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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沙丘的背後
年特仰天倒在地上,就好像是被一匹馬用衝刺的速度拖了幾百米的感覺。米蕾妮婭一手拉著他,一手揉著肩膀,好像用力過大,疼得要命。
“喔……”年特發了一會兒懵,恢復了。米蕾妮婭大發嬌嗔:“你怎麼搞的!從心裡就討厭魔法對不對?排斥得那麼厲害,差一點兒就把你丟在那裡了。”
年特望著四周:“突然使出這種法術,你不是說用不了?”
“這裡正好有一個以前戰爭中用過的傳送點。”米蕾妮婭指指地下,“被沙埋住了,我能找到是我們的運氣好。”
“好啦,好啦。”年特趕緊幫她揉肩膀,“乖……愛你心不變……”
他們這副肉麻的樣子野蠻人也受不了,西亞夫“呼啦”抖了一下披風,將旅行帽遮在頭頂,幾乎是立刻開始行走。“剛才我們呆的地方,就是最後一塊綠洲。”
年特很驚異:“你這麼快就分清了方向?”
“本能吧。”西亞夫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力,“我們落腳的地方不錯,但是要找個比較涼快的地方休息,還要尋找水源。據我瞭解你們人類的忍受力比較差。我們早晚行走,速度會快一些。”
“不要小看人類。”年特不太服氣,加快步伐跟著西亞夫。
“等等……我好累。”米蕾妮婭還沒有走就不行了,“你們不知道,我剛才用的魔法很高級的,很費精力。”
年特把米蕾妮婭背起來,朝野蠻人努了努嘴:“走啊!想考驗人類的體能不是?嚇死你們!親愛的你睡好了,鎧甲有點兒硬哦,墊一點兒斗篷,還要遮上點兒,不要曬壞皮膚。一覺醒來說不定已經到了……”
西亞夫搖搖頭:“你們也太小看沙漠了……”
他們就這樣開始了一個沙漠之旅,或者說,一開始就是逃往。沙漠的景色就是一望無際,黃沙一直連到天上,與其說是人與沙漠的生死抗爭,倒不如說是對人意志的磨練。沉重的靴子踩在鬆軟的沙裡時間久了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漸漸地會想起堅實的青磚地和跑馬的草坪。
幾個野蠻人行走的速度很快,他們說沙子進了鞋會磨腳,把靴子脫了搭在肩上,炙熱的沙對他們似乎沒有任何影響。走了一會兒,西亞夫說是應該不會遇到人類了,把鎧甲毫不可惜地直接扔在沙漠裡,穿著單薄的衣衫前進。
年特捨不得斗篷和鎧甲,走了一會兒之後倒也不覺得怎麼樣,想必是上面有祝福凝聚的緣故,暗暗感激迪克老爹一家。想著想著,就不禁想起蔻蔻來:“用了魔法就好疲勞,都是這樣啊。”
“神,你真的存在嗎?是你在作弄我嗎?因為我不接受你創造的魔法?”年特有時懷疑自己是不是注定倒霉,國王騎士雖然和教會不合,主張不依賴神明,卻也沒有對神明不信或是不敬。反正,人們只要是倒了黴,就會直接想到神,喊上一句“天哪!”好像天上真的有神。
米蕾妮婭睡得好香,中途都沒有醒來過。她那窈窕的身軀——可也不輕,年特背得心甘情願,自然毫無怨言。這是他惟一對神感激不盡的理由,“您太偉大了,為此您作弄我也無所謂,我原諒您了。”
西亞夫突然停住了,幾個野蠻人的表情都很古怪。西亞夫突然說:“快跑!”也不解釋,撒腿就跑。
“發生了什麼?”年特一面跑一面大聲問,西亞夫頭也不回:“快跑吧!”米蕾妮婭被顛醒,用手揉著眼睛:“嗚,好困,怎麼了?”
西亞夫:“逃命啊!”
年特心中奇怪,反正也只能跟著跑。米蕾妮婭:“放我下來!我的腿麻了!”
“那還是我背著吧。呼……”年特真的累得要命,但是艱苦的訓練有了回報,體力仍然源源不斷地湧現,“我背著你還快一些……”
四周依舊是死一般的寧靜,只有他們幾個人在撒腿狂奔。漸漸地,鼓聲從身後響起來了,一陣順風吹來,隱隱有些腥氣。
西亞夫停下腳步:“跑不了,我們在上風,他們聞到我們的氣味,準備打架吧,這個部落是最嗜血的。”
年特喘氣:“啊?你是說一個部落?”
西亞夫的樣子十分緊張,握緊了武器:“沙丘部落。”
年特開始明白了,他們遇到了野蠻人部隊的先鋒。馬蹄聲近了,卻不是馬匹,是駱駝,至少三千頭駱駝。黃沙滾滾當中旌旗飛揚,裝束稀奇古怪的野蠻人叫囂著騎在駝背上,從高高的沙丘後面衝下來,一支箭“嗖”的一聲插在不遠的地方,看來已經發現他們了。
“你不是野蠻人嗎?吼啊……和他們談哪。”年特知道半分鐘以後駱駝的蹄子就會踩在他們身上了,沙丘野人染成花瓜的皮衣像草甸上滾動的菜花在眼前繚亂地晃動。這個部落至
少看起來服飾文化和西亞夫相通,年特便指望著西亞夫能發揮點兒外交作用。
西亞夫卻一臉苦笑,難得他厚厚的臉皮也能表現出這種細膩的表情:“他們首領去年用女人和我換果脯,我沒答應。”
年特:“啊?女人?果脯?”
西亞夫:“就是沒話好說了的意思。”
米蕾妮婭的腿麻得挺厲害,用手敲著。年特已經想不了太多了,又一支箭射來,年特用盾牌擋開了,抽出長劍的時候,本已經不奢望有什麼機會,卻意外地聽到了熟悉的號角聲。
那號角是螺角,衝鋒的螺角。野蠻人的駱駝隊一片混亂,開始調頭。
年特從塵沙中望去,側面的山丘上不知何時豎起了一面大旗,一個騎士在風中宛如傳奇的英雄,雙手捧著螺角用力吹出了悶雷一樣的聲音,頃刻間殺聲震天,人類步兵手持盾牌,端著長槍從沙丘後面衝出來。投石機露出了神秘的一角,卻把要命的碎石撒向天空。
年特目瞪口呆,西亞夫等幾個野蠻人卻已經不奇怪了:“我小的時候就見過這種場面了,也想過使用人類的戰術,但是就是沒法達到效果。那個時候,也是……”
“這樣嗎?那個時候有沒有這樣?小姐也請不要抵抗。”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一切都太突然了,已經有一雙手從沙子裡伸出來,抱住西亞夫的腿彎,把他瞬間放倒在地。隨即黃沙翻動,無數隻手拿著刀劍破土而出,盾牌像是地窖的蓋子一樣掀開來,沙子瀑布一樣傾瀉。一隻鐵鉗一樣的手拿住年特的腳踝將他掀倒,有人說:“你要在我身上站到什麼時候?”
藍色的鎧甲上露出了火龍的圖案,偉岸的身軀從沙中升起。隨即一隻大網沒頭沒腦罩下來,有劍尖頂在喉嚨上,望著那火龍,年特不敢反抗,因為那是聞名天下的火龍鎧,穿著它的人是聞名天下的炎龍騎士團長卡地摩。
到處是士兵翻身而起,抖動著身上的沙子。剛才還是一塊死氣沉沉的沙地,現在已經是摩肩接踵的人堆了。卡地摩將頭盔摘下來,把沙子倒乾淨,瀟灑地笑著,三十多歲成熟的面孔帶有觸目驚心的傷痕,卻掩不住犀利的目光。冷靜地望著沙場,欣賞著常人無法欣賞的風景,卡地摩拔出了長劍,殺氣迅速在空氣中凝聚,甚至能感覺到軍隊的士氣也在無休止地膨脹。
“這就是大將的風範嗎?真是學也學不來的感覺。”年特望著眼前聲名漂洋過海的男子,欽佩不已“沖……!”
“殺……”隨著卡地摩短促有力的命令,士兵就如同猛虎衝下山丘,帶著獠牙奔向戰場。
卡地摩中流砥柱一般原地不動,傲然望著戰場,士兵就是他的洪流。偶爾有狂奔的士兵擦著他的肩膀經過,卡地摩不經意地閃動著,披風被帶得左右飄擺。
沙丘野蠻人的部隊轉眼間就已經潰不成軍,野蠻人憑著強悍拚死搏鬥,先前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當前後都遭到夾擊的時候,戰線被徹底撕裂了。野蠻人的棒子砸在鎧甲上發出噹噹的聲音,弩箭射中頭顱,沉重的身體跌落駝背,長劍劈進肩胛,撕心裂腑的吼叫聲被黃沙掩埋。
“年特!”米蕾妮婭害怕地喊出聲來,她總算受到優待,沒有人控制她。她緊緊拉著年特的胳膊——隔著網子。
“沒事的。”年特依然微笑,和西亞夫坐在網子裡,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一切,而那一切,僅僅是半個小時就全部結束了。
“我們又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