院,由於比鄰市坊,佔地有限,所以特別注重寺院的結構分佈,尤以園林化建設來襯托寺宇,疊山壘石,築池引水,植樹栽花,美化環境,成為城內最美觀的勝景區域。

    就像一處處公園綠地……

    行走在綠樹成蔭之中,看著古松勁柏銀杏綠柳,耳中充盈著一陣陣意蘊悠長的梵唱,一聲聲悠遠肅穆的鐘聲,彷彿置身於世外桃源,不沾染一絲凡塵。

    意境、心情、感覺,無不達到一種微妙的空靈狀態,似乎一切煩惱都拋出腦海,六根斬盡,紅塵遠去,很是輕鬆靜謐。

    難道我居然有佛性?

    被這個沒來由的念頭嚇了一跳,房俊趕緊甩甩頭,咱可是注定要征服星辰大海的男人,非但要手持屠刀為大唐殺出一片天地,更有嬌妻美妾權勢熏天,數不盡的金銀財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傻了才會捨棄一切皈依空門……

    在大雄寶殿之外拐了個彎,順著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路進入一片鬱鬱蔥蔥青翠欲滴的竹林,走了不久,就見到竹林掩映之中露出一角斗拱飛簷。

    再行幾步,繞過幾叢雜生的毛竹,就見到一座古樸的木樓。

    門前正站著一人,與太子李承乾相談甚歡。
iqboy99 發表於 2019-1-7 00:53
第690章  道不同

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穿著一身羽白色的麻衣,白衣勝雪,鶴髮童顏。他的身材高瘦,頗有些仙風道骨的神韻,背負雙手立於樓前,太子李承乾肅立一旁,聆聽教誨。

    房俊瞇了瞇眼,上前兩步,大禮參拜:“房俊,拜見百藥先生。”

    也就只有李百藥這種名聞天下、資歷深厚、忝為太子右庶子的一代名臣,才能讓太子李承乾肅立一旁,行弟子之禮,恭敬有加,聆聽教誨。

    李百藥臉型瘦長,顴骨很高,看上去很是嚴厲,不過此時卻笑瞇瞇的點頭:“時下長安人有一句話,叫做'生子當如房遺愛',玄齡好福氣,真是羨煞老夫啊!”

    房俊趕緊客氣道:“百藥先生您怕是誤會了,這句話可不是是什麼好話,那是關中百姓諷刺晚輩呢,'生子當如房遺愛',全天下都知道有這麼一個棒槌兒子……”

    李百藥微微一愣,隨即大笑,一大把白鬍子都跟著抖動。

    等到笑聲止歇,李百藥才溫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房二郎雖然豁達放浪,但大節不虧。所作所為,皆是利國利民之舉,所思所行,盡是千秋鼎盛之道,只需憑持本心,異日定是彪炳青史之名臣良相,努力吧,小子。”

    這等褒揚的話語出自李百藥之口,頓時令房俊有些惶恐。這人地位或許不怎麼高,但資格太老,名聲太好,人品亦是有口皆碑。

    不誇張的說,這麼一句話,可令房俊身價倍增!

    房俊躬身道:“晚輩惶恐……”

    “呵呵,謙虛不等同與虛偽,敢跟魏徵那個老倔驢在大堂之上據理力爭,不僅直呼其名甚至膽敢口出惡言威脅其家人,放眼大唐能有幾人有這份膽量?老夫不過是誇一夸你你就惶恐了,騙誰吶?”

    李百藥笑呵呵一臉揶揄。

    房俊有些窘……

    沒想到一時氣憤跟魏徵爭執幾句,居然這麼快就傳的人盡皆知,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李承乾在一旁笑道:“老師既然在寺中修養,何不一起坐坐,亦讓吾等學生聆聽教誨?”

    李百藥一臉無奈的擺擺手:“算了吧,都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誰會耐煩一個老朽之人聒噪?不過是見到太子再此過來打個招呼,

你們且飲酒為樂,為房二郎踐行,老夫就不摻和了。”

    言罷,衝李承乾拱了拱手,在兩名家僕服侍下,翩然而去。

    房俊看著李百藥的背影,嘖嘖讚歎:“七老八十的歲數了,身子骨還是這麼強健,保養得當真好。聽說這位李老先生去年冬天還納了一方十六歲的小妾?”

    “胡說八道!”李承乾氣得踹了房俊一腳,“李師人品正直,道德無瑕,豈會幹出這等齷蹉之事?不過是關中百姓以訛傳訛罷了,休要污衊李師!”

    房俊撣了撣被李承乾踹的地方,撇嘴道:“殿下你是不是很有閒啊,沒來由的搞什麼踐行宴,微臣是那種貪圖虛名的輕浮之人麼?如此大張旗鼓,還不如就讓微臣悄然離去,榮寵不驚!”

    樓內傳來一聲大笑:“房二郎此番南下,早已是關中翹首,江南震盪,何談什麼悄然離去?既然已是天下矚目,太子殿下奉酒踐行,來日青史之上亦多了一段佳話,明主良相,相得益彰,豈不美哉?”

    “這誰呀,吃了豹子膽吧敢這麼說話?”房俊吃了一驚。

    李二陛下春秋鼎盛呢,你居然敢說李承乾和房俊是明主良相,你找死沒人管,可也不能拖累咱啊!

    李承乾無奈笑道:“老裴家各個都是異數,就沒有一個循規蹈矩老實本分的!別人說了這話或許就是大逆不道,御史言官必定彈劾,可若是裴宣機說這話,沒人當回事兒。”

    言語之間,兩人並肩進入樓內。

    此時大概距離太子李承乾宴請的時辰尚早一些,樓內的地席上只是坐了三五人。

    見到房俊跟著太子進來,都站起身,見禮道:“二郎。”

    平素都是常見的,諸如虞世南的兒子虞昶,封德彝的兒子封言道,陳後主之弟陳叔達的兒子陳玄德,以及——“千古迷臣”裴矩的兒子裴宣機。

    剛剛說話之人,便是這裴宣機。

    裴宣機在歷史上沒什麼名氣,房俊也不怎麼關注,但是說起他老子裴矩,那可是大大有名。

    為什麼稱其為“千古迷臣”呢?

    因為裴矩當真是“千古之謎”……

    歷史上,無論是忠貞之臣,亦或是奸佞之臣,都數不勝數。忠臣流芳百世受到後世敬仰,奸臣則遺臭萬年受到千古唾罵。

    可是在茫茫歷史的河流裡,偏偏就有這麼一個人,讓你不辯忠奸……

    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期,在不同的環境下,在不同君王的手中,卻能扮演不同的角色— —在昏君手下,他是一個佞臣,而在明君手下,他則是一個良臣。

    隋末唐初的歷史上,就有這麼一個奇特的人物,他既有文才,又有乾才;他曾用優美的文字撰寫了《西域圖記》,把當時西域四十四國的山川地貌、風俗民情,記載得十分詳盡,十分耐讀。他歷仕楊隋、宇文化及、竇建德、李唐四家,前後經六十餘載,“年八十,精明不忘”。

    更奇特的是,他先諂媚逢迎於隋煬帝楊廣,出了不少禍國殃民的壞主意,是一個大佞臣;而降唐後,卻變成了忠直良臣,成為唐太宗李世民的重要諫臣。

    這個人就是裴矩。

    說其是千古奇葩以不為過,這個人就像是謎一樣,誰也搞不懂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麼,更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大家各據案幾而坐,少頃,賓客陸陸續續趕來,卻是好多房俊都不認識,看來是新近投靠在太子麾下,藉機親近一番,想來李承乾亦有將自己的班底小聚一番的意思。

    這些人現在都是出入官場,名聲不顯,但假以時日,想必會是帝國之要員。

    樓內熱鬧起來。

    裴宣機顯然很活躍,敬了房俊一杯酒,問道:“二郎天縱奇才,區區一個曲池坊便賣出一個天價,假以時日定然富可敵國,花不盡的金銀財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必去江南趟那渾水呢?”

    封言道是個矮矮胖胖的小白臉,聞言亦說道:“江南士族早已放出話來,等二郎到了江南,必然讓你寸步難行。二郎此行,前景堪憂啊。”

    就在房俊成親之前不久,封言道與高祖皇帝第十二女淮南長公主李澄霞訂親,授駙馬都尉、通事舍人。

    一時之間,樓內諸人七嘴八舌,都不看好房俊南下。

    陳玄德更直言道:“江南被士族把持,無論是衣冠南渡的僑姓士族,亦或是世居江東的吳姓士族,都極其排外,一直將江南視為禁臠,即便是朝廷中樞亦不得插手。現在雖然迫於形勢無法抵擋二郎南下,可這幫人根深蒂固枝繁葉茂,二郎怕是要寸步難行。二郎正值華年,與其前往江南泥足深陷不得寸功,何不留在長安謀一個安穩的職務,循序漸進終有一日能名列中樞。”

    說實話,陳玄德當真是一番好意。

    作為後陳皇族,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江南士族的勢力龐大到何種程度。

    許是後陳的覆滅使得陳氏一族喪失了進取心,亦或是時勢所迫不得不韜光養晦。總之陳玄德交淺言深,並不看好房俊此番南下能夠有所作為。

    其實更深一層的意思,又何嘗沒有嘲諷房俊“只知功勳卻不自量力”的意味呢?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長安,靠著房玄齡和陛下這兩棵大樹,慢慢的熬資歷得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7 00:54
第691章  泊秦淮!

不少人都附和陳玄德之言。

    房俊默然飲酒,心裡已經有些膩味了。

    李承乾你是眼瞎還是怎麼回事,瞧瞧你這拉攏的都是一些什麼人?酒囊飯袋還好說,只是不能做事,起碼不會耽誤你的大事。可這一個個好高騖遠、貪圖享樂,偏偏又自以為是……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這幫傢伙不把你拖進坑里就要燒高香了,難道還指望成為你將來的班底?

    眼光不行啊……

    這種氣氛,房俊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不想再呆下去。

    套一句俗話——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李承乾甚至房俊脾性,一看房俊的神色就知道不妙,心裡一緊。這小子若是當眾發飆,咱這太子的顏面可就丟盡了!李承乾趕緊在案幾下踹了房俊一腳,瞪眼提醒他且忍耐片刻。

    房俊無語……

    不過太子的面子必須得給,只好喝悶酒。

    陳玄德見房俊並未回應自己,神色便有些不豫。他亦是少年才子,在關中薄有名氣,可是與房俊相比卻遠遠不如,難免使得他心底忿忿不平,羨慕嫉妒恨。

    陳玄德眼珠轉了轉,提議道:“今日為房二郎踐行,何不趁此機會,請房二郎賦詩一首以壯行色,亦可讓吾等見識見識名滿關中的絕世才華?”

    房俊的詩詞確實做得好,他遠遠不如。

    但陳玄德卻不相信房俊的這些詩詞都是臨時著作,一蹴而就。詩詞歌賦是要反复推敲、仔細雕琢,才能臻至完美。想當年曹子建七步成詩,驚為天人,難道房俊能比得上才高八斗的曹子建?

    陳玄德不信,想要給房俊一個難堪。

    不過是仗著父親的權勢娶了皇家的公主而已,當真論起才華,就不相信能比我強!

    一旁的裴宣機含笑不語,斜睨了陳玄德一眼,不屑一顧。

    且不論房俊是否能當堂賦詩,單說今日乃是太子殿下為房俊踐行設宴,你這般挑釁房俊,將太子殿下置於何地?你不服房俊可以,

但是再不服也得藏在心裡,難道還看不出太子殿下對於房俊的重視麼?

    如此淺薄浮躁之輩,非是良友。

    裴宣機飲了一杯酒,心裡將陳玄德劃入不可深交之類……

    李承乾面色難看,淡淡掃了陳玄德一眼,說道:“今日只是飲酒暢談,不必賦詩。”

    陳玄德一張連頓時漲成豬肝色。

    他自然知道太子重視房俊,卻未想到重視到不惜打擊自己顏面來維護房俊的程度,心裡不由暗暗後悔。

    房俊卻輕笑一聲,對李承乾說道:“這位陳朋友既然有雅興,微臣若不露一手,豈不被他看輕了?”

    言罷,未等李承乾說話,他便看向陳玄德,淡淡說道:“前陳後主陳叔寶,乃是陳朋友的叔叔?”

    陳玄德面色難看,以為房俊是要拿“國破家亡”只是嘲笑他,心中怒火升騰,但是礙於有太子在場,更礙於房俊以往的名聲,未敢發作,只是咬牙道:“正是。”

    房俊點點頭:“據聞,令叔曾經做了一首《玉樹後庭花》》?”

    陳玄德略感傲然:“不錯。”

    陳後主陳叔寶的文采,是受到當世肯定的。這位做皇帝不行,被大隋給亡國了,但是做詩人還算成功,《玉樹後庭花》也算其代表作。

    白胖白胖的封言道曼聲吟道:“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豔質本傾城。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陳後主之才,的確驚艷。”

    “後庭花”本是一種花的名,這種花生長在江南,因多是在庭院中栽培,故稱“後庭花”。後庭花花朵有紅白兩色,其中開白花的,盛開之時使樹冠如玉一樣美麗,故又有“玉樹後庭花”之稱。

    陳叔寶的這首詞,的確水平不錯。

    只是可惜,陳叔寶在填上這首新詞的時候,卻不知正是自己的窮奢極欲,已經註定了後陳的滅亡之期不遠……

    房俊說道:“在下就作一首《泊秦淮》,遙向陳後主致敬。”

    眾人都聚斂聲息,等著房俊作新詩。

    裴宣機饒有興致的看著房俊,這傢伙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陳後主的那首《玉樹後庭花》,難道是也想作一首這樣的詩詞,與陳後主一較高低?

    陳玄德也緊張起來。

    他跟裴宣機想的差不多,心裡很是惱火!

    有什麼你就沖我來,居然將矛頭指向我叔叔,著實可恨!自己輸了沒什麼,丟人也沒什麼,但房俊若是勝過了叔叔的《玉樹後庭花》,豈不是將整個陳氏家族都狠狠的踩在腳下?

    可畢竟是他先挑釁的,這時候即便後悔,亦無法終止。

    只能期待房俊沒有“七步成詩”的驚才絕艷,

    可他哪裡知道,何止是“七步成詩”,你讓房俊“一步成詩”也完全沒難度……

    房俊沉吟一下。

    旁人以為他在構思,卻不知他只是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否則背詩還能出了差錯,那可就丟盡了穿越者的臉……

    稍傾,房俊沉聲吟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剛剛念出半闕,裴宣機擊節讚道:“好詩!”

    音律、遣詞、意境,雖然只是半闕,已然達到一個相當的高度,若是後半闕能在此基礎上賦予整首詩真正的主旨和靈魂,那麼堪稱名作!

    陳玄德臉色有些發白……

    餘者俱是興致勃勃的等候房俊念出下半闕。

    老杜的詩自然不會讓大家失望,當房俊念出“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時候,滿室寂靜,鴉雀無聲。

    李承乾以手撫額,無奈嘆息,就知道房俊這廝不是容易被人欺負的,這反擊……嘖嘖!

    裴宣機長大了嘴巴,若非終究還要講究一些臉面,他都想站起來大吼一聲,喝一聲彩!

    封言道一雙小眼睛灼灼生輝,看著房俊彷彿發現了一個絕世美女。

    太有才了……

    之所以這首詩帶給大家如此強烈的震撼,並不是說這首詩本身有多麼超凡脫俗——當然,杜牧的詩那個敢說不好?而是實在是太應景兒了!

    何謂打臉的最高境界?

    就是在你最驕傲的地方狠狠的給你戳一刀,戳進你的肺管子讓你無言以對,只能默默的品嚐苦澀!

    陳叔寶作出了《玉樹後庭花》,而房俊的詩中是怎麼說的?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你還唱什麼《後庭花》啊,都特麼要亡國了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的《後庭花》再好,也掩不住大廈將傾卻茫然不知依舊尋歡作樂的無能,以及國破家亡的悲慘!

    最狠的是,居然將陳叔寶比作一個低賤的“商女”……

    可是捫心自問,奢靡成性只知享樂的陳叔寶,又能比一個“商女”強到哪裡去呢?

    陳玄德血都衝腦門湧出來了,大怒起身,戟指喝道:“你……簡直欺人太甚!”

    房俊挑挑眉毛,隨意道:“是你讓我作詩,作了你又罵人?再說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話糙,理不糙!”

    就寫詩罵你了,怎地?

    難道我罵錯了不成?

    陳玄德羞愧無地,連基本的禮節都沒有,掩面而去。

    沒人在乎他,自取其辱而已,怨的誰來?

    房二作詩將醉仙樓的明月姑娘罵哭了好幾次,你不知道哇?偏偏還要往刀口上撞,真是自己找死啊……

    裴宣機大讚道:“這首詩……當真絕了!房二郎驚才絕艷,某五體投地!”

    才思敏捷至此,在座之人,誰敢不服?

    房俊卻微微搖頭。

    吹捧自己幾句,就成了知己了?

    扯蛋!道不同,不相為謀。

    再次飲了一杯酒,房俊站起身,沖一邊的知客僧招手道:“筆墨侍候!”

    還要作詩?

    李承乾心裡一哆嗦,一把拉住房俊:“二郎,不作詩了好不……”

    誰特麼知道這小子還要罵誰?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5
第692章  行路難!

大唐是一個詩的時代,雖然貞觀時期的詩作遠未達到盛唐之時的鼎盛和繁榮,卻已然展露出這種文化趨勢。

    極度強盛的國勢、高度發達的文化,最終凝練出韻律表達的藝術方式,造就了才華橫溢的詩人群體。詩人們最喜歡那些能夠激發創作靈感的場所,且不管是硝煙滾滾的邊塞沙場,還是輕歌曼舞的娛樂園地,都會有詩人為之傾瀉才思。

    而作為宗教載體的寺院,則從心靈感悟的另一個世界,召喚了更多的詩人。

    文人雅士來到這裡,與世外高僧一起參禪悟道,撫琴吟詩,為禪門塗抹風采,為人生添加樂趣。不知多少詩人在此遊賞會友,交流心得,或聯袂賞花,或彼此吟詩,桌前茗香,禪房說經,流連而忘返。“啜茗翻真偈,燃燈繼夕陽”,“為尋名畫來過院,因訪閒人得看棋”,文人們很喜歡將自己文化訴求投向禪意濃郁的寺院之中。

    房俊一說“筆墨侍候”,那知客僧立即轉身去了偏廳,片刻便捧回一套文房四寶。

    房俊看了看裁剪好的宣紙,卻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捧著滿是墨汁的硯台,起身來到雪白的牆壁前……

    這是要在牆壁之上題詩?

    眾人興趣大增,齊齊站起來,走到房俊身後站定。

    大興善寺是佛門聖地,等閒人若是想在牆壁或者什麼地方題詩,寺內是不允許的。無他,每日里來來往往的文人騷客實在太多,若是任誰興致來了都能揮毫潑墨,大興善寺每天都要粉刷牆壁無數次……

    但房俊絕對例外。

    且不說房俊現在的爵位、官職都是顯耀一時,單單其在士林當中的地位與名聲,能夠在牆壁之上題詩以及是大興善寺的榮耀了。

    這就好比是免費的廣告,日後必然有文人騷客慕名而來欣賞房俊的詩詞字跡,相當於給大興善寺坐了一次推廣,大興善寺何樂而不為?

    最最最主要的一點,還是人家房俊的詩詞質量太高!

    就算拋開一切因素,單單只是讓經典名篇流傳下去,大興善寺就萬萬不會拒絕。

    房俊一手執筆,一手捧硯,手起筆落,雪白的牆壁上墨跡淋漓,宛如銀鉤鐵劃,筆走龍蛇!

    “金樽清酒鬥十千,

玉盤珍饈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坐溪上,忽复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行路難》!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如果說剛剛那首《泊秦淮》是打陳玄德的臉,這首《行路難》就是將所有人的臉都給打了,還是啪啪響的那種!

    金樽清酒,玉盤珍饈,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生活?

    但不是我要的!

    江南之行的確危險重重,艱難險阻無數,但若是畏首畏尾懼怕困難,只知困難而不去拼搏,你會發現想要渡過黃河的時候冰凌塞川,想要登上太行的時候大雪漫山,世間的事情從來沒有盡如人意,見到困難便退縮,永遠也不能領略到黃河浩蕩、太行雄奇的壯麗景色!

    豈不知人生遇合無常,多出於偶然?沒有什麼是一帆風順的!

    總是在困難面前猶猶豫豫,不知如何取捨不知路在何方,進退兩難,哪裡能體會到戰勝困難險阻之後長風破浪的快意人生,又如何享受到人生的波瀾起伏,跌宕多姿?

    房俊將手中筆墨隨手丟在地上,對李承乾微微鞠躬,歉然道:“微臣性格頑劣,今日掃了殿下雅興,自當領罪!日後若微臣能率領水師縱橫七海長風破浪之時,必然請殿下也去感受一番波浪壯闊笑傲滄海的跌宕起伏!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微臣願意為了帝國去戰勝一切困難,願意為了陛下去開疆拓土,亦願意為了殿下去勇往直前!就讓這幫只知道簪花敷粉花圃裡的花蕊一般經不起風霜雨雪畏懼與艱難險阻的綿羊,陪著您縱情聲色,醉生夢死吧!微臣的人生,在無限遼闊的星辰大海! ”

    言罷,再次深深一躬,拂袖而去!

    留下一室身份尊貴自詡才華的公子哥兒面紅耳赤,面面相覷!

    這臉打的,太疼了啊!

    什麼叫“只知道簪花敷粉花圃裡的花蕊一般經不起風霜雨雪畏懼與艱難險阻”?什麼叫“縱情聲色,醉生夢死”?

    娘咧!

    你的人生在星辰大海,我們就是一群小綿羊?

    封言道白臉漲紅,尷尬道:“這這這……太過分了!”

    亦有人破口大罵:“這房二果然是棒槌啊。吾等不過是好心好意的提醒他想要在江南有所成就殊為不易,這是一片好心啊,他怎地就能罵人呢?”

    “就是!這人也太不識好人心了!棒槌啊棒槌!”

    虞世南的兒子虞昶左右看看,有些心虛的說道:“那啥……這首詩若是就這麼留在這裡,你們說從今往後來到此處見到這首詩的文人墨客,會不會將吾等視為胸無大志畏懼艱難的笑話?”

    他這麼一說,眾人頓時恍然。

    封言道大聲道:“不錯,決不能讓這首詩留在這裡!”

    幾個人一聽,對啊!這首詩就放在這裡,看過的人都會去追尋一下這首詩的創作背景,那麼咱們這些人豈不是要被千古恥笑?被房二罵幾句也就罷了,但是這個絕對不能忍!

    就要上前把這首詩給塗花了。

    知客僧不干了……

    開什麼玩笑呢?

    這筆體、這詩句、這氣魄!這是百年難逢的經典啊!這麼一首詩能夠給大興善寺帶來多大的名氣,不用說都知道!知客僧怎會任由這幫唯恐留下笑柄的紈絝將詩毀去?

    知客僧當即上前阻攔,見到紈絝們人多,趕緊扯著脖子將外面的小和尚都喊進來,死死攔著牆壁之前!大興善寺作為長安有數的密宗祖庭,聞名遐邇,便是天竺大食等等外國都甚有名氣,更是長安翻譯佛經的三大譯場之一,往來俱是達官顯貴,除了太子李承乾之外,其餘這些官宦子弟他們根本不怕!

    李承乾看著牆壁上的題詩,一句一句默念,感受著那股勇往直前不懼險阻的豪氣,感受著那種長風破浪直掛雲帆的豁達,心神震蕩之間,幾乎來了一次精神洗禮!

    一直以來,他就總是瞻前顧後,在困難面前唯唯諾諾,畏手畏腳,哪怕是面對老三老四的逼宮,亦心懷畏懼不敢敞開手腳,只能被動的接受打擊,從來都沒有想過反擊。

    因為那樣太難了,萬一失敗,立即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是……不去做,卻永遠都不會成功啊!

    正如青雀若不是咄咄相逼想要把自己拉下儲君的位置,那麼他永遠也不會有機會!正是他毫無顧忌的出手,才險險便成功了!

    而自己呢?

    一隻只知道簪花敷粉花圃裡的花蕊一般經不起風霜雨雪畏懼與艱難險阻的綿羊……

    房內喧鬧不休,大興善寺的僧人阻擋住不讓紈絝們將詩句毀去,卻都有些心虛的偷看著李承乾。畢竟若是太子殿下發令的話,誰也不敢阻攔。

    好在太子殿下一直在發呆,僧人們鬆了口氣。

    裴宣機默默的看著牆壁上的詩句,良久,才深吸一口氣,對太子躬身道:“微臣不勝酒力,此番先行告退,還請殿下勿怪。”

    李承乾回過神,看著吵吵嚷嚷非要毀掉題詩的眾人,只覺得一陣索然無味,頹然道:“一起走吧。”

    不顧吵嚷的眾人,與裴宣機一同離去。

    踏出門外,明媚的陽光刺眼。

    李承乾下意識的頓足,微微瞇眼,然後,眼前便是清風徐徐,林幽竹翠,天地豁然開朗。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5
第693章  我離開時,0舸爭流!

月亮在天邊升起,冷輝清淡。

    臥房內,充盈著一股濃濃的離別哀愁……

    高陽公主淚光盈盈,素手緊緊握著房俊的大手,哀求一般的語氣:“郎君,讓我們一起陪你去江南吧。”

    房俊寵溺的摟著她瘦削的肩頭,溫言道:“此去江南,艱險重重。那些江南士族恨我入骨,必將有太多的陰謀詭計,若只是些許鬼蜮伎倆尚好,郎君我也不是白給的!可誰知道這班裹著士族風流耕讀傳家的傢伙,會不會惱羞成怒魚死網破?若是郎君一人,自然不懼怕他們的任何手段,但是你們若去了,豈不是平生變數?我絕對不讓你們涉身險地。乖乖的留在家中,只要我在江南站穩腳跟打開局面,便接你們過去,好不好?”

    “哦……”高陽公主委委屈屈的點頭,反手摟緊了房俊的熊腰,眼中的淚珠兒終於傾瀉而下。

    她自然知道房俊此去的凶險,只不過兩人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實在捨不得分開。

    房俊抬頭看向另一側,武媚娘抿著唇,手裡的錦帕使勁兒絞著,眼眸中滿是幽怨……

    不過到底是武媚娘,心中雖然不捨,卻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郎君南下江南,自己又怎能讓他滿懷憂傷的離開?

    咬著嘴唇,武媚娘說道:“郎君獨身在外,妾身與公主如何放心?不如讓秀玉和秀兒一同跟隨前去,可能照顧你日常起居飲食。”

    房俊就撓了撓眉毛……

    什麼叫你跟公主不能放心?這哪裡是照顧我的飲食起居,根本就是派去兩個耳報神,監視我的一舉一動,以免我見到路邊的野花忍不住給采了……

    本來伏在他肩頭期期艾艾的高陽公主,聞言兩隻眸子滴溜溜一轉,附和道:“還是媚娘考慮周到,外面的人哪裡有咱家自己人細心體貼?讓秀玉和秀兒跟著,衣食住行咱們在家裡才能放心。更何況,若是你……若是你憋的狠了,就讓秀玉和秀兒侍候你,絕對不許去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否則,哼哼!”

    公主殿下瑤鼻微翹,威脅的哼哼兩聲,甚至伸出兩根纖纖玉指,做出個“咔嚓”的手勢。

    房俊胯下一涼,一臉苦色。

    上輩子就听說江南姑娘肌膚好、身段兒好,卻一直沒機會深入交流,

引為憾事。這次南下,官威赫赫兵強馬壯,難保沒有點一嚐江南水鄉溫柔滋味的齷蹉念頭……

    可是現在,當真是防患於未然啊!

    房俊不著痕蹟的瞪了武媚娘一眼,這妮子居然眨眨眼,一臉無辜。

    裝!高陽公主對這種事一貫是不太在乎的,這亦是皇家的作風,很是看得開。若不是武媚娘從中搗鬼,高陽公主斷然想不起這麼一出兒!

    一旁的秀玉和鄭秀兒粉面嫣紅,眼眸中的神色又羞又喜。俏兒和秀煙則微微噘嘴,有些不忿,大好的機會白白丟失了,等到秀玉和鄭秀兒回來之後,是不是就要稱呼一聲“姨娘”了呢?

    其實南下江南在房俊看來就不是個事兒,不過是去一趟江南而已,又不是出國去非洲,有什麼好擔心的?但是對於高陽公主和武媚娘這等唐朝人來說,那簡直就是跋山涉水天涯海角!

    交通不便、諮詢落後,這個時代的江南對於關中人來說不啻於菸瘴遍地的窮山惡水……

    好不容易安撫好兩位嬌妻,房俊走出門來,便見到母親盧氏正帶著大嫂以及幾位弟妹站在院子門口。

    房俊趕緊走上前去,對母親深施一禮:“不過是去一趟江南而已,母親不必擔憂。最遲年前,孩兒一定會回來一趟,還望母親保重身體。”

    盧氏渾然不見往常的彪悍潑辣,抹了抹眼角,強顏歡笑:“兒行千里母擔憂,雖然知道孩子大了就得放出去,任憑海空魚躍建功立業,可是這心裡難免空落落的……”

    好在以及有過上一次出征西域,這一次的傷感擔憂終究是輕了一些。江南那地方,再怎麼說也比西域強的多,那些江南世家就算再是囂張,想必亦不敢明道明搶的對房俊怎麼樣。

    淡淡的離愁,縈繞心頭。

    房俊又給大哥大嫂行禮,大嫂反复的叮囑要注意安全,大哥房遺直則依舊是沒心沒肺的老樣子。

    “雖說男兒志在四方,可百善孝為先,何必為了追求建功立業,便將父母家室拋在一旁?當真不孝也!不過你且放心,就算沒有你,自由大哥在父母面前盡孝,你的家室大哥亦會好好照顧,你就心無牽掛的去吧……哎呀!母親為何打我?”

    房俊聽得直抽臉,心說大哥你是安慰我還是詛咒我啊……沒見過這麼不會說話的!

    房遺直的話語徹底將盧氏給惹惱了,罵道:“你個棒槌不會說話就別說!”

    大嫂杜氏也狠狠的瞪了大哥一眼。

    房遺直一臉悲憤,嚷嚷道:“餵,你們也太偏心了吧?”

    他卻是全然不知自己的話語有何不妥,老二是咱親兄弟,咱也關心掛念啊!為何你們就不待見我呢?母親弟妹就不說了,連自己老婆都這樣……

    人生寂寞如雪啊!

    房俊上前跟大哥擁抱一下,房遺直明顯不適應這種親切的禮節,渾身僵硬,嫌棄道:“趕緊走吧,摟摟抱抱的,像個兔子……哎呀!”

    自然是又被盧氏扇了一巴掌。

    離愁居然稍稍沖淡了一些……

    房俊回身,看著母親說道:“替孩兒向父親請安。”然後又看了大哥大嫂弟弟妹妹以及高陽公主和武媚娘,在大家瑩瑩的目光中,一狠心,轉身大步離去。

    大門外,房家的家將部曲早已集合待命。

    見到房俊翻身上馬,劉仁軌大喝一聲:“上馬!”三十幾人身手矯健的費神上馬,動作乾淨利落整齊劃一,流露著一股剽悍兇猛的氣息。

    劉仁軌不愧是名將胚子,進過他的操練,房家的家將部曲戰鬥力絕對不下於大唐第一等的兵卒!

    “出發!”

    房俊當先而行,直奔城南的房家灣碼頭。

    一眾家將部曲齊齊縱馬,馬蹄聲陣陣,踏碎了長安城午夜的寂靜。早已接到命令的巡街武侯沒有絲毫阻攔,目送著這一隊剽悍的騎兵叫開城門,揚長而去。

    *

    月色之下,河水被舟船攪動,猶如銀蛇亂舞。

    太子李承乾站在碼頭岸邊,看著被房俊“訛詐”來的各大世家的家將部曲不斷上船,房家鐵廠的工匠和一些設備也在裝船,忙碌一片。

    “為何要如此低調,趕在晚上出發?”李承乾有些不解。

    在他來,房俊此番南下正需要一個強悍的姿態,以壓迫江南士族使得他們投鼠忌器。而在數名當朝重臣的送行之下,再加以皇帝陛下的詔書當眾宣讀,無疑可以使得房俊的風頭更盛。

    這般半夜出發,未免有些偷偷摸摸氣勢發虛……

    房俊解釋道:“這次裝船的,可不僅僅是兵卒和工匠,還有給予蝦夷人的一切兵器輜重。白天難免太過顯眼,被有心人發現難免頗多口舌。”

    他看了看特意半夜跑來為自己壯行的李承乾,說不感動那是扯蛋。他自然聽得懂李承乾的言外之意,笑道:“微臣此番南下,是一定要跟江南士族來一場硬碰硬的較量,那些小花招根本就不可能使得江南士族忌憚,牽扯到利益之爭,說是你死我活一點也不誇張,誰會輕易屈服?”

    李承乾吃了一驚。

    他知道房俊此番南下定會困難重重,卻沒想到房俊會用“你死我活”來形容。

    不由關切的說道:“那你可要當真,孤可不想高陽妹妹成了寡婦。”

    房俊哈哈一笑,手指著河道中龐大的船隊,豪氣乾雲道:“殿下自可放心,想要我房俊的命,豈是那麼容易?殿下看著吧,今日房俊離開之時,百舸爭流;他日房俊回來之時,定然千帆競秀!還記得微臣的那句話麼?江南不過一群跳梁小丑而已,微臣的志向,是浩渺無垠的星辰和波浪壯闊的大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6
第694章   名將匯聚

三千家將部曲,上百鐵廠工匠,無數輜重馬匹,裝了滿滿登登將近兩百條各式船舶,趁著月色駛入渭水順流東下,浩浩蕩盪塞滿河面,很有一股“百舸爭流”的霸氣。

    天色漸明,船隊抵達潼關。

    潼關,北隔黃河與山西相望,東臨涵谷與河南接壤,同時黃河、渭河又在這裡交匯,素有“雞叫聽三省”之稱的交通要衝,自古就是兵家必爭的軍事要地。

    潼關的河面上設有攔河關卡,收取往來商船的關津之稅。

    現如今朝廷雖然提出了關津之稅取消與否的爭議,但天下各處的關津已然人心惶惶,都有朝不保夕的惶恐。因此,不少關卡渡津比之以往愈發放肆,對過往商隊嚴加盤剝,惹得天怒人怨。

    不過,只要遠遠的看到這艘威風懍懍的五牙戰艦,自然不會有人瞎了眼作死去攔截房俊的船隊……

    聽聞房俊的船隊抵達關下,潼關守備一面命兵卒開閘放行,驅散所有商船保證房俊船隊先行通過,一面抓緊時間登船拜見。

    未及弱冠的封疆大吏,即便是再桀驁不馴、背景深厚的官員亦不敢等閒視之,官場之上的規矩就是花花轎子人人抬,你今日得罪了這樣一個前程似錦的官員,焉知日後就不會落在人家的手上?

    就算是不同陣營,亦很少有這種明面上的抵觸與怠慢。

    誰知道哪一天上頭的風向一變,現在的對頭就成了一個陣營裡的戰友?

    潼關守備是一位姓程的將領,二十來歲的年紀面孔尚且有些稚氣,但身材高大筋骨強健,身子強壯如同一尊鐵塔,跳上房俊的座船的時候船頭都狠狠的沉了一下。

    “二郎當真好運道,能南下江南大展身手,某卻要守著這麼一個關卡被來往的商隊罵作吸血鬼,真是羨煞人啊!”

    這人很是有些自來熟,雖然不認得房俊,卻並不見外,一見面便嚕哩吧嗦一通抱怨,但也不討人嫌。

    房俊最喜歡這種猛將模樣的年青將領,身手好肯聽話,打起仗勇往直前,就算是逃跑也能一力斷後,是當“肉盾”的最佳人選……

    伸手不打笑臉人,房俊笑呵呵抱拳道:“在下房俊,未請教兄台貴姓?”

    猛將大咧咧一抱拳,

露出一口白牙,自嘲道:“貴什麼貴呀,某姓程,名務挺,家父洺州刺史程名振,昔日也曾與房相有一面之緣,家父一直遺憾未能聽取房相教誨,引為憾事啊。”

    房俊呆了一呆,程務挺?程名振?

    最近好像頗有運氣,名將一個接著一個的露面。

    劉仁軌、席君買、蘇定方、裴行儉、程務挺……個個都是未來大唐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這些以往在歷史書上神話一般供人敬仰尊崇的名將,接二連三的與房俊發生交集,何其幸運?

    房俊客客氣氣說道:“素聞程老將軍之威名,未能一見,實在是憾事。家父不止一次曾在小弟面前提及程老將軍勇猛無雙、心地仁厚,將來若是有機會,兄長定要為小弟引薦才是。”

    程務挺大笑:“家父若是得知房相的這兩句評語,怕是要興奮得睡不著覺,痛飲三杯不可!”

    程名振其人,在唐初的歷史上亦算得一員名將!

    早年在竇建德手下擔任普樂縣令,在職期間政績突出,勇力無倫,很有名聲,所以盜賊不敢涉足普樂縣境。武德四年他歸唐以後,李淵封他永寧令,讓他經略河北。不久之後他夜襲鄴縣,逮了一千多人,裡邊好多男女百姓,他一心軟就把哺乳的婦女給放了。因此鄴縣人都非常感謝他的恩德,在河北名聲甚好。都來劉黑闥反攻來勢兇猛,他自知難敵,一溜煙跑回了長安,母親和妻子不幸落入敵手,最終慘死。

    《舊唐書》稱”名振又從太宗討黑闥”,這些軍功不免又都歸了李世民的英明領導。可房俊卻知道,實際上李世民跟程名振壓根就不認識,更別說指派他幹這干那了。

    史書提到“及黑闥平,名振請手斬黑闥,以其首祭母。”——逮到劉黑闥的是李建成,下令斬殺劉黑闥的也是李建成。程名振要親手斬殺仇人,並拿走劉黑闥的人頭去祭母,要跟誰去“請”不言而喻。後來“名振以功拜營州都督府長史,封東郡公,賜物二千段、黃金三百兩。累轉洺州刺史。”

    況且山東河北一帶一直是太子齊王的勢力範圍,程名振到底是誰的人可想而知。以程名振的資歷現如今還在洺州當一個刺史,可見並不受李二陛下待見……

    因此到了李世民要伐遼東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已經擔任營州都督的程名振,說他有將相之器,要提拔重用他,程名振不知真痴假呆,竟忘了拜謝……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

    船隊數量龐大,行動臃腫,即便放開閘口先行通過,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完,房俊便請程務挺稍坐,聊了起來。

    “剛剛聽兄台抱怨,似乎不甚滿意眼下的官職?”房俊隨意問道。

    程務挺糾結這一張賽過房俊的黑臉:“不是不滿意官職,而是不願意就這麼呆著當一個收稅官兒!洺州那地方歷來混亂,當年被竇建德折騰得千里無人煙,都打仗打死了,所以盜匪蜂起,一片糜爛,也就最近這些年好了一些。某十四歲便隨著家父上陣剿匪,臨陣比任先鋒,未嚐一敗!某這一身力氣,那是要在沙場之上建功立業的,豈能窩在這小小的潼關當一個收稅官兒?可家父在陛下面前說不上話,朝中亦無人可以通融,眼看著大唐府兵縱橫西域漠北,某是眼熱心饞吶!”

    說著話,一雙大眼睛嘰里咕嚕的盯著房俊,試探著房俊的反應。

    房俊心中暗笑,這傢伙看似粗獷魯莽,實則亦是有勇有謀,居然想在自己這邊找找門路……不過房俊並不反感,誰讓這傢伙確實能打呢?把這個猛男弄在身邊,就算是打了敗仗逃跑的時候也能多一個墊背的……

    房俊豪氣乾雲,拍著胸脯說道:“英雄豈能陷入草莽,有壯志而不得施展?若是兄台當真想衝鋒陷陣搏一個封妻蔭子名垂青史,小弟就給家父修書一封,請他在陛下面前求一個恩典,讓兄台到小弟麾下效力,咱們兄弟一同蕩平東海、縱橫大洋,豈不快哉?”

    程務挺大喜:“二郎此言當真?”

    房俊瞪眼道:“去長安打聽打聽,有說咱房二是個棒槌的,哪個敢說咱房二言而無信?大嘴巴扇死他!”

    “哈哈哈!早就听聞房二郎烈性有擔當,是條硬邦邦響噹噹的好漢,某心悅誠服!這就回去辭了這收稅的官兒,等著二郎的一紙調令,這一百多斤就交待給二郎了!從今往後保准指哪兒打哪兒,刀山火海皺一皺眉頭就是狗娘養的!”

    二人相視大笑。

    其實房俊心裡清楚,若說這程務挺對他有多認可,那純粹扯蛋。越是有能耐的人,就越是不會輕易服人,蘇定方如此,程務挺亦是如此。

    不過房俊有大勢!

    誰不知道高句麗是李二陛下心中的魔症?誰不知道加入了房俊的水師,就相當於李二陛下東征高句麗的馬前卒?那些世家門閥寧肯被房俊一刀接著一刀的狠宰,還不就是為了能夠加入水師撈取功勳?

    只要你能加入我的麾下,我就能將你等收服!

    你程務挺是這樣,蘇定方亦是如此!

    穿越一回,若是不能收集幾個猛將玩玩兒,豈不是白瞎了老天爺的恩寵?

    二人正談笑甚歡,岸邊忽然傳來一陣呼喝。

    房俊撩開船上的窗簾,往岸邊一瞅,頓時就樂了……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7
第695章  可以召喚神龍麼……

  三騎快馬在岸邊疾馳而來,馬上騎士高聲呼喊。

    “可是房家的船隊?房二郎在否?”

    當即便聽到不遠處的船上劉仁軌大嗓門叫道:“可是蘇將軍?”

    “正是!”

    “哈哈!吾家二郎一路行來便不停念叨,還以為將軍無意南下,為此大為遺憾呢!快快靠岸,請蘇將軍上船!”

    房俊與程務挺便感到身下的船隻緩緩劃動,向岸邊靠過去。

    程務挺奇道:“這人誰呀?”

    房俊笑道:“蘇定方!”

    程務挺大吃一驚:“可是追隨衛公大破突厥牙帳的蘇定方?”

    房俊得意道:“大唐尚有第二個蘇定方?”

    程務挺一拍大腿,兩眼放光,一把拉住房俊的手臂,眼巴巴的瞅著房俊說道:“二郎,咱可是說好了,就等著你的信兒!只要帶著某南下,某不求官職,無論是衝鋒陷陣亦或是牽馬墜蹬,您一句話,某眼皮都不眨一下!”

    沒辦法,蘇定方的名號太有吸引力了!

    別看此時大唐將星璀璨,放眼望去皆是能征善戰的名將,但是要說起功勳,哪個能比得過李靖和李績?尤其是大破突厥活捉突厥可汗的李靖,簡直就是軍神一般的存在!

    大破突厥牙帳,那可是比剿滅十個竇建德、蕭銑之流都要顯耀的功績,足可以名垂青史彪炳千秋!

    只可惜李靖現在功成身退深居簡出,李績亦是身居高位等閒不會親自掌兵,那麼曾經跟隨李靖大破突厥的蘇定方,便隱隱間成為李靖的替代品。

    能夠跟這麼一位軍神的學生共事,不僅是最大的肯定,更能學到更多排兵布陣的竅門!

    因此,雖然蘇定方此時的名望、官職都不太入流,可是在中下級軍官的眼中,卻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說話之間,龐大的五牙戰艦已靠岸,岸上三騎翻身下馬,順著戰艦上放下的木板登上房俊的座船,馬匹自有人牽到後面運送馬匹的貨船上。

    蘇定方當先敬禮道:“末將蘇定方,

見過大總管。”

    緊隨其後的是裴行儉:“末將裴行儉,見過大總管。”

    房俊尚未搞明白剛剛在科舉考試之上進士及第的裴行儉為何跟蘇定方一起趕來,便見到最後一個身材粗壯的漢子粗聲粗氣的說道:“末將劉仁願,見過大總管!奉陛下之命,前來報備,任憑大總管驅策!”

    劉仁願?

    有點耳熟啊……

    等到想起來劉仁願是何人也,房俊一臉呆滯。

    難道真的要讓咱聚齊七顆龍珠,然後召喚神龍麼……

    劉仁願出身雕鷹劉氏,世代在綏州為豪族。父親是劉大俱,做過綏州總管,鎮守河套地區。家族歷經西魏、北周、隋、唐諸朝代,一直鎮守北部邊防,並建立功勳,成為一方豪傑。

    房俊知道此人,乃是因為這位正是與劉仁軌在白江口大敗日軍的猛將!想當初,房俊還曾以為劉仁軌與劉仁願是兄弟,結果後來才知道兩人根本沒什麼關係,一個生在汴州一個生在綏州,差之何止千里……

    房俊板著手指頭仔細數一數,劉仁軌、席君買、蘇定方、裴行儉、劉仁願、若是再加上這個程務挺……距離七顆龍珠就只差一顆了,若是老天爺當真開玩笑讓咱召喚神龍,那麼還差的最後一個會是誰呢?

    *

    潼關河口的兵卒將所有的商船全部驅逐到一 ,放開閘口讓房俊的船隊先行通過。不過房俊的船隊實在太過龐大,過多的貨船亦使得機動力下降,通過速度太慢。

    不可避免的引起等候通過關卡的其他船隻不滿。

    只不過普通的商賈亦或是一般的官員在看到如此龐大的船隊,難免心虛氣短,即便耽擱半天亦沒人敢有什麼意見,頂多也就是躲在船艙裡偷偷的罵幾句… …

    不過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都有。

    精美的小型樓船上,一個錦衫少年便站在船頭大罵:“這個房二棒槌著實囂張,真當這潼關是他家開的啊?拿著雞毛當令箭,本公子就等著看你到了江南怎麼丟人現眼……”

    此時房俊的五牙戰艦正在岸邊,房俊將程務挺送下船,兩人正告別。

    那錦衫少年的話語便清晰的落盡兩人耳中。

    程務挺大怒,望著錦衫少年的方向大罵道:“何妨鼠輩,敢對大總管無禮?”

    那錦衫少年亦勃然大怒,怡然不懼的隔著老遠大叫道:“爺爺乃是杞國公之子,竇德藏是也!娘咧,你個混球是哪根蔥?”

    程務挺亦是少年氣盛,當著房俊的面被人罵作混球,氣得面紅耳赤!

    杞國公乃是竇紹宣乃是神武郡公竇毅之孫,而神武郡公竇毅則是高祖皇帝的髮妻、李二陛下的生母竇太后的父親,換言之,這個竇德藏就是竇太后的侄孫。而竇家雖然是胡人血脈,胡姓紇豆陵氏,但卻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可程務挺才不管這些!

    他本就性格剛猛,又在房俊面前丟了人,咬著牙要找回這一城!回罵道:“小囊球,小爺讓你見識一下咱到底是哪根蔥!”言罷,就要知會關卡兵卒前去教訓一番。

    他早已將自己視為房俊麾下一員,如此表現的機會,怎肯輕易錯過?

    房俊卻微笑著一擺手,笑道:“區區鼠輩,何須兄台大動干戈,房某此行人物艱鉅,不值當為了這等屑小耽擱行程。就此告辭,兄台就等著調令送達,咱兄弟再在江南聚首,共創一番偉業!”

    程務挺沒想到房俊如此以大局為重,能夠將意氣之爭視為等閒,心中大衛佩服,覺得自己還是在局面上差得多,恭敬道:“便依二郎之言,此行一路保重,咱們江南聚首!”

    “珍重!”

    “珍重!”

    二人遙向敬禮,就此分別。

    程務挺筆直立於岸邊,目送房俊的五牙戰艦緩緩離開岸邊,駛過閘口,龐大才船身在河水中輕盈的劃出一道弧線,然後……程務挺驀然瞪大眼珠,嘴巴都長大了,滿臉不可思議!

    那邊廂竇德藏見自己報上名號,程務挺便慫了,得意洋洋不可一世,對身邊左右傲然道:“這天下乃是陛下的,而陛下的母親乃是本公子的姑奶奶,咱可是最正牌的皇親國戚,那個小小的潼關守備知道了本公子的名號,還不是得乖乖的閉嘴?就算這個房二郎是帝婿,那也得敬著咱的先祖,跟咱們竇家相比,他山東房氏算個屁啊……”

    左右護衛卻膽戰心驚。

    房俊是個屁?那是少爺您久不在京師,不曉得房俊的威名罷了!甭說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皇親國戚,就算是陛下的親兒子,人家房俊還不是想揍就揍?

    正想要勸解自家少爺幾句,說說這個房二郎在長安的種種所為可不是個善茬,話未出口,便一臉驚駭的張大嘴巴,兩人不約而同的手指前方,大叫道:“這這這……房二瘋了不成?”

    竇德藏下意識的回頭望去,頓時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之間房俊的那艘五牙戰艦在河面上劃了一個彎,船頭犁開河面捲起的水花分向兩側,速度漸漸提升,沿著河道中心斜斜的就奔著自己來了!

    幾個呼吸之間,五牙戰艦就到了面前。

    竇德藏目瞪口呆之中,以及可以清晰的看到船頭傲然挺立的黑臉小子那一副嘲笑的嘴臉!

    “少爺,趕緊跳船!”

    “快跳啊,遲了來不及了!”

    兩個護衛扯著竇德藏的胳膊,就要跳船。

    竇德藏卻沒動,他才不信房俊真的敢指揮著烏鴉戰甲撞自己!面對五牙戰艦,自己的樓船就如同一塊豆腐,這麼全力的撞一下,豈不是要讓自己船毀人亡?

    他就不信房俊真的敢!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7
第696章  撞碎它!

隋唐兩朝,五牙戰艦都是水面上無敵的存在!

    這種隋唐兩朝最大的主力戰船,最大可容戰士九百人。戰艦有五層結構,高百餘尺。左右前後設置六台拍竿,高五十尺。每根木桅頂系巨石,下設轆轤,戰鬥中和敵艦迫近時,可以迅速用轆轤把巨石放下,砸壞敵船。若一擊不中,也可迅速收起再放。若敵艦四麵包圍,還可以“六管齊下”,其戰鬥力之強,可見一斑。

    設計建造出這種巨無霸戰艦的是隋朝大將楊素!

    大隋開皇八年,隋軍五十餘萬人,水陸並進,大舉攻陳。楊素統領的長江水軍,自永安發船,出三峽,順江而下,船多勢大,銳不可擋。在延州水域,隋陳兩軍展開決戰,隋軍以四艘五牙戰艦衝擊敵陣,先後用拍竿擊沉十餘艘敵船,俘敵二千餘人,陳軍聞風喪膽,五牙戰艦勢不可當,無堅不摧!

    總長超過五十米的龐然大物在這個時代絕對傲視全球,勇不可當!

    而竇德藏乘坐的不過是一艘尋常的樓船,長不過二十米,高度更是比五牙戰艦低了將近一半,眼前越來越近的巨大船頭給人一種泰山壓頂一般的壓迫感,那筆直粗壯的撞角彷彿猛獸的獠牙,正等待著擇人而噬……

    竇德藏不信憑藉自己的身份,房俊敢把自己往死裡弄!

    但是面對一直加速的五牙戰艦,竇德藏萎了……這是真的要撞自己啊!

    竇德藏雙腿發軟,他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有人敢駕船要把他的船撞碎……

    這特娘的還是大唐的天下麼?這房二還是大唐的臣子麼?

    少爺是竇家的獨苗兒哇!

    下一刻,終於回過神的竇德藏發出“嗷”的一嗓子驚叫,撇開兩個護衛,“噗通”便跳進河裡,奮力向遠處游去。

    片刻之後,身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震得耳膜激盪,連河水都泛起波浪!

    竇德藏回頭望去,驚得張大嘴巴,一時不慎狠狠的灌了一口河水!

    只見五牙戰艦堅硬的撞角狠狠的撞在他的座船上,既像是奔跑的公牛撞在一個小孩子身上,頓時木屑飛濺、筋斷骨折,他的座船像是玩具一般四分五裂,整個船頭都被撞得消失不見,獨獨留下一個可怖的缺口,河水正瘋狂的倒灌進去!

    眨眼之間,

船頭便緩緩的向下沉去,船上的人員紛紛尖叫著跳入河裡逃命。

    想想若是自己還牛逼哄哄的站在船頭……娘咧!

    這個房二也太囂張了,這是要撞死自己啊!竇德藏激靈靈打個冷顫,只覺得胯下一緊。幾年未回長安,昔日任憑自己橫行的京師之地已是如此凶險了麼?

    從小就花骨朵一樣被呵護著長大的竇家大少爺,何時見過這等兇殘的傢伙?心裡又驚又怒,再被冰涼的河水一激,竇德藏怔怔的看著咕嘟咕嘟冒泡不斷下沉的座船,突地張大嘴巴“哇”一聲哭了出來……

    岸邊的程務挺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這特麼就是不要大動干戈?這就是不要為了屑小耽擱行程?

    娘咧!

    房二你要不要這麼牛啊!

    讓咱哥們崇拜得五體投地啊,日後若不能跟著這樣牛氣沖天的大佬,咱可怎麼活啊?

    房俊屹立於船頭,剛剛兩船相撞之時,他手把著船頭的桅杆,站得穩穩的,看著河水中放聲大哭的竇德藏,驚得不知說什麼好。這小子瞅著人模狗樣的,怎地這般不濟事?

    蘇定方搖頭嘆息:“嚇唬嚇唬就行了,何必真的撞呢?撞壞了船頭,可就真的要耽擱行程了。瞅瞅,都給人家嚇哭了,這不太好。”

    裴行儉臉一抽,看了看露出白牙望著河水里的竇德藏不停冷笑的房俊,又看了看一臉懊惱唯恐撞壞了船頭的蘇定方,心里大叫:難道你們就一點沒有為這個竇德藏擔心嗎?

    一言不合就撞碎了人家的船,這樣搞真的好嗎?

    裴行儉同學對於軍伍之中這種一言不合就往死里幹的作風嚴重不適應,反倒是他身後的劉仁願兩眼冒光,粗壯的身子立在船頭躍躍欲試,恨不得此刻跳下去再給正在沉默的那艘樓船狠狠的踹幾腳……

    就沒人想過會不會將那個竇德藏給撞死麼?

    太囂張了啊!

    裴行儉以手撫額,深深覺得自己應道好好的考慮一番跟隨師傅南下的決定是否正確。

    都特麼是一群暴力男啊……

    從未接觸過軍隊的裴行儉同學,人生第一次最直觀的感受到軍隊之中那種不顧一切擊碎面前之敵的魄力,不管是突厥的狼騎,高句麗的戰士,亦或是皇親國戚,只要擋在前面,那就只有一個結局——擊潰它!

    不可理喻之餘,裴行儉卻覺得有一股熱血陡然自胸臆之間升起……

    而周圍船上被房俊“勒索”來的各大家族的家將部曲們,卻比裴行儉還要熱血沸騰士氣高漲!

    都是世家豪族出身,平素在家的時候也都沒少跟著家裡的紈絝囂張跋扈幹壞事,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什麼絕對不新鮮,走路都是橫著的。可是跟房俊這種“敢罵我就開著五牙戰艦撞死你”的剽悍作風相比,那簡直就是小娃娃和尿泥玩兒啊,完全上不得檯面!

    太霸道了!

    跟著這樣的大佬才有前途,連竇家的獨苗兒都敢往死裡撞,這天地下還有咱們不敢招惹的人麼?以前橫行霸道的家主跟房俊比簡直就是純潔溫柔的小綿羊!再聯想到房俊以往的“輝煌戰績”,這可是連親王和大臣都敢使勁兒錘的人物……

    一瞬間,整個隊伍的士氣高漲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這卻是房俊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被這一幕震撼的可不僅僅只有房俊船隊,潼關附近的河面上為了給房俊船隊讓路已經聚集了大量船隻,這一幕就眼睜睜的發生在眼皮子底下,這些前往關中的商賈官員們全都瞪大了眼珠。

    果然不愧是房二郎啊!

    這股豪橫霸道的作風即便出了長安亦是絲毫不減,就連竇家的人都敢往死裡整……

    眾人興致勃勃的圍觀,甚至有相熟的商賈攀著船舷議論紛紛,相互述說著房二郎以往的“豐功偉績”,有些初次聽聞的,頓時驚為天人!

    不須說,等這些船隻駛進長安,竇家獨苗兒座船被房俊開著烏鴉戰甲撞得稀巴爛的事蹟必然廣為流傳。近年漸漸落魄只能以最正宗外戚身份自詡的竇家,這下子算是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

    “山越”之稱,古已有之。

    在江南高山惡嶺之中世代農耕繁衍的這個部族,在東漢末年達到最輝煌的時代。整個三國時期,山越屬於地方武裝性山賊式部隊,也是孫吳集團初期面對的敵人,並在後來成為吳國部隊的很大兵源和士兵組成部分。

    這些土著世代居於深山,嘯聚山林,自給自足,每當遇到漢人王朝的壓迫,就會悍不畏死的反抗。一代接著一代,血不流乾,死不休戰!這種剽悍的習俗令歷朝歷代都大為頭痛。

    貞觀八年,嘯聚與鄱陽、會籍、丹陽一帶的山越人不滿當地官府的苛捐雜稅,在少數反動酋長的煽動下,揭竿而起。李二陛下任命張士貴為行軍總管,平滅反叛。

    山越人世代居於深山,翻山越澗如履平地,多據山屯洞,易守難攻,戰鬥進行得非常艱苦。張士貴親冒矢石奮勇在先,大唐虎賁在他的帶領下也表現得勇猛無比,終於擒殺賊酋,平息了山越反叛。

    李二陛下曾誇讚道:“聞公親當矢石,為士卒先,雖古名將,何以加也。朕嘗聞以身報國者,不顧性命,但聞其語,未聞其實,於公見之矣。”

    只是經過十餘年的休養生息,桀驁難馴的山越人再一次強盛起來,野心也隨之勃勃生長……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8
第697章   山越人

江南道宣州的深山之中,雖然已至初夏,清晨時分卻依舊薄霧濛濛,水汽深重。

    長孫衝推開窗戶,看了看霧濛濛的天空,已經到了卯時末卻已然不見太陽,便煩躁的嘆了口氣。從長安便一路跟隨自己流落天涯的書僮替他梳理好了頭髮,打來清水濯洗手臉,然後換了一套青色直綴。

    當初名動長安的長孫公子,似乎風采依舊……

    邁步走下竹樓,空氣清新,深深吸了口氣,似乎五臟六腑之內的污垢都被滌蕩一空。只是這清新的空氣之中潮氣太重,對於久居關中乾燥溫暖環境的長孫衝來說,實在難以適應。

    那一絲絲的潮氣透著陰涼,不斷的往骨頭縫兒裡鑽,整個人的骨頭似乎都有些發酥,渾身的關節每一天都在酸疼。尤其是昔年受過重創的胯下傷患之處,更是又癢又疼,令人難以忍受。

    一般這種山越人居住的竹樓,都是上層住人,下層豢養一些牲畜。長孫沖自幼錦衣玉食自然受不了那個味道,便將竹樓的下層清理出來,卻要灑上厚厚的一層雄黃粉,否則森林裡的蛇蟲鼠蟻會一個勁兒的往竹樓裡鑽。

    剛到這裡的第二天清晨,就有一條花花綠綠的菜蛇鑽進了長孫衝的被窩,嚇得長孫衝直接從竹樓從窗戶一個魚躍便衝了出去,倒栽蔥摔在了樓下的草地上。

    沒辦法,關中長大的富貴人家孩子,對於蛇這種生物是非常陌生的,更何況是這種差一點點就達到“負距離”的接觸……

    對於長孫衝來說,山越之地最難熬的除了這無處不在的濕寒之氣之外,還有食物。

    沒辦法,山越人實在是太窮了……

    山林間、溝壑裡的空地都會開闢出一塊一塊的農田,只可惜種植的糧食還沒有雜草高,估計每一年的收成連種子都收不回來,山越人太懶了,他們懶得拔草……

    因此,糧食永遠都不夠吃。

    跟隨長孫衝來到此地的家將原本有十個人,有一次大家實在是餓的沒法子,便有八個人進山打獵尋找食物,留個兩個人在長孫衝身邊。結果去了八個人,只回來兩個半……有一個只剩下半截,另一半被黑熊咬住了,兩個同伴想要將他從黑熊的嘴裡搶回來,結果只搶回了一半… …

    這些在長安耀武揚威的家將,一旦進了這深山就向沒穿衣服的毛孩子,毒蛇猛獸蜥蜴甚至一直螞蟻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長孫衝只得將自己的糧食配額主動減少一半,其餘用竹筍山藥等等來填補,剩餘的幾個家將就是他的護身符,把他們餓死了,自己估計也得完蛋。

    望著一叢叢雜亂的竹子,長孫衝悲苦的嘆氣,肚子又開始咕嚕嚕的叫喚,上一次吃飽飯是什麼來著……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陰寒的潮氣和腹中的飢餓讓他瑟瑟發抖,一股濃濃的怨恨也從心底最深處不可遏止的湧了出來。

    他不恨李二陛下,畢竟是自己參與謀反,沒有任何一個皇帝可以原諒這樣的錯誤。他也不恨侯君集,雖然這個號稱李靖之外他第一的蠢貨佔據絕對優勢卻最終失敗,使得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他只恨房俊……

    很奇怪,說起來房俊一直都是在兩人交鋒當中屬於被動的那一方,搶了房俊神機營提督的職務,被房俊拖著一條腿去往太極殿也是因為他先打曲池坊地皮的主意。

    可長孫衝就是恨房俊!

    他一直認為這個是房俊的出現,才奪去了李二陛下的信賴和重用,奪去了自己勳貴二代之中第一人的光環,甚至勾引長樂讓她移情別戀!

    若是沒有房俊的步步緊逼,自己又怎麼會孤注一擲想要推翻李二陛下,進而攫取更大的權利和更高的地位?

    自己現在人不人鬼不鬼,有家歸不得只能浪跡天涯在這深山老林裡吃苦受罪,他房俊卻嬌妻美妾青雲直上享受美妙人生,想到這裡,恨意愈發如熊熊之火燃燒!

    腳步聲響。

    長孫衝深吸一口氣,將滔天的恨意壓制在心底,轉過身,就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快步走來。

    男的高大強壯,敞開的胸口露出古銅色的胸膛,肌肉墳起,兩條胳膊宛如銅澆鐵鑄,筋腱虯結,予人一種強壯剽悍不可戰勝的威猛之感!

    女的則是嬌小玲瓏,一襲簡陋的白紗裙穿在曼妙的嬌軀上,卻有著一種天然去雕飾的清新美感。秀美的俏臉不著脂粉,肌膚嫩滑如嬰孩,眉目如畫,清麗婉約。

    強壯男人來到長孫衝面前站定,目光冰冷,語氣冷淡:“你那仇人已經乘船南下,昨日已經抵達揚州。”

    長孫衝目光一凝,強抑著恨意,咬牙道:“某會立即通知潛伏在揚州的屬下,一有機會,立即將其格殺!”

    強壯男人呵呵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這倒不用。已有線報,房俊在揚州將會逗留幾日,然後整個船隊一分為二,一部分順江而下直抵海虞鎮,他自己則親率一部分溯江而上,前往姑孰城。”

    長孫衝微愣:“他去姑孰城做什麼?”

    強壯男人冷哼道:“那廝在姑孰城外有一處鐵廠,規模很大,想必是要前去查勘姑孰城附近的鐵礦山。老子早就眼饞那處鐵廠了,一直忍著沒動,沒想到居然還能釣到一條大魚!”

    長孫衝頓時眼神熾烈,心中狂喜!

    房俊啊房俊,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任你能耐比天大,到了這宣州便是山越人的天下,定然要你來得去不得!

    長孫衝目光盯著強壯男人,一字字說道:“烏朵海,你我有言在先,只要你助我宰了房俊,我便給你揚州宣州蘇州饒州等州的兵力布防圖,助你一舉攻占江南,割地稱王!”

    烏朵海嘿嘿一笑,俊朗的面容一片狠厲:“長孫公子最好說話算話,你們漢人最是狡詐,某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敢耍手段玩心眼,老子不介意剜出你的心臟祭奠山越之神!”

    長孫衝心裡一突,下意識的一個激靈,趕緊說道:“我長孫衝現在有家歸不得,不過是遊魂野鬼,我只要宰了房俊報仇,再無他想!這下半生,某就投靠你烏頭領,為你出謀劃策,鞠躬盡瘁!”

    烏朵海滿意的一笑,伸出骨節凸起的大手拍了拍長孫衝瘦弱的肩頭:“那感情好!我烏朵海最崇拜你們漢人當中讀書人,一肚子的陰謀詭計,都是特麼吃人不吐骨頭的壞蛋!有你相助,咱們山越人定能打下一片大大的土地,讓祖孫後代無拘無束的繁衍生息,你們將會是山越人世世代代供奉的神靈領袖!”

    長孫衝臉一抽,勉強擠出一抹笑意。

    去你媽的的神靈領袖!

    就你們山越人好吃懶做只知燒殺搶掠的臭德行,還打下一片大大的土地?就算白給你們土地,你們會耕種麼?一群豬玀一般下賤的玩意兒……

    不過此刻心裡再是惱火,亦值得忍耐。

    房俊此番南下,身邊必定護衛重重,想要宰了這個小王八蛋,就必須藉助烏朵海的山越人力量。

    他的目光不由得向一直站在烏朵海身邊那個安靜嫻雅的美麗女子看去。

    心中一動,笑道:“明月姑娘即將見到長安故人,可曾欣喜雀躍?”

    一句話,烏朵海與那女子盡皆變了臉色。

    女子羞惱道:“長孫衝,想你亦是詩書風流的人物,怎地這般陰損?”

    長孫衝故作驚愕道:“明月姑娘,此言何意?當初姑娘潛伏在長安的醉仙樓,實施暗殺張士貴的計劃不成,反而被'百騎'順藤摸瓜差點全軍覆沒,不正是房俊網開一面放你逃出長安麼?若非房俊徇私,'百騎'豈能任由你等逃走?”

    董明月粉臉漲紅,氣得暗暗咬牙。

    這長孫衝看起來人模狗樣,卻實在不是個東西!

    一邊的烏朵海一言不發,但一雙眼睛裡已是閃爍著狐疑的光芒,嘴唇微微抿起。

    臉色鐵青……
iqboy99 發表於 2019-1-8 23:39
第698章  恩公吶!

當長孫沖在陰冷潮濕的深山老林裡醞釀著陰謀詭計的時候,房俊正坐在吳王李恪富麗堂皇的王府裡,美酒佳餚談笑盡歡……

    看得出來,李恪的適應能力很強,離開長安來到揚州依舊是那個玉樹臨風豐神俊朗的濁世翩翩佳公子,帥氣得一如既往的讓房俊嫉妒……大抵是心底的那份本不該有的執念徹底消散了吧,現如今的李恪笑容愈發陽光,似乎連微笑的時候露出來的牙齒都散發著開朗的魅力。

    房俊喝了一杯酒,嘆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殿下神情如此灑脫自如,想必這揚州姑娘禍害了不少吧?”

    “噗”

    一旁陪酒的權萬紀將剛剛喝進嘴裡的酒水噴了出來,瞪著房俊說道:“侯爺,慎言!殿下乃是堂堂天潢貴冑,分封吳越坐鎮揚州,乃是代天子守牧四方,代表的是皇帝的威儀!侯爺這般胡言,大為不妥!”

    房俊斜著眼,瞅著鬍鬚花白的權萬紀,笑道:“老權,本侯是你的恩人啊你知道不知道,都說你正直有節、剛正不阿,就是如此語氣對待你的恩公麼?”

    若是按照原本的歷史軌跡,權萬紀此時應該被李二陛下將其在李恪長史的任上罷職,然後分派給齊王李佑那個無法無天的傢伙,最終被李佑安排人給亂箭射死……

    現在歷史因為房俊發生了偏轉。

    李佑得到房俊的支持,手握大量玻璃等緊俏商品的貨源,在齊州一代混得風生水起,有權有錢小日子滋潤無比,沒精力如同原歷史那邊胡作非為,李二陛下自然不會怒其不爭再次委派長史加以管教。

    而李恪這邊亦未發生那次踩踏良田事件,李二陛下對於權萬紀的工作成績還是很滿意的。

    因此,房俊說自己是權萬紀的救命恩人,當真不是胡說。

    只不過事情的真相永遠無法證明而已……

    聽房俊滿嘴胡言,權萬紀氣得鬍子都翹起來,怒道:“素聞房二郎棒槌之名,老夫還曾替你分辨,誰家少年不輕狂?可現在老夫才知道,關中百姓這幾年受你荼毒何等深重,簡直就是狂妄小兒!”

    權萬紀為人最是正直剛硬,他不鄙視無能之人,亦不嘲笑軟弱之輩,卻最是看不慣不講規矩!在他看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天地之間必然需要規矩去約束、去限制,然後方能自由運轉,此乃天知道!

    房俊小兒胡言亂語,

在殿下面前亦放浪形骸,簡直不當人子!

    房俊聽權萬紀開始教訓了,頓時反駁道:“怎地,本侯的話老權你不信?來來來,本侯給你分析分析,你就知道本侯所言非虛!”

    他一手持壺,一手持杯,起身來到權萬紀身邊盤腿大坐。

    他不討厭權萬紀,人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但是非要將自己的性格強行加給別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說實話,若非有權萬紀的苦苦相逼,齊王李佑當真能一怒殺了他,最後不得不咬著牙向他老子豎起了反旗?

    他覺得今天應該教訓教訓權萬紀。

    何曾有人敢在權萬紀面前如此放浪?老權藍色發白,鼻子都快氣歪了……

    李恪苦笑道:“二郎莫鬧,權老師性情持重,你要尊敬一些。”

    房俊一翻白眼:“尊敬是放在心底的,而不是放在形式上,權長史,以為然否?”

    權萬紀怒哼一聲,閉嘴不言。

    說什麼?

    說房俊說的有道理?

    雖然事實如此……但打死也不說!

    房俊便對李恪說道:“你看看,權長史默認了。”

    權萬紀這個氣啊!你那隻眼睛見到我默認了?

    房俊也不理他高不高興,替他斟了酒,說道:“權長史,你說當初陛下為何委派你前來吳王府擔任長史?長安城學問比你好,人品比你好的有的是,為何偏偏就選了你呢?”

    權萬紀哼了一聲,一張老臉滿是傲然:“那是因為老夫剛正持重,絕不隨波逐流!”

    房俊一拍大腿:“著啊!正是如此!那麼權長史想一想,現如今吳王殿下行為檢點,治理揚州井井有條,可齊王李佑在齊州那邊胡作非為欺男霸女,您說陛下會不會看到您在揚州的業績如此出色,乾脆將您調到齊州去,調教一番齊王李佑那個傢伙?”

    權萬紀老臉一愣:“這個……”

    當真有可能啊!

    他權萬紀憑什麼得到陛下信重?正如房俊所言,陛下身邊能耐比自己大、人品比自己好的不計取數,不就是因為自己剛正,不因王子的尊貴身份而能加以嚴厲管教麼?

    若是當真給自己調往齊州,去調教李佑那個小魔王……

    權萬紀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李恪雖然傲氣,但明曉事理,雖然有時亦難免犯下張狂桀驁之錯,但只要自己事後強硬訓斥,李恪往往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知錯能改。

    可是李佑那小子“混”出了名的,最是不服管教,自己若是去了齊州,那可有罪受了!

    可是這跟房俊有何關係?他又怎地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房俊循循善誘:“李佑那小子最是桀驁不馴,而且心狠手辣,依著您的脾氣去了齊州,這也管那也管,管不聽了就向陛下告狀,你說李佑會不會惱羞成怒一刀將你宰了?”

    權萬紀下意識的一哆嗦,瞪眼道:“他敢!”

    不過心裡卻是一陣陣發虛,李佑那小子什麼性情,他也是有所耳聞的,混起來沒邊兒,光明正大的將自己如何是絕對不敢的,但若是私下里安排幾個殺手,放一放冷箭,或者給自己的飯菜裡下點毒……完全有可能啊!

    天高皇帝遠的,到時候就算是皇帝有何疑心,也找不到證據啊!

    權萬紀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房俊繼續說道:“可是呢,本侯給李佑那小子安排了很多事情做,所以那小子現在很省心,也不搞事情了,陛下自然就不會將你調往齊州。你說說,這算不算是本侯救了你一命?”

    李恪以手撫額,一臉無奈。

    這要是換了旁人,絕對會啐房俊一臉!都特麼是你自己在自說自話,就敢說是我的恩人?偏偏權萬紀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剛正,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知變通,一條道走到黑,死心眼兒……

    前後因果這麼一串聯,權萬紀發現房俊說的當真不錯。

    可若是喊房俊一聲恩公……

    權萬紀張不開嘴。

    看著權萬紀一張老臉抽成了菊花,李恪實在過意不去,一把扯著房俊,拉著他說道:“休要在此胡言亂語,且隨本王入後宅,你的幾位嫂嫂可都想見見你呢。”

    房俊還要跟權萬紀說幾句,卻被李恪拉走了。房俊是高陽公主的駙馬,自然不算外人,王府的內宅是可以出入的。

    獨留下權萬紀一臉糾結,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應對,只得一杯一杯的喝著悶酒。

    吳王府的後宅,房俊見到吳王妃楊氏的一刻,嚇了一跳。

    往昔在長安城內端莊賢惠、容顏秀美的楊氏,臥在床榻之上雙目緊閉氣若游絲,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頭,早已沒了昔日的風采。

    房俊先是見禮,然後向李恪急道:“王妃這是染了何病?可曾從長安叫來御醫診治?”

    李恪黯然半晌,長嘆道:“病入膏肓,已是藥石無效,今日叫你進來,不過是見上最後一面而已。”

    房俊心中一沉。

    昔日在長安,自己出入李恪的府邸如同自家,與這位溫婉賢淑的王妃娘娘很是熟稔。卻不曾想長安一別,今日再逢已將陰陽兩隔……

    兩人佇立半晌,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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