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50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6
一五〇

  那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人類的一個遙遠村鎮,或是到邊遠山區去做客。

  年特漸漸喜歡他們的大嗓門,因為沒有這些大嗓門他就沒命了。但是,年特知道,拜裡安格一定會來報復,他會沿著河找到獅子族的部落,大肆屠殺,把每一個人變成惡魔之王的奴隸,就像對待曾經冷落過他的狐狼村民一樣。他該怎麼辦?他到哪裡去得到殺死拜裡安格的力量?

  西亞夫順利回到自己的族人當中,一直處在興奮狀態裡,似乎絲毫不將拜裡安格放在眼中。年特不禁猜想他有什麼高招,果然,他拍拍年特的肩膀:“不要擔心,拜裡安格敢來,我媽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你媽?”

  “是啊!”西亞夫很奇怪他的反應,“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信奉我媽?”

  年特無語:“想不到是真的。”年特想起這條偉大的河叫做西亞夫的奶奶河,不對,其實是西亞夫的父親的媽媽的河,他的父親叫什麼來著?年特撓撓頭,不好意思問。不過想必其中和母親們是有什麼關聯的,年特真的很好奇。

  黑眼毫無顧忌地問:“西亞夫,這條河好偉大呀!為什麼會像活的一樣呢?”

  “對,就是這個問題。”年特在心中大讚黑眼,一面迫切地期待著西亞夫的答案。

  “這個啊……”西亞夫似乎不想說,年特連忙添了一把火:“西亞夫,告訴她吧,也許有一天狐狼族會因此改掉黑腳河這個稱呼,也和你們一樣尊敬它。這條偉大的河流,它為什麼這麼偉大呢?”

  “這樣啊!”西亞夫心花怒放兼之很愛自己的奶奶,就說了:在很久以前,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了。獅子部落既辛苦又愚昧(現在也是一樣),終日在平原上艱苦地生活,分不清什麼是真正美好的事情(現在也是一樣)。獅子族空有一副壯碩的身材,但是在平原上卻只是一個混亂卑微的民族。個子大肚子就餓得快,肚子填不飽就追不上獵物。加上他們怕食物不夠不敢生育,他們反而不如奔跑迅速的瘦小種族興旺,人丁凋零,人人都因為飢餓而面黃肌瘦。

  有一天,一個聰明的獅子王從夢中拍石而起:“生育!生育力是個問題!”

  他的美麗妻子噠噠吃了一驚,勸說道:“親愛的,我們連這些人都吃不飽,生更多的孩子怎麼養啊!”

  “目光短淺。”偉大的獅子王回答,“我曾經在夢中和一隻刺蝟交談,他說,人多力量大。

  你也知道,草原獵物充足的地方都在河流附近,而那裡被人數眾多的部落佔據著,我們就是因為人太少才打不過他們。我也曾經為食物的問題煩惱過,他說等我的妻子肚子鼓起來的時候這個問題自己就會解決。”

  “親愛的,您是餓昏頭了吧?我們沒有食物讓我的肚子鼓起來。”

  “開玩笑!我在夢中為這個主意付了一塊羊腿肉,刺蝟咳嗽著向我發誓的!你敢懷疑我的智慧?‘獅子王拉過愛妻,’肚子鼓起來不一定要把你喂胖,快!生孩子!”

  於是他們滿懷希望激情地生活,不料他可愛的妻子噠噠五年都沒有懷孕,獅子王生氣了,他大叫:“我要獨佔全部落的所有女人!我一定要妻子的肚子鼓起來!真正的偉大獅群裡都是獅王獨佔所有的母獅!等我的孩子出世刺蝟智者的語言就會實現!”

  “不!親愛的,那我怎麼辦?”

  噠噠非常難過,她被拋棄了,而且非常飢餓。她想要去死,但是在死之前她很想飽飽吃一頓,她從來沒有盡情地吃到飽。她在荒野裡漫步,這時候一隻鹿瘸著一條腿跑過,似乎是被別的部落打傷後逃走的。

  “太偉大了!”噠噠追著那隻鹿一直跑到老遠的地方,突然發現一條新的河流流過平原,在這裡形成一個湖。那頭鹿慌不擇路,竟然一下跳進河裡。噠噠不顧一切跳進去……

  年特插嘴:“她想救鹿?”

  西亞夫:“不,只是不想失去食物!不要打岔!”西亞夫繼續講:噠噠發現自己不會游泳,喝了一肚子水掙紮著回到岸上,發現自己的丈夫和大夥都在身邊。

  獅子王大聲說:“親愛的!我錯了,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

  噠噠非常感動:“親愛的,是什麼讓你回心轉意?”

  獅子王耷拉著耳朵:“為了女人的問題他們都打我……”

  這個時候,獅子王驚異地發現妻子變得非常美麗,他仔細觀察,發現妻子的肚子鼓鼓的,難道?

  噠噠:“我喝了不知道多少水,這條河流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突然有人驚叫:“魚!好肥的魚!”

  “還有鹿群來喝水!”

  “快抓!抓……”

  就這樣,預言實現了,獅子族佔據了這條河和湖,沒有人知道這條河是怎麼回事,他們過了足足一年不愁吃的日子,個個迅速變壯。獅子王很愛他的妻子,噠噠不知道為什麼立刻就懷孕了,生下來一個健壯的兒子,他們十分幸福。

  但是有一天,河被發現了,為了這個肥美地帶,一個強大的部落來到了這個湖灣要將他們趕走。獅子族人數稀少,還不是這個部落的對手。

  河邊,獅子王呼喚他的愛妻:“噠噠,我們逃吧。”

  噠噠:“我跑不動,我不想再過餓肚子的生活了,我要死在這裡。”說完,噠噠縱身跳進了河裡。

  獅子王覺得妻子說得對,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下大叫:“我和你們拼了!”回去繼續廝殺。

  突然,河水不可思議地從河床裡湧出來,帶著猛烈的攻勢將入侵者沖得七零八落,獅子族神氣地保住了他們的湖,繼續在這裡幸福地生活。

  獅子王沒有找到妻子的屍體,但是那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噠噠對他說:“神被我感動了,讓我與河流融為一體。但是我不能永遠守護你們,讓每一位王后臨終都死在湖裡吧,意志代代相傳,獅子族的本土永遠不會失去樂園。”

  西亞夫:“就這樣,每一位王后臨終都會自己跳進湖裡,從來也沒有屍體出現,大家都認為湖底有一個屬於她們的世界。而河流就世世代代守護著獅子族。那之後,獅子族的計畫生育成功了,人口迅速上升,成為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直到現在。”

  年特:“那麼,就是說……”

  “最後一個跳進去的是我奶奶,快該我媽跳了,所以我就信奉我媽。問題是,按照族規我要確立王后之後我媽才能跳到河裡。”

  黑眼拍手:“好美麗的故事啊。”

  西亞夫非常得意:“我早就特別把它翻譯成人類的語言,打算早晚講給誰聽。”

  年特覺得腦袋裡有煙要冒出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傳說,是哪個神不開眼賜給貪吃的王后力量?我看是懲罰她和河融為一體才對。至於王后換王后的規矩——怎麼都像是替死鬼等替身啊。上當的王后世代相傳的怨恨,難怪積攢了這麼強大的力量。對了,對了,面黃肌瘦的人渴望發胖,漲肚子、懷孕,噠噠王后開始走運一直是在‘胖’的周圍,難怪獅子族這麼崇尚肥胖的美麗,是有依據的啊。”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傳說下得到庇護的獅子族繁榮富強,現在,西亞夫的奶奶載著戰士們興高采烈地凱旋了。木筏用穩定迅捷的速度前進,河灣兩岸浪濤有節奏地拍打著岩石上的青苔,發出悅耳的聲音。

  月光皎潔的時候,他們來到了獅子族的圖騰所在地,火把照耀下美麗的湖灣——丹馬的母親湖。

  年特指著美麗如同藍寶石的湖:“啊,一定是西亞夫的奶奶湖。”

  西亞夫在他的頭頂捶了一記:“是丹馬的母親湖!”

  “對不起。”年特抱著頭疼得流眼淚,抬起頭來已經是燈火通明的世界,無數豎著頭髮,塗得花瓜一樣的獅子族青年男女舉著火把在沿岸整齊地揮動。一陣聲調非常高的歌聲從人群後面傳過來,男男女女都靜靜地合著這節奏如痴如醉。

  西亞夫站起來向眾人伸開雙臂,沿岸爆發出一陣歡呼。黑眼因為西亞夫剛才打了年特的頭,正在對西亞夫瞪著眼露出牙齒發出威脅的聲音,年特一把將她拉了回來,擰擰她的臉:“那是朋友的玩笑,你要學的還很多。”

  戰士們從木筏上“撲通”跳進水裡,向岸上緩緩游去。西亞夫敲打胸膛,分開大腿內側像螃蟹一樣橫著走路。岸上的男女老少跟著他的動作相互搭著肩膀,左三步右三步,形成了非常好聽的跺腳節拍。年特覺得這是一種非常有趣的舞蹈,雖然形象很傻,但是每一塊肌肉都在跳動,節奏感非常強烈,敲打胸膛和跺腳的聲音形成了不同的高低音階,連鼓都免了。

  西亞夫突然停下來,舉起年特的一隻手,群眾一片呼聲,“嗷嗷”聲不絕於耳,後來,年特知道這個獅子族中心村落就叫做“嗷嗷村”。

  木筏緩緩靠到湖邊,從始至終不需要任何人來劃動。西亞夫帶著他們上了岸,人群分開,一個強壯的胖老太太手持木杖出現在眼前。西亞夫撲過去熱烈和她擁抱,喊了聲“媽媽”,表情非常親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6
一五一

  年特從來沒有看見過彪形巨漢在媽媽懷裡撒嬌,媽媽的體形非常“完美”,近乎“無缺”,想必在獅子族裡是個大美女。不過,老太太對兒子似乎不感興趣,一把將他推到一邊,上下打量年特,回頭說了幾句話。

  西亞夫解釋說:“我們普及人類語言不到十年,媽媽不懂人類的話,不過說很歡迎你這個柴雞一樣的傢伙。”

  年特習慣性按照貴族的禮儀優雅地鞠躬,彬彬有禮回答:“真是我的榮幸!如果你們有其他柴雞一樣的姑娘類似這樣,”指指黑眼,“我願意統統帶走。”

  雖然語言經過翻譯不一定意思準確,聲音的腔調和感覺還是可以傳遞的,西亞夫的媽媽聽了翻譯後看上去很高興,對西亞夫說了幾句,西亞夫彎腰,媽媽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就轉身離去了,很多胖女人眾星捧月——不,是湯圓簇擁著元宵在月光下離去。

  西亞夫說:“媽媽好意,說怎麼能虧待你這麼有心的貴賓,一定把最好的小鴿子介紹給你。”

  “小鴿子……”年特五雷轟頂,面如土色。

  西亞夫大笑:“不要這樣,我明白,我明白,我用大批柴雞和你換。”

  “謝謝,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年特當真感激涕零,“有空去我們玫瑰郡,我們家的廚娘通體圓潤,有機會介紹給你。”

  “信任你!”西亞夫拍著他的肩膀,“不過趕不上做我的王后了。”

  年特心想:“廚娘大嬸就算是來到這裡做了王后也一定不肯跳湖。”

  熱熱鬧鬧地走在大道上,村裡到處是圖騰柱子,雕刻著古樸的圖案。柱子頂端就是胖女人的雕像,一定就是西亞夫的奶奶了。

  年特猜想這圖騰柱子定是經常更換,因為每次有一個王后跳河,河湖的名字都要更換,崇拜的對象也改為新的替死鬼女王,這些圖騰柱子的需求量不知道有多大呢,那雕刻師父定是過得很不錯。不過,他們的美工畢竟不如人類精緻,如果把他們的雕刻帶回去當希罕物賣給人類,再把美蓮的雕塑和畫像賣給他們,定是一筆兩邊賺錢的好買賣。

  他們來到部落的王殿,那是一棟很大的木屋,屋前的場地上有營火和舞孃犒勞歸來的戰士,人人都是樂陶陶的。獅子族和狐狼部落截然不同,大概是天性就是如此吧,在這裡找不到半點兒陰森,難怪很容易向人類社會靠攏。

  只不過——他們人人臉上塗著油彩,年特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奇幻的舞台上,有一點兒不真實的感覺,認人也有些難過——第二天早上油彩變了怎麼辦?

  西亞夫的父親似乎退位後就不管什麼事情了,一副樂天知命的行樂表現,簡單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年特猜想他是因為“丹馬”這個名字壓力很大,畢竟人人都在向他的媽媽頂禮膜拜。

  這一天十分疲勞,年特加入他們看肥婆跳肚皮舞,要求吃些熟肉。有人幫他在營火中間搭起烤肉架,竟然還有不少佐味品,像是胡椒粉。年特一面烤肉一面看著黑眼和西亞夫吃東西,她們也往生肉上面撒些粉末,似乎吃得很享受。也許吃慣了生肉會很難接受熟食吧?年特沒有什麼辦法,不過烤肉的香氣也有不少人很感興趣,要求分一些嘗嘗。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但是年特想這是件好事,獅子部落越來越能夠理解人類,正在向文明的正途靠攏。

  * * *

  米蕾妮婭和光輝四天王站到了聖殿的中心,教皇和最高祭祀站在一旁,超過四百名女祭祀蒙著面紗低頭詠唸咒文,呢喃聲彼此共鳴,彷彿從靈魂深處要剔除所有的雜念一般專注。

  穿著金甲的聖殿騎士佈滿了聖殿外的街道和廣場,大斧和長劍靜悄悄地反射著月亮銀色的光輝,汗水從騎士藏在頭盔裡的額頭上流下來,騎士就像是雕像般不敢移動絲毫。

  教皇伸開雙臂仰望天空,高聲梵唱:“萬能的光神普休斯啊!與我相爭的,求你與他們相爭!與我相鬥的,求你與他們相鬥!我必高聲讚美您,偉大的光神普休斯,你所鑄造的國度就在我的頭頂,請您為我敞開大門!讓您的信徒來為您拭去寶座上的塵埃!”

  於是一道聖光從空中強烈地照下來,將米蕾妮婭和四天王籠罩在其中。女祭祀們加緊詠唸咒文,很多人身體在微微發抖。天空中傳來隆隆的聲音,彷彿有雷在滾動,屋外下起傾盆大雨,一道閃電直劈在聖堂屋頂的神像上。

  米蕾妮婭雙手扣在胸前,一股濃烈的魔法氣息瀰漫在那撒下的光芒中,讓她感覺呼吸困難。她望著教皇左首的空位,十分憂傷。那本來是大神官的位置,自從大神官在神誕聖堂遇害後就一直空著。四天王單膝跪在她的周圍,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魔法的光輝一閃,他們消失了。如釋重負,女祭祀們紛紛軟倒在原地,光芒盡散,光暗的反差使人覺得屋內的火光十分昏暗。

  “每一次都受不了!”最高祭祀伸出手指,一隻火把突然光芒暴漲,將屋裡的光線柔和地緩和下來,“那四個人就是聖堂學院的光輝四天王?果然與眾不同。”

  “嗯,漢森校長對他們期望很高,他們並不是一起到聖堂的,漢森特意用了八年的時間把他們聚到一起。他們的力量驚人,經過了非常特別的訓練,漢森花了好多年用各種方式關注他們的道德,從目前的表現來看,都是非常完美的。”

  “命運之輪中傳聞的勇者會在他們當中嗎?”

  教皇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以前也這麼猜想,但是現在……”教皇轉身往他的房間走去,“不要讓人來煩我,我要做些事情。”

  * * *

  年特睡得很香,但是並不舒服。黑眼堅持要睡在床尾,墊著皮子聞著年特的腳縮成一團——獅子族的單人床足夠他們用任何方式來睡。年特的問題並不是黑眼,白天藏在心底的東西晚上會自己跑出來,才是讓人痛苦的原因。

  年特的夢中都是火光、呼喊聲,米蕾妮婭的耳光、眼淚,白牙凶惡的聲音,拜裡安格手中扭動的血色火焰……

  “呼……呃……不……”年特不停說著夢話,痛苦地扭動身體,還踹了黑眼一腳。

  黑眼揉揉眼睛,耳朵翹了翹,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這一天刺激太大,似乎神經都會承受不了,疲勞使她推了推年特的腳,繼續蜷成一團睡眠。

  午夜,年特“騰”地坐起來,這是從蔻蔻離去後偶爾會復發的毛病。年特喘著氣,覺得噩夢給他壓力很大,“媽的,拜裡安格,夢裡都追著我!不知道蔻蔻在幹什麼,說不定他們是一頭的。”年特打個呵欠,翻個身,幾秒鐘就再次睡著了。

  “這一次的夢似乎好些……我要米蕾妮婭,米蕾妮婭……”年特的眼前出現美麗的海灘,陽光明媚,美女們穿著白紗裙子,美蓮的大腿又白又直,正在專心畫畫。米蕾妮婭拎著褲腳走在海裡,歡快地跳躍。波光粼粼,五顏六色的貝殼點綴著白沙的海灘,米蕾妮婭宛如快樂的精靈。

  “出現了!米蕾妮婭……”年特激動得要命,“米蕾妮婭,原諒我!聽我解釋!我對你的心……”

  米蕾妮婭回過頭,長著雪白的鬍子,目光犀利,是教皇的面孔,突然整個變成了穿著聖袍的教皇,一個蒼老的聲音說:“你來了……”

  “啊……”年特慘叫著跌入無底的黑暗中,喘著氣趴在不知名的地方,“還是噩夢!好過分的噩夢!”

  教皇威嚴的聲音傳來:“這不是夢!是你我的意識在這個空間裡相見。”

  “我靠!還說些聽不懂的東西!”年特對自己會做出這種超缺乏品味的夢感到氣憤不已,“我要放鬆神經。我需要美夢,美夢!”年特伸手去掐教皇的脖子,“給我變回來!你這竊賊!

  我要制定偷夢法,判處偷夢的人死刑!”

  “安靜!”教皇揮袖之間,年特突然感到一陣暗風拂體,猛地飛出八丈遠,跌得七昏八素。

  “過分,我要醒來重做。”年特發覺自己還沒有醒,他想找個地方把自己撞醒,但是四週一片黑暗,只是他們兩個人。年特下意識地掐了自己的臉一下,不疼。

  教皇嘆了口氣:“我是透過意識來搜尋夢境,找到了你的位置。在意識上這一點和夢一樣,你就當自己在做夢好了。”

  年特大叫:“你到底要怎樣?我要休息!我和拜裡安格打了一天,我要積蓄力量!”

  教皇說:“你的力量還不足以戰勝拜裡安格,他幾乎是不死的,拜德不死,他就會無限復活,想要擊敗他,需要和死亡相對的生的力量,就是神聖的創造之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7
一五二

  “就是說你們教會才有這種力量嘛,那倒是快點兒把他弄死啊!”年特憤怒地大叫,“你們只會把罪名加在我的頭上,告訴你,我一點兒也不希罕你們的魔法,我會打倒他的!我要親手宰了他!”

  教皇面沉似水,年特從一開始就對他很不友好,他已經知道年特是玫瑰郡的領主繼承人,和玫瑰郡的惡劣關係也許是原因之一吧,但是兩個問題卻是可以一併解決的。

  “不要口出狂言!”教皇震怒,“不虔誠的人!你的瞭解不足以使你有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啊?是嗎?我根本不想見到你的臉!米蕾妮婭呢?讓她和我說話!”年特對教皇燒了母親畫像的事情耿耿於懷,絲毫也不客氣。

  教皇的聲音滲透著威嚴的氣勢:“米蕾妮婭已經去履行她的義務了,她遠比你懂事,你這個下賤的人配不上她!”

  “那要她說了才算數!”年特暴跳如雷,“你憑什麼決定她的一切!她在哪裡?我要把她救出來!”

  “我當然可以為她做主!”教皇緩緩提高了聲調,炫耀一般回答,“她的母親米尼亞是我的親生女兒!你以為我願意自己的外孫女受苦嗎?”

  “呃……”年特發覺自己完全想錯了,立刻氣焰矮小了幾分,“那,姥爺,米蕾妮婭的事情也應該由她自己決定……”

  “那不是你能隨便亂加的稱謂,你知道什麼,愚昧的不成熟者!米蕾妮婭背負著的命運是你所無法想像,她已經長大了,知道要為保護這個世界而貢獻力量。如果你真的愛她,就應該朝著神聖的方向努力,而不是在這裡給她增加負擔。”教皇當然無法體會米蕾妮婭那種戀愛的感覺,對年特的表現相當不滿,並不急著認這門關係,但他還是記得問了,“告訴我,為什麼你不來為我服務,卻選擇向哈馬斯效忠?難道你看不出來你們的路正在背離神的忠誠?”

  “既然你是米蕾妮婭的姥爺,我們的私人恩怨就算了。”年特整理了一下頭緒,回答說,“我們是在背離神的道路上努力著,但不是在背離對神的忠誠。我們不祈禱,但並不是不愛神。我們只是沒有很多事情要求神來替我們解決,你也說過,不應該增加米蕾妮婭的負擔,難道就應該增加神的負擔?我從四歲起就會幫媽媽辦事了,我記得媽媽幸福的微笑。是光神大人以無比的恩惠創造了我們,難道我們不該有所回報?也許光神大人沒有什麼用得著我們的地方,但我們至少可以不去煩他。祈禱?祈禱的格式是在讚美後面加上一句請求的,我說的沒錯吧?”

  教皇啞口無言,他從來沒有這麼想過。自從他在教會出生,就一直被恐怖的事實和惡魔復甦的威脅壓迫著,幾乎無法呼吸。對教徒而言,抱著神的腿是很正常的想法,但是聽到年特的話,卻彷彿見到因為聖徒們而煩惱的神明。

  “難道?不能求得次級神明幫助的原因……”教皇鎮定下來,“不會的,米蕾妮婭會安全回來的,她是月光女神選中的,一定可以完成使命!”

  “喂!我很懷疑你們離開神是不是連吃飯也成問題。”年特說,“醒醒啊……您沒事吧?

  我說說而已,不要生氣啊。”

  教皇緩緩地抬起頭,直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們的分歧無法確定了,就如人心不可揣摩,神的心思也是一樣。這個問題就留給見到神的人去瞭解,很遺憾,我雖然身為教皇,卻並不知悉那屬於神魔間的秘密。我最後一次問你,你願不願意放棄米蕾妮婭?”

  “當然不。”年特堅決地說,“我隨時會死,至少讓我口頭上堅強點兒吧?過幾天拜裡安格來找我們算賬,說不定他能替你解決我這個煩惱。我再說一遍,我和米蕾妮婭也許有些誤會,但是我敢確定我們真心相愛,為了她我可以不要命,但我不會放棄我的立場和信念。我對教會也並非有什麼太大的仇恨,您的心裡也應該有數。如果我活著,而您有機會到玫瑰郡去,我必定看在今晚交談的份上給您看一些東西,也許會讓您吃驚。”

  “是的,如果你不死,那麼很多問題都有答案了。”教皇回答,“我真不喜歡你,但是也許我們雙方都缺乏瞭解。我告訴你哪裡可以找到答案,在天空的聖殿,米蕾妮婭在那裡,很多的真像也在,那些秘密就是我這個教皇也絲毫不知。你要去嗎?”

  “真的?我要去!”年特喜不自禁,但是隨即又沮喪了,“我沒有時間去那裡,也許永遠沒有時間了。我要留下來幫助我的朋友們,即使死在這裡都不孤獨!”

  教皇的聲音悠遠地傳過來:“這個你不用擔心,如果你通過試煉,你就會得到可以和拜裡安格相抗衡的力量。在那裡,時間是永恆的,也許你會死在裡面,但是當你醒來,只不過是今晚的一個夢而已。你聽好,你的路和米蕾妮婭是不同的,因你不被聖光所容納,你必須從另一個地方進入神殿,那是一條完全不同的路,看門的人會攔住你,你要先獲得他的認可。

  近萬年以來,沒有幾個人能過去,如果你想配得上米蕾妮婭,你就必須過去,如果你做到了,其他的一切我將不再計較。”

  年特問道:“您能不能說得明白些?那條路的入口離這裡很近嗎?”

  “那是心的入口,行走的是你的靈魂。也許你從來不曾祈禱過,但是現在祈禱也來得及。

  記住,那名看門的人叫米倫勒斯,只要你讓他聽到你的祈禱,他就會來找你,但是不一定把路指給你……”

  教皇說完就漸漸消失了,留下年特在那個漆黑的空間裡。

  “喂!喂!”年特蹦著高想要留住教皇,為什麼要蹦高他也不明白,就好像潛意識裡認定那裡就是離去的方向。突然間腳下一空有一種墜落感,“啊……”年特揮舞著雙臂醒來,汗水涔涔地往下流,“是夢?不是夢?是夢?”

  “嗯哼哼哼……”黑眼再次被吵醒了,發出膩人的聲音吊在他的脖子上,似乎在抗議他為什麼不好好睡覺。

  年特伸出雙臂望著天花板:“米倫勒斯……”

  幾秒鐘之後,年特覺得自己像傻瓜,摟著黑眼躺下:“還是睡覺吧。”黑眼發出輕微的嘟囔聲,似乎對此感到滿意。年特開始找回睏倦的情緒:“繼續剛才的夢好了。要有海灘,要有美蓮的大腿,要有米蕾妮婭……對!米蕾妮婭扭頭……啊……”年特從床上跳起來大罵:“教皇!就算這夢是真的你也太過分了!”

  “嗯?嗯?嗚……”黑眼拉起白狼皮下床打地鋪去了。

  年特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反正睡不著了,便一直想著教皇的話。

  “能夠打倒拜裡安格的力量嗎?是創造啊。但是難道只有神的創造之力才算創造嗎?難道人類的創造力永遠也趕不上神嗎?”年特想到那個名字——米倫勒斯,那名字牢牢地印在他的腦海當中,竟然忘也忘不掉了,“搞什麼啊!我哪裡還有時間去找這個米倫勒斯。”

  年特翻過來掉過去,突然間發現天已經亮了。屋子外面想起一聲獅吼,似乎是代替公雞打鳴,頃刻間全村都熱鬧起來了。年特猜想這村裡一定沒有公雞,如果有也會失業,也會被吵死。

  西亞夫破門而入:“起來,今天要舉行盛大的成人儀式,你一定會感興趣的!”

  “什麼成人儀式?是你的生日嗎?”年特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東西,卻聽見外面的大鼓咚咚地敲起來了。獅子族的似乎總是熱熱鬧鬧的,年特很喜歡這種氣氛。

  從門口望出去,彪悍的獅子族青年整齊地彙集在湖邊——刷牙,高頭大馬從村子的各個方向彙集而來,不同的化妝基調顯示他們來自草原的各個地方。他們的旗手在隊首打著和幼獅學院有些相似的獅子旗幟,手工很差,不過旗杆上零碎很多,可以彌補這一點。旗手後面的似乎是各個部分的青年領袖,他們背著各自村落帶來的西亞夫奶奶的圖騰,英姿勃發,揮爪遙相呼應。

  第四十三章 巴斯廷的雪

  米蕾妮婭的眼前是巍峨的山,他們站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了,三頭龍在那裡嘶叫著盤旋,太陽的光芒從地平面微弱地透過來,不知道是在什麼遙遠的地方,但是反正不在頭頂。沒有星辰,天空灰濛蒙籠罩在霧中。也許是魔法力量濃厚地滲透在空氣中有些不習慣的緣故,這裡讓人精神非常緊張,呼吸也有些沉重感。

  “沒有人來接我們嗎?”米蕾妮婭有些無所適從,一種不安的感覺使她抓緊了自己的衣角,“年特要是在身邊就好了。”

  四天王始終半跪在她的四周,風之將軍多格,雷之先鋒菲舍,聖光門徒達奇芬格斯,黑暗守衛大流伊,他們就像是忠誠的騎士在守護他們的公主,而失神的米蕾妮婭安之若素。

  “米蕾妮婭小姐,”多格抬起頭來,“我們奉命保護您去任何地方,教皇大人特別交代,一切以小姐的安全為主。現在這種情況,請交給我們來處理。”

  “啊,真是委屈你們了。”米蕾妮婭轉頭望著四天王,十分過意不去,“對不起,請趕緊站起來吧。”

  四天王站起來相互對視了一下,似乎心有靈犀般點頭。多格向前走了幾步,揚起手來,厲喝道:“風!我手中的風是神的袍袖!去!”立刻,他的掌中凝聚起氣流,突然激射而出,破空盤旋著發出尖銳的呼嘯聲,竟然給人像閃電一樣視覺效應。

  多格閉著眼睛,微微昂首,似乎在感受著空氣的動向,然後他伸手抓來一把空氣,放在鼻子上聞了聞,睜眼望向右側。

  “有人來接我們了。”多格一指相反的方向,視線卻始終對著右側,“不過,有個小麻煩,似乎有些傢伙對我的法術很感興趣,它們來得比較快。”

  隨著多格的話音落下,一群奇怪的猴子從空中張著鼯鼠一樣的肉膜翅膀逆風而來,張開嘴吼叫著,通紅的眼睛裡表露出十分凶惡的神情。

  “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不是神聖的世界嗎?”米蕾妮婭皺起眉頭,揚手間幾個人全部都被聖光盾所籠罩。

  菲舍連忙走了出去:“讓我們來就好了。”他號稱雷先鋒,怒喝著:“玷污!”伸手便是連環閃電,那群風猴子淒厲地叫起來,轉眼間就成了焦炭,隨風化作塵埃。

  “相傳普休斯大人創世的時候也曾經做過一些試驗。”聖光門徒達奇芬格斯是個非常博學的人,對經典倒背如流,說起創世之初的一些事情來,“很多的物種在人類之前產生,但是由於對大陸的生態平衡影響不佳,被勒令遷移到這裡了,就是聖詩所說的自生自滅於巴斯廷聖山的山麓之下。巴斯廷山麓不知道有多麼寬廣,就連天使也不曾從山的一邊飛到另一邊,而聖殿就在山頂。”

  “哈,愛賣弄的傢伙。”大流伊望向天邊,“什麼東西來了?不是說有人來接我們了嗎?

  怎麼還是飛行物?”

  強大的氣息傳來,天邊出現一片烏雲,越是接近便越發現還鑲著銀邊,聖騎士手持寶劍列隊在天空中飛行,整齊的鎧甲發著淡淡的銀光,破空的風聲就連三頭龍也嚇跑了。那飛行的樣子雖然笨重,卻體現出了一種雄渾的氣魄,那整齊的編隊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說起來,人類在這裡是新來的生物,那些怪物才是主人,可是短短的幾十年裡,很明顯已經喧賓奪主。人類在月光女神的指引下佔領了神殿山的山腳,雖不被諸多的天使和次級神明所接納,卻至少在光神界的蠻荒裡蓋起了屋舍。

  “哇咧,壯觀!”大流伊有些隨意,手搭涼棚觀賞,實際上一點兒也沒有使用那個姿勢的必要。

  米蕾妮婭被四天王小心地保護在中間,莊重地望著這些從天而降的聖騎士,或者說,是個兵團更加合適。凌駕於聖堂騎士之上,教會花了無數心血和時間培養出來的最強兵團——聖殿軍。

  “遠道而來辛苦了。”卸去飛行術後輕鬆寫意地落到他們面前,為首的騎士隊長上前跪下來吻米蕾妮婭的手掌,“我是聖殿重兵隊的隊長沙法,今後由我來負責您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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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他的姿勢還算瀟灑,卻不符合環境和他的身份,似乎在故意忽略禮儀的細節,以拉近和米蕾妮婭的距離。

  “你們來得太慢了,”多格對此踰越很反感,伸手將他和米蕾妮婭隔開,“按照教皇大人的命令,我們負責小姐的安全,你們只負責協助和提供一些需要。”

  “你是誰?”對方顯然有些瞧不起他們,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對這裡還一點兒都不瞭解。”

  “所以也不瞭解你。”多格眼神銳利地盯著他,突然風從他體內狂暴地湧出來將眼前的人掀離地面,同時連環閃電從菲舍手中發出來,在人群中跳躍。

  如果人離開地面,鎧甲就要完全承受雷電的所有能量。深深地熟悉雷和風威力的秘密,這種配合多格和菲舍不知道練習了多少遍,只是一瞬間眼前的所有人便都受到了襲擊。雖然沒有人受傷,但是震撼力仍是存在的,直到他們面色難堪地落到地上,還不停地有靜電從鎧甲上打出來,使他們的頭髮和斗篷叭叭作響……

  聖殿軍團訓練有素,並沒有表現出慌張,很快就恢復了原先的列隊,但是處境已經有些尷尬。他們風光地來接人,接他們心目中的領導者,米蕾妮婭的畫像就掛在大廳裡最顯眼的地方,他們與世隔絕,對米蕾妮婭的期盼和崇拜與日俱增。也許有些興奮過度,但是眼下的情形確實很尷尬。

  多格用冷酷的聲音說:“這只是個小小警告,不要以為你們的魔法盾可以擋得住。如果你們妄自尊大,違背了教皇大人的命令,就不用回到地面去了。”

  米蕾妮婭一直默不做聲,四天王體現出來的實力是比武大會時所無法相比的,他們一定不曾拿出過真正實力,才會輸給幼獅騎士。現在,充滿魔力的空氣使他們更加強大,難怪聖堂學院的漢森校長會對他們傾注了無疑倫比的信心。

  沙法似乎有些憤怒,但是在米蕾妮婭想來,教會對這支外放精兵的管理確實是太放鬆了,教皇不知道多少年都不來這裡一次,完全隔離的秘密訓練也帶來了相當的副作用,不知道這裡的負責人是否注意到這個問題。

  想到這裡,米蕾妮婭揮揮手,多格退開了,米蕾妮婭直接面對著沙法,那高傲的傢伙立刻低下來頭來。有誰能直視聖女米蕾妮婭的目光?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任何男子都會在她的秀麗容顏前低頭。

  米蕾妮婭散發出凌人的成熟氣質,一種氣氛便宛如湖蓮開放的時候從水面漸漸綻放開來。她不用說什麼,所有的人都知道該去辦些正事。那是心靈的力量,是她的潛在氣質,是她所不願意接受的另一面,但是現在開始,她必須向以前自由自在的米蕾妮婭說再見了。

  “年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那麼快活地笑了,對不起,這次不是命運選擇了我,而是我選擇了命運。”

  米蕾妮婭冷漠地望著眼前的人,所有的人接觸她的視線都不敢抬頭。那似乎是一種神格而不是人格,是超越了人類的私情而獨立存在的氣魄,既神聖又落寞。難道神都是孤寂的嗎?

  否則為何落寞才可以與神的境界相通?

  沙法一改幾秒鐘前的驕傲,小心地說:“失禮了!請跟我來!聖堂的基地就在三十里外的山腳,這裡環境和地面不同,也許您還不習慣飛行術?啊,請跟上我們。”沙法雙手持劍,劍身平直向上宛如一尊雕像,就那樣一動不動飛起來。其他的人也是一樣,他們換了一種隊形,散開到四面,似乎為了方便保護他們。

  這種屬於漂浮術的技術很新穎,但是也不成熟。就列隊飛行來說氣勢確實不凡,用於迎賓禮儀非常合適,但是純靠念力移動會影響四肢的動作,在地面上不提倡這麼使用,不同的屬性側重者有各自不同的方法飛行。

  多格的衣衫劇烈飄擺,風纏繞著他的身體,就像是一件新的鎧甲,保護他的同時將他帶到了空中;菲舍比較眩目,他純粹靠電離空氣就可以靠靜電摩擦進行懸浮。他用手指靈活地控制著湛藍的高壓反應,就像魚在水中一樣靈活,但是誰碰到他無疑都會很痛苦;聖光門徒達奇芬格斯的後背出現光翼,就像天使的翅膀;而大流伊的手一揮,面前出現一道黑色的門,他走進去就不見了;米蕾妮婭閉著眼睛,突然平行揮舞手杖,腳下大地顫動,一隻土龍出現在她腳下,巨大如同山丘,米蕾妮婭就那樣穩穩站在龍的背上衝天而起。土龍咆哮著閃動翅膀將擋在前面的人沖得七零八落,四天王緊隨其後,反倒是聖殿團狼狽地跟在後面了。

  “不可能!”所有的人都為他們的力量所折服,那是可以媲美天使的力量,不,他們在心地吶喊著,告訴自己,那是比天使更偉大的力量。一種興奮感帶動他們追隨而去,第一次有了一種希望和覬覦的感覺在心底升起。

  * * *

  獅子族的青年人在戰爭前一定要舉行成人儀式,作為劃分兒童和成年的標誌。獲得成人資格的男子將有更高的地位,獲得更多的發言權,被其他的人所承認。由於獅子族發育早,五歲就已經可以參加成人儀式,但是,相對來說,也有人五十歲仍被當作兒童看待。說是儀式,其實就是考試。

  這種儀式一般分為三次,一次比一次嚴格,也是確立社會地位的標誌。

  第一次叫做換牙成人儀式,因為五歲剛剛換完牙,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五歲參加第一次;第二次叫做束腰成人儀式,通過之後就可以用皮毛腰帶進行裝飾,表示脫離少年階層成為大家承認的青年,可以承擔一些手藝分工;第三次就是圖騰成人儀式,通過者就是戰士了,享有最高的社會地位,可以用油彩來裝飾自己的面部和皮膚,表示自己擁有守護神的力量。此外,這樣的習俗還有一點最實質的問題——尋找自己的內心世界。

  前兩種成人儀式經常更換考核的方式,各個地方的村落裡的長老可以決定各自的方式,但是第三次不同,換臉成人儀式,一定要在獅子族神聖的湖邊舉行。考核的方法——暈倒。

  一定要暈倒,不擇手段地暈倒,而且不能讓別人幫忙。暈倒之後,就會出現幻覺,他們將和自己的靈魂交流,尋找遠古的血脈留給自己的印記。

  如果哈比見到一隻鹿,他就會努力形容:“我是頭上生巨角的雄鹿哈比,我的速度像風,誰也追不上。”然後,哈比就會真的跑得非常快,似乎得到了一種靈魂潛在的力量一般。如果他立了功,他就可以擁有自己的圖騰,他可以在圖騰柱子上雕刻一隻雄鹿或是別的什麼,但是柱子的頂端必須是——目前是西亞夫的奶奶。

  “只要昏倒就一定會夢到一樣生靈嗎?”年特對此半信半疑,但是西亞夫十分肯定地告訴他:“一定會的!這就是聖湖給大家的禮物,祖先一定會把靈魂的深處指給你看。”

  那麼這個世界上一定沒有什麼生物是一無是處的了,因為所有的人都一定會找到可以自豪的閃光點。在年特的眼中,獅子族都是自豪又驕傲的人,叫他們垂頭喪氣不如叫他們去死。

  西亞夫媽媽在湖心的木筏上唱歌,做出模仿跳湖姿勢的舞蹈,一群胖妹穿得花花綠綠圍成半圈揮舞手臂做蝴蝶狀緩緩站起,增加了不少神秘的氣氛。

  年特開始相信這裡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他皺著眉頭儘量欣賞這種異國風情,有人給他拿來一些仙人掌肉做成的食品,十分爽口通氣,他才沒有因為美女們的舞姿而傾倒。

  “年特,我要參加。”黑眼突然這樣說,她本可以用眼神來表達,但是她特別說出口,年特便知道她是非常認真的了。黑眼曾經化身為白狼王,年特知道她一定想要找出她的靈魂深處所潛藏的力量,也許,是因為被自己的生父當作是一種附屬的糟粕,大大刺激了她的自尊。

  “嗯,那麼我也參加吧。”年特突然這樣想,“如果我也有什麼東西可以藏在靈魂深處的話,現在真是該取出來的時候了。”

  西亞夫聽了他們的要求後有些愕然,但是作為族長他完全可以對此做主:“你們想好啊,儀式是很痛苦的。你們不是我們獅子族的人,說不定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白白受苦。”

  年特問:“你的全稱怎麼說?”

  西亞夫回答:“我是金黃色的年邁獅子,智慧的眼睛是我的力量,我天生是獅子王中王。”

  年特道:“嗯,氣派的名字……我醒來也要取個這樣的名字,你覺得怎麼樣?”

  西亞夫便不擔心了,哈哈大笑:“從來沒有外族人參加過,那麼你選擇那種和靈魂溝通的方法?”

  “和靈魂溝通的方法?”年特隨即領悟到是指“昏倒”的方法,“有什麼選擇嗎?”

  “我就知道你屬於需要輔助的那一種。”西亞夫神氣地說,“我可是自己暈倒的。”

  “這也值得驕傲嗎?”年特這麼想著,當然沒有說出口,他和黑眼認真聽著,西亞夫已經開始介紹。

  “這種儀式的歷史超過一千年,至今衍變出了三種集體幫助方式,但都是仍以自己暈倒為最上乘。第一種,洗頭法,和守護神最接近的方法,就是將頭倒著伸進湖水裡,直到窒息。

  會有人幫你看著,直到你昏倒才將你拖出來。你也可以往自己的脖子上掛上石頭將手綁在背後……”

  年特一扭頭,已經有人一撥人在這麼做,西亞夫媽媽唱著很高調的歌,湖水開始沸騰,守護神的靈魂似乎在高興地跳舞一般攪動浪花,獅子族的青年們在長老的指揮下跪在湖邊,像是一個壯觀的行刑隊伍。有的人脖子上吊著老大的一個磨盤,在長老的梵唱中“咕咚”一聲丟進湖裡,隨即把頭沒進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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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西亞夫:“怎麼樣?加入他們嗎?我會讓奶奶優待你的。”

  “這玩意兒也可以走後門嗎?”年特膽顫心驚地看著許多人開始痛苦地撲騰,有的人是脖子上有磨盤抬不起來,有的人是當真悶著勁硬要把自己憋暈。幾分鐘之後,至少有一半的人拚命掙扎,終於忍不住了,狼狽地倒在地上咳嗽,拚命掙扎的力量連磨盤也壓不住,鼻子裡和嘴裡嗆的水不停往外冒。

  “好像……非常痛苦啊。”年特親眼看見其他頭還在水裡的人兩腳已經開始抽筋,有的人終於不動了。

  “不會出人命吧?”

  “從來沒有過。”西亞夫不知道什麼時候搬了老大一個磨盤來,“怎麼樣?這個對你夠用了。”

  年特聽見不遠處有人在高喊:“出租磨盤!現在還來得及!”又好氣又好笑,不禁心裡暗罵:“剛和人類接觸了幾年就有奸商了。”西亞夫眼巴巴地等著,他只好搖搖頭,“有沒有別的方法?”

  西亞夫:“第二種比較……”

  這時候湖的一邊突然傳出了驚呼聲,不少人又是鼓掌又是喊叫,年特和西亞夫扭頭一看,黑眼已經倒背雙手把整個肩膀紮了進去,一個胖妹妹正在扶著她的腳。黑眼就好像是一心求死一樣,絲毫也不掙扎。

  “哦……”年特和西亞夫都吃了一驚,一起叫起來。西亞夫指著她們,手指發顫,卻不是為了黑眼,而是為了扶住黑眼的那位少女:“那位妹妹是誰?”

  年特氣得幾乎要翻白眼,不過想起來,獅子族在這方面多少有些沒心沒肺。轉看那胖妹妹皮膚白嫩,猶如一顆真正的珍珠一般圓潤,就不難理解西亞夫的心情。她的服飾華貴,穿著雪白的綿羊皮草,腰上的腰帶也不知道用了幾隻豹子的尾巴,頭髮英氣地綁起來更顯得雙下巴很明顯,居然有一雙丹鳳眼。

  有人向西亞夫報告:“那是西部蜢動部落的酋長哈賽之女,就是著名的西部鴿子卵啊!

  這次隨哈賽來參加緊急成人儀式的,哈賽的意思就是介紹給您……”

  “鴿子卵……”年特猜想他們離海很遙遠,從來也沒有見過珍珠,總之,看西亞夫這樣子,估計他的媽媽被迫跳河的日子不遠了。年特擔心地望著黑眼,黑眼的手緊緊攥成一團,似乎十分痛苦。那個胖妹妹溫柔地按著她的腿,就像是一朵雲壓在上面。突然間,黑眼放鬆下來,不再掙動了,眾人又是一陣歡呼,嗷嗷的叫聲震得耳朵都發疼。

  西亞夫說著:“我去和她打聲招呼。”

  年特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揪住:“先說第二種和第三種方式給我。”

  “你看那邊就好啦,想參加就自己過去。奶奶與你同在……”西亞夫如同一陣風般跑掉了。

  年特看著黑眼那邊,湖水突然退潮了,所有剛才將頭探進去的人都亮了出來。這果然是和守護神最貼近的方法,西亞夫的奶奶湖貫穿著西亞夫家族祖先的意志,就像是活的一般善解人意。西亞夫的媽媽坐在湖心的木筏上放聲高歌,嗓音十分嘹喨。

  長老和守護者將成功暈倒的各位拖到岸上,整齊地碼成一排,足有好幾百人,蔚為壯觀。

  接下來,更多的人忙著清場,往湖邊的樹幹上包裹獸皮,就好像大樹要過寒冬一般。眾人排成幾隊,一聲令下——有的人一頭撞在樹幹上昏死過去,在歡呼中被抬去和先前暈倒的人並列在一起,信心不足的人捂著頭蹲在地上發蒙,遭眾人恥笑。

  “這樣看來的話,獅子族戰士確實少有怕死的,經過這種儀式……”年特再看最下乘的第三種,很多人兩人一組用不良的眼神相互看著,給狼牙棒上裹皮子……年特不用看也明白了,直冒汗,“真是乾脆的一族人。其實暈倒的方法有很多嘛,何必非得這麼痛苦……”

  年特想過被煙燻,被枕頭捂,被餓上一個星期,不過眼下看來,在湖邊暈倒的最好方法還真是——“啊……”

  獅子族的長老和眾人眼睜睜看著貴賓從幾十米外的側面跑來一頭撞在樹上,昏迷不醒。

  有人說:“啊!插隊……”

  * * *

  黑暗。

  湖水像是黑色的鏡子,卻可以清晰地看清每一個漣漪。一滴水滴在湖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感知像是觸手無限延伸。那是沒有光的世界,年特艱難地抬起頭,口中渴得要命。

  “我的頭!”年特趴在湖邊喝了幾口水,腦子清晰起來。他站起身,發現自己就站在湖面上。“這是哪裡?”年特想起來了,“我是來自己的靈魂深處找自己的守護神。也許獅子族的祖先識破我是外族人而不肯幫助呢。是誰?”

  一個帶翼的天使像鏡花浮影一般悄無聲息地懸在空中,那些水滴就是從他的衣衫下襬滴下來的。他抱著雙臂,翅膀緊緊夾著身體,使他的整體連袍子像是一個紡錘型。他的身體暗無光澤,胸口卻清清楚楚帶著光神普休斯的光芒萬丈印記。

  “那麼這是一個光神的守護天使,但是為什麼他的身體黯淡無光?”年特被那死寂和靜態迷惑了,時間和空間在那漣漪的擴散中交融,年特望著高大卻又宛如嬰兒一般的天使,那感覺,就好像他剛剛來到人間。疑惑中,天使抬頭了,那表情不知道已經麻木了多少年,不是冷漠,只是沒有情感。

  “你是誰?”年特問道,“這是哪裡?”

  那天使緩緩答道:“這裡是魂的世界,是人與神之間的地方。而我,不是你呼喚我前來的嗎?”

  “我呼喚你前來?”年特有些迷惑,“我不明白啊!你是我靈魂深處的守護神嗎?”

  天使緩緩答道:“不是,我是米倫勒斯。天空之門的守門人。你的潛意識在呼喚著我,湖神的力量使這聲音呈現出來,所以我來看看,是什麼人驚醒了我的安眠。”

  “你就是米倫勒斯?你說安眠?”年特有些驚異,“你不是已經死去了嗎?我確實想要找你!”

  “是的,我已經死去很久了。”米倫勒斯說,“至高無上的普休斯讓我的靈魂在死後繼續承擔著責任。那麼人類,你呼喚我到底為了什麼?”

  年特迫切地說:“你聽好,米倫勒斯,光明的危機已經來臨,黑暗在大陸上復活了。我要和拜德的先鋒官——惡魔拜裡安格決一死戰,但是我不是他的對手,請讓我通過天空之門吧。我的同伴正在神殿請求諸神的幫助,神的世界也不該置身事外。”

  米倫勒斯面無表情:“萬年的約定已經到了盡頭,達克尼斯即將回到地面,黑暗也將君臨大地,這一切都是約定好的,誰也沒有辦法。至於天空之門,我不能讓你過去。”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年特憤怒地大叫,“你能代表光神普休斯的意志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給我試煉!我會通過的!那樣你就無話可說!”

  米勒倫斯的瞳孔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眼睛開合之間便如同星光閃爍。什麼是光?什麼是暗?難道是先有這無盡的黑暗,才有這星光麼?米倫勒斯緩緩地說:“人類,不要激動。也許事實的真相不如你所想,也許你所依仗的一切都將在門的另一邊土崩瓦解,信心也隨之崩潰。我本不該多問,但即使是這樣你仍然堅持要去嗎?”

  年特說:“人生下來就哭,有人說是因為困惑。困惑比什麼都可怕,在困惑中,人類無法安息,就算大陸注定要沉淪於黑暗,我也必將問個明白,然後找出解決的方法。所以,你明白了嗎?”

  “困惑嗎?”米倫勒斯的聲音充滿了迷茫,那不該是天使應有的姿態,因此他的身體才黯淡無光。他說:“你的困惑終將解除,但是我的困惑又有誰能解開?你聽好,這個世界上的困惑已經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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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聖山巴斯廷。被雪覆蓋的巴斯廷。

  為什麼它要被積雪覆蓋,終年不改冰冷的容顏?

  是憂傷嗎?神誕生的地方有什麼憂傷要讓它將情感深深地埋藏?

  聖山巴斯廷,以冷漠的姿態矗立在混沌中,它的山腳是黑暗的深淵,山頂是高不可攀的峭壁,不論是飛禽走獸還是天使,都從來沒有人爬到過山頂,只有人墜入深淵。據說,那是連接惡魔世界和光神世界的惟一紐帶,也是神都無法動搖的存在。

  年特艱難地在山腰行走,要走多久他不太清楚,但是他和米倫勒斯一樣充滿了疑問。那困惑是他固執的原因,如果一個困惑能夠使天使暗淡無光,就必然蘊藏著真理,值得追求的真理。

  “你知道地獄的火焰嗎?”米倫勒斯這樣對他說。

  “在地獄的深淵也有光亮,那是地獄的火焰在發光,在黑暗的沉淪處,有無數的魂靈在仰望著。他們無法從山腳爬上山頂,是因為那神聖的光芒和極地嚴寒。奇怪嗎?離太陽越近,就越寒冷。黑暗的地方孕育出火熱的紅色生物,而神聖的光芒中天使面無血色。沒有陽光的世界中心是那麼炎熱,而光神的世界是一片嚴寒。”

  “他為什麼要來這裡?他接近山頂一分,就寒冷一分,聖光無形中穿透他的軀體,給他造成痛苦難耐的傷害。他是骯髒的黑暗最深處誕生的惡魔,在黑暗的世界裡他可以稱王稱霸,在人間他可以為所欲為,但是他選擇來到這裡。他火熱的軀體無法融化巴斯廷的雪,他最終倒在聖山的山腰,凍僵成一座堅硬的豐碑,連靈魂也一起禁錮在這個冰天雪地。我就是不明白,他來尋找什麼?他來追求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食物,沒有出路,對惡魔而言,這裡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

  米倫勒斯的聲音在年特的腦海裡迴蕩,他也想看看那凍僵的軀體,感受一下他的迷惑。

  是迷路了嗎?是失去理智了嗎?黑暗的生物為什麼也會執著?

  休說鳥雀已絕跡了,就連怪獸也見不到半隻。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連苔蘚也吝於在這裡紮根。

  有的只有白藹藹的雪和刺骨的風。

  米倫勒斯將他送到了巴斯廷山脈的半山腰,告訴了他尋找的方向,但是那方向也太籠統。

  “往上。”

  年特便望著巴斯廷山脈的最高峰不斷挺進,在這白色的世界裡,能夠分辨方向已經很不錯,搞不好時間久了連上下都要顛倒,因為寒冷讓人無法思考。

  “如果不是以靈魂的方式在這裡出現,我也已經倒下了吧?”年特仍然會感到寒冷,那是一種刺痛靈魂的寒冷,就連靈魂也會難以忍耐。只有天使能從那聖光中得到溫暖,對人類和惡魔而言,這裡是死的世界,一切都將被禁錮。

  聽說白色也有一百萬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巴斯廷山脈真是一個無法理解的存在,年特目前還無法用知識來解釋這座山到底和人類的陸地有著什麼樣的關係。從來沒有人說起這座無疑倫比的巨大山脈在大陸的什麼地方,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但是它卻貫穿著天堂和地獄,那麼,又為什麼看不見呢?

  巴斯廷,終年冰凍的巴斯廷,永遠冷漠的巴斯廷。

  也許它的唯一規則就是禁錮吧,它就像是一座稱職的監獄,會把無知侵入的一切努力留下,不讓閃光的往下走,不讓黑暗的往上走。往下走的天使會被地域的黑暗吞沒,最終被地域的火焰所焚燒;往上走的惡魔會被聖光侵蝕,最終被雷電撕裂。而作為弱小的人類,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到能夠有地域的火焰和天堂的雷電那樣的地帶,只能在山腰上打幾個滾,留不下痕跡。

  “好冷!我也要不行了嗎?若沒有走過沙漠,我也許都來不了這裡。”當靈魂的活力逐漸減退,年特躊躇了,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他當時也是這種感覺吧?有沒有和我一樣後悔?”

  “多麼吝嗇的風雪呀。”年特看到有些雪在他的身上附著起來,在他還是個靈魂的身體上附著起來。他知道他的靈魂開始凝固了,繼續往前走會更嚴重,那將不是一個人類應該出現的地方。但是他不想回頭。

  “我的腦袋凍僵了吧?哼,不想回頭。”年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他並不需要太多的忍耐,因為忍耐再忍耐,一切的意志就已經麻木得不需要再選擇。

  當他在冰天雪地中掙扎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座豐碑,聽到颼颼的風聲,想起了米倫勒斯的描述。

  “那殘翼攬著風雪,破洞像是被人遺棄的風箏,發出淒厲的鳴動聲。他的雙足堅實地踏在大地上,幾千年來都不曾有所動搖。他的身軀那麼巨大,就連龍也不能和他的力量相比,然而他也不能抵抗那冰天雪地,特別是他是一個火魔神。他火紅色的皮膚是這冰天雪地中惟一的色彩,但也凍得變了顏色。他的眼珠變成了冰,那一定很痛苦。他張著嘴,任憑風雪無情地灌進來,那一定是最後的一刻,他努力伸著手,迎向逆雪中不可見的山頂,也許在嘶喊……”

  年特聽到了,他在嘶喊,那風聲就像是他在嘶喊,幾千年來不曾停息。那巨大的身軀擋住了寒風,讓年特感到一絲溫柔。他加緊步伐來到跟前,仰望著,感慨萬千。

  最終,年特大聲喊:“你是誰?你為什麼來這裡?也許你不願意理睬一個天使,那就和我說吧!”

  那用盡全力的呼喊聲很快就湮沒在無窮無盡的風雪中,天地間似乎從來都沒有過第二種聲音。年特瞪著眼等了幾秒鐘,那連靈魂也不放過的風雪竟然一會兒就在他身上堆了厚厚一層。年特抖了抖,跑到惡魔的腳後躲藏,卻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心!不要踩到我的花。”

  惡魔的罌粟花。

  年特驚異地看到,在厚厚的積雪中,在惡魔的腳後跟,有一朵罌粟花,小小的,嬌豔欲滴的罌粟花,含苞待放的花苞。

  那聲音緩緩地說:“幾千年了,我只培育出一朵花。我一直在等待一個像你這樣中立的人到來,你能幫助我嗎?”

  年特尋找著聲音的來源,回答道:“當然可以,你要我幹什麼?不過,首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我是索斯,惡魔索斯。看在我替你遮擋風雪的份上,我要你為我的花用體溫融化一些冰雪。它本來應該生長在溫暖潮濕的地方,可是現在我連一滴水也沒有辦法給它。”

  “我也只有一絲靈魂的熱度了呢。”年特回答著,緩緩地蹲下來,用手撫摸在四周的雪地上,用靈魂僅存的熱度融化冰雪。若是還有一絲體溫的人都該這樣做,年特微笑,在這冰天雪地中,若惡魔締造了第一個奇蹟,他就該締造第二個。

  “真糟糕!我的手掌快凍住了。”年特發現自己真是小看了巴斯廷的雪,那是連靈魂也能凍結的雪,若用力拉扯,說不定手掌就會掉下來。年特苦笑:“好冷,搞不好我要和你做伴了。告訴我,你來這裡幹什麼?你不是個火魔神嗎?”

  索斯回答:“是的。巴斯廷的雪讓火魔神的火也熄滅了,我很驚訝,你是一個人類,卻和我走得一樣遠。”

  年特說:“我不是從山底下爬上來,我一開始就在半山腰了。我從守護天使口中得到你的故事,就想來看一看。”

  索斯說:“那你真是天下最大的傻瓜。我的困惑成了你的困惑嗎?”

  年特苦笑:“我不是個聰明人,現在告訴我你的困惑吧。原來你是因為困惑到這裡來的。”

  “是的。困惑的答案還是困惑,這是個神也不能解開的結。”索斯回答,“不過我的困惑就要解開了,它的答案現在就在你手中。”

  年特看著那朵在冰雪中含苞待放的小小罌粟花,驚訝地問:“你的困惑是這罌粟花?”

  “嗯,你對罌粟花瞭解多少?”

  年特想了想,回答道:“傳聞罌粟花是惡魔的花,每死一個邪惡的靈魂,就盛開一朵罌粟花。”

  索斯回答:“是的。在我們那裡也這麼說。但是,你知道嗎?我們惡魔從來沒有人見過那花。”

  “啊?為什麼?”

  年特開始意識到,巨大的困惑後面,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困惑。但是,困惑有大小之分嗎?望著巨大的惡魔,年特還沒有聽到答案,就已經被那執著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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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第四十四章 惡魔的罌粟

  惡魔的罌粟花,是罪惡的花。

  傳說每死一個骯髒的靈魂,地面上就開一朵惡魔的罌粟花,但是它竟然必須在有光有水的地方發芽,而幾乎所有的惡魔都無法在陽光下現身,所以因惡魔而開放的罌粟花,竟然沒有惡魔見過。或者說,見過的惡魔都沒有活著回去。所以,在黑暗中流傳著罌粟花的傳說,傳說罌粟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有多少慾望,就有多少罌粟花。

  又有傳說,如果惡魔找到自己的罌粟花,就會發生一個奇蹟。

  索斯說:“那簡直是一個混賬的傳說,如果已經死掉了,又哪裡有機會再尋找自己的罌粟。也許有軀體的時候還能抵抗陽光,但是只有靈魂的話絕對無法在一夜之內達成這個願望的。我聽說在神魔戰爭中有無數的惡魔死在天空神殿,所以想去看看。很單純吧?但是沒有想到,當我死去的時候,我發現奇蹟離我越來越近了。”

  那是一首歌謠,他深情的聲音在風中迴蕩,如果不看他的樣子,誰都會以為他是天使。

  “罌粟你為什麼開?為什麼在我的屍體上盛開?你的容顏那麼嬌豔,就像是我心高氣傲地死去……”

  “嗯。”年特的手掌麻木了,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索斯的驕傲。曾經強大得連天使也不放在眼裡的火魔神,遵循著惡魔之王拜德的足跡妄圖爬上山頂,去看看遠古的戰場,其實也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就算死了,也沒有什麼好自豪的,但是索斯很自豪。也許惡魔天生比天使更加驕傲吧?

  年特突然這樣想,他的手掌麻木了,被他的體溫融化的雪水很快就結成了冰,將他的手掌和那株罌粟花凍在了一起。年特忍耐著,不以為意:“索斯,幾千年的等待有回報呢。這一定就是你的罌粟花,雖然你沒有看到天空神殿的罌粟花,但是卻看到了自己的罌粟花。”

  索斯的聲音在風中迴蕩著:“但是一直都沒有開。幾千年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只有花苞而已。”

  年特一呆,隨即想到:“對哦,怪不得他的靈魂一直不甘心離開。”

  索斯的聲音充滿了期待:“我的靈魂沒有溫度,所以我真的好盼望有一個你這樣的人類前來。也許有溫度,它就會盛開。開吧,我的罌粟花。讓我看看你盛開的樣子,一切的迷惑都將煙消雲散,來,讓我看看你!”

  “這種事當然不好意思求天使啊。”年特算是明白了,哭笑不得,在惡魔的腳跟後,柔軟的雪中悄悄盛開的罌粟花在等待,等待一個不虔誠的人類到來。安排這一切的是神還是惡魔?這都已經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執著面前,天使和惡魔都越發接近人類。

  “還不行嗎?我會很感激你,如果有一天你墮入黑暗,我會保護你。”索斯已經非常興奮,幾千年的期待就要來到盡頭,一團黑色的霧影從凍僵的軀體中游離出來,在年特周圍忽遠忽盡近。

  年特的笑容僵硬了:“我的手,凍住了!”

  “什麼?”索斯巨大的頭顱靠近了仔細觀看,那花苞非但沒有綻開的意思,反而有些蔫了。年特的體溫不足以維持所需的溫度,反而使蓬鬆的雪結成了冰。索斯意識到他們犯了一個可笑的錯誤,驚慌失措地拉住年特的胳膊,“快把手放開!”

  “慢著!不……”年特說晚了,他的手被索斯從地上拉起來的時候連著一塊冰,罌粟花被連根拔起,暴露在風雪之中。

  “不……”索斯淒厲的吼叫聲連山風也為之顫抖,他不想再看那景象,他迎著風雪咆哮,暴風雪也要在他面前分開。

  “索斯!你看著!”年特小心地捧著那顆也露在外面的罌粟花,冰塊終於開始融化。他小心地摩擦著,手掌也漸漸有了些知覺的時候,罌粟花昂起了頭。

  “啊!”索斯的靈魂如同黑煙一般的手掌和年特捧在一起,共同呵護那朵花蕾,他的手掌沒有溫度,但是至少擋住了寒風。

  融化的水從指縫裡一滴一滴地滲了出來,變成珍珠一般的冰晶灑落在雪地上。飄落的雪花因為兩個火熱的靈魂而融化,落在罌粟花瓣上,應了那句話,嬌豔欲滴。漸漸地,花苞動了,綻放了。那殷紅的花瓣掛著淚水,就好像一個姑娘深情的喜極而泣。

  “索斯!你看!”年特忍不住發出喜悅的呼喊,“開了,那麼美麗!”去他媽的,管他是不是什麼惡魔的花,年特想,美麗就是美麗。

  一團光在索斯胸膛中炸開,索斯喜悅地發出吼叫。那是黑色的光,在那光芒中,就連巴斯廷的風雪也不再寒冷。

  “啊……”年特下意識地擋住自己的眼睛,黑色會晃眼?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當他慢慢睜開眼睛時,索斯不見了,身邊響起簌簌的聲音。年特扭過頭,那火魔神凍僵的軀體正在抖動。他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光幕中,就像是黑色的空洞,風雪也被吸引著灌了進去。

  突然間,索斯發出咆哮,一對翅膀從那裡探了出來,抖動著,不是蝠翼,是羽翼。接著又是一對,又是一對,一共有三對黑色的羽翼在拍打著,驅散黑幕,現出索斯全新的姿態來。

  黑色的光華流轉,索斯抱著雙臂,暗紅的膚色不像過去那麼奪目,卻有黑色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燒。

  * * *

  如果說迷惑會讓天使墮落,那麼執著就足以讓惡魔成為天使。

  “啊!”年特突然醒悟了,被黑色的霧所包裹著,他感到暖和多了,額頭便流下汗來。

  “我在幹什麼?我要打倒拜裡安格,卻復活了另一個惡魔!不,是造就了一個更可怕的墮天使!”

  “你為什麼感到不安?人類。”索斯的聲音依舊,讓年特鎮定了許多。

  索斯說道:“惡魔的諾言和神的諾言一樣有效。我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更感謝你能夠拋棄成見。你不是個好的聖徒,但是一個能讓惡魔也欣賞的男人。我保證你死後你的靈魂將在黑暗中得到庇護,但是你還活著,所以我將給你更多的承諾。說吧,你想要什麼?力量?

  更長的生命?”

  年特嚥了一口唾沫,冷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說道:“你在這裡太久了,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索斯想了一下,回答說:“太久了,大概有五千年?難道……”

  年特點點頭:“是的,不瞞你說,你們的惡魔之王拜德就快復活了。黑暗想要君臨大地,但是,作為人類,我必須反抗。我和拜裡安格有解不開的仇恨,我要和他決鬥,為了尋找力量來到這裡,想不到造就了你的存在。”

  索斯點點頭:“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人類。難道你以為黑暗的生物就沒有自尊?你錯了!

  你怕我許下不能承擔的諾言?你是個愚昧的人,但不是因為你的誠實和驕傲。讓我說給你聽,信不信就由你了。”

  * * *

  有否見過空中飄浮的樓閣和倒流的泉水支撐的花園?

  巨大的神話中的城堡像是陀螺一樣緩緩轉動在紫色的樹海上空,上百頭巨龍在周圍盤踞飛舞。騎著龍的聖殿騎士從伸出外牆的盤龍樁上起飛,把長槍大旗揮舞在凜冽的風中,驅趕偶爾犯境的小精靈。用紫羅蘭裝點的宮殿即使是最高大的神詆也不會覺得狹窄,光芒萬丈的旗幟從每個跺口伸出來,向著神殿山的山頂耀武揚威。

  米蕾妮婭站在祭壇上,數萬的精銳部隊盡在眼底。聖騎士、大魔法師、祭祀、聖弩手、魔法工兵、重甲聖劍士,還有龍騎士。

  這是真正的魔法部隊,將魔法有效地融入了戰技當中,不論是個人還是團隊的技術都已經發展到了極致,魔法部隊像是正規軍隊一樣衍生出了兵種和戰術,甚至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實現了龍騎士這一夢想。當鎧甲華貴的花紋在隨風飄擺的布襯下若隱若現的時候,米蕾妮婭遲疑了。

  “這樣的一支軍隊打一次仗要消耗多少魔力?如果一個大型創造魔法代表一塊一畝左右的土地一年的生機,那麼連弓弩都已經魔法化的部隊一年的練習要消耗多少生機?如果把他們帶去地面……”米蕾妮婭面沉似水,如果得不到新的魔法源泉,把他們帶到地面,也許比惡魔的軍隊對自然環境的破壞性更大。而現在,這支軍隊正在向她效忠。

  “米蕾妮婭小姐萬歲!”

  “萬歲!”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7
一五七

  那聲音此起彼伏,米蕾妮婭的名聲在這與世隔絕的領域裡是神聖毫無玷污的,人人都在期待著她的到來。而與這風光的場面相反,他們所取得的成就十分有限。

  在這裡已經領導了二十年的老神官自豪地向她介紹:“我們已經有了三百聖龍騎士,可以頂得上三萬精騎。這裡沒有馬,我們的騎士從來也不需要馬匹,您會看到,祭祀和騎士們的合作那麼親密無間,就連天使也沒有這麼強大的戰鬥力。我敢誇口,萬年以前的神魔戰爭,人類就是以這樣雄偉的姿態追隨光神大人出現在神殿的大門外,將惡魔的軍隊……”

  米蕾妮婭一點兒也不高興,她只是冷冷地說:“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動,除非教皇大人告急,否則不許離開崗位。這幾天隨時做好下界出征的準備,但是不要再浪費魔法了。”

  “是。”老神官恭順地說,“我們考慮到地面魔法稀薄的因素,準備了魔力的儲存裝置,可以保證至少三天的全戰鬥力。”

  “那種裝置已經開發了?”米蕾妮婭曾經有所耳聞,那只能讓消耗的程度加劇而已,而且存在潛在的隱患。她曾經見過一個原型,是用巨大的屏蔽所形成的能量空間,但是一旦失控爆發,那後果……

  “是,現在安全了。”老神官回答,“如果失控,會自動傾注於外空間,不會波及到控制者自身。”

  米蕾妮婭不是很感興趣,這種治標不治本的辦法不是她前來的目的。她望著這宏偉的聖堂,真正的聖堂,竟然全是用魔法凝結而成,比起天空神殿也不遜色。人類是不是本來就不能甘於清苦?若是以往,她會很高興地看到這景色,但是現在,她只擔心魔力的源泉突然枯竭的時候,那聖堂突然倒掉該怎麼辦。

  “準備一下,我們要沐浴更衣,立刻去覲見月光女神。”米蕾妮婭覺得不能再耽擱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月光女神,但如果見不到的話,她覺得教會的法典也一樣適用。

  “神啊,既然我們法雷塔家世代承受著這命運,是眷顧也好,是懲罰也好,都該結束了,您必須讓我見您。”

  * * *

  為什麼會有光?是因為有暗。當黑暗的世界裡那些齷齪的生物仰望著光的方向無盡嘆息,天使也在望著黑暗中迷惑。終於,黑暗的王想要用黑暗去理解光明,而光明的主想要用光去照亮黑暗。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黑暗的世界捐獻出了地和火,光明的世界捐獻出了風和雷,當這四種元素遇到一起的時候就產生了水,於是,大陸誕生了,沒有太多的光,也沒有太多的暗,日月交替著,白晝和黑夜交替著,那是理想的中土世界,是黑暗和光明的世界都嚮往不已的地方。

  問題產生了,善於創造的光神比善於毀滅的惡魔之王更適合管理這個世界。那一天,普休斯高興地說:“世界應該這樣……”萬物就產生了,人類成了中土世界的主宰,他們因此崇拜光神,唾棄黑暗。

  惡魔之王拜德憤怒地說:“怎麼會這樣!”惡魔們不甘心,他們想要回屬於他們的一部分中土世界,按自己的意願進行通知和教導,當然人類本身都已經不肯接受。從那時起,惡魔更加痛恨天使,戰爭從未停止。

  人類雖然是光神所創造,卻獨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們的身體完全由“地水火風雷”

  五種元素構成,如果死了,五種元素就要回歸於本土沉淪。有的人地和火元素較多,整體就呈現出黑暗的傾向,死後應當下地獄。有的人風和雷元素較多,就成了天生的聖徒,他們秉承著光神的教導,引導更多的人通過虔誠的信仰改變後天元素的比例,進一步壯大了光明的力量。幾乎水元素居多的人類全部都被教育成了聖徒,對於這種潛在的流失,惡魔世界更加憤怒不已。

  終於,神魔戰爭爆發了,人類站在光神一邊,使黑暗的軍隊遭到了慘敗。但是,在那場戰爭的背後,實際上並沒有一個贏家,因為在宮殿的大門內,普休斯和拜德的戰爭到底帶來了什麼,那是太多的秘密,都隱藏在那扇門的背後。

  * * *

  索斯說:“不管人類能不能接受,沒有黑暗就沒有光明。單純執著於光明或者黑暗的一方終將自食其果。有光明的時代就必然要有黑暗的時代,這是命運之輪所規定的不變的道理,神和魔都不能違背。”

  “又是命運之輪?”年特敏感地問,“那到底是什麼?”

  索斯回答:“是軌跡,是命和理運轉的軌跡,也許神能看到,但是神也沒有辦法改變。”

  年特說:“雖然我相信你所說的,但我還是不能接受中土世界被黑暗所控制,人死後是死後的事,靈魂的歸宿也許傾向光或者暗,但是對活著的人來說,那都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在獨立的意志下存在著。說真的,不管是被神或是魔統治,我們都不願意,至少我不願意。”

  索斯點點頭:“如果你這樣說的話,我願意幫助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成了光明的僕人,我也將會成為你的敵人。”

  “好的,索斯。”年特高興地說,“遇到你讓我看到了中土世界的未來,就像是光明和黑暗是一對一樣,抗爭和迷惑也是一對。我答應你,不論人類如何,我的意志永遠中立,就如同黑暗中的人仰望光明,光明中的人俯視黑暗,那中立是眾望所歸。”

  索斯說:“拜裡安格在紅魔族中是最強大的,他現在的力量應該還不完善,因為相傳三大魔使的靈魂和我王拜德是相連的,在封印尚未打開之前,他們至少有一半的力量無法發揮。

  你還是有機會擊敗他的。拿好那罌粟的果實。”

  年特低頭看看手中,那罌粟在索斯復活後不知何時枯萎了,留下一些圓形的黑色果實。

  “真是惡魔的花呢!”年特聽說過,罌粟的果實吃了會讓人上癮不能自拔,是很可怕的興奮劑。年特表示懷疑:“這個能用來幹什麼呢?”

  索斯回答:“我的罌粟果實很特別,你知道,它是在這冰天雪地里長了五千年才能開花結果,更特別的是,它是在這聖光充斥的地方,惟一的惡魔的腳後陰影裡發芽,所以充滿了光和暗的精華。拜裡安格的血魔爪你嘗過了嗎?當他的力量完全的時候,你就算接近他,靈魂也會被黑暗所吞噬,更不要說和他面對面地決鬥了。”

  年特想起來拜裡安格最初現身時候的感覺,不禁有些顫抖。他曾經清楚地看見他踩過的地面綠草都枯死了,森林之神已經明顯不是他的對手,全靠湖神異常強大的力量才保了他們一命。其實,認真地說,不是因為拜裡安格打不過,很可能只是因為血魔天生討厭冰水的緣故,更何況那是他不到一半的力量。

  索斯繼續說:“大概你也明白了,人類討厭黑暗生物,是因為和死亡太接近,低級的黑暗生物思維和習性都太齷齪,其實次等的光明生物還不是一樣固執得讓人受不了。日後接觸多了你的感覺會更加明顯,越是高等就會越接近於人類,力求光和暗的平衡,那焦點就是人類。幸福吧?也許,戰爭的根本僅僅是因為妒忌呢!”

  年特有些驚訝:“你是說,就連光神其實也是在羨慕著我們?”

  索斯點點頭:“是的,所以他才會甘心把一切就交給你們。很快你會明白。我們說回來,這些罌粟的果實就像我們所說的讓人羨慕的平衡體,吃掉它,你就再也不用懼怕拜裡安格的黑暗氣息和血魔爪了,那時,你就可以平等地和他交手。

  不過,有兩個問題我必須提醒你,第一,拜裡安格是不死的存在,只要我王拜德要他活著,他就會不停地復活;第二,你必須克服罌粟對你的誘惑,這是獲得力量所必須的考驗,但你完全不必擔心,這冰雪會幫助你保持理智,而你為它貢獻過的靈魂的熱會保護你。”

  年特點點頭:“謝謝你!戰爭就要爆發了,你要怎麼辦呢?”

  索斯回答:“黑暗的種族對背叛有更深刻的定義,我必須去追隨我王拜德,但是對於你,只要不違背我們的約定,我就會永遠保護你,但是只限你一個人。也許我可以避開這種奇怪的衝突,但是對於命運之輪的安排,你我一樣無能為力。快把果實吃掉吧,天使就要來了,我要回到黑暗中去,暫時告別了。”

  年特和他揮手告別,索斯縱身躍到空中,怒吼著,他已經不再為聖光的侵蝕而煩惱,就那樣拍打著六翼,墜入黑暗的山淵去了,眨眼間便已經不見。年特看了看那些果實,覺得這種邂逅很不可思議,那些恐怖故事曾經讓年幼的他啼哭,但是現在真的遇到惡魔,居然有些溫馨。

  “如果說大家都是在為自己的信念奮鬥著,就不太難理解呢。偶爾也會有很善良的騙子,很有品格的惡魔,很笨的聖女……”年特一把將罌粟的果實吞了進去,風雪不再寒冷。漸漸地,年特眼前出現了幻覺。

  “米蕾妮婭?”他拔腿在風雪中狂奔,漸漸迷失了。

  “神是我們的避難所,是我們的力量,所以地雖改變,山雖搖動到海心,其中的水平復翻騰,山因海漲而顫抖,我們也不害怕……”

  隊伍詠念祈禱詞行進在石階上,荒蕪的斷壁殘垣萬年依舊,祭祀們穿著整潔的聖袍,將米蕾妮婭送到了神殿的入口處。那是傳說中被柔和的光芒所包裹著的聖殿,如今看上去卻有些沒落。有人傳說神的新宮殿重建在更加偉大的地方,惡魔再也不能靠近,沒有任何可乘之機。

  但是米蕾妮婭知道,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新宮殿。她仰望著輝煌的宮門,那蒼穹下連綿不斷的長廊維繫著堪稱光輝的殿堂。太陽在哪裡?太陽本該從這裡出發,那傳說中的天馬金車呢?米蕾妮婭一陣心酸。

  霹靂擊落在石階上,兩名高大強壯的天使突然出現在宮門,手中揮舞著風和雷的寶劍站在面前,聲音像鐘聲一樣洪亮:“站住!你們只能走到這裡了。今年聖徒覲見的時間還沒有到,你們回去吧!”

  “這……”老神官悄悄對米蕾妮婭解釋說,“近年來允許覲見的機會越來越少了。不要說我們從來沒有見到過光神大人,就連月神都很久沒有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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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米蕾妮婭點了點頭,對他們說:“大家都回去吧,剩下就是我的事情了。”

  年邁的神官躊躇地問訊:“小姐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嗎?我們還是再等一下吧。”

  那天使卻已經非常不耐煩:“你們這些有罪的人類,不要再玷污神聖的殿堂!雖然月神對你們寵愛有加,但她本人亦是人類,不能代表神聖的光芒。聖殿不需要你們再來打掃,你們今後都不要再來了!”

  米蕾妮婭站了出去,四天王想要擋在她的面前,但是米蕾妮婭制止了。米蕾妮婭望瞭望那個發言的天使,毫無懼色。她又轉頭望著另一個天使,問道:“你也是一樣的意思嗎?”

  另一個天使點了點頭,所有的人都為米蕾妮婭的無禮和傲慢感到吃驚,很多人張大了嘴合不攏,額頭上汗水直流。

  米蕾妮婭厲聲問道:“那麼你們能代表全部天使和主神的意願嗎?”

  “放肆!”天使的眼中燃起熊熊的火光,手中的寶劍揮舞,狂瀾席捲大地亦不能形容他的憤怒,“你身上沒有聖潔的光,你甚至不是一個聖潔的信徒,快點兒離開,否則神的雷會將你們全部殺死!”

  話音落下的時候,“轟”的一聲,一個巨大雷鳴動著從天而降,如同瀑布一般澆落在天使的頭頂。那天使淒厲地叫喊著,轉眼間成了灰燼,連同殘餘的幾片羽翎一起在風中飄飛。

  米蕾妮婭右手高舉,手掌向外,左手持著教典,面無表情地說:“神的雷?按照教典對聖女無禮者,五雷轟頂。”她扭頭望著另一個天使,那天使已經驚呆了。米蕾妮婭大聲說:“若不是人類守護著聖殿,萬年前這裡就被移平了,一個低級天使,憑什麼敢對我無禮?立刻去通報!我要見月神!提醒你一下,我不需要帶路!”

  “你……”那天使緊咬著牙齒,眼中凶光閃爍,翅膀邊緣的羽毛都豎了起來,卻不敢再造次,“哼”了一聲,正要離去,一道柔和的光從天幕中照了下來,和這世界裡本來有些發紫的基調相混合,在翡綠的草葉上竟然映出了眩目的彩虹。一張恬靜的面孔出現在那光芒中,那是月亮皎潔的光,在那光芒前,所有的人都拜倒在地。

  “是米蕾妮婭嗎?”月神的額頭上有光芒的印記,那是她的丈夫光神普休斯的吻痕,作為人類的第一代聖少女,月神藍鈴就是人類利益在諸神中的代表。

  米蕾妮婭失神地凝望著,忘記了禮節。曾經用潔白的歌聲召喚勇者的少女,贏得了普休斯的愛情,卻沒有贏得諸神的尊敬。她的眼中滿是憂傷,怪不得月亮總是那麼淒美絕倫。她的眉頭緊縮,怪不得人們凝望月亮就會平添幾分惆悵。那是一種對命運和責任的無可奈何,是那樣的相似,透過那細長美麗的眸子,米蕾妮婭感到一種緣分的共鳴。

  “憤怒嗎?米蕾妮婭?”月神的聲音那麼溫柔,“你的委屈,你的哀愁,我都知道。來吧,我們到那溫情的地方去談。”

  難道在這光的世界裡,竟然沒有溫情嗎?米蕾妮婭向前走了幾步,月神從光幕中伸出手攜著她,就那樣消失了。

  “啊……”神官和祭祀們從地上抬起頭,騎士們張著難以置信的嘴巴,一種難以言語的興奮鼓舞著他們。難道人類也可以指責天使嗎?難道人類也可以和神這樣親密嗎?

  “哼……你們立刻離開!”那天使的憤怒無處發洩,手中的雷火將幾株無辜的雜草焚燒,而人類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大流伊冷漠地望著他,抬手間一個巨大的石柱已經消失在時空的裂縫裡:“住口!你想在異次元漂流嗎?”旁邊三個人在竊竊私語:“找他去看學校大門應該很威風……”

  那天使色厲內荏地跺著腳,飛起來消失在天際。四天王一點兒都不奇怪,天使沒有自己的力量,如今最大的主神光神已經死去,精華散落在大地上,天使只是一個虛弱的名字,如果不是還有其他的次級神明在支撐著這裡,他們甚至沒有存在的資格。

  然而,天使的態度和話語所體現出的立場讓他們心驚。難道在這光的世界裡,竟然沒有和睦?難道這裡如今的最高神——月神藍鈴,竟然在受著歧視而無法主持大局?

  人們一面在為自己的強大沾沾自喜,一面在暗自擔心。是人類太強大還是天使太虛弱?

  無論如何,指望現存天使的力量似乎已經不太可能……

  第八集
  第四十五章 失落的鑰匙

  所有的神效忠於太陽,那是光的典禮。

  養育光芒,也不要遮住人形的月亮,卻裸露他全身十二層纏繞的骨髓。

  哦,是誰在地圖上光芒四射?

  荒廢君王的土地,祭祀們用騎士的肋骨圍攏心性的星球。

  “米蕾妮婭!”年特從幻覺中醒來,周身都是白茫茫的雪花。巴斯廷的風雪從太古時代就從未停息,停息的是生命的腳步。他躺在厚厚的雪地裡茫然望著四周,依稀記得米蕾妮婭舉著教典劈死了一個天使,然後和月神一起離開了。

  “那倒像是她幹的。難道不是幻覺?”年特努力讓自己恢復思考力,那罌粟果實的神秘力量把他帶到了奇怪的地方,那幻覺,又像是真實。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喊叫,他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在天使的憤怒下擋在米蕾妮婭面前,沒有人看見。也許這只是罌粟的幻覺吧,因為他想到了米蕾妮婭,米蕾妮婭就出現在眼前。

  “哎,是個夢中的夢境呢。”年特爬起來,巴斯廷的風雪似乎不是那麼寒冷了。

  耳中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是腳步聲踩在新積的雪上,在雪地裡留下瞬間的足跡。

  年特扭過頭,米倫勒斯的翅膀就好像是扭斷了一般拖在背後,一步一步努力地走過來,就像個凡人,無休止的迷惘使他沮喪。

  他望著已經變得空曠的雪地,喃喃地問:“他走了嗎?他已經找到他要的東西了嗎?不可能!不可能!這裡會有什麼?他已經死了,連靈魂都被禁錮!”他望著年特,期待地問:“他說了什麼?他到底在尋找什麼?有什麼值得讓他這樣?我應該徹底毀了他的,我應該徹底毀了他的!”

  “起初是一朵花,最終是奇蹟。”年特努力向他解釋,天使落到這個份上實在是讓人擔心。“是執著。有了執著,奇蹟不分天使還是惡魔。”

  “是這樣?是這樣麼?”米倫勒斯似乎更加迷惘了,他已經陷入情緒當中,說著沒有意義的話無法自拔,而這,也正是他接近人類的地方。

  年特看他這樣子真有點兒不忍心,但同時也有點兒受不了。也許天使的思想過於單純,才像索斯說得那樣——固執而容易鑽牛角尖?

  “就是這麼簡單,沒別的了。對你來說不值,對他來說很值。他死得其所,成了墮天使之後離開了。他看到他的花,惡魔的罌粟花。來,來!你也站在這裡。”年特拉著頹廢的天使,“就站這兒,站上五千年!”

  米倫勒斯愣了一會兒:“我為什麼要站上五千年?”

  年特:“你凍死之後有沒有花可開?”

  米倫勒斯:“沒聽說啊……”

  年特一腳把他踹開:“那就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你站在這裡也沒有用!對別人來說值不值你也無法理解,你想那麼多干什麼……”

  米倫勒斯呆呆聽著年特吼叫,像傻子一樣站在那裡,似乎牛角尖裡堆了些東西把他往外擠,堵住了路,一時都回不過身來。突然間,他的身體爆發出一片光芒,年特再次晃得睜不開眼。

  “噢……該死的!這些傢伙一旦想通了就要發光,想通了說一聲就好,也不用這麼囂張嘛。”年特捂著眼睛,那白熾的光芒幾乎要穿透他的手掌。他眯著眼,指縫和手掌邊緣一片通紅。好不容易,那光芒才消散了,雪地反射著飛屑般流竄的銀光,一個聲音高昂地響了起來。

  “讓你久等了,人類的騎士!我是熾天使米倫勒斯,謝謝你解除了困縛在我身上長達幾千年的迷惘。”

  “有沒有搞錯!又一個變身的!”年特小心地放下手掌,便看見一個全身被爽朗而明亮的光芒包裹著的天使,那天使上半身都裹在圓月般的光芒中,白羽開合之際,竟然也是三對翅膀。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8
一五九

  米倫勒斯說:“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但是歲月讓我改變了姿態。因為迷惘,我的力量沉睡了,直到今天,我才恢復了本色。”

  “唔,這麼說五千年前你就是這副樣子。”年特可以感到強大的力量從米倫勒斯的身上散發出來,那威力足以代表神的威嚴,讓他很難相信自己踢過對方的屁股,“熾天使就是熾天使呀!和剛才幻境中看到的肉腳天使完全不同。嗯,是米倫勒斯級別太高,還是五千年前的天使比現在厲害?”

  年特心不在焉地想著,米倫勒斯卻還記得他來這裡的本意:“聖騎士年特,我以大天使長的名義賜封你為聖騎士,你願意嗎?”

  “啊?我這種被公會開除的也可以做聖騎士?”年特驚得喘不過氣來,突然想起剛才和索斯說好的約定,漸漸鎮定下來,回答:“我不願意!”

  “呃?”米倫勒斯的手中有一把光芒四射的寶劍,正打算用來進行賜封儀式,沒有想到會被拒絕,登時愣住。

  “糟!糟!不要胡思亂想!”年特生怕他又黯淡回去,及時大喊一聲,隨即不好意思地說,“我的行為被教會定為惡劣,也不是個聖徒。雖然我誓言保護中土世界不被黑暗所吞噬,但也不討厭剛才的惡魔。我不想為神的利益服務,我喜歡中立的立場,屬於人類的立場。就好像無家可歸的人站在荒野裡過夜,兔子洞和老鷹的樹杈都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歡。”

  他說完了,不安地等著熾天使發怒,但是熾天使沒有,而且笑了。

  “很久以前,光神普休斯和惡魔拜德是兄弟。”

  米倫勒斯這樣說的時候,相信所有的人都會大吃一驚。米倫勒斯在光芒中微笑:“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奇怪,光和暗是混沌的雙生子。那個時候巴斯廷山脈四季常青,他們一起住在半山腰,突然之間都鬧翻了。普休斯往山頂走,拜德望山下走,從此巴斯廷山脈終年風雪。

  其實這世界上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理由,戰爭也許只是因為一個理所當然。”

  年特覺得米倫勒斯的話很對,不管怎麼說,他不生氣就好。不過,一般這種語氣開頭都會有下文的。年特便接口說:“但是?”

  米倫勒斯:“但是大家明明知道也不能和平共處,厭惡本身也不需要什麼理由,就像光明和黑暗本來就是不同的。正是由於這樣,才有人類,才有人類被創造的理由。你的選擇是對的,人類不該偏向於黑暗,但也不該偏袒光明。你們的責任就是維繫這個世界的力量平衡,只可惜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是神魔戰爭之後千年了。”

  年特好奇地問道:“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米倫勒斯說:“你自己過去看看就知道了。本來你不是就要過去嗎?不過,在去那裡之前你必須拿到一樣東西。”

  年特好奇地問道:“是什麼?不能直接過去嗎?”

  “你不是聖徒,也不願意接受我的賜封成為聖騎士,所以只能這樣了。不過到了那裡之後,也許你的想法又會改變。”米倫勒斯拍動著翅膀,指著山頂說,“沒有人可以爬過去,我也不能,但是有一個辦法可以將你送上去。”

  米倫勒斯帶著年特飛起來,年特的耳中都是風聲。這一飛竟然飛了很久,米倫勒斯降落在一個遙遠的神廟遺蹟,那裡遠離風雪,是巴斯廷山脈的山腰上一處被黃綠的藤蔓所覆蓋的地方。年特跟著米倫勒斯走進去,來到神廟前的一個小小廣場上。

  “這裡是?”年特望著四周,這是一個隱蔽的角落,或者說被什麼東西保護著。那些藤蔓也不知道在這裡多少年了,經歷著這裡的風風雨雨,似乎從來也沒有什麼東西驚擾過這裡。

  米倫勒斯來到中央的花壇,拉掉蓋在上面的植物,用風輕輕地吹去雜塵,現出了花壇的本貌。那是一個古老的祭壇,但也確實是個花壇。年特想,也許供奉的是一株植物?

  米倫勒斯小心地檢查花壇裡的土壤,最後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裡?是個遺棄很久的神廟的樣子……”年特實在想不出這裡有什麼特別,特別是連一絲人氣都沒有的地方。

  然而回答卻令他大大地吃了一驚,米倫勒斯鄭重地說:“這裡是萬年前神魔戰爭時人類援軍進入光神界的入口,也是惟一的能夠讓你迅速到達山頂的捷徑。”

  年特不禁喊出了聲音來:“這裡是十二聖騎士走過的路?就是這裡?”

  “嗯。”米倫勒斯似乎十分懷念,“一萬年以前,除了騎鶴的信風騎士,其他的人和聖女藍鈴,還有三百萬人類士兵都是從這裡到達天空神殿的殿門。”

  “天空神殿!這裡能直通天空神殿的殿門?”年特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哈哈,為什麼是這樣的地方?就連聖詩也沒有記載,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去的。”

  “那是為了保護一個秘密。”米倫勒斯說,“戰後,人和神規定,除了教皇之外誰都不知道這件事,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直到守門人再次開啟大門。”

  “啊?你不是守門人嗎?”

  米倫勒斯回答:“我只是光神界的代表。這條路有兩把鑰匙,一把是這裡的通道鑰匙,一把是天空神殿的殿門鑰匙,也就是力之源的核心鑰匙。但是發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意外,使我們光神界不得不派人,也就是我來這裡把守。這件事教皇也不知道,只有月神、我和通道鑰匙的保管人知道。”

  年特說:“聽起來,那個通道鑰匙的保管人是……人類?”

  米倫勒斯點頭:“是的。而且,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年特愕然:“難道你說的意外就是這個?”

  “不是。”米倫勒斯嘆了口氣,“大概你也聽說了,光神大人在人間行走之初,什麼也沒帶,除了力之源的核心鑰匙,那是一顆寶石。當他終於找到聖女藍鈴的時候,藍鈴送給他四葉的幸運草,而得到的定情信物就是……”

  “那顆寶石?”

  米倫勒斯點頭:“沒錯。問題是——寶石丟了。”

  “什麼?”年特暗道,“我還以為只有我會丟東西,原來神也……”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年特隱隱發覺這個秘密實在是太大,不禁全神貫注起來,聽著米倫勒斯的下文。

  米倫勒斯神色黯然:“魔神戰爭到了最後,雙方都是死傷無數,但是最終還是光明在本土佔據了上風。惡魔死的死,逃的逃,人類將惡魔拜德困在天空神殿內,但也沒有辦法進去。

  拜德一直想得到力之源的能力,但是他沒有鑰匙,始終也沒有想出開啟的辦法。最後他發現,那鑰匙掛在聖女藍鈴的脖子上!”

  年特想起來了,聖詩記載,神魔戰爭最後,藍鈴用歌聲誘惑惡魔打開了殿門,拜德戰敗,墜入地獄前殺死了聖女藍鈴,是藍鈴成為月神的開端。

  米倫勒斯證實了他的想法:“事實上,拜德落敗的原因就是身為聖女的藍鈴用鑰匙分他的心,那寶石可以發出很亮的光,她用那光晃照惡魔的眼睛,使普休斯大人終於有機會發出致命一擊。但是拜德拚死一把揪住了鑰匙,在殺死藍鈴的同時把寶石鑰匙搶走了。”

  “什麼?!”

  “不要緊張。”米倫勒斯連忙加緊敘述,“但是鑰匙沒有落到惡魔手裡,光芒的力量讓寶石突然變得威力無窮,燒傷了拜德的手掌,寶石從時空的夾縫裡掉了下去,落在人間了。”

  “還好。還好。”年特鬆了口氣,“那寶石找到了嗎?對了,一定是沒有找到。那很嚴重嗎?”

  米倫勒斯回答:“就是很嚴重,再也沒有更嚴重的事情了。那寶石是活的,它自己很虛榮,就那樣跑了,神也找不到。結果,光神大人沒有辦法,就做了一個可怕的決定。力之源沒有鑰匙就很快干涸了,太陽也即將燃燒殆盡。普休斯大人為了報答幫助他的人類,自己化身為太陽,將靈魂的力量散落於大地以保持大地的生機。”

  “光神死了?”年特驚得幾乎跳了起來,“一萬年前就死了?”

  “不是死了,他和這他所摯愛的大地融為了一體,萬物只要有魔力就有他的力量存在於其中。”米倫勒斯有些憂傷,“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不這樣,黑暗的力量就會蓋過光,失去平衡,中土世界就會崩潰。”

  “還不是一樣!”年特這麼說是因為吃驚過度,如果失去源泉,就是神也一樣要耗乾。

  難道說使用魔法的時候同時也是在消耗光神的靈魂?用一己之身維繫整個大地的消耗,那需要多麼大的力量?年特深深地歎服了,同時襲來的是恐懼。如果拜德有這樣的力量,人類應該如何是好?

  米倫勒斯說:“惡魔復活在即,大概只有不到十年了,封印的力量已經很弱……”

  “胡說!”年特大喊,“你根本不知道,看拜裡安格的樣子只有幾天而已,封印的一腳已經打開了。要不我這麼緊張幹嗎?”

  “不要慌張!”米倫勒斯說,“那不是真正的復活,他們是在試圖提前打開封印,但是那並沒有什麼好處,就算拜德衝出來,他的力量也要受到封印限制。我們可以把他打回去,按照神在萬年前留給我的暗示,寶石也該回來了。那是命運之輪的暗示,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寶石的持有者也該到天空神殿去了。該不會就戴在你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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