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4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4
九〇

  幾分鐘後,年特拿著一把梅花站在美蓮的門前,敲響了門。

  “美蓮?”

  “誰?”

  “我!”

  “滾——!”

  這幾句對話都過於短促,年特不免有些灰心,但是都到了這裡,低聲下氣也好,道歉嘛,姿態就應該低一點兒。年特扯著嗓子大喊:“美蓮!今天對不起!我是來道歉的!你不開門我就……”

  二樓陽台拉門聲,“嘩啦……”一盆洗畫筆的水五顏六色地倒在年特頭上。

  美蓮:“就怎樣?”

  “就……(忍了)賴著不走。”

  臉盆也砸下來,“當”的一聲落在頭頂,不疼也砸得挺響。

  美蓮關上窗回到屋裡:“那就凍著吧!”

  一個小時後,年特流鼻涕,打了個噴嚏:“美蓮……我是無所謂,可惜這花……”

  美蓮的聲音優雅而冰冷:“梅花是不怕凍的!”

  年特:“結冰了!”

  美蓮:“這麼久了嗎……門開著,進來。”

  “謝謝!”年特趕緊推開門走了進去,算是知道當年亞修的滋味了。討好冰山美人,就一定要凍成冰棍才行。

  年特尋著聲音上二樓,屋裡出奇的簡潔,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空曠和樸實。年特本來以為會擺滿名畫和雕像,實際上最奢侈的裝飾就是窗簾,此刻也開著。美蓮就坐在一個畫架前,對著窗檯上的花瓶發呆。

  整扇窗的光線明亮地照過來,美蓮回過頭,臉色十分蒼白,那是一種沒有血色的美麗,了無生氣,年特驚呆了。

  美蓮:“我的盆呢?”

  “啊?我立刻去撿!”年特回身,但是美蓮把他叫住了。

  “算了,反正我也畫不出。你已經見到我了,其實你我都清楚,你也沒有什麼可道歉的。”

  美蓮回過頭去,“你走吧。”

  年特吶吶地說:“我聽說……你的心情一直不好,作畫也不太……”

  美蓮霍然扭過頭,神情十分激動:“你是來嘲笑我嗎?還不是拜你所賜!亞修是個靠不住的傢伙,所以我一直不肯答應他,你更差,你說,你能怎麼幫我?我現在畫這個花瓶,就是畫不出來,你說,你能怎麼幫我!”美蓮喊著,眼中流下淚水來,轉身不再看他,“幫不了我就快離開!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年特的腦筋飛速地運轉,一個念頭一直在他心理,他害怕想得不對,但是這時候,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他小心地走過去,從美蓮抽泣的肩頭望到了那幅畫了一半的花瓶。他還記得當初美蓮的畫就是死物也有一種活生生的感覺,現在只是不幸失去了平衡,他要把那桿天平一點點兒搬過來……

  “你走!你走!”美蓮正在大發脾氣,突然瞥見那個花瓶——真品,被一隻大手拿起來,然後——自由落體,在地上碎成八瓣,登時不哭了,整個人都呆住。

  年特拍拍手,似乎還算滿意:“我走了,保證你現在畫得出了。”

  “你……”美蓮氣得說不出話,用顏料猛丟,“滾……!”

  年特撒腿就跑,總算沒有落得五顏六色的下場。美蓮仍然氣憤不已:“這個混蛋是來幹什麼的?!”

  “似乎不行……”年特撿起屋外的臉盆,躡手躡腳放回屋裡,又順手把花插進了花瓶。

  “像賊一樣,以後我的生活都要像賊一樣了……”

  * * *

  傍晚,有人前來拜訪:“我們是王家博物館的,從美蓮小姐家來……”

  “王家博物館?”年特的感覺隱隱不好,對方遞過一個信封:“麻煩您賠償這個舊曆魏國花瓶,大概是五千金幣!”

  “什、什麼花瓶?”

  “就是這個,”對方幫他把信拆開,“幸好美蓮小姐已經畫好了你才打碎,就是這個,可是價值五千金幣!”

  年特起初為花瓶吃驚,現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幅畫上。

  “好,她還是恢復了!”年特高興地大叫,嚇了對方一跳,年特毫不在乎地進屋掏錢,“這個是我的信對吧?”

  “對!但是那幅畫並不是值錢的作品……”

  “什麼話?這是稀世珍品!你們不懂!”年特痛快地掏錢,讓客人們對他另眼相看。問題是客人們帶的話還有下文:“美蓮小姐還有讓我們帶話,她明天想畫屋外對面的風景。”

  “屋外對面的風景?”年特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 * *

  費隆半夜才回家,月色不好,黑漆漆一片:“今天也算幫了朋友的忙。啊,好累!……

  年特?!難得我幫你忙,你不回家休息,半夜在這裡幹什麼?”

  年特舉著火把站在大樹下:“我特地在等你回來,家裡有沒有值錢的東西?”

  費隆不解:“沒有啊,問這幹嗎?”

  年特將長劍抽出來一揮,“嗖”的一聲,一塊巨石飛起,四十五度角直奔目標,原來旁邊火把照不到的陰影裡竟然有一架投石車。

  費隆眼都直了:“你拉著投石車?!”

  “轟”的一聲,費隆家的兩層小樓成了平地,所有的人都被驚醒,到處都是狗叫,燈光不斷亮起。玫瑰花圃成了昔日的傳說,紅色的花瓣像雨一樣在晚風和塵埃裡飄飛。

  美蓮拉開窗簾,街道已經被火把照亮,對面是一塊煙塵四起的平地。費隆正拿著一把巨斧猛追:“不要跑!嗯將仇報!見色忘義!”

  年特沒命逃竄:“我幫你蓋新的!蓋三層的!”

  美蓮笑了:“這混蛋。”她揮著胳膊大聲喊:“喂——!我改主意了!”

  “什麼?”年特抬頭,美蓮一副很認真的樣子:“我在想,這個也沒什麼好畫,明天我想畫白玉聖城!”

  年特冒汗:“那……那需要幾年時間……”

  身後風聲響起,一扭頭,大斧砸下……

  “看你哪兒跑!嗯?蓋房子?今天我睡哪兒?”費隆把年特壓在地上不放,擰他的胳膊,“住你家?別騙我!我知道你租的房子只有閣樓!打得準?呃?我要把你用投石車送回家去!”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伍德穿著鴨子睡衣:“怎麼搞的?在演喜劇?”

  美蓮一笑,拉上窗簾躲在後面,心裡有一種甜甜的感覺,蕩漾著,蕩漾開來。

  * * *

  終於,喜氣洋洋的神誕之日來臨了。經過吵吵鬧鬧的一天準備,傍晚的時候,神誕聖堂的大門打開了,隨著大神官走入,洪亮的鐘聲響了十二聲,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色的燈籠,門外貼著風乾的藍鈴花,小孩子盛裝打扮,大人衝到街上相互擁抱,在高呼了三聲“恭喜”

  之後,慶典活動正式開始了。

  “沒有人點燈放在地窖或是桌子下面!”大神官面對徒眾伸出雙手,“燈總是放在燈台上,使進來的人得見光芒!使外面的人也心中安詳!若眼中有光,便全身有光,如同神的眷顧!開始吧!叫孩子們把燈舉起來!”

  於是,聖堂的燈火通明,遊行開始了。小孩子們舉著父母準備好的燈籠隻身上路,匯入了前往聖堂的隊伍。

  “請進……請進……!有好吃的點心和主人的熱情!”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5
九一

  每年的神誕之日,萊特尼斯的小孩子們拎起燈籠,隻身上路在黑夜中行走,象徵光神在人間艱辛的歷程,紀念能夠將神也感動的好客傳統。他們可以敲開三家門口掛著紅燈的大門,主人一定會盛情招待,給他們準備好的精美食品。他們得到休息後,就繼續前進,帶著得到的三種不同的食品克服對黑暗的恐懼,最終找到神誕聖堂,作為冒險旅程的終結。

  聖堂裡,大神官給予貢獻出食物和別人分享的孩子們祝福,孩子們就在那裡盡情地分享快樂,直到天亮。至於大人們——在充分盡到了主人的責任之後,沒有小孩的深夜裡做什麼都行啦。

  十二點後,廣場會有各種集會,各個年齡段的人都可以有正當的理由徹夜不歸。雖說是在黑夜中冒險的涵義,卻有大堆的騎士在維持治安,正是一年當中最安全也是最喧鬧的夜晚。

  每個人都有過凝望著背影長大的時光,為了這個理由,幼獅學院的學生騎士們日夜不停地漫步在街頭。糕點的味道從每一家的門縫裡傳來,混合著花香和再也普通不過的歡笑聲。

  為了那歡笑,騎士們全副武裝漫步在午夜的街頭。

  “開門啊,我們又累又餓,不給鬆餅我們就不走……”孩子們頑皮地嬉笑著擠在門外,等待著燈光從門縫裡照出來,而得逞的一瞬間他們笑得更歡了。

  女主人插著腰,男主人端著糕點盤子,還有熱氣騰騰的麥茶。“哎呀,當年光神大人漫步街頭快要病死的時候也沒有你們可憐……快進來。”

  年特凝望著,直到那門縫裡溫暖的光亮再次消失了。每個人都默不做聲,宮廷樂師站在指定的地方演奏月光奏鳴曲,神誕聖堂的歌聲也響起來了。那歌聲發自一百位八齡的好女孩,帶著祝福穿過十八道彎來到這裡。

  “走吧。”年特帶領巡邏隊前往最後一個道口,幾個膽小的女孩子緊緊跟著他們。年特一回頭,她們就好緊張。

  “媽媽說,”一個小妹妹把籃子緊緊抱在胸前,“如果害怕的話就跟著騎士哥哥走。”

  一種信任感讓每個疲憊不堪的騎士們心頭都暖洋洋的,年特微笑了,雖然他的面孔在頭盔裡面躲藏著,但是他知道溫柔的心意可以穿透一切。也許高傲的騎士們不屑於表達出來,那就是護面甲比堅固更深刻的存在價值。

  “媽媽說的一定是對的,那就跟著我們走吧。”

  街上整潔而空曠,只有小孩子和巡邏隊。每一個執勤的騎士都盡忠職守,靠近神誕聖堂百米之內沒有一個閒雜人等。小妹妹們拎著裙角輕巧地施了一個禮,跑到聖堂裡去了,當厚重的楠木大門開啟的時候,真是無比美好的瞬間。

  年特凝望著,很羨慕站在那裡負責為她們開門的聖堂騎士。阿滋和斯芬克帶領一隻小分隊一直駐守在離神誕聖堂最近的治安檢查站,見到他這副樣子都不禁笑了。

  斯芬克說:“我們的老大心腸意外地好呢。”

  本城三霸唱起頌歌:“老大心腸好,老大了不起,老大天下第一……”

  “別鬧了,”年特詢問情況,“沒有可疑的人靠近吧?”

  “放心啦。”阿滋笑著,“不過有一種很難對付……”

  正說著,就有一個小孩和負責臨檢的查爾德吵起來了。那小孩穿著華貴的天鵝絨外套,斗篷上有燙金的花邊,手裡拎的馬燈也是水晶罩子,家世顯然十分顯赫。不過規矩就是規矩,查爾德看著他遞過來的通行柬,每個小孩從四歲到八歲只有五次機會參加節日活動,四歲領取教會的通行柬,每年登記一次,而這上面已經有五個紅色的印章了。

  查爾德交換了通行柬,微笑著說:“小弟弟,你已經超齡了。還是等一下去狂歡夜市吧,神誕聖堂是進不去了。”

  那個孩子卻很有派頭:“哼,要你管。我老爸你惹不起的。”

  “什麼?”本城三霸叫了起來,“我們都不敢這麼說,聽好,我們的老爸是……”

  查爾德不急不緩微笑著說:“我的父親就是國務卿行政大臣,兩朝元老,可以惹一下嗎?”

  “什麼?”本城三霸發出了比剛才更響的叫聲,“不可能,我們都不知道!”

  年特覺得很丟人,把他們揮揮手趕到後面去,低聲說著:“是真的。他和你們不一樣。”

  自從那天夜裡之後,查爾德似乎開朗很多,逐漸健談起來,就連皮膚也不是那麼黑了。

  然而那個小孩卻不氣餒:“混賬!我是四皇子安卓倫?哈馬斯,退後,無禮賤民!”

  “哎呀,”年特頭疼,“怎麼今年王室成員總是搗亂,不行就是不行。”安卓美公主沒有出現,她的弟弟倒是跑來了,最讓他難過的是,那個賤民的口號他自己也很久沒有說過了,現在卻被小鬼呵斥。

  查爾德體現出了家教的淵博,怡然不懼,微笑著打了個響指:“陛下一定已經擔心了,要不要我們送王子殿下回去?”

  磨刀米爾西突然出現,劍光一閃,王子手裡的通行柬碎成了整齊的兩半,只是一瞬間,很多人還來不及看清,劍就已經回到了殼中。

  小王子呆呆站在那裡,突然開始大哭:“我要進去!我就是不走……”

  眾位騎士面面相覷,倒也沒有什麼辦法。年特無可奈何地揮揮手:“阿滋,你把王子殿下送回去,買些好玩的東西給他。”

  “啊?為什麼是我?”

  阿滋大叫抗議的時候,一個隨隊前來的中級騎士默默走到小王子面前,蹲下來輕輕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那個小王子突然像是觸電了一般停止哭泣,然後二話不說拎著燈往回跑掉了,聽話得不得了。

  “啊呀,還是有人會有辦法的。”大家笑著打量起那個不太熟悉的騎士來,那騎士有些瘦削,沉默地點頭向年特致意,眼睛很漂亮。有很多隨隊人員是平時在別的管區,臨時才被學生會調撥過來,不認識的傢伙很多,大家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這個時候,有人輕輕拉年特的披風。

  “大哥哥,鬆餅分給你吃好不好?”一個小男孩把通行柬給了查爾德,卻把糕點舉起來遞向年特。他看上去有些頑皮,但笑容使他不失是個純真的天使。

  “謝謝!聖堂就在那邊。”年特笑了,見到可愛的小孩子的笑容,辛苦也覺得有回報,“你真的得到很多點心呢!”

  “因為我很可愛呀!”小男孩嘻嘻地笑了,“每年我都得到很多的!不過我已經八歲了,今年是最後的機會進聖堂了。大哥哥每年都站在這裡保護我,我也很想感謝哥哥們的照顧,這是媽媽特別囑咐的。”

  “那麼我就吃了!”年特接受了,“快去罷,再見……”

  “再見……”

  “去年站在這裡的是別的什麼人吧?”年特把鬆餅掰成兩半,“有人想一起沾個光嗎?”

  二十多人一起伸手:“我……”

  “轟!”

  突如其來的爆炸使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甚至沒有小孩兒的哭叫聲,一瞬間,巨大的火球沖上天空。神殿的大門被巨大的力量從裡面推開、撕裂,大理石屋頂飛出五十丈外,火舌衝破大門和牆壁傾瀉而出,強烈的衝擊波使年特毫無準備地飛出十米開外。

  等爬起來的時候,樹木在嗶嗶剝剝地燃燒,燒焦的孩童無法辨認,骸骨和宮殿的瓦片零碎地攙雜在一起,宏偉的神誕聖堂已經不復存在。大門口負責開門的聖堂騎士屍體落在附近,銀色的鎧甲焦黑觸目驚心,聖像在烈火中斷了脖頸傾斜在廢墟中。

  從裡面噴出來的焦糊糊的屍體散落在四周,有些沒有燒焦,斷手斷腳的把鮮血傾注在漢白玉鋪成的地面上。令人作嘔的焦糊氣味漸漸瀰漫開來,血色肉和白色的骨裸露在破碎的衣衫外,還有破碎的靈魂和怨恨。年特的眼前有些發紅,用手往臉上一摸,血!全都是血!

  從來都不知道血有這麼粘!

  獅虎在流淚,天真和青春的輓歌褻瀆了生命的驛站,第一次死亡後,便再也沒有死亡。

  騎士們帶著滿身傷痕巍巍站在燃燒的廢墟旁,質問著蒼天。

  “神哪,發生了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5
九二

  “年特!你不是騎士了!”

  騎士公會的法庭。

  還沒有審問,憤怒的公會主席瓦爾多劈頭就是這一句話,而只有這一次,年特無言以對。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在瓦礫堆裡尋找孩子屍體的父母,那母親怨恨的眼神,“嗚……連個小孩子都保護不了,你怎麼做騎士的?”

  “按照工會公約第一章 第三條,以及王國法律第一百三十條,治安隊長年特犯有瀆職罪!

  立刻格去騎士稱號,開除學籍。由於受貴族血統保護,不予追究刑事處罰,即刻驅逐出境!

  對本判決不服,可以上訴王國法庭或是教廷,但不得駁回騎士公約部分判決。你有什麼話為自己辯護嗎?”

  年特有如死了,曾經有多少次,他胡攪蠻纏,死裡逃生,無法無天的事也做了,但此刻他不能相信發生的一切。當文明的殿堂和兒童的笑顏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叫人怎能去面對?

  年特哭了,還來不及分享小鬆餅的味道,石塊便已化作淚雨紛飛,心也碎了,臉上的淚痕幹了,心裡卻在泣血。

  “不是的……!”安卓美公主的聲音從聽審席上傳出來,穿著治安巡邏隊的鎧甲,一雙手拚命拉下頭盔,聲音已經嘶啞,“我們一直在巡邏,一走就是十幾個小時!我們沒有偷懶!

  沒有瀆職!你們這些老混蛋坐在這裡就可以把責任推過來嗎?混蛋……!”

  “這裡不是您鬧的地方!就是陛下也無權干預騎士法庭的判決!”作為同樣痛失親人的老者,瓦爾多已經喪失了最後的理智,“來人!把公主殿下送回去!”

  “放開我!年特……你說話呀!你說呀……”安卓美公主被人抓著胳膊架起來帶走了,嬌蠻哭鬧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遠處。

  “在巡邏時間內和公主約會,甚至允許她假扮騎士!又是一條瀆職罪!你還有什麼話說?

  把他帶走!帶走!帶走……!“瓦爾多拚命敲打桌子,然後撲在上面抱著頭嗚咽,”我的麗

  莎……才五歲!爺爺一定為你報仇!”

  屋裡有如死寂。人們默默地看著年特被人押走了,瓦爾多哭喊著“報仇”,被人從座位上扶起,突然昏了過去。沒有人叫嚷捉拿凶手,因為不管是什麼樣的炸藥也沒有這種威力,不管是多麼強大的魔法師,都來不及從屋裡離開。

  “自爆魔法嗎?”恐懼在人們心底揮之不去,大約一千三百名兒童成了不知原因的犧牲品,大神官和一百六十名神職人員屍骨無存,全城沉浸在哀慟之中,節日變成了令人窒息的煎熬。

  人們發瘋似地奔走,不管是不是失去了親人,掏出金錢或是拚命地慰藉,只是避免自己也被那氣氛搞得發狂。

  一個節日永遠從這座城市消失了。

  哈馬斯從漆黑的屋子衝出來瘋狂地擁抱自己的女兒,教皇的憤怒不能撫平民眾所受的傷害。

  第二天一早,一份由騎士公會和教會的聯合聲明貼了出來:三萬金幣給指出背後主使者或是能夠提供重要線索的人,報仇雪恨者獎賞一千萬金幣。

  完全無需獎賞,只要是真正的騎士都願意用生命去交換這份榮譽。炎龍騎士團和天藍騎士團都調集了相當的人手從邊關趕回,騎士公會裡派出三千人馬前往周邊收集信息,但是一無所獲。

  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連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當夜執勤的巡邏隊員超過三萬人,人人對天發誓沒有見到成年人接近神誕聖堂。

  騎士公會開始有人公然指責是教會方面有人混入,而且作為所有魔法師的管理機構,教會難辭其咎。教會死了大神官,米蕾妮婭也剛剛離去,教皇當然難以忍受這樣的指責。

  但是能夠引起這樣毀滅性魔法的,就算是自爆也只能是屈指可數的高級魔法師,人們開始懷疑是某些著名的神官,當懷疑都找不到確定的對象的時候,人們對教皇的信任動搖了。

  突然有一天,有人說“米蕾妮婭正好失蹤了!”也有人說,如果米蕾妮婭是自爆魔法師,那指使者就是教皇。無知教徒反駁說米蕾妮婭是自行離開的,當眾受辱之後活不下去也和教會無關。

  結果越描越黑,沒過幾天騎士公會就貼出了告示捉拿米蕾妮婭,說是頭號通緝犯。其實捉拿是找死,任何人能夠說服米蕾妮婭前來澄清的都可以得到一千金幣,倒是幼獅學院擠來了不少求購小麻醉的傢伙。

  米蕾妮婭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不過一夜之後就被人揭光了,許多無聊的人拿回家貼在

  床頭睡不著的時候欣賞,流浪漢也認為機會難得。

  那是最黑暗的時候,以諾整個陷入了混亂之中。

  第二十五章 心底的血淚

  “吃點兒東西吧。”

  年特接過押解官遞來的餅,機械一般放進嘴裡。押解官要了水,先分給他一碗:“老弟!

  我們都知道你倒霉!不過,早晚會水落石出的,留著力氣為自己報仇!”

  押解官的話正說進年特的心裡。“報仇!仇人是誰?”年特惘然。派他巡邏任務的是國王哈馬斯,判他有罪的是騎士公會主席,血案的執行者八成自爆得連灰也沒有了,到底有沒有幕後主使者還要另說,究竟為了什麼也是不知。此刻,就連有沒有復仇的對象都不知曉,年特一闕不振,就好像嚴冬裡的一株蒿草,經歷了整日整夜的霜雪之後就只剩下一口氣了。

  “如果還可以的話,我們繼續走吧!”押解官站了起來。有人牽過馬,一小隊騎兵奉命直接將年特帶到玫瑰郡邊境,已經走了三天,此地是離開以諾兩百公里的官道,除了沿路的小小飯鋪之外,舉目望去都是樹林,“也不用再帶手銬了,閣下如果想逃走,我們一樣是攔不住的。”

  年特心存感激,但是就好像是吝於出口一般,那疲憊的心靈使他連一句謝謝的話都變得艱難了。

  “等等……等等……”

  背後傳來馬匹疾馳的聲音,意外給年特暫時注入了活力,表情也因為驚訝抽動了兩下。

  “啊……我,拜託了利茨,終於追上了。”美蓮竟然騎著華莎追來,整夜在空中吹風,細嫩的臉龐有些受到折磨的痕跡,凍得臉色有一點兒發白,落地的時候鞋跟太高突然折斷了,狼狽地坐在地上。美蓮喘著氣,抬起頭來,哭了:“你的瀆職終於氾濫了呢!”

  “這次換你來嘲笑我嗎?”年特嘆了口氣,周圍的押解官員識趣地向四周散了散,笑著說:“不用著急哪!”

  “我看上去像是開心嗎?”美蓮坐在地上哭著,把裙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長得過分的大腿,“我其實不恨你的。後來,有人告訴我亞修是意外才死的。我其實一直等你來找我,但是你一直沒有來,看見你那麼毫不在乎的樣子,我就受不了!受不了!”

  “謝謝!你不知道,這對我很重要……”年特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可能,我都不想讓你看見我這麼狼狽。”

  “不是的!不是的!”美蓮拚命搖著頭,“第一次見到利茨,見她和你那麼要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很不錯的人。像你這樣愛護孩子的人,一定不會在那麼重要的時候瀆職的。利茨哭了,哭得很大聲。”

  “是嗎?利茨,哭了嗎?都沒有機會和她道別。”年特感到追悔莫及,想將美蓮從地上拉起來,但是美蓮卻搖著頭死活不肯。

  “你告訴我,米蕾妮婭在哪裡?魔法的事情,只有她能救你。”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5
九三

  “怎麼……我也不知道啊。”

  “混蛋!全城都在談論,你瞞著我有什麼用!我是很妒忌,但是現在,只有她能幫你了。”

  “我也很想知道她在那兒啊,但是,實際上她可能也恨死我了。其實,沒有必要救我的,不過是驅逐嘛,”年特硬把美蓮拉了起來,“先起來,那個,有些丟人,但是沒有關係,我始終都會好起來,不騙你,我神經很粗的,你也振作些,其實我看到你那些畫的時候都很感動的。回去吧,我們還會見面的。”

  “混蛋!”美蓮用力捶他的胸口,抓著他的衣襟,“其實你都不瞭解女人!”她轉身爬上馬背,擦了一下眼淚,拍了拍華莎:“我們走吧!麻煩你!”華莎朝著年特叫了兩聲,帶著美蓮絕塵而去,很快就不見了。

  年特望著,打翻了五味瓶,欣慰、不甘、無奈、渴望、一點點心痛,攙雜著小小的覬覦。

  押送官打著妒忌的腔調:“那座冰山也終於化了嗎?你真是個可怕的傢伙。可能的話,我也很想殺死人家的男朋友,然後在聖女的屁股上來一針……”

  “相信我,會很疼!”年特道出了自己的感受,“最後就是像我一樣,成為罪犯,心愛的馬也被女人騎走……”

  * * *

  此刻,距此半裡外,一支奇異的隊伍正埋伏在樹林裡。道路被小心地下了絆馬索,有人爬在樹梢頂上目不轉睛地監視著,也有人明目張膽扮作小販和休息的旅客。

  “賣錢袋……各色錢袋……應有盡有……”有人把一百多個錢袋掛在外套內側用竹竿撐成展覽攤位,不住把玩。

  “噌……噌……”有人磨兩下刀就用手指在刀刃上刮刮,然後像征性喊喊:“磨刀……

  磨剪子……戧菜刀!”

  “捏泥人,份量不夠不要錢……”

  “盆栽……不賣!”

  有人低著頭看書,有人用布小心地擦著盆栽的葉子,有人在翻觔斗,有人吃東西,有人下棋,有人坐在馬背上修腳。

  乍一看,是一個很有看頭的街邊集會。

  突然有人問:“不會有另一條路吧?”

  “啊……”

  斯芬克的竹竿斷了,磨刀米爾西手指噴血,查爾德的仙女腦袋扁了,賽倫把書撕成了兩半,霍華德扯掉了盆栽的葉子,很多人閃了腰。

  “沒有別的路,沒有!”羅傑肯定的聲音從樹幹後傳來,“才趴了四個小時而已。你們要學狙擊,就要有耐心。公主殿下,能和您一起在相鄰的兩棵樹下趴上這麼長時間真是我的榮幸。我們繼續……”

  “你是不是故意的?”另一棵樹後傳出安卓美的聲音,“騙我們我會殺你喔……”

  羅傑忙道:“豈敢。”

  “噓……他們來了!”阿滋從樹梢優美地跳了下來,一瞬間樹叢裡有大片刀光閃動,不知道有多少人。

  馬蹄聲近了,可以看到押解官在前面開道,年特的馬就在後面,被十幾個人包圍著,官道上塵土飛揚。埋伏在兩邊的人手心都是汗,攥緊了絆馬索,突然——“停下!前面有埋伏!”一個胖老頭跳進路中央不住揮手,正是躲藏很長時間不肯見人的校長瑪絲塔。

  年特和押解官詫異地看著一隻箭飛來正中瑪絲塔的屁股,隨即無數人氣勢洶洶從樹林裡殺了出來——不是衝他們,將瑪絲塔按倒在地,拳頭如同雨下。

  “混蛋!你終於出現了!”

  “老頭,我們今非昔比了。乖乖讓我們打吧!”

  安卓美公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你們打,我也打吧!”

  “住手!”瑪絲塔大聲喊叫,“我知道凶手是誰!”

  這句話太有效了,頓時,所有的人都停了下來。押解官很不解地問年特:“你的朋友們在幹什麼啊?”

  “我們是來劫囚的!”安卓美公主跳了過來,“我是公主!趕緊放人!還有,你敢告訴別人我是公主,一樣要你狗命!”

  押解官翻白眼:“那你告訴我你是公主有什麼用?”

  “別鬧了!”年特從馬上跳下來,“我用不著你們救,瑪絲塔,你說你知道凶手是誰?”

  “啊……真是粗暴的學生們呀。”瑪絲塔捂著屁股站了起來,居然散發著光輝,“我就是趕來告訴你這個的,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和野蠻人的戰爭到了最艱苦的時候……”瑪絲塔娓娓道來,火光熊熊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眼前:“那時候,我是一個騎兵隊長,受了輕傷,又不想回國,就奉命帶領一百個人收拾殘局,簡單地說,就是收繳敵人的物資作為戰利品。當時,塔林頓戰役剛剛結束,年輕的哈馬斯王子的軍隊大約有三十萬精銳騎兵,追逐著野蠻人消失在遠方,野蠻人的營地完全被踩平,方圓三十里不可能有任何活著的野蠻人了。我們抱著休息的心情,在營地裡撿一些還算完好的鎧甲,還希望能找到野蠻人留下的糧食。

  當時有一首大家都愛唱的歌,幾乎得勝後總是在唱的,歌詞的內容是從聖詩裡摘出來的:‘從瀑布發聲,深淵就為之響應。黑夜裡我歌頌禱告,白晝,神必施以憐愛……’我聽著同伴歡快的歌聲,跳進戰壕裡撿一把匕首,看到了死去的敵軍主帥的屍體。那時野蠻人為了阻止騎兵,到處都挖了壕溝,他們的主帥就死在壕溝裡,渾身都插滿了箭,像刺蝟一樣。

  ‘即使是敵人,也是可敬的勇士呀!’若是人類的主帥,即使吃了敗仗,也可以逃出很遠,甚至大多數從容地回到家裡。這樣想著,我就向他表示敬意,行騎士半蹲禮。

  突然——”

  瑪絲塔講到這裡的時候,面容扭曲了,似乎那殘酷的景象就在眼前。

  “就像是神罰的火焰從戰壕上方猛烈地爆發開來,我感到嚴重地窒息,被土埋了起來。

  同伴們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聲,當我掙紮著從壕溝爬起來,就只有我一個活著的人了。”

  眾人聽得呼吸也停頓了,那天晚上恐怖的景象彷彿又在眼前重現,人人都攥緊了拳頭,把下唇咬得沁出血來。

  “那麼,也是有人自爆嗎?”

  “不是的。”瑪絲塔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失去戰友的悲痛二十幾年都無法消散,“當時我敢肯定,方圓三十里絕對沒有活著的敵人!一個都沒有!何況那爆炸的中心就在被踏平的幾十米外。”

  “那麼說……”

  “是的,不是自爆!”瑪絲塔悲痛得大叫,“就和神誕那天晚上一樣,從下午兩點開始,沒有成年人在十二點之前能夠接近神誕聖堂!而聖堂裡一開始也不可能有人藏匿……那根本就是魔法師本人不在場的魔法。”

  “魔法師本人不在?”眾人都喊了起來,“那誰來發動魔法啊?”

  “當時所有的人都說是有人躲在屍體堆裡,說世上的事總有意外,到後來,我自己也不得不相信了。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我蹲下的時候正好同伴的歌唱到最後一句。”

  “難道……”年特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變了。

  瑪絲塔大叫:“是的!大神官要在一晚上對一千多個孩子進行祝福,又希望祝辭不盡相同,難免會沿用聖詩的次序一篇一篇來念。那首歌的詞也是從聖詩裡摘出來的,那魔法事先就唸好了,只剩最後一句!大神官念出那句話的時候,魔法就完整了,發動魔法的不是別人,是大神官自己!”

  “太過分了!不管是誰都太過分了!”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年特一度把臉深深地埋在十指當中,最後咆哮起來,儘管有種種派系,種種不合,但是在那充滿歡樂的夜晚,大神官是那麼真誠地祝福著每一個天真的孩子們,甚至用了一千多種不同的祝辭,而這份心意,卻被人用來扼殺幼小的孩子,是大神官最心愛的孩子們。

  “是誰?是誰呢?”

  此刻,憤怒前所未有地在胸中激盪,年特第一次強烈地湧起殺人的念頭。一個影子迅速浮現在腦海中,年特咬牙切齒,“是前幾天溜進聖堂的那個混蛋!”

  “沒錯!一定是他!但是耽擱了這麼久,他一定已經跑遠了。”

  “什麼?你們知道凶手的樣子?是人類?太好了!”瑪絲塔鬆了口氣,“還有一條線索也許用得上,雖然和二十幾年前不一定是同一個人,但是一定有關係的,所以,如果到野蠻人那裡,一定可以問出些什麼的。這種獨一無二的危險方法絕對不可能隨便流傳,和野蠻人關係密切的人類,應該可以問得到。”

  “天之道,其猶張弓。”年特喃喃地自語,最後抬起頭來,“既然天道不爽,便替天行道好了。我要用我這雙手,把那個混蛋碎屍萬段!”

  “算我一個!”

  “帶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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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怒吼聲此起彼伏,騎士們心手相連。安卓美緊緊抱住年特的胳膊:“那天我也在場,所以,不要說不讓我去。”

  “你們……你們都是我的驕傲!”瑪絲塔一聲呼哨,有馬從樹林裡跑了出來。瑪絲塔從馬背上取出用布包著的風神劍,交給了年特:“帶上它!孩子們!野蠻人的領地如今已經退到了北方的沙漠,一切都要小心。”

  “好……我們走!”騎士們振臂高呼,就要踏上討還血債的征程。突然有人問:“我們去和兇猛的野蠻人打交道,追殺可怕的凶手,那你去幹什麼?”

  正在狂熱中的人如夢初醒,紛紛回過頭來盯著瑪絲塔:“對……我們去拚命討還血債,那你呢?”

  “我?”瑪絲塔指著屁股上的箭,“我老了,還受了傷,不能隨你們前去了……放心吧,我會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報告給公會和哈馬斯陛下,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一路順風……”

  “順你媽個頭!他一定是想去領重要線索的高額獎金,利用我們去賺取名譽和金錢!”

  眾人額頭上青筋爆起,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剛才的故事也很有可能是假的!他是想利用我們去打野蠻人!”

  “你們怎麼能那樣說呢?我是那種人嗎?”

  “你就是那種人!打死他!”

  “慢著……你們難道還算是騎士嗎?”塔克斯大喊一聲,一股正氣大義凜然,“現在是什麼時候?大神官的仇,孩子們的仇!那些血還沒有流乾,你們是干這種事的時候嗎?”

  大家都慚愧得低下了頭。“我們是在幹什麼呀!我們真是不配稱作騎士。但是——”眾人抄起凶器,“如果你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會放過你,那就大錯特錯了!”

  “哇……!救命……”

  安卓美公主和眾位押解兵士:“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你們打,我們也一起打吧!”

  * * *

  一陣風暖洋洋地吹過,瑪絲塔四肢攤開趴在地上,活像狩獵晚宴上作為主菜的小公牛趴在烤肉的石板上。年特伸了個懶腰:“這樣子,一件心事就了結了!”

  “啊,就算是去拚命,都覺得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是啊,如果打不到他這一頓,我死也不能瞑目。”

  沒有仇的各位:“賺了就好……”

  “那麼,”年特望著趴在地上的瑪絲塔,對押解官說,“由於校長瑪絲塔半路設下埋伏,不要命與各位廝殺,犯人年特逃走了,幸好各位沒有受傷,還抓住了瑪絲塔。這樣,也可以向騎士公會交代了。”

  “那麼,路上小心!我們期待你們安全回來!敬禮……!”押解隊員們向他們致敬,“請把好消息帶回來。”

  “不會讓大家失望。如果失敗了,我就死在那裡!”這樣說著,也是這樣想著,心裡突然舒服了。每個人心中都明白,不管去多少人,都是死的成分居多。如果必死,就帶著愉快一點兒的心情上路好了。

  “所謂樂極生悲,憤怒之極的時候,也反倒苦笑呢。”年特最後看了一眼瑪絲塔,覺得這廝的存在自有其價值。

  * * *

  暖洋洋的日子裡,勇士們向北出發了。駿馬奮蹄,天黑的時候趕回了一座小鎮,並決定在那裡稍做修整。

  “那麼,接下來,我們的目標就是找到那個人,並且查清幕後的主使者或是行兇的動機。”

  年特召集所有的人在屋裡開會。

  “我們真的要去野蠻人的領地嗎?聽說他們抓住女孩子就會……”安卓美剛才逞一時之勇,現在想起來不免害怕。

  “現在還不一定。那個人不一定就這樣回去。”年特掏出三枚一樣的金幣,“阿滋、斯芬克,我們都來卜一課,看看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極是!如果我們三個人的結論相同,那準確率就會比較高了。”

  “你們有金幣嗎?”

  “不必了。”斯芬克和阿滋表示各有方法,於是三個人各自找了一塊清淨的地方按照從道家學習到的進行占卜,其他的人則在屋裡焦急地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三個人回來了,均面有喜色:“開出來了!那就是——”

  “北方!”

  “西北!”

  “東北!”

  眾人頽喪。

  “怎麼會?”年特對自己非常有信心,“我專門研究《奇門遁甲》,那一課清楚地顯示最有利的條件是前往西北,可以說是無往不利的好!”

  斯芬克:“開玩笑!我對《太乙神數》的造詣,莊子師兄也點頭的。那一局簡直是毫無阻礙,七方皆有大患,氣數枯竭,行正北方則天下太平。”

  阿滋:“這種事《易經》才是正家啊!我甚至清楚地算出那人將在東北方大約兩千五百里,而且是個島。有血光之災,但是終能平安了結。快點兒看看地圖。”

  年特:“《奇門遁甲》!”

  斯芬克:“《太乙神數》!”

  阿滋:“《易經》!”

  年特:“佈局選吉!”

  斯芬克:“易斷占卜!”

  阿滋:“六壬神課測局啊!”

  眾人沉默了。

  “我們不該偏科……”

  原來,他們三個人在道家五術中的卜術研究中,分別對三本著作特別感興趣,而偏偏卜術分為三種:占卜:是以《易經》為理論依據,結合天、人、地三界所相互制約而推斷吉凶的方法。

  選吉:主要著作以《奇門遁甲》為代表,通過佈局、布斗、符咒等結合,處理事物發展不吉的因素,其主要運用於軍事。

  測局:主要著作以《太乙神數》為代表,通過十二運卦象之術,是推算國家政治命運、

  氣數、歷史變化規律的術學。

  斯芬克揪著頭髮:“怎麼會分成三個偏離的方向?”

  “這……要是李聃老師在就好了,他卜的一定不會錯。”

  “別想了!”年特站了起來,“師父他老人家有言在先,萬事皆要靠我們自己,那就是早就知道會有今日,也有告誡我們相信自己的意思。我能測選有利條件,斯芬克能測天下大局,阿滋能測吉凶,我們都相信自己的本領,那就一定是正確的,也許,到時候就會明白了。”

  “我建議我們明天快馬返回以諾,然後就兵分三路,我現在是罪犯,不能和你們一起行動,一個人前往西北,斯芬克和阿滋各帶一半人馬奔赴正北和東北,也許會豁然開朗。到最後,說不定是最周全的方法,如果有困難或是什麼發現,就在城市離城門最近的旅館留言,還可以拜託騎士公會送信。”

  “就這樣吧。”眾人拿出地圖,意外地發現大概從此地向東北兩千五百里真的有一個很大的海島,離開大陸大概有四百里,圖上有標記,叫做利庫島。

  阿滋固然沾沾自喜,年特和斯芬克也更加充滿了信心。大家確定了各自的路線,熟悉了主要的城市和分組方案,就趕緊進入了休息。

  年特悄悄和眾人商量著:“明天進了城,就把公主送回去!”

  這一天累得要命,雖然心情興奮,但是重任在身,每個人都有一種壓迫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深夜裡,年特醒了。因為長期受到蔻蔻騷擾的關係,每到這個時候經常會醒來。望著漆黑的天花板,旁邊傳來阿滋和斯芬克的呼嚕聲。

  “哎,原來蔻蔻沒有出現。”年特感到十分想念,“利茨哭了嗎?不知道美蓮見到的到底是誰?但是蔻蔻是不會哭的吧?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安卓美,得想個法子把她送回去。

  不過她出了意外,我的罪名可真是又多一條。誰?”

  門緩緩開了,有人向他招手,示意他出來。“安卓美?”年特輕輕爬起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想不到關上門的瞬間一具柔軟的嬌軀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懷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5
九五

  “太好了呢!”安卓美喘息著,“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事出突然,一股高貴的茉莉香水味兒讓年特喘不過氣來,靠在牆壁上一動也不敢動:“公主殿下,這樣不好,如果被人看見……”

  “來……你要是不來我就大叫!”安卓美拉著年特,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明天帶我一起走!”

  “不,您還是回到哈馬斯陛下身邊。現在陛下一定已經擔心死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安卓美公主幽怨地說,“要不是我帶人去救你,你已經被送回去了。”

  “我怎樣都無所謂!”年特猛地推開她,“那天晚上,聖堂裡的人無一倖免,我就突然想到你和我賭氣說要混進去。如果你已經進去了,如果你已經進去了,那我真的沒辦法原諒自己!”

  “年特!”安卓美再次撲進他的懷裡,“你真是……不瞭解女人!我想去那裡只是一個藉口,其實,我只是想和你一起過節,想不到,好無聊的神誕節。我就在你身後看著你,你都沒有發現。一走就是十幾個鐘頭,我好累,還發生了那樣的事……”

  “又一個說我不瞭解女人嗎?”年特苦笑,輕輕抱著安卓美的肩膀,“回去喝一點兒酒,一切都會好了。我們不能帶你走……”

  安卓美想起來,又是難過又是後怕,突然嗚嗚地哭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年特無言地摟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安卓美就在他的懷裡緊緊依偎著,而此刻,年特想起的卻是米蕾妮婭。

  “她會到哪裡去?有沒有錢?有沒有地方睡覺?”

  安卓美幽怨地說著,越說越是激動:“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帶我去的,我聽到了,到了以諾,就會想辦法把我甩掉。因為我是王女,所以不能任性胡來。因為我的父親是哈馬斯,所以你不能和我在一起,更不能帶我去送死。是不是?是不是……?”

  “米蕾妮婭知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會不會回來?她是不是還恨著我?”

  安卓美的衣裳滑落了,露出白玉一樣的肌膚,她拉住年特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哭叫著:“我知道你可能回不來了!就算你活著,也一定不肯再回來了!我要你知道……我要你記得我!以諾欠你的,我來償還!”

  “米蕾妮婭,我多想向你解釋,多希望能抱住你,告訴你……”

  年特緊緊摟住了安卓美富有彈性的身軀,滾倒在床上。當滾燙的淚水滑落在臉上時,他驚覺了,但是散開的發辮像旋轉的瀑布散發著丁香的氣息遮蔽了視線,手中的每一寸肌膚都在跳動,一切都已經太晚……

  第五集
  第二十六章 憤怒的爐匠

  盤旋的信天翁追溯青春的骨骼,兩眼火熱地跌落在她躺臥的床頭,痛苦無賴地溜走,而她在一段故事裡掀起浪濤,與那道德賊子無休止地相戀。

  * * *

  一夜的激情使兩個人的關係突然不同了,安卓美不停地低聲叫喊,又抓又撓,一直持續到天亮,叫他深深見識了什麼叫做女人的活力。他想起自己漂亮的小母馬華莎,那可比現在這匹老實多了。安卓美咬他的嘴唇,咬他的脖子,在後背上留下一道道的傷痕。年特自從離開咪咪,已經好久沒有碰過女人,再也無法忍耐,但是超人的強壯體魄都似乎無法使公主的第一次滿意,她是存心要把這個男人搞到手,為此她不會吝惜自己的貞潔和體力。

  “這是一次戰鬥。她在拚命想要補償我,為此我也要讓她嘗到快樂。”年特漸漸恢復了冷靜,而安卓美也慢慢舒服起來,兩個人再次嘗試著接吻,又漸漸瘋狂。

  “太糟了。”年特無力地躺在地上,什麼時候到了地上他已經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又犯了錯誤,“我會被絞死,而你會後悔。”

  安卓美輕輕地喘息,趴在年特的胸口上:“為什麼?父王很喜歡你。”

  年特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但是我現在是通緝犯了。我有義務去討還公道,你知道,這次生還的可能性很小……”

  “還是不想讓我去嗎?”安卓美咬著嘴唇,“我會拖你後腿?”

  年特嘆了口氣:“我……沒有信心保護你。”

  “明白了。”安卓美閉上眼,“我希望你能回來,為了我,你也要回來。我今天的狀況很可能懷孕,所以我答應你,不跟你去。但是如果你不回來,我發誓要你死了也後悔!”

  * * *

  兩日的快馬加鞭,他們回到了以諾。年特沒有進城,他只是在城門口望著。

  城門官緊緊拉住安卓美的馬頭:“公主殿下!陛下找您找得快要急死了!”

  “我知道。送我回宮。”

  安卓美就那樣隨著王宮的衛士消失了,躲在鎧甲裡望著她的背影,年特感到一絲惆悵。

  然而她就那樣離去了,正如一個美好的故事,剛剛開了端,卻又立刻結束了。年特也不知道美蓮把馬騎著跑到哪裡去了,他不敢進城去找,這時候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年特留戀地望了一眼這座城市,人類文明的搖籃,果斷地催馬向西北方奔去。

  而安卓美,公主殿下直奔議事廳,把國王拉走,留下錯愕的大人們在那裡繼續一籌莫展。

  然後她很直截了當:“我已經不是處女了,我誰也不嫁,要是年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與此同時,騎士公會將提供重要消息的賞金交給了羅傑,之後,幼獅騎士團的戰鼓響起來了,憤怒的幼獅騎士們對天宣誓,兩支精銳的騎兵部隊當夜出發,揮舞著獅子旗分別向正北和東北方向連夜開拔。

  當騎士的鐵蹄動搖了大街小巷,一絲灰塵從高高的鐘樓頂端無聲地滑落,人們驚恐地發覺,和平的日子已經被那節日中的火焰所吞噬。他們站在街頭,舉著火把,默默地望著為他們討還公道的騎士們離去,祈禱他們平安歸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咒罵,剛剛想起祈禱的時候,都有些不習慣。

  當夜,哈馬斯召開緊急會議,命令北方邊界進入戰備狀態,天藍騎士團帶著王命奔赴北疆,而炎龍騎士團奉命增援,尾隨著幼獅騎士們朝東北方追趕去了。

  “列位站在這裡有沒有感到一絲羞愧?見到什麼是氣概了嗎?那些還未成為正式騎士的年輕人在此之前為以諾的安定默默地盡忠職守,而你們卻將一切責任都推給他們!”

  哈馬斯的話是特意說給騎士公會的元老和許多人,聲色俱厲,元老們也不得不低下了頭。

  哈馬斯站了起來:“這使我想起了十幾年前剛剛把城防的任務交給他們的時候,多麼難忘的愉快!對他們是榮耀,對我是莫大的愉快。在王國最困難的時候,他們本該在你們統統死光之後作為最後的希望,現在卻再次沖在了你們前面。以諾的光輝使你們的眼睛昏花了嗎?你們還有廉恥之心嗎?”

  哈馬斯的憤怒無法使聲音傳得更遠,他甚至希望年特也能夠聽到,還想告訴他很多秘密,很多期待,一起分擔命運的重擔,但是他知道,那個受了委屈的青年人也許會死掉,也許永遠也不回來了。此刻,身為帝王的他又寂寞又孤獨。

  * * *

  不論如何,天亮的時候,年特來到了一個到處都是南瓜的小鎮,小鎮就叫南瓜鎮。

  “怎麼會有這麼多南瓜啊?”年特被那一片金黃所吸引,肚子也咕咕地叫了。連續兩晚未能好好睡覺,年特感到十分疲憊,起了修整身心的念頭。

  “南瓜餅,南瓜粥,炒南瓜,醃南瓜,南瓜子,燉南瓜。歡迎……”

  年特沮喪:“您就直說是南瓜套餐好了。咱們這裡除了特色菜還有別的嗎?”

  年特開始後悔踏入這一片金黃,他想要的是能用兩隻手抓著吃而且冒油的東西,這個小鎮卻似乎只有南瓜,對他的體力來說簡直是噩耗。他現在兩手空空,除了吃飯外,還需要購買鎧甲和武器。品嚐著南瓜全餐,年特隨口說道:“咱們這裡不會有能作鎧甲的鐵匠鋪吧?”

  “有。”

  五分鐘後,年特拿著南瓜餅驚異地發現,這個地方就是姆斯所提到的為他提供系列鎧甲的小作坊所在的城鎮。

  “真的很巧啊!”年特想起姆斯所說的,便很想看看這個被他挽救了的小作坊,“這種地方,沒有軍事設施,沒有貴族,都是些純樸的農夫,看上去好和氣的樣子,就是打架也犯不著用刀,鎧甲作坊當然會倒閉了。一直在靠打個馬掌之類的維持吧?”

  正如年特所料,在緊挨著南瓜田的小鎮邊緣,那家小作坊猶如雜貨鋪,鍋碗瓢盆林立,不過總算都是鐵製品,而且看來是最暢銷的物品。年特開始懷疑自己的鎧甲頭盔會不會是用噴壺改造的,一旦被人刺穿專門有地方讓血像澆花一樣流出來。

  儘管有種種猜疑,年特還是決定進去:“請問?有人在嗎?”

  “嗨……請問客人是要廚具還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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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米蕾妮婭穿著土布圍裙,頭上包著一塊毛巾,擦著手走了出來,兩個人四目相對看了幾秒鐘之後,米蕾妮婭突然一聲大叫開始逃走。

  “站住……為什麼要跑啊?”年特來不及多想,在後面緊緊追趕。

  米蕾妮婭迅速跑進後門,關上門板:“拜託你!每次見到你我就會倒霉!我的人生全毀了……”

  “咣!”年特將門板踹破了,一條腿伸了進來:“說什麼蠢話,我看你已經重新開始了。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隨即整扇門板被年特拆了下來,米蕾妮婭驚叫一聲放棄了門板開始往後面逃,年特緊緊追趕:”站住……我又不會傷害你!”

  “你已經把我害得很慘了。”米蕾妮婭一邊逃走一邊求饒,“求求你!放過我吧。”

  年特一面追一面回答:“不行!我也很慘!而且找你找了好久,現在我需要你!”這次能夠遇到米蕾妮婭純屬走運,如果讓她跑了,恐怕緣分就此中斷,誰知道天南海北還有沒有遇到的機會,只好賴皮一點。

  兩個人穿過作坊的後屋,跑進了南瓜地裡,米蕾妮婭突然向後丟了一個火球,年特一閃身接著追,身後“轟”的一聲,小作坊倒掉一半。

  米蕾妮婭一聲尖叫:“啊……你為什麼要躲開!”

  年特加緊追趕:“廢話!不躲開被你打嗎?站住……聽我說……”

  “不聽!不聽!我恨死你了!”米蕾妮婭用手一揮,田裡的南瓜一個個飛了起來,朝年特砸去。

  “用這種南瓜能有用嗎?”年特一劍一個,絲毫也不停留,統統劈成兩半,突然有一個比人還大的南瓜飛了過來,正鑲在年特頭上。年特上半身都在南瓜裡,晃晃悠悠被絆倒了。

  一個老伯驚叫:“我的南瓜王!”

  “這南瓜熟透了,真是非常面的好南瓜,老伯。”年特很不容易爬起來,上半身都是黃色的南瓜湯。

  “還跑?我……”年特將一個小南瓜連虅一起掄起來,米蕾妮婭好像長了後眼,雖然驚叫著,卻跳起來躲開了。

  年特窮追不捨,突然一個小南瓜從背後飛來打中了他的頭,老伯在背後大叫:“破壞分子!站住!賠我南瓜!”

  年特拚命逃走:“老伯,我替你抓主犯回來。”

  這麼一耽誤漸漸拉近了距離,兩個人追逐著回到了小鎮中心。米蕾妮婭眼看要被抓住——“風之束縛!”一個老婆婆一跤跌倒在地上。

  米蕾妮婭快哭了:“你為什麼又躲開啊!”

  “看你往哪兒跑。”年特終於揪住她的裙子,但是“嘶”的一聲,米蕾妮婭露出好大一塊大腿。

  “啊?”年特拿著一塊碎布愣了一下,挨了一個清脆的耳光。

  米蕾妮婭流著眼淚:“畜生!暴風……”

  年特一頭栽進花叢裡,但是同時:“我的煎餅攤……”

  米蕾妮婭:“虅蔓,纏住他。”

  年特用劍掙脫,但是同時大娘:“我的花園……”

  米蕾妮婭:“雷,雷擊!”

  “啊……”站在屋頂掃煙囪的大爺不幸成了避雷針。

  “我在這邊!”年特從書後繞過,趕到她的面前,卻被一個聖光彈狠狠打在肚子上。

  “嗚……”年特在地上翻滾,聖光彈從他身上彈開,擊中了豬圈,小豬四散奔逃。

  “唔……好疼!恐怕我死了她也不在乎。不過……”年特急中生智,抱起一隻小豬娃,“小弟弟……你沒事吧?回答我!你不要死!救人啊……”

  小豬:哼哼唧唧……

  米蕾妮婭從疾馳中剎住腳步,扭頭跑了回來:“不要——我幹了些什麼!”

  “沒什麼。”年特丟掉小豬,一下抓住米蕾妮婭雙手將她壓倒在地上,“總算抓到你了。”

  “卑鄙!惡棍!放開……”米蕾妮婭急得直哭。

  “你有什麼好委屈的!”年特大喝一聲,“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不好過嗎?每天都有人在草叢裡伏擊我,摸你一下有什麼了不起?我道歉!對不起好嗎!給我個機會吧!扎你一針也是迫不得已,要是沒有那種東西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你下手,難道你要我一劍砍斷你的胳膊不成。”

  然而不講理是米蕾妮婭的特權:“是你逼我的!都怪你……我好不容易找到這份工作,過上安靜的生活,拜託你放過我好不好?”

  “安靜的生活?你還有資格過安靜的生活?”年特毫不客氣地揪著她的頭髮,“你就這樣若無其事地躲起來!我以為你是個了不起的姑娘,我那麼深深地眷戀著你,想不到你不過是個沒長大的丫頭片子!我看走了眼,你去過你的安靜生活好了!”

  “我想過安靜的生活怎麼啦?”米蕾妮婭大聲叫喊,“你知道些什麼?你知道我所承受的壓力嗎?我也想任性,我想穿花花綠綠的衣服,我想向別人一樣快快樂樂地相互說笑,我很過分嗎?我的事情,你這種人又怎麼會明白?我本來過得好好的,不是碰見你怎麼會這樣!”米蕾妮婭叫喊著,眼圈發紅。

  年特心中一顫,緩緩放開了她,吶吶地說:“真是的,我這種人竟然想要借助你的力量呢!我在幹什麼呀!你真的希望這樣生活就好了,就當我沒有來過。”

  “沒有來過?”一個老伯的聲音從邊上響起,兩個人才注意到被小鎮裡的人們包圍了。

  鎮長老伯氣得發抖,“你們沒有來過我的鎮子會變成這樣嗎?還不趕緊起來,你們要在地上

  摟到什麼時候?光天化日的!”

  兩個人紅著臉從地上站起來,發現小鎮已經大不一樣。

  “嗯?一會兒不見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像風暴來過,還起了火災……”

  “不要裝傻!”周圍的爺爺奶奶一起大叫,“賠償我們的損失來!”

  年特扭頭望著米蕾妮婭:“這麼說,火球是你放的,南瓜是你扔的,風暴是你召來的,大爺是你劈倒的,還有……”

  米蕾妮婭想哭又哭不出來。

  年特:“應該你來賠!你還有錢吧?”

  米蕾妮婭:“沒有……”

  年特:“對啊,你要是有錢就不用打工了。鎮長老伯,其實全都是她的錯,可不可以看在她長得這麼漂亮的份上就這麼算了?”

  鎮長老伯:“那怎麼可能!”

  “不會吧?”年特倒是頭一回發現有人不肯饒恕米蕾妮婭,仔細看來,這鎮裡除了老人就是婦女和小孩,一個男青年都沒有。“對哦,要是在以諾,早就有無數人打破頭替她付錢了。”年特望了一眼米蕾妮婭,對方也正渴求地望著他。

  “為什麼我們的美好回憶會是建立在金錢上?”年特伸手去掏錢袋,“那麼我來支付好了,多少錢?”

  “多少錢?”鎮長老伯揪住他的胳膊往過拉,“小夥子,很多時候錢是不管用的。拜錢所賜,我們的年輕人全都跑到發達的大城市去了,這個小鎮誰也看不起,所以,除非你去把豬圈修好,把豬找回來,不然有錢我也沒有辦法。還有那許多家,煙囪、屋頂、花園……如果你幹不完呢,就乾脆住下來,在這裡和那個姑娘結婚、生孩子,我們就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

  “圈套……”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6
九七

  年特的一天就在修整豬圈、掃煙囪、補房頂、剪草坪中度過了,米蕾妮婭到處道歉,給摔倒的老婆婆捏肩捶背。當偶爾給年特拿毛巾擦把汗的時候,兩個人都靦腆地笑了。

  “其實,我是不好意思見到你才跑的。”米蕾妮婭吞吞吐吐地說,“那個,你怎麼知道

  我在這裡?”

  “我不知道。”年特笑了笑,“既然你打算過這種安靜的生活,就當我是天天都可以碰到的人,說‘理所當然’就好了。”

  “要是每天碰到你,我不知道要闖多少禍呢。”米蕾妮婭笑了,“對不起,還是應該向你道歉。我太任性了,可是,你真的有事吧?”

  “看來你是不知道。”年特已經明白了,這個小鎮消息比較閉塞,根本還沒有聽說神誕節的慘案,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拖米蕾妮婭下水,他裝作若無其事:“你不是嚮往安靜的生活?這小鎮很好。我們現在干的就是所謂的寧靜生活了。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過?哈哈!開玩笑的,我明天離開去辦些事。喂……鎮長老伯!差不多了吧?”

  鎮長:“還有鐵匠鋪,那可是完全塌了啊!”

  年特:“那您就不用管了。還有別的嗎?”

  鎮長:“幫我們再種一個南瓜王出來,你就可以走了。”

  年特發怒:“老伯,我生氣嘍!我真的有事。”

  米蕾妮婭拉住年特:“伯伯,我懂得一些創造魔法,讓我來試試看吧?”

  鎮長說話時鬍子顫顫的,對魔法顯然絲毫不感興趣:“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老是相信魔法。這種投機取巧的東西,怎麼可能比得上用汗水和時間澆注的成果。”

  年特和米蕾妮婭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有道理,想不到這老伯竟然懂得這樣的道理。年特在道家學習時,各位師兄皆有本領,卻從來都是步行來回,勤懇耕作,所有的食物必是勞動所得,所有衣衫必是親手縫製,決沒有用法術速成的。

  那老伯還在數落年特:“你也是!我看你們吵架,給你們機會嘛……放著這麼好的姑娘不要,要跑到哪裡去?我幫你們準備房子,在這裡踏實住下來,一邊種南瓜一邊生孩子多好……”

  米蕾妮婭的臉頓時紅了:“老伯!我也要生氣了。”

  鎮長似乎以次為樂,越發開心樂:“不要害羞嘛……哈哈!你們還是很般配的。”

  “大事!出大事了……!”一個人遠遠地騎著馬從鎮外跑來,按米蕾妮婭的說法,正是僱傭她看鋪子的老闆迪克老爹。

  “迪克,不要管外面的事了,你還是回你的鋪子去看看吧……”鎮長老伯幸災樂禍,等著迪克看到塌掉一半的鋪子後跳起來。

  迪克老爹現年六十五歲,有著和年齡不符的壯碩體魄,一看就是真正的打鐵師父模樣的人,此刻滿面愁容:“我的鋪子怎樣都無所謂了,就算塌掉,也都沒有什麼關係了。”

  “真的?”年特接口,“太好了!完全塌掉了呢。我還擔心您會讓我重蓋一間……呃,您不是說沒關係嗎?”

  米蕾妮婭連忙道歉:“對不起!老爹,是我不小心……”

  迪克老爹放開年特,深深地嘆氣:“真的無所謂了。我再也不打鎧甲了。徹底倒閉了。”

  “哎?您不是很開心地說有一筆神賜的大買賣,所以才要我一起擴大經營?”米蕾妮婭扶著老爹在一邊找了個地方坐好。

  老爹又是失望又是憤怒:“那批鎧甲,是專門做給一個以諾的小夥子,聽人講,是非常有前途的年輕騎士,還扎過聖女米蕾妮婭的屁股,在以諾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嗯,您說後面的吧。”米蕾妮婭不明白為什麼年特會因為自己的屁股而出名,人們卻好像百聽不厭。

  年特悄悄跟她耳語:“你告訴人家你叫什麼?”

  米蕾妮婭不理他,迪克老爹沮喪地繼續:“我從以諾回來,神誕節突然出事了,有人用詭異的魔法炸了神誕聖堂,大神官和一千三百名兒童無人倖免……”

  “什麼?那大神官大人……”米蕾妮婭眼前發黑,一下子軟倒在年特懷裡,“那麼慈祥的人,不可原諒!不可原諒!是誰?”

  “就是不知道是誰啊!”年特趁機輕輕抱著她,有一種志得意滿的感覺,些許趁人之危,和他日夜的期盼比起來微不足道。米蕾妮婭打擊太大,絲毫沒有抗拒。

  迪克老爹一面說一面搖頭:“真慘哪!那麼多孩子,不過,最慘的是我!”

  “為什麼?”

  老爹解釋說:“那天晚上值班的就是那個騎士,現在已經被格去稱號,驅逐出境。誰也知道他是替罪羊,但是……我原打算靠這個機會翻身,把所有的一切都押進去給他做鎧甲,定金都花光了,就連積蓄也填了進去,剛剛完成一半。現在那個人卻跑了路,連帶我也進了絕路了。”

  “不過是一點錢!”年特有些憤怒地說,“你能和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相比嗎?如果能挽回,他們會用一切來交換!你不過是損失了一點兒錢!”

  “什麼一點兒錢!”老爹暴跳如雷,“那是我的棺材本!……你是誰?”

  “你現在才問?”年特掏出提貨合同,“我就是那個‘跑了路’的傢伙!你以為我想跑路的嗎?”

  迪克老爹拿過提貨合同看了看,突然開始唱歌“感謝神!你真偉大!……”

  “混蛋!現在是唱歌的時候嗎?”年特大怒,“把鎧甲給我!我要去抓那個沒有人性的惡魔!”

  “對不起!”迪克老爹正色道,“我們有很奇妙的緣分!那麼——先把我的作坊賠來!”

  年特順手掏出一大把金幣:“什麼時候交貨?”

  “明天一早。妮婭,你帶他到家裡去住,我叫大家都來幫忙。”迪克老爹收起錢,掏出一個酒葫蘆,猛喝了一大口,“我把我的憤怒也加進去,請一定抓住那個混蛋!”

  “這才像話。”年特點頭,“妮婭是?”

  老爹扭頭望著米蕾妮婭說:“不是你女朋友嗎?”

  米蕾妮婭紅著臉,輕輕拉他的袖子,往作坊去了。年特悄悄地問:“怎麼起這種鄉下名字?”

  米蕾妮婭小聲說:“順口嘛。難道前面加個詞就不土氣了?”

  年特趕緊改口說:“蠻好聽的,有時候我想,兔子騎士也不是太難聽……”

  “討厭……”米蕾妮婭打了他一下,“原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年特笑道:“啊,現在你和我一樣是通緝犯,賞金很高呢。如果我是你,就趕緊訂做一副鐵護臀……”

  米蕾妮婭知道他在打趣,漲紅了臉:“哪有這種東西啊!”

  年特說:“沒有的話就要當心了,我們學生會通知說那種小針管賣出了三千多支,收入可觀啊!”

  米蕾妮婭也笑了:“都怪你!可是為什麼連我都被通緝了?”

  年特回答:“因為需要更多的替罪羊。不過,你放心好了,現在應該為你平反了。其實,想像一下蠻壯觀的,三千多人一起拿著針管……你應該感謝我,沒有我,你的臀部不會這麼出名。”

  米蕾妮婭有點兒習慣了:“你說話總這麼……怪的?”

  “本來是想說我下流吧?”年特回答,“你可以躲在屋裡不出門,我可是被派到外面巡邏,街上的人一面議論著那著名的臀部,一面指著我的鼻子,一連一個月,好多人偷襲我為你報仇。哇塞!我救了十萬人的命噯,為什麼會這樣?”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米蕾妮婭接口笑道,“我一見到你,第一個念頭就是先逃走再說。好像一見到你就會倒霉的。”

  “嗯?”年特眯著眼,“怎麼?現在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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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米蕾妮婭很乾脆地說:“如果是神的指引,逃也不是辦法,我從富山郡跑這麼遠還不是被你碰到。明天我和你一起走。殺害大神官的人就是我的敵人,我一定要報這個仇的。”

  “也好。”年特內心狂喜,面上卻不表露出來,“不如等活著回來,我們就來這裡種南瓜,鎮長伯伯不是說給我們房子?”

  米蕾妮婭白了他一眼:“你少來!誰說要跟你……一起生活了。”

  年特感覺有希望,連忙加緊節奏:“剛才那個誰也說我們很般配的。”

  “嘻……”米蕾妮婭也不否認,一種屬於小女人的幸福感讓她忘記了一切煩惱,也許有一點兒突然,有一點兒莫名其妙,但是她回憶著,年特確實大聲喊叫過“我那麼深深地眷戀著你”,不管應不應該接受,畢竟聽到這種話就是幸福的。

  * * *

  迪克老爹的家原來就在作坊邊上,雖然作坊正面看起來很好,但是後半邊全塌了。當迪克老爹親眼見到那慘狀的時候,突然明白了。

  老爹:“一個小火球就打成這樣?你其實就是米蕾妮婭本人吧?”

  米蕾妮婭:“嗯……對不起。”

  “哈哈!”迪克老爹大笑了兩聲,“要是有年輕人回來,我們也可以誇耀了,聖女米蕾妮婭也在這裡打過工。看他們還敢不敢瞧不起自己的家鄉!”老爹突然神秘兮兮地道,“男人始終是自己看中的最好,不要相信教會啊。”

  米蕾妮婭紅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很多人給他們撮合,著臉裝傻。“老爹,你說什麼啊!以諾的傳言不能相信的。”

  老爹拿著一把錘子指指年特:“還解釋什麼,他不是已經追到這裡來了?眼見為實啊!”

  年特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似乎運氣來了什麼也擋不住。米蕾妮婭被人說得儼然已經和他湊成一對,而她自己似乎也不是很反對。他一面暗自感謝神明的恩德,一面注視著米蕾妮婭的一顰一笑。“米蕾妮婭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以諾的傳言那麼過分。也許她在破罐子破摔呢,總之,我的運氣真是太好了。”

  年特暗自決定決定全心全意照顧米蕾妮婭的時候,突然看見一群女人點著火把走來了。

  迪克老爹也不再和米蕾妮婭打趣了,站起來逐一為年特介紹:“這是兒媳麗達,表妹羅斯,她的女兒蓮達,孫女兒安琪……”

  那些女人老的七八十,小的七八歲,竟然全都是迪克家的親戚,年輕的都很美貌,雖然生活在鄉下一樣的小鎮,卻彬彬有禮如同貴族。

  年特突然靈光一閃:“不是她們來打造鎧甲吧?”

  “正是!”迪克拍著他的肩膀,“放心吧,她們很能幹的,都是了不起的傢伙。你不會因為是女人造的鎧甲就不肯穿吧?”

  “不!只是……”

  “哥哥,不可以小看女人喲……”一個小女孩直盯著年特,年特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什麼話都嚥回去了。米蕾妮婭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年特不知不覺也傻笑起來。

  “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這裡。”年特突然抱住米蕾妮婭,在耳邊輕輕地說,“請順便也喜歡我。”

  “沒有那麼快的啦。”米蕾妮婭紅著臉想把他推開,但是沒有推動。

  在他們體會著平凡的歡愉的時候,露天的作坊在院子裡擺起來了。女人們真的十分能幹,從倒下的屋子裡撿出有用的東西,重新搭設熔爐,年輕的姑娘們帶來了皮革,年老的婆婆們指點著,有人擺出了長長的宴席,還特意掛上了控制作息時間的小鐘。

  月亮升起的時候,小鐘敲響了,牛排南瓜的宴席擺了上來。

  “有牛排!”年特驚喜地看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舉起刀叉的時候卻被米蕾妮婭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腳。

  迪克老爹坐在首席,帶領大家做著飯前的祈禱:“感謝神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將客人帶回我們的面前……”大家便開動了。

  “哥哥,這個樣式可以嗎?”小姑娘從牛排下遞過一張草圖,迪克老爹呵斥著:“沒規矩!”年特卻說:“沒有關係。”那張圖紙雖然粗糙,卻體現出了風格獨特的曲線,簡單的花紋和其它小孩子的塗鴉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卻有一種古樸的美感。

  “我真是難以相信……”年特扭頭問老爹,“這個樣子我很滿意,但是不是已經完成一半了嗎?”

  “啊,整個架子都煉好了,但是……”老爹嘿嘿地笑著,“我看了你們學校的鍛造藝術後覺得很慚愧,那真的是學生作品嗎?我是說四聖獸鎧,以諾傳言說只用了一夜作品?”

  “不是,學生會動用了三千人花了一整天,而且構思是很早就提出了,是大家智慧的結晶。結果——就因為威力太強了反而在比賽中不敢用呢。”

  “我還不是一樣!”米蕾妮婭瞪了他一眼,“我都不敢使用太強的魔法,害怕你一下子就重傷。結果反而被你得逞……”

  “哈哈哈!”迪克老爹感受到兩個人的微妙感覺,大笑著,“珍惜!相互珍惜就是良好的開端。所以,我也一定要給你們看看我的實力才行,如果做出的東西太差,而敗給一幫學生的作品,可是會傷到老鐵匠的自尊心呢。我會要你知道,傳統的可貴之處。”

  爐火漸漸旺盛了,已經成型的鋼坯再次被煉化。迪克老爹汗流浹背:“小姐,你也來幫幫忙。有你的存在,煉製優良的魔法鎧甲就有了可能。”

  “是。”米蕾妮婭用魔法保護自己,接近爐火,將魔法的火焰投入到爐火中,使爐火的溫度再次升高。

  老爹卻不滿意:“不可以用魔法罩保護自己,會影響到爐火的純度。”米蕾妮婭站得離爐火相當近,撤去魔法盾,立刻汗如雨下,衣服一下就濕透了,整個人搖搖欲墜。

  年特連忙扶住她,心疼得不得了。薄薄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芳草一樣的香氣漸漸散發了出來。

  “什麼味兒?好香!”老爹扭頭遞給年特一個葫蘆,“她快要脫水了,給她喝下去。”

  “好。”年特疑心,“這個不會是酒吧?”

  “放心給她喝吧。”

  米蕾妮婭全神貫注控制著火焰,靠在年特胸前,年特將葫蘆送到她嘴邊,她便大口地喝了,突然“噗”地一下噴出來,不停地咳嗽。

  “這個就是酒!”年特眼瞧著爐火一沾到就“呼”的一聲直往上冒,想必是相當猛烈的酒,將米蕾妮婭抱住,生氣地向迪克老爹大叫。

  “啊?”米蕾妮婭臉紅得要命,不知道是喝了酒還是被火烤的,渾身的汗水裡也開始有酒氣冒出。

  迪克老爹大笑著:“這樣她也算是我半個徒弟了,她的香味兒滲到鎧甲裡會影響殺氣,對穿的男人東西來說不好,只好添點兒酒了。喂……喂!注意!不要醉倒!很快酒會蒸發掉,過一會兒就清醒了。”

  終於,紅得發光的鋼水從爐裡流了出來,注入女人們做好的坯子裡,一個個部件逐漸成形,等待著冷卻的瞬間。

  老爹突然做出了讓年特大吃一驚的舉動,他拿起一把匕首,瞬間劃破自己的左腕,讓血洶湧地噴出來,撒在坯子上。

  “這是我的憤怒,讓邪惡在這鎧甲的面前顫抖!”

  接著,女人們一個個劃破自己的手腕,讓血淋在上面。

  “這是我的祈求,讓勇士的心裡永遠光明!”

  “這是我的祝福,讓哥哥永遠不會迷路!”

  “這是我的願望,讓年輕人充滿智慧吧!”

  “住手啊……”年特驚呆了,想要阻攔,卻被一個老婆婆攔住:“沒有見過嗎?年輕人。”

  那婆婆彷彿是活過上千年一般,見證著歷史的滄桑,聲音如同蒼梟一樣難聽,透著一種神秘感,但是卻給人一種肅然起敬的親切。

  “在很久以前的古時候,煉造兵器都是這樣。我們迪克一族嚴守著祖訓,不鑄造殺人的兵器,但是如果是為了報孩子們的仇,我想至少做出保護別人的東西。所以,客人,請您仔細地看著就好了。”

  “不可以!”年特走上去,排在隊伍後面,“我自己的鎧甲,如果都沒有自己的血液,說不定它會瞧不起我呢。”

  “我也是!”米蕾妮婭挽起袖子,紅著臉,“我只是,萬一你穿著它欺負我……”

  “早上還一個追一個跑得飛快……年輕人哪……”老婆婆搖著頭,沙啞的聲音彷彿喉嚨已經變成砂紙一樣,讓人擔心,眼睛卻是雪亮的,“那麼讓婆婆來給你們持刀好了!”

  那婆婆讓年特伸出左手,米蕾妮婭伸出右手,兩個人的手腕靠在一起,一刀劃過,然後將米蕾妮婭的手翻過來和年特扣在一起,傷口緊緊相連,喃喃地說著:“有一樣的傷,能體會一樣的心情,一個痛另一個也痛,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婆婆……”兩個人越聽越像是婚禮的祝辭,一起不好意思起來,就在這時,他們的血液混在一起灑在了坯子上,幾聲脆響,坯子碎裂脫落了,鎧甲的部件吸收了那許多人的血液,竟然還是火一般通紅,散發著驚人的溫度,漸漸鳴動起來。

  “因為期望和祝福所鑄成,帶著不安來到世間,讓勇者平添十人之力!鎧甲啊……覺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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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迪克老爹拿起酒壺噴去,那副鎧甲“吱吱”響著,冒起白煙,熱量漸漸降低了,顏色卻沒有絲毫褪去,竟然是血紅色。

  “穿上它喝酒只怕也醉不倒呢。”迪克老爹笑著,將鎧甲零件浸入水中最後降溫,交給女人們加工。

  “這……太奇妙了。”年特始終拉著米蕾妮婭的手,“那鎧甲難道是活的?”

  “不知道。”老爹回答,“這麼紅是礦石的關係吧,雖然都這麼做,但是沒聽說鎧甲有生命的,別太在意了。”

  米蕾妮婭輕輕甩著年特的胳膊:“你放開嘛,我要用魔法療傷,不然會留下疤痕。”

  “我想把這疤痕留下來。”年特笑著說,“那可是我最好的一條疤痕。”

  “你……”米蕾妮婭愛惜自己的肌膚,但是聽他這麼說也沒有辦法,年特轉眼間在她心裡的地位已經不同了,經過短暫的接觸後,她似乎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這感覺漸漸明顯起來,好像兩個人早就認識了很多年,只是一直在期待著,彼此的靈魂一旦認出對方就在相互呼喚。

  米蕾妮婭輕輕伸出左手,用手指在空中揮了揮:“麻煩大家把手伸給我!我會為大家治傷!”

  “真的是米蕾妮婭小姐呢,太好了。”女人們更加歡喜了,“這樣就更不能讓你們失望了呢。”

  有人重新給年特量了尺寸:“先前的訂單上很多細節都沒有提供,原來你的腿有點兒短……”

  “胡……胡說!”年特大受打擊,但是有人拿著皮子在他的身上不斷比劃著,連胯間也不放過:“不要亂動!還有很重要的加工呢。”

  “吱”的一聲突然響起,一個右臂零件火花四射,迪克老爹結結巴巴地大叫:“混……

  混蛋!”

  “怎麼了?”

  “烙不上花紋。”

  “啊?”年特聽說過,用蜂蠟封住不要花紋的地方,往其它的地方塗上烈性的藥引燃,就能產生超過爐火的高溫,在表面形成烙紋。看來這鎧甲已經超出了老爹的預計,成了意外的產品。

  “是米蕾妮婭小姐的魔法元素融合在裡面吧?”老爹搖著頭,“我也是頭一回借用魔法鑄造鎧甲,想不到這麼結實,只好在外面鍍一層金了。可是,會脫落,魔法呀,真是靠不住!”

  “這樣就很好了,老爹。”年特深深地慶幸自己能認識迪克老爹一家,至於外觀,他向來不太在乎。

  “爺爺……”小姑娘拉著迪克老爹的衣角,“既然沒有花紋,就讓它像鏡子一樣閃閃發光吧。”

  “對……”女人們附和著,“還要讓裡面貼有皮革,這樣更結實。”

  “謝謝大家。”年特用微笑回報關懷,“你們要把我寵壞了。”

  “哈哈!說什麼呀……”女人們都笑了起來。一位大娘用力在年特胸口捶了一把,“能穿這種重量的東西,真是個健康的小夥子。我們聽說神誕聖堂被燒的時候,都很氣憤!一定要為孩子們出這口氣!”

  “啊,是……如果不能抓住那個混蛋,我發誓永遠也不回家!”

  “別說意氣的話!”大娘拍了他一把,竟然把壯得如同一頭牛的年特拍得晃了一下,“像個孩子一樣,生活中的事情不是一兩個誓言就可以解決的,應該大聲說,‘我盡力而為!’就可以了!”

  “是……我盡力而為!”年特大聲回答,“只為我是個幸運的人。”

  第二十七章 規範的禮儀

  “你知道嗎?在月亮上有好大片的樹林,那裡的兔子都是綠色的,像房子一樣巨大……”

  米蕾妮婭這樣說的時候,就好像那一定是真的。

  年特:“你好像親眼見過?”

  “那怎麼可能。”米蕾妮婭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大家都這麼說。”

  “哈哈!我怎麼覺得,你受的教育,好奇怪……”

  “你討厭……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話?”

  “我哪敢,聖女米蕾妮婭永遠是對的。”

  “你明明是不相信!”

  兩個人靠在牆角,蓋著毯子,推來推去,距離不知怎麼反而變近了。明明要逃離,卻不知怎麼跑也跑不掉,還一頭撞了回來。米蕾妮婭長這麼大頭一次和異性這麼親暱地交談,而年特常常懷疑這是一場夢,月亮得意洋洋地掛在窗外,全然不知道自己成了話題。

  “奇怪。”米蕾妮婭捂著自己發燙的臉,“我以前為什麼那麼怕你的?”

  “是因為教規吧?”

  “不是,我知道了!”米蕾妮婭如有所悟,“你在玫瑰郡時就是出名的流氓。糟糕,我怎麼忘了。”

  “謠言!”年特大喊,“誰說的?”嘴上說得堅定無比,心裡不免有些發虛,尤其是想到安卓美公主在他背上撓的痕跡還沒有消失,不免覺得有點兒愧疚。

  米蕾妮婭卻沒有發覺,依舊沉浸在小女人的幸福裡:“大家都這麼說。那次比賽的時候,我親眼見到喔,你不要抵賴,至少有一萬多的姑娘在喊你的名字,我們學校也有。”

  “哇,在這裡不是全國的未婚男子都在喊你的名字?我看他們已經瘋狂了,這麼說來你不是比我嚴重?”話說出口當然又被米蕾妮婭罵了一頓“討厭!”,不過看起來米蕾妮婭已經完全接受他了,年特鬆了一口氣,小心地問,“你從小就出名啊,為什麼我以前都不知道?”

  米蕾妮婭輕輕地玩弄毯子的一角:“我很少露面啊,說來你也清楚,我們聖詩班幾乎都沒有機會私下上街的。教會當然也有令不許亂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教皇大人一定很傷心,我好想去幫他的忙,但是現在……都是你惹的禍啦。”

  “對不起,早知道這樣,比武時我就乖乖地認輸讓你打了。不過,學生會一定不會饒了我的。”年特很擔心再說下去米蕾妮婭就要翻臉了,緊緊摟著她不讓她掙脫,溫柔地在耳邊耳語,“如果能活著回來,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你說的!”米蕾妮婭推不開,就搓著手,一副很嚮往的樣子,“我要吃奶油蛋糕、皇后餡餅、可可糖……”整個大陸的著名食品都被她數了一遍。年特倒地,米蕾妮婭狠狠推了他一把,“有什麼好笑!在從富山郡來這裡的路上,我路過好多地方,居然都沒有錢吃噯。”

  “對對!我都忘了。”年特笑得眼淚都出來,“你們聖教徒窮得可憐,你為了一個金幣半夜躲在林子裡練歌啊。”

  “討厭!要不是你,我還打算拿個獎盃,總獎金好高的……”

  “我知道你能贏,你還拿了一個面包……哈哈!”年特肆無忌憚地笑,兩個人打打鬧鬧,越發親密。年特終於明白米蕾妮婭那麼動人,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是那麼不平凡,本性卻又是那麼平凡。

  “若不是她逃離教會,我們一定沒有機會坐得這麼近。如果她有一天改主意要回去了,那可就……機會難得!”年特突然正面抱住米蕾妮婭,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那殷紅的雙唇越來越近。米蕾妮婭一言不發,也不掙扎,嘴唇微微顫抖……

  “噹噹……”有人敲門,迪克老爹的聲音傳進來,“既然沒睡覺就出來看看,交貨嘍……”

  “啊……”米蕾妮婭突然驚覺,一把將他推開,年特後悔得要命,垂頭喪氣地回答:“就來。”

  走出屋子,天空已經泛出了白色,不知不覺之間一整夜已經過去了。

  院子裡滿是興奮的人們,全套鎧甲整整齊齊碼放在那裡,打磨得猶如鏡子一般光華,迪克老爹激動地揮著手:“快一點兒,換上看看。把身上的破爛全脫掉,給你縫了新的內衣。”

  “就在這裡?”年特環顧四周,一群女人目不轉睛地等著他脫衣服,那老婆婆神情激動:“很多年沒見過美男子的裸體了……喔,你放心,我們給你擋著……”

  年特抱起胸甲:“我介意的就是您們啊!”

  “太過分了!不行!立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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