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5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0
一七〇

  然而那只是瞬間的欣慰,風雪從骷髏王的大口中吹出來,瞬間暴風雪席捲大地,將火把都熄滅了。絕望和冰凌一起出現在騎士們的金屬鎧甲上,那冰冷已經隨著風暴吹到了人的靈魂深處,不斷有人臉色發青倒在地上。

  斯芬克用力往前走了兩步,他的雙臂被凍僵了,那襲擊的真正目標就是他。骷髏王扣著自己的踝子骨,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小骷髏們找到了他遺落的象牙王冠,相互蹬著肋骨摞起來為他戴在頭頂,而他為王冠稍微大了一號表示異常煩惱。

  斯芬克望著這景象,努力想把手捏成訣,卻絲毫動彈不得。“要是再有一張火符……”

  他和別人一樣跌倒在地上,那是死亡之地裡散發出的寒氣,他的眼淚在眼角和臉上凝結,他回頭望去,羅傑不甘地敲打著地面,費隆和其他的人都已經動不了。實際上,就是再有一張火符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願意。”

  人人都在心裡重複著這樣一句話。死就死了,但是不要那樣死,不要落到他的手裡。

  骷髏王終於滿意地改造了王冠的尺寸,他站了起來,白色的象牙,白色的頭骨,果然是相得益彰。他的眼中有磷火在閃動,他似乎並不是太著急,但是現在是制裁的時候了,他再次咆哮了起來,周圍戰場上的野蠻人屍體不斷變成骷髏站了起來。放眼方圓半裡內,嗅覺靈敏的野蠻人竟然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似乎他們比人類更加懼怕落入邪惡之手。

  巨馬城的另一邊,野蠻人突然慌亂地尋找自己的部落,完全無心戀戰。騎士們奮力砍殺,卻突然發現敵人逃走的速度追也追不上。他們甚至堵在城門,彼此大打出手。他們從城牆上跳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左右分開,努力繞開中間的戰場。最終,他們急著回家,百萬大軍丟盔棄甲地逃逸,在野外黑壓壓地漸漸遠離。

  勝利來得莫名其妙,人們不敢追擊,忘記了歡呼。

  * * *

  王都以諾。

  貓突然在幾分鐘裡全死了,老鼠從陰溝裡鑽出來,成群結隊地到處亂跑,烏鴉落滿了枝頭,天色昏暗了,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失去了蹤影。

  教皇焦急地站在祭壇面前,女祭祀們祈禱著,突然陸續有人昏倒。陰影在牆上呈現出奇怪的形狀,似乎在偷偷地笑著探頭探腦。

  “神啊!發生了什麼?”驚惶的人們擠滿了聖城的台階,騎士們用長劍和火把來對付老鼠,神官的手杖也被啃壞了。

  “路,斷了……”

  教皇不能相信所發生的一切,那是一個小小的失誤,但是和天空聖堂的聯繫就這樣隨著光明的消失一起中斷了,祭祀們再也沒有力量打開前往天空神殿的通路,而教會所依仗的精兵,幾十年的辛苦經營,所等待的新生力量,全都被隔斷在不同的世界裡。若不是他日夜都在承擔著精神的壓迫,他一定會發瘋,饒是如此,他也想要發瘋。

  他躲進燃滿蠟燭的房間,無助地嘆息:“米蕾妮婭,全靠你了……”

  一個騎士從白玉聖城悄悄地返回了,他直奔王宮,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訴了哈馬斯。哈馬斯的臉色在燭火下陰晴不定,似乎難以下決心。

  “陛下。”一個靠在牆上的微胖身影半身隱藏在陰暗中,金色的皮帶扣在腰上反射著燭火的光芒,“終於還是來了。”

  “嗯,”哈馬斯點點頭,艱難地對身後的騎士說,“貼出佈告,疏散市民。瑪絲塔……”

  瑪絲塔走過來,拄著劍跪倒在地。他的肚腩讓他沒有辦法再擠進昔日的鎧甲,但是他的神情還是很鎮定。他仰著頭應道:“陛下?”

  “把第七軍械庫打開吧。”

  哈馬斯答應了,領命而去。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屋外,近衛軍的首領不禁著急地說道:“陛下!我們沒有第七軍械庫!”

  “啊,有的。”哈馬斯鬆了口氣,“在幼獅學院,和雷歐騎士團在一起……”

  那騎士乾瞪眼,把一句話生嚥了回去:“我們也沒有雷歐騎士團……”

  * * *

  原山洞之王的煩惱還在繼續。

  成百上千的骷髏從地裡站起來,騎士們已經動彈不得。很快,整個戰場上超過十萬的骷髏都將成他的部下,他正要豐收勝利的果實,顯示他在生靈界帶來的恐怖。然而他又鬱悶了,最鬱悶的是,他都已經鬱悶死了,竟然還要繼續鬱悶。

  一陣歡快的鼓聲吵鬧地從北方傳來,似乎有一個白點在逐漸變大,不過沒有什麼塵煙。

  他記得是獅子族才會把戰鼓當作花鼓敲得吵吵鬧鬧,隱約還有像是尿尿的流水聲。他是無法享受那種快樂啦,他也很討厭那種鼓的節奏,在其他的野蠻人都拚命逃走的時候,不請自來的獅子族竟然還敲著花鼓。最可氣的是——一條河竟然突然出現在眼前,將他的孩兒們沖得七零八落。

  骷髏王憤怒了,一隻釣魚桿突然從河上面橫著伸出來打掉了他的象牙王冠,怎麼會有木筏?木筏上怎麼會伸出釣魚桿?眼前的河肆無忌憚地從他眼前經過,轉眼間只有一條魚在地上亂蹦。突然一個水坑跑回來,把魚也帶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背後還多了一人。

  一個騎著巨大白狼,穿著紅色鎧甲的年輕騎士。

  斯芬克的心臟就要停止跳動了,所有的人都傻了,他們只會看著,智力倒退到一歲一下,連說話都不會。他們呀呀學語,突然一起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又回來了啊!”

  骷髏王想要吼叫,突然浪潮聲四起,一個木筏撞到他的頭,然後一整條河從他背後軋了過去。他跌倒在地上,碎成一節一節,他看到自己的腔骨裡面篩滿了魚,知道自己被撞散了。

  他急著將自己組合起來,他的頭暫時不管了,他的手還差一點兒就夠到自己的骨架,突然一個水坑跑回來將手骨和腔骨一起包住了,魚紛紛回到水裡,然後“噗噗”兩聲,手骨被吐在東邊,腔骨被吐在西邊,水坑帶著自己的魚飛速追趕大河。

  “慢走啊……回頭我到修拉去找你們,不行的話到我們玫瑰郡去。”年特和獅子族的夥伴們遙遙揮手,西亞夫和大夥兒在木筏上也向他揮手,大河折了個彎,改道向西,帶著獅子族朝夢寐已久的果脯樂園去了。年特在這裡下河,獅子族和天使的約定就算完成了。他們的戰爭已經完成,接下來,是為新的生活作打算的時候了。

  年特回過身,喃喃自語:“他們的戰爭結束了,而我的戰爭剛剛開始。”他從白狼背上跳下來,望向騎士們:“你們在這裡幹什麼?野蠻人怎麼都跑了?斯芬克?羅傑?你們的臉好白啊。”

  “後……後面!”羅傑拚死說出話來,“骷髏!”

  年特嚇了一跳,剛才速度太快,他什麼也沒有看見。望著好不容易把自己組合起來的骷髏王,年特揉了揉眼睛,還有一大群骷髏正在站起來,不過有的已經不太完整。

  “這……”年特不用問也知道野蠻人為什麼逃走了。

  羅傑大叫:“你剛才沒有看見?”

  “嗯,太快了。”年特望著眼前的骷髏們,是很吃驚,但是一點兒也不害怕。他剛從殭屍堆兒裡爬出來,這麼幾隻骷髏還算不了什麼,“拜裡安格已經不可能再有力量召集這些東西出來了,難道是另外的魔使在這裡?還是……”

  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米倫勒斯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惡魔之王拜德甦醒了,以諾的封印正在晃動,我們沒有時間了,要快!”

  “對!”年特拔出長劍,“不過得先把這裡打掃乾淨!”

  人們驚詫地看到聖潔的光照耀著聖騎士,天使的影子光芒四射地懸在他的頭頂。

  “沒錯!這是傳說中真正的聖騎士的姿態!”人們攥緊手掌,激動的話語在心底跳躍。

  年特的身體散發出雄渾的戰氣,那氣魄用奇怪的方式燃燒著。他吶喊,長劍變亮了,一道劍光在大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記,骷髏們在劍風中七零八碎。

  骷髏王發出淒厲地喊叫,風雪從他的口中傾瀉而出,就好像地獄開了口。但是就好像冰雪在春天的陽光下消融一般,聖光從天使的影子散發出來,寒冷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骷髏王從地上拎起一支大棒,凶惡地向年特逼近。年特將劍雙手握緊,側著身體背在肩頭,用足力氣,大喊一聲:“回光斬!”

  斯芬克和米爾西吃驚地看到,劍法完全變了,光的威力夾雜在劍風中。當光隨著劍氣一起扭曲的時候,一個光的漩渦形成了。起初是一滴水滴入平靜的水面蕩起漣漪,隨後時空也隨著向那光芒漩渦中扭曲。在那光芒中,骷髏王巨大的身體摧枯拉朽一般粉碎,最終化為灰燼。

  那劍氣的餘輝散開,周圍的骷髏紛紛燃燒起來,聖光照耀,金色的影子宛如驅趕著雲朵一般在大地上移動。

  “厲害!”國王的騎士們漸漸恢復了行動力,他們死裡逃生,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眼中閃動著激動的光彩。

  “老大!太棒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0
一七一

  年特一把推開撲來的眾人,焦急地問:“霍華德呢?他和他的盆栽哪兒去了?”

  “嗯?霍華德?”人們左顧右盼,最終神色黯然。斯芬克低下了頭:“他最初是和我們在一起的,但是中途就不見了,估計是被沖散了。”

  “被沖散了?”年特聽到的時候宛如晴天霹靂。

  羅傑解釋說:“我們來的時候有三千人,都死了,只剩下這一百多號了。我們是敢死隊,刺殺山洞之王,就沒想過能活著回去,沖散了必死無疑……”

  “怎、怎麼可能?!”年特眼前發黑,大叫起來,“快找!他和他的盆栽!”

  米倫勒斯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在那裡……”因為他的話如此短暫,年特瘋狂地朝著他所指示的那個方向走去,人群亂哄哄地跟著跑去,但是幾乎人人都有傷,根本跑不動。

  眼看著年特跳上那巨大的白狼,抓著背毛飛快地朝著戰場中央跑去。

  斯芬克扶著費隆,費隆太高大,所以另一個高大的騎士過來幫手。他們望著戰場上遍地的血肉,這一路上有好幾萬具屍體,各色各樣的野蠻人和自己的戰友都躺在這裡,當看到熟人的時候,就悲從中來,忍不住想把屍體帶走。

  勝利的喜悅呢?竟然感覺不到。

  斯芬克和米爾西相視一眼:“老大和霍華德特別好嗎?”米爾西木訥地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清楚還是說他們根本就不好。

  年特狂奔,他看到一個幼獅騎士的鎧甲栽倒在曠野裡,停下來翻過屍體一看,發覺是高年級的一個同學,心中一陣辛酸。他顧不上多想,棄下屍體繼續尋找。幼獅學院的鎧甲不斷出現,一個高級騎士曾經在比武大會時一起聊了好久,他被標槍撐在地上,怒視著前方。年特感到一陣眩暈,他把友人放倒,幫他合上雙眼。

  舉目望去,到底有多少同學或是朋友倒在這條路上?而殺死他們的野蠻人正在遠遠地逃走,報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年特緩緩走了幾步,便又看到一副幼獅鎧甲。他已經找到一個又一個認識的同學的屍體,他的神經快要崩潰了,但是他還要找下去。當翻開下一具屍體的時候,他發覺他已經麻木。

  在橫七豎八的屍體裡,年特終於找到了霍華德。他的馬死在不遠的地方,渾身插滿了長矛。他的頭靠在一個野蠻人的身上,手裡的劍還在對方肚子裡。頭盔掉了,一支長矛穿透了他的護喉甲,從脖子後面穿了出去,血已經流乾了。

  “霍華德!”年特非常難過,霍華德和他說過的話不多,他只是喜歡他的盆栽。現在,這種陌生的回憶也變得非常寶貴了,年特不忍心再看。他在霍華德超長的盾牌下面找到了一個兜囊,打開兜囊,便看到了那棵盆栽,完好無損的盆栽。

  那是株什麼樣的盆栽啊!

  年特把花盆放在霍華德身邊,哭著伏在地上:“對不起,霍華德,我不知道你背負著那樣的使命,我還以為你很孤僻……”

  他抬起頭,擦乾眼淚,突然看到那株本來是矮矮的藤蔓長起來了,就像是活的一般,那藤蔓像是一隻手,一直爬到霍華德身上,藤蔓的蔓梢像所有豆類植物一樣捲曲成好看的螺旋型,就像是一隻手指在輕輕撫摸霍華德的嘴唇。當它意識到霍華德已經死了的時候,它沉默了,那纖細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失去父親的小孩子般不知所措。

  突然,尖銳的呼嘯聲響了起來,就像是悲傷的聲音,花盆破了,藤蔓開始瘋狂地成長,根莖扎進大地,以神話的速度迅速變粗。那莖幹螺旋狀扭在一起,在大地上蔓延開來。

  騎士們被那尖銳的聲音所驚,拚命趕了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瘋狂生長的情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突然腳下劇烈震動,藤蔓的根系露了出來,就好像是千年巨樹的老根破土而出,而這不過是一棵豆莖。

  “不可能!發生了什麼?那是霍華德!”騎士們坐倒在地,“植物怎麼會叫?還這麼響?”

  “是悲傷。”年特緩緩回過頭,“如果我是豆莖我也要瘋狂地叫,這樣才對得起悉心呵護它的霍華德。你們記住我的話,立刻帶領軍隊趕往以諾,越快越好,但是,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老大,那你呢?”

  年特沉默。

  這時候,豆莖“啪”的一聲脆響,像鞭子一樣甩動梢頭。那藤蔓立了起來,直指藍天,開始向上無休止地生長。年特跳上去抓緊一個葉片,那葉片已經像是桌子一樣寬闊。大地劇烈震動,藤蔓不知道要長多粗,幾分鐘根部就已經有三米多的直徑,扭曲盤旋著,一直向上。

  年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已經隨著豆莖變成了黑點。

  “哇……”眾人都覺得很危險,“這是什麼東西啊,要是倒了估計會直接砸到白玉聖城。”

  “就快可以跑馬了,說出去誰信啊。”

  “一直地震,我們快離開。好可怕的東西!”

  年特聽到了,是風聲,還是豆莖在憤怒地哭泣?豆莖不顧一切地往上長著,似乎在拚命追逐。它在追逐什麼?年特再也不認為植物不會說話,他大聲喊叫:“你要幹什麼?”

  豆莖不回答,它彎了一下梢頭,生長也停了一停,就好像是小孩子在擦眼淚。然後它挺直了腰桿,繼續飛速插向藍天。

  四周冷起來了,年特緊緊攀著豆莖,雲朵在他周圍繚繞,鑽進鼻孔裡,讓他打了幾個噴嚏。“雲上便是天空神殿嗎?”年特不太明白那兩個世界間的連接方式,但是穿過雲層的時候,巴斯廷山脈便傾斜著出現在眼前了。

  “怎麼會這樣?”年特低下頭,想知道豆莖是不是什麼時候拐了個彎,如果是像彩虹一樣跨過去他就可以理解,但是腳下雲霧繚繞什麼也看不見,他也沒有重心偏離的感覺。巴斯廷山脈的峰頂和豆莖成四十五度夾角,使得它的山坡看起來像是一側水平而另一側垂直地面。他也曾經爬過山,所以他無法理解到底哪一邊是歪著的世界。

  年特決定不向下看了,他抬頭努力往上看,發現巴斯廷山脈的頂端並不是被雪覆蓋,雪只能覆蓋到整座山的脖頸處,而頂端是被紫色的霧所包圍著,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那裡應該不冷,說不定非常熱。就好像地獄的外圍異常冰冷,而他到達的地獄的核心卻是一片火海一樣,向上的世界彷彿鏡子一般相似,先是冷得要命,然後漸漸熱起來。

  “真是奇妙宏偉。”年特不禁讚歎,神的世界遠遠超過人類的理解能力。惡魔和光神都是在這山上誕生的嗎?年特從內心崇拜這座山。而他的感覺被證實了,從紫色的霧中隱隱冒出火光——那是火山!

  “喂喂!”年特吃了一驚,看那方向是要進入火山口裡。豆莖絲毫不理會他的叫喊,年特只好硬著頭皮跟隨,反正好過鬆手跳下去。穿過那紫色的霧團時,似乎有火焰當頭噴來。

  灼熱使年特渾身冒汗,但是只是一瞬間,空氣突然清爽了,年特睜開眼,發現頭頂是一塊陸地,無限寬廣的陸地。

  “怎麼會這樣?”年特被方向完全搞暈了,果然豆莖是認得路的,如果去爬山,就是累死一百次也爬不到這裡來。

  眼前有什麼東西在飛翔著,似乎目的地都是一樣的。起初是模糊的,但是逐漸清晰起來了。

  “是……是靈魂!”年特認出來了,那是他的同學們,還有聖堂騎士、魔法師、天藍騎士。他們還穿著鎧甲、騎著馬。那鎧甲上不同的紋章交相輝映,馬匹四蹄交錯。勇士們的面孔統統望著前方,頭也不回地向著光的大陸默默飛去。

  “他們死了……”年特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傷,他的鼻子發酸,視線也有些模糊了,“都是在這次和野蠻人的戰爭中死去的嗎?聖徒和非信徒都在,但是沒有野蠻人,他們另有去處嗎?原來神並不嫌棄不虔誠的人……”

  這種思路突然被莫名的悲傷氣氛打斷了,年特直對著那些勇者的靈魂大聲叫喊:“你們……你們要到哪裡去?不要去啊!快回來!回來啊!”

  第四十九章 萬年的期待

  米蕾妮婭再次出現在神殿前的階梯上,誰也不知道月神和她說了些什麼。她回來的時候臉上都是憂傷,但是力量就像是空洞的心靈一樣深不可測。

  神官們已經在那裡等了幾天幾夜,他們焦急得就要發狂,而米蕾妮婭出現得正是時候。

  “米蕾妮婭小姐。”他們匍匐在米蕾妮婭腳下,帶著哭腔,“通路被黑暗的力量隔斷了!”

  米蕾妮婭面無表情,像四天王招了招手,轉身向神殿裡走去。但她後來還是回過身來,交待了幾句:“慌什麼,人類的未來在我們手中。”

  神官們匍匐著倒退,恭送米蕾妮婭離開。他們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只知道眼前的米蕾妮婭神聖不可侵犯。老神官的額頭冒汗,掩不住臉上的驚訝之情:“我曾經聽說米蕾妮婭小姐能歌善舞,天性開朗,可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威懾力?在她面前,就好像是聖徒們本能地崇拜著一樣……”

  那是架在天空中的長廊,四天王跟隨米蕾妮婭漫步在其中,再也沒有天使前來阻攔。萬年前的傷害仍然停留在眼前,佈滿箭痕的門廊,插在柱子上的劍,倒塌的牆壁,沒有任何灰塵,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就好像從那次驚天動地的戰爭之後,時間就停滯了。

  大流伊停下腳步,其他的人回過頭吃驚地望著他,但是大流伊死死盯著米蕾妮婭,緩緩說道:“你不是米蕾妮婭,你是誰?”

  “不要懷疑。”米蕾妮婭的聲音和口氣有些許威嚴,但是沒有絲毫慌張的表情。她回答說,“我是米蕾妮婭,就如同你是大流伊,他們是多格、菲舍和達奇芬格斯;但是你說得也沒錯,我不是米蕾妮婭,就如同你不是大流伊,他們也不是多格、菲舍和達奇芬格斯。”

  這怪誕的回答蘊含著一些難以理解的可能性,四天王向四周分別後退了一步,一種迷惑的感覺湧上心頭,心底有什麼東西前所未有的動搖了。那話語中含有一種讓他們不能不相信的力量,以至於他們甚至懷疑起自己來。

  “我難道不是自己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0
一七二

  當一層朦朧的光由暗到明,那心底的迷惑也豁然開朗了。他們喃喃自語:“沒錯,我不是……”然後他們相互指著對方,一起說:“你是……?”

  他們一起哈哈大笑,似乎剛從一個荒唐的夢中醒來。他們重新跪下來,跪倒在米蕾妮婭腳下,親吻她腳下的地面。

  “別鬧了,”米蕾妮婭轉身繼續往前走去,“就那樣丟下我一個人跑了,你們還好意思回來……”

  “是。還好正是時候……”四天王從地上站起來,他們恢復了先前的秩序,兩前兩後,簇擁著米蕾妮婭,往長廊的深處走去。在那長廊的盡頭,是宇宙的至高點,普休斯統領的神殿,是光明諸神的國度,也是力量的源泉所在的地方……

  * * *

  “不要去……”

  年特的嗓音嘶啞了,他似乎能感受到豆莖的心意,在那無數的靈魂隊伍中,必有霍華德在內。豆莖藤蔓是在追逐著霍華德的靈魂,霍華德前往的地方,就是豆莖生長的方向。到底是豆莖在追尋著霍華德,還是霍華德在指引著豆莖?

  年特望著那飄往靈魂之所的龐大隊伍,內心痛苦無比。那戰馬雄壯的姿勢,騎士們的音容笑貌,一望無際地展現在他的眼前,就像是在代替神檢閱這支隊伍,而這支隊伍為什麼會如此雄偉?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死去?

  “你們回來!別去……”

  年特不再喊叫了,他垂下了頭。為什麼人會死?為什麼霍華德會死?是偶然的麼?是什麼力量讓一顆種子長成參天的世界樹?

  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年特抬起頭,他知道人一定有什麼理由存在於世界上。“而我,我的使命就是不讓這種隊伍每天從這裡走過。豈有此理,”年特抬起頭,“要走,也該是我走在隊伍前面。”

  “年特……”突然有喊叫聲從下面傳過來,年特低下頭,發現白色的狼皮搖擺,黑眼牢牢抓在下面十幾米的地方,似乎不太容易爬上來。

  “哇咧,下面不知道已經長到多粗了,說不定真的能跑馬。”年特對於黑眼能跟上來很高興,剛才一下子把她忘了,還怕她會就此迷路,被人抓起來,那可真是不太容易說清楚的經過。

  “堅持啊,快到了!”年特朝下喊著,藤蔓梢頭比較細,越往上越難爬。他扶著莖幹坐在葉梗上,隨著騎士們的靈魂一同前往,進入了一團迷霧之中。

  一個高大的石欄似乎在旁邊閃過,豆莖逐漸慢下來了,緩緩拐了個彎,似乎爬上了一個坡。隱約有什麼東西在腳下閃過,年特發現是地面,隨即重心漸漸偏移了,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來到了一塊漆黑的大地上。

  “到了嗎?”豆莖停止了生長的時候,年特和黑眼小心地踏在那嶄新的大陸上,四週一片漆黑,但是什麼都看得見,或者應該說,視覺在這裡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延伸著。那成群結隊的騎士們的靈魂渾身散發出銀色的微光,消失在前方。

  “難道光的盡頭就是黑暗?真是物極必反的循環啊。”年特這樣想著,沿著豆莖往前走,景物漸漸明亮起來,微弱的光從前方照過來,隱約有一個小小的山崗樹林。豆莖一直延伸到樹林外面的一塊石碑,就那樣攀在上面,和普通的藤蔓一樣不動了。

  “這裡是……”年特小心地走過去,樹林裡面黑洞洞的,和外面的漆黑還不一樣,是真的什麼也看不見。年特蹲下來仔細觀看石碑,發現上面都是灰塵。

  “怎麼會這樣呢?”年特看看別的地方,發現都很乾淨,只有這塊石碑落了厚厚的灰塵。

  他猶豫著,用力吸了一口氣,剛要吹過去,突然一個男聲在背後想起。

  “那樣對死者很不敬。”

  “咳!”年特一口氣岔了,石碑上的灰塵撲簌簌落下來,有些被他吸了進去,嗆到了氣管,他向後跌坐,不斷咳嗽。黑眼也嚇得跳到一邊,警惕地望過來。

  那是一個渾身黯淡的騎士,黑色的鎧甲鏤刻著精美的花紋。他的年紀很大了,花白的鬍子和突出的顴骨隨著說話的聲音顫動著,披風在風中微微拂動,露出了搭著劍柄的有力手掌。

  “那碑上寫著靈魂安息之所,生靈禁入。”他說這話的時候用雙手合在一起,閉上眼睛點頭向石碑致意,隨即回身望望一直延伸向後的豆莖,“哎呀呀,要不是這豆莖長過來,立這塊碑完全沒有用嘛。”

  年特好不容易才問出來:“你是誰?”這個地方不應該有沒有光芒的靈魂,因為這裡是聖靈的世界,是聖徒和勇士的安息所。

  “我?”那有些怪異的騎士回答道,“我叫奧馬,你就這樣叫我好了……”

  “奧馬?”年特吃驚得大叫起來,“不可能!奧馬不是真理騎士的名字嗎?難道你就是勇者之劍的第一主人?”

  自從聖詩立了教義,人類最偉大的名字競相傳頌,不可能有人敢用和十二聖騎士同樣的名字,否則會被教徒唾罵,住旅館都沒有辦法登記。他仔細看上去,那確實是一個靈魂,只是有些暗淡,所以才看上去和別的靈魂不同。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聖潔,所以不像?”奧馬是一個很直接的老人,他笑起來,“沒辦法,我們十二個人,我是死得最老、最難看的,上廁所的時候推開門就死了,連褲子都沒有提起來。”

  “怎麼會……”年特不好意思地訕笑。

  作為聖靈的佼佼者,這老人也太直接了一些。但是如果他就是萬年前的偉大騎士,他的頭像在教廷的審判席前被人供奉,那他毫無疑問會被騎士星座所包容,而騎士星座的十二顆星裡就有一顆是奧馬真理星,雖然不怎麼顯眼,但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樣黯淡且無所事事?年特想起米倫勒斯的黯淡,便懷疑他也是一個在困惑的靈魂。

  想不到這想法又被看穿了,奧馬扭頭望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困擾,所以在這裡流連?”

  年特有些發窘:“不是……”

  奧馬直盯著他的眼睛,那種行為像個老小孩,最後問道:“那麼你來這裡幹什麼?”

  “啊,對了!”年特想起自己很急,“惡魔拜德開始復活了,我來尋找聖女米蕾妮婭,還希望獲得擊敗惡魔的方法。”

  “擊敗惡魔?!”奧馬的眼中閃現出光彩,激動得揮舞雙拳,“狠狠地打!扯他們的翅膀!

  用腳踢他們的屁股!”

  年特看他這麼激動,連忙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啊!打斷一下……您知不知道去天空神殿的路?”年特望向四周,除了眼前這塊地方一點兒也看不清,神的世界實在是不怎麼樣。

  奧馬抑制住內心的激動,說道:“去那裡?那裡找不到一個有良心的神,人類的事情就要靠自己!聽我說,小夥子……你叫什麼?”

  “呃?年特,叫我年特。”年特被人拍著肩膀說話,而對方是萬年前的偉大靈魂,就是教皇也沒有這種機會,想起來不免有些受寵若驚。

  “年特啊!世界已經很糟了。”奧馬說,“我從一萬年前就不願意老老實實住到那片樹林裡去,寧願在這裡徘徊。一萬年以來,你是第二個來到這裡的人類。”

  年特忍不住問:“那第一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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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奧馬回答:“第一個?其實也好巧,那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情,是一個國王,他的靈魂在戰爭中死掉來到這裡,但是因為和我一樣想不開又回去了。那可是一個厲害的傢伙啊,我總是想,他是不是故意死掉來這裡的……”

  “國王?”年特突然想起哈馬斯曾經有些秘密,咬牙切齒說要告訴他的事情,那些秘密似乎和神有關,難道就是哈馬斯陛下來過這裡?年特連忙問道,“是叫哈馬斯嗎?”

  “喔,對,就是他。”奧馬說,“你們認識?啊,對呀,他是國王,名氣應該很大。”

  年特出於尊敬立正了回答:“哈馬斯陛下英明果斷,深得軍心。”

  奧馬說:“我想他也會那樣的。哈哈……跟我來,小姐也來吧。”奧馬帶著年特和黑眼繞過樹林,邊走邊聊,“這樹林裡是戰士靈魂的安息所,但是說得直接一點兒,其實就是糟糕的工房……”

  “工房?”年特翻白眼,“和聖詩裡說的差好遠耶!不是騎士的聖殿,金碧輝煌的台階,光芒的神普休斯穿著長袍和大家坐在泉水前……”

  “別鬧了,誰說的?”奧馬指指自己,“知道光輝哪裡去了?戰士捍衛光明,用生命換來的光,那些光,你猜都哪兒去了?”

  年特不敢亂說,只好附和說:“都哪兒去了?”

  奧馬氣憤:“都用來轉化魔法元素,為太陽提供能量,照耀大地了!”

  “什麼?!”一聲怒吼傳來,把所有的人都嚇了一條,包括年特在內,因為那聲怒吼比他還快。

  一道光從年特體內升起,米倫勒斯出現在光輝中,六翼奮力展開,面容怒不可遏:“我就知道有問題。奧馬,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神的大能呢?天使呢?”

  “哎呀呀……”奧馬現在是老年人,有點兒慢吞吞的,“米倫勒斯啊,好久不見。上次分別的時候我還是個棒小夥子……啊,啊,天使們沒有人控制,他們拒絕幫助我們,所以,我們人類奉獻出靈魂的光幫助普休斯大人。”

  “為什麼?”米倫勒斯難以想像,“月神聖女藍鈴大人呢?”

  奧馬說:“您走得太久啦……自從力量之匙丟失之後,情況就越來越不好。失去了普休斯大人的約束,那些次級天使和一些神明都不願意庇護人類,他們歧視我們,說我們是有黑暗元素的低級物種,更不肯聽從月光女神的命令,說她也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我不知道他們的大腦是不是進了水,不過目前是我們這些死去的人在為光神大人盡著義務……”

  “這不可能!這是背叛!”米倫勒斯大叫起來,“我先去看看!”米倫勒斯一下子就飛得無影無蹤,巨大的光芒閃爍,年特、黑眼和奧馬都趴在地上頭暈目眩。

  “咳咳……”奧馬說,“在這裡呆久了,真是受不了強光。”

  年特“喂喂”喊著,發現米倫勒斯已經無影無蹤了,只好無奈地對奧馬聳聳肩:“不是您的問題,我也受不了。熾天使嘛,就是這個樣子了。我說,這裡到底有沒有主事的人?”

  奧馬撓撓頭:“目前應該是神龍王吧?”

  年特聽從沒有聽說過:“那是誰啊?”

  奧馬:“或者是風神王?”

  年特明白了,大概是沒有能夠主事的人。不過,反正他也不指望那些倒霉的次級神明,他只要找到月神,應該就可以找到米蕾妮婭。不管怎麼說,月神藍鈴一定會關心自己的族人。

  作為人類在天界的代表,光神普休斯的妻子,她本應擁有最強的力量。但是現在看來,就連她也處在十分糟糕的境況中。

  年特問道:“月神的宮殿在哪裡?她現在的情況您清楚嗎?”

  奧馬說起這點倒是很自豪:“當然,我是和她最熟的人之一,我們並肩作戰,之後死了又在一起……”

  年特知道老年人一般用這種話題都可以消磨很長的時間,而奧馬無疑是此道的高手,連忙催了一句:“我們還是快點兒去找米倫勒斯,在這裡的時候地上可能已經被黑暗籠罩了。”

  “喔喔,好……”奧馬帶著年特直接穿越樹林,“打攪他們一下其實問題也不大,只要放輕腳步……”

  他們進入樹林不遠,景物突然變了,一座宮殿出現在眼前,但是先前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不見。靈魂開始密集地出現,閃動著光芒在樹林和地面穿梭。宮殿已經殘破不堪,年特懷疑它會很容易倒下來,就更別提什麼金碧輝煌了。古往今來,勇士們嚮往的地方就是這副樣子,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一些騎著馬的靈魂散發著凌人的氣焰從地下靜靜升起,巨大而縹緲,但是仍然帶著讓生者敬畏的力量。那是他們的意志堅定不移,所以死亡也無法使他們安息,他們攔住了去路,大聲質問:“是誰來這裡踏破我們的安眠?”

  “真不覺得你們安眠過。”年特看看那座破宮殿,心想,要是自己肯定死不瞑目,但是還是要彬彬有禮地道歉,因為死者的強大是來自生前讓人敬仰的榮耀。他連忙摘下自己的頭盔說道:“各位大人,真是對不起,是因為……”

  “不是說你!”一個騎士的靈魂帶著慘白的光突然飄到他的身後,用一把長槍指著黑眼,“是她!黑暗的子民竟敢在這裡現身?”

  黑眼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朦朦綠光,這時惱怒地望著對方,發出威脅的低吼聲,白狼的皮毛像針一樣立了起來。年特恍然大悟,連忙解釋道:“不!她也是人類!只不過有些混血,她和我們一樣會為了保護人類的立場而戰。”

  奧馬把那騎士的槍推開,打著圓場:“好啦,好啦……那小姑娘身上的白狼皮也算是聖物,你們不要那麼緊張。什麼時候變得和那些不同情理的傢伙一樣固執啦。”

  “這樣的話就算了。”騎士們的靈魂收起了槍,像是活著的人一樣遵循禮節,他們說:“和黑暗的子民相比,我們現在更討厭光明的子民,他們就像是自大狂一樣從不睡覺。”

  說話間,突然一團強光在樹林上方亮起,帶著尖銳的呼嘯朝著那座近乎廢墟的宮殿飛去。

  騎士們大怒,立刻成群結隊地追了過去,把年特他們丟在那裡不管了。眨眼之間,無數騎士的靈魂騎著馬,吶喊著,揮舞著寶劍和長槍,帶動韁繩,馬蹄踏上長空。

  那光原來是一個搗亂的天使,帶著太陽一般的輝輪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樹林,這時怪笑著四處逃逸,朝著樹林另一邊去了。

  “快!”奧馬似乎很喜歡看熱鬧,帶著他們飛奔,突然覺得很慢,他把雙手小指伸進嘴唇吹了個哨,到處都是嫌吵的罵聲傳來,但是也有一匹馬在眼前出現。奧馬騎上馬,聖靈聖馬飛速飄起來。奧馬的聲音遠遠傳來:“先走了……”

  “這……”年特覺得被人耍了,剛才還是安靜得沒有絲毫聲息的世界,現在到處是靈魂帶著光芒亂走,有些黯淡,有些明亮,沒有品德地叫罵著,吵成一片,看樣子要安靜下來不是容易的事。

  “我們還是快追吧。”年特把黑眼推在前面,像包袱一樣硬壓在人家身上,“快、快!”

  黑眼不滿意地叫了兩聲,似乎說著“對我好差!”,然後化作白狼馱起他追去。

  他們風一樣越過樹林,跑了好一陣,來到了一塊空曠的地方。騎士們的靈魂追逐著那前來騷擾的天使,長槍結成槍陣像是銀龍一樣滾動,那天使已經無路可逃,尖銳地叫著在天空中飛速滾動,照亮了整片天空,似乎想把包圍他的騎士們驅散一樣。

  突然一道雷霆劃過,熾天使的寶劍分開了人群。米倫勒斯站在他們中間,怒火使他的劍冒出熾熱的熊熊烈焰,他的眼中都是閃電,讓那天使在他的腳下瑟瑟發抖。米倫勒斯拎起那天使的翅膀,就像是拎著小雞一樣飛走了。

  騎士們竊竊私語:“喔,米倫勒斯回來了。這下可好,很快就會沒有人敢來騷擾了。”

  “不會吧?”對方的回答是:“不要,那我們的生活會好無聊……”

  “喔,你來了。原來小姑娘是德魯依的後代啊……”奧馬從騎士隊伍中脫離出來,嘻嘻笑著,一點兒也不像是死了的人,“我們走吧,去看看米倫勒斯怎麼處置那個傢伙。”

  年特問道:“為什麼天使會和我們人類作對呢?”

  奧馬回答:“唉,種族歧視啊……月光女神作為人類並沒有足夠的力量讓次級神明和天使臣服,偏偏普休斯大人留給她的高級天使們都跑了……嗯,其實也不是跑了,米倫勒斯看門去了,掌雷天使和掌風天使出去找力之源的鑰匙去了,然後過了五千年之後,看守光神殿的掌光天使和看守這片靈魂之所的掌暗天使去找他們了,都沒有回來,月光女神身邊就只剩下我們這些亡魂了。”

  “天啊!”年特一聲怪叫,可以想像,如果沒有月光女神在這裡,人類在種族歧視之下想不當奴隸都很難,天堂和地獄也沒有多大區別了。月光女神孤掌難鳴,在這裡為了人類的利益苦撐,難怪就連光神普休斯許下的勇者靈魂之所也變成了這副樣子。

  年特內心升起崇敬之情:“月光女神常來這裡嗎?”

  奧馬說:“啊,常來,主要是來看光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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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光神普休斯?”年特的心底升起希望,他激動地指著前方問,“就在那一邊?”

  奧馬點點頭,迷霧中突然隱約有歌聲傳來,是女祭祀們聖潔的歌聲,憂傷而且深情,從前方遠遠地穿越時空而來。年特緊跑幾步,沖散了擋在眼前的迷霧,一道柔和的光芒包容著彤色的球體出現在眼前,歌聲和靈魂的光芒就如同慈母撫慰嬰兒一般水乳交融,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裡就是聖山巴斯廷真正的頂峰,年特呆呆地望著那倚靠在山壁上高大如同山嶽的骨架,聖壇的篝火照耀著的巨大骸骨,那是神的骨骼,而太陽就在那骨骼的胸腔中安詳地休息。

  在這巴斯廷山脈的至高點,靈魂的力量是銀白的光芒,那光芒從聖徒棲身的地面緩緩蒸騰出來,化作光的迷霧,乳汁一般哺育著疲倦的太陽。女祭祀們的歌聲就好像是在白玉聖城的大殿上一般無二,眼前的景象卻是觸目驚心。

  “原來是這樣!”年特垂下頭,從靈魂的深處流下了一滴眼淚。原來這一萬年以來,是光神將光的力量撒下大地,孕育萬物,然後由聖徒們回收,再返回天空神殿哺育光神化身的太陽。這才是教會成立的原因,是教會存在的真正意義。他們用自己的身體將黑暗的元素分離,將光積攢起來,然後用靈魂在死後帶回來……

  怪不得哈馬斯會憤怒。教會每使用一個魔法,就消耗一份本該獻給神的力量,那是勇者們的靈魂,也是普休斯賴以存在的依靠。當他們打出火球的時候,燃燒的是騎士的靈魂,是神的生命!

  “好過分!”年特流淚了,死後也不能安息嗎?還要承擔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嗎?

  奧馬拍拍自己的胸脯:“不要那麼難過,知道我的光芒到哪裡去了吧?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我們不是還是很好。”奧馬非常自豪,“我們把光神大人照顧得很好。”

  米倫勒斯就在普休斯的骸骨腳下,他威嚴地舉起劍,那犯罪的天使在神的面前瑟瑟發抖。

  米倫勒斯的劍斬下,天使淒厲地叫了一聲,雙翼被砍落的時候,光芒衝天而起,融入光的濃霧中歸還給神,而他的身體頓時黯淡無光,變成了和年特一樣的人類,毛髮眼睛都是一般無二。米倫勒斯將他一腳踢倒,他掙紮著,落入了聖壇前面出現的深淵。

  年特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米倫勒斯身邊,看著地面,發現本來就沒有什麼深淵,地面平整,直通往普休斯的屍骸,不禁有些疑惑。

  米倫勒斯望著他踮起腳尖在前面探了探,知道他想什麼,便問道:“想到神的身邊去嗎?”

  年特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算了。我在這裡看看就好。這就是你說的隱藏在通路後面的秘密嗎?確實讓人沮喪啊!”

  女祭祀們的歌聲突然停止了,光芒從普休斯的胸膛中亮了起來,一股暖意在大地上蔓延。

  透過那金色的光芒,年特見到了真實的景象。那是金光閃閃的廣場,女祭祀們靠著白玉石欄,恬靜的容顏上是放鬆下來的笑意,四絃琴的金弦在她們可愛的手指間反射著光芒。騎士們站在廣場中央,相互拍著手,也有人向他們眨眼俏皮地笑。

  “霍華德?”年特叫出聲來,這算是來報到麼?霍華德抱著胳膊,隨著收工的騎士們一起微笑著沒入地下。他們的身體黯淡了,但是在年特眼中,在普休斯的陽光下,那瞬間是無與倫比的金光閃閃。也許是因為近期死了太多的騎士讓這裡暫時擺脫了窘境,女祭祀們慘淡的臉上也紅潤起來了。

  “米倫勒斯……你回來了……”在躍動的陽光中現出了蓬勃的容顏,那是神的面孔,神的聲音。米倫勒斯惶恐地拜倒在腳下,神的聲音無力,彷彿在喘息,“命運應驗了嗎?”

  “是的。”米倫勒斯抬起頭,“我回來了,當年的路又重新開啟,力量之匙也應該已經回到月光女神手中了。”

  “感謝你……年輕的勇者……”普休斯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年特的身上,一股力量便從年特的心底油然而生。惡魔縱然再不甘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有這溫暖,誰也會傾向光明之神普休斯。普休斯說:“你長得很像大地上誕生的第一個人類。”

  年特覺得很慚愧:“我其實什麼也沒有做,只是花了幾百萬塊錢而已。但是……”年特勇敢地抬起頭,“既然您的精神尚存,請您告訴我,如何才能擊敗惡魔吧。”

  “為什麼問我?”普休斯的回答出乎意料,“一萬年前人類不懂魔法,我也打不過惡魔之王的時候,是人類幫助我擊敗了惡魔的大軍。現在的我更加衰弱,惡魔之王的力量也和從前沒有什麼分別,惟一壯大的只有人類。人類啊!惟一需要擔憂的是人的心靈,那心靈要堅強,不要讓惡魔有機可乘。”

  “雖然您這樣說,但是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嗎?”年特焦急地說,“人類的文明發展至今,和您的影響密不可分。難道您要人類血流成河,用屍骨來堆砌勝利?”

  “不要懼怕!人類。”普休斯的聲音十分鎮定,“任何勝利都是有代價的,而代價的大小就決定於勇者,這是騎士們存在的意義。只要天平沒有傾覆,人類就能生存下去。我知道你的恐懼是因為現今人類所處的不良局面,拜裡安格的陰謀我在天上已經看見,但是教皇和國王都還有足夠的力量,只要他們傾力合作,就能渡過難關。”

  年特叫了起來:“他們傾力合作?那不可能!不論如何,沒有人能打得過惡魔之王,就連三大魔使我們也沒有人打得過。”

  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拜裡安格的力量不完整,他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就算是熾天使米倫勒斯直接和拜裡安格交手,也是勝負難料,何況光神普休斯已經衰弱至此。軍隊遠離以諾,兩個月都趕不回去,如果黑暗軍隊傾巢而出,以諾將在瞬間化為灰燼,不知道多少人將會變成殭屍,就連死人也不能倖免遇難。

  “人類的力量本來就在於智慧和團結,如果背棄了,就要滅亡。”普休斯說道,“我不會拋棄你們,就如同你們從來也沒有拋棄過我一樣。我的力量已經融入大地,人們需求的魔力已經遠遠超過大地所能重新誕生的。當人們漸漸不需要依賴魔法的時候,我才能隨著大地一起復甦。在這之前,要靠人類自己想辦法,你,或是藍鈴,都是一樣……”

  年特還想說什麼,但是普休斯的面容靜默了,或者說是光芒強盛起來。黎明的時刻到了了,太陽緩緩脫離了骸骨的胸膛,激射而出。在光芒所經過的地方,秀麗的景色如同海市蜃樓一般曇花一現,繼而隨著光芒的遠離再次沒入黑暗。但是年特知道那是這裡本該擁有的真實,只是因為光神的衰弱改變了模樣。

  或許有一天,大地再次充滿無窮的魔力,光神也會復活,靈魂們和天上的宮殿也會光芒萬丈。年特覺得神說得對,個別人類的力量也許沒有惡魔或是天使偉大,但是人類可以團結,人類有無窮的智慧。這使人類可以作為中立的力量而存在,可以不偏向於光明或是黑暗的籌碼,是惟一屬於自己的力量。

  但是眼前嘛……

  年特冒汗的時候,一隊毫無光澤的騎士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過來。年特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但是年特知道他們是了不起的戰士。他們的鎧甲穿得整整齊齊,高舉長槍。槍桿林立,上面包裹的旗幟在天空的風中飄揚,他們的戰馬久經沙場,踩著整齊劃一的小步,馬頭也神氣地高高揚起。

  領頭的騎士盔頂有火紅的天鵝絨,魁梧而威嚴。他的面孔因為黯淡而看不清楚,但是他的聲音洪亮正如他是一個領軍之才。那聲音鏗鏘有力:“立正,敬禮!”騎士們將長槍整齊地平舉了一下,鎧甲和盾牌晃動,發出一致的碰擊聲,馬匹也抬起一條前腿,炫耀著騎士們精湛的騎術。

  “勇敢的人,我們和你一起走。”領頭的騎士舉起長劍,“為了保衛人類的家園,我們不能安息。”

  頓時所有的戰馬歡騰,騎士們高聲吶喊:“殺死惡魔!殺死惡魔!”

  “別鬧啦!你們已經死啦!”奧馬的大叫聲讓騎士們安靜下來,怔怔地看著他。奧馬再次重複,“你們已經死啦!連那麼點兒靈魂的光都沒有啦!還想幹什麼?”

  領頭的騎士大怒:“平時不是你最不肯安息!天天在外面徘徊,這個時候說這種話!難道只有你才能熱愛家鄉麼?”

  年特因為震撼而熱淚盈眶,騎士們聖潔的靈魂排成長長的隊伍,從樹林裡走出來,戰鼓的聲音劃破了安息之所寂靜的夜空。他們已經失去了靈魂的光而黯淡如同黑暗墮落的死靈,但是他們仍然具有每一個聖靈最感人的力量。

  第五十章 最漫長的夜

  王都以諾。

  美蓮今天起得很晚,差點兒就不想起床了。對畫家而言,黑夜和烏鴉可不是什麼永恆的主題。她望望窗外,竟然又是陰天,而且陰得可怕,說實話,和晚上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她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腰肢,當然,這種景色絕對沒有男人可以看見。然後,她迷迷糊糊下了床,穿著拖鞋走到了臉盆前面。

  “嗯?”她眯著眼睛,“什麼時候把亞修的畫像掛在這裡了?”

  突然間,美蓮嚇醒了,跌倒在地,打翻了畫架。因為那不是畫,是她的穿衣鏡子。

  亞修的面孔就在鏡子裡面,正在對她大聲喊叫:“美蓮!快跑!快跑!”突然,喊叫聲停止了,就好像是什麼人用力掐住了亞修的脖子,亞修的面孔扭曲了,然後,血從鏡子上流了下來,流到雪白的牆壁上,還有一絲流進她搭在牆邊的臉盆裡。

  “呀……”美蓮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自己還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

  “怎麼搞的?做這種倒霉的夢。亞修……”

  美蓮有些傷感,近來都沒有時間去給他掃墓。美蓮望望窗外,陰得可怕,和夢到的一般無二。“該死!”美蓮咒罵著,“不要以為淑女就不會罵人,該死!”但是美蓮還是下意識地望了一下穿衣鏡子,那鏡子明亮照人,在黑乎乎的屋裡還能反射出一絲亮光。

  “搞什麼啊,抽空給你帶把花。真是的……”

  美蓮穿上拖鞋,理了一下長長的頭髮,點了燈來到臉盆前洗臉。她往臉上撩了一把水,清涼的水讓她舒服很多。她舒服地輕輕“嗯”了一聲,突然發現臉盆裡的水泛起一絲紅色。

  她抬起頭,鏡子上不知何時開始流血,整面鏡子都被血覆蓋了。血像瀑布一樣在鏡面流動,像瀑布遇到石頭一樣分開水簾,露出了一張慘白的面孔,帶著尖銳牙齒的面孔。

  “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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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屋外的巡邏隊聽到了,這裡畢竟是幼獅軍事學院的公寓,日夜有人巡邏。

  “什麼聲音?不好,像是美蓮學姐!美蓮學姐?難道有色魔?”巡邏隊長大叫三聲,沒有回音,頓時急了,拔出長劍一腳將院子的大門踹開,示意大家把周圍包圍,帶著兩個人朝屋裡湧去,“你們兩個敲門,你們兩個跟我爬二樓窗戶。”

  當他們敏捷地翻上陽台的時候,突然窗子被撞開了,一大群黑乎乎的東西從裡面飛了出來,迎頭在鋼製鎧甲上撞得噹噹響。

  “哎喲!”巡邏隊長用手驅趕著,一下子從二樓摔到地上,疼得要命。隊員們大叫著揮舞火把:“是蝙蝠!蝙蝠!”

  “不是蝙蝠這麼簡單,是吸血鬼!射死他們!用火箭!”巡邏隊長摸了摸脖子,要不是幼獅所有的騎士甲都有護喉甲,他恐怕就沒有命了。當牙齒碰到皮膚的那一瞬間,他拚命將吸血鬼趕開了,所以才從樓上掉了下來。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讓他怒火中燒,他拿起火把點燃了一支火箭頭,卻突然看見一個人被蝙蝠抓著懸掛在空中。“豈有此理!”

  他們亂箭齊發,但是沒有什麼效果。蝙蝠帶著昏迷的美蓮飛上了高空,他們害怕傷了美蓮,只能乾瞪眼。四周喧鬧起來,沒有離開的騎士們拎著武器,大多數都穿著睡衣。這鬼天氣讓人不想起床,似乎所有的人都在鬧情緒。

  “發生了什麼?”羅德羅帶著一些比較高級的騎士迅速趕來,而巡邏隊長沮喪地回答:“吸血鬼不知道為什麼把美蓮學姐抓走了,我們沒有辦法……”

  “吸血鬼?”搭腔的是一個穿著奇怪鎧甲的騎士,上面的徽章羅德羅從來沒有見過,是一個紅色的獅子頭側面,露出尖利的牙齒。

  “怎麼會是紅色的?血獅子?”羅德羅在幼獅學院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種徽章。那徽章不止是一個人擁有,一大隊穿著相同鎧甲的騎士就在那個為首的人身後,他們大都只用小型的護臂盾牌,胸口和頭盔前額都有這種標記。

  羅德羅身為守備隊長,竟然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進來的。他心中一驚,和手下的騎士們迅速拉開距離,拔出劍來。

  對方卻發火了:“怎麼搞的?羅德羅?你連我也不認識了?”

  羅德羅張大了嘴和不上:“莎士比老師?您不是教文科的?”

  “誰告訴你我是教文科的?”莎士比老師穿著鎧甲語氣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舉起一個奇怪的武器,是一隻粗鐵管子,對著羅德羅習慣性擋在胸口的特大塔盾——一聲巨響,羅德羅看到火蛇一閃,然後就飛出去跌倒在地。

  * * *

  面對固執的不肯安息的聖靈騎士們,年特不知所措。“各位……”他不好意思地說,“我沒有資格領導你們,我沒有讓你們大家在大地上馳騁的力量。”

  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騎士們亂糟糟地相互討論起來。

  有人說:“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惡魔肆虐!”

  有人說:“我們至少可以抵抗惡靈的侵蝕,但是結界是個問題。”

  他們慷慨激昂,最後無奈地得出了結論:“如果沒有守衛天使就沒有辦法在地面上發揮力量。”

  年特忍不住向米倫勒斯問道:“守衛天使是誰?”

  米倫勒斯說:“就是擁有次元結界力量的掌暗天使,也就是……”

  “也就是我!”

  一個聲音從天空中從遠至近,到了跟前的時候,一個明亮的光洞像門一樣打開了,一個背生雙翼的天使從裡面走了出來,向著他們頻頻點頭:“米倫勒斯,年特,好久不見了。”

  “大流伊?”年特從那光門打開的方式便聯想到他,而守護天使的容貌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但是這個事實還是太讓人驚訝,年特瞪著大流伊的身體,想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守衛天使的微笑一如往昔的玩世不恭:“我沒死,你不是也沒死就站在這裡了?”

  年特忍不住說道:“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守衛天使回答:“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出去尋找同伴和鑰匙,就再也沒有回來。也許很難解釋,但是人間太好了,漸漸地,我們迷失了,因為時間,也因為生活。直到命運之輪將我們再次聚到一起,知道嗎,命運真是公正無私,不過,很慶幸,在這時刻,她向著我們。”

  年特端詳著那熟悉的面孔,心裡非常好奇:“那麼你現在究竟是誰?大流伊還是天使?

  如果你是掌暗天使,那麼大流伊去哪裡了?”

  掌暗天使回答:“我是天使,天使在人間就是大流伊。時間是真正的強者,但是命運更加不可違抗,因為你的意願也是命運之輪運行的動力源泉。我們貪戀人間的情感,就被那情感所羈絆,直到力量之匙再次回到女神手中,我們的意志也再次甦醒。”

  “你說月光寶石?”年特焦急地問道,“那麼米蕾妮婭剛才和你們在一起,是不是?她在哪裡?快帶我去見她。”

  掌暗天使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想起戀人就忘了世界,你還真是和聖徒不沾邊。”

  “什麼話!”年特回答,“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麼聖靈騎士的隊伍就應該由你負責,你該不會是來度假的吧?”

  “我們一起去聖殿,但是在這之前我要請求你一件事。”掌暗天使突然變得十分認真,“人類,請你認真地回答我,如果戰爭不可避免,而戰爭雙方任何一方都沒有絕對正義的時候,你會怎樣抉擇?”

  年特被這個問題問呆了,他知道是因為光和暗都有自己的立場和理由,到目前為止,他從天使和惡魔的口中得知了許多真實,但是他要如何選擇?如果戰士沒有堅定的信念,又怎麼能戰鬥到最後?在這一點上,不管是國王騎士還是教會騎士都是一樣。在困惑了短暫的幾秒之後,年特無奈地說出了答案。

  “哪兒有那麼多好想的!”

  掌暗天使問道:“你憑什麼戰鬥呢?”

  年特說:“我堅信自己,堅信人類的未來。我戰鬥是為了踏出路來,不為了抉擇什麼,不為了證明什麼。我想所有的騎士和國王都這樣想過,有沒有什麼偉大的理由,人們在愛情和真理、正義以及很多事情面前這樣問,只為了一個答案。”

  掌暗天使微笑:“那答案只有神知道麼?”

  年特搖頭:“我見過神了,也漸漸瞭解了命運之輪,但是不管是神、惡魔,還是命運之輪都不會有太好的解釋。我一生當中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沙漠裡沙丘後面的灌木叢,你在灌木叢裡摘過野果子嗎?十個果子裡有九個是酸的,也許你吃了覺得酸,也許你吃了覺得甜。

  因人而異還是因果子而異,都不重要,命運之輪怎麼說也不重要,對我而言,我只知道兩件事情最重要。”

  “第一,我餓了。”

  “第二,如果我覺得好吃就對味了。”

  年特望著天使:“你們到底還要知道什麼呢?”

  “哈哈!”米倫勒斯笑了,“我終於知道了光神大人為何如此相信人類。”

  掌暗天使掀起時空的黑幕,讓光芒四射,世界就變了,年特看到那曾經曇花一現的風景替代了黑暗,乳白的光芒從那打開的門裡像泉水一樣蒸騰,融入大地,融入每一個黯淡的靈魂身體中。聖靈騎士們的身體上湧出了淡淡的銀光,他們驚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那風景他們已經盼望了一萬年。

  掌暗天使大聲宣佈:“力之源泉已經開始流淌,風和雷的精華將再次充滿天空,誕生光芒的力量。普休斯感謝不朽的靈魂們做的一切。但是我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我代表我主普休斯的意願說這句話,你們願意締結新的盟約麼?人類和光明的盟約,我們將比萬年以前做得更多,這是為了感謝人類所應得的。”

  聖靈們竊竊私語,奧馬作為年長者和他們議論良久。年特和黑眼耐心地等待著,一些問題不禁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人類需要什麼?神許諾的會是人們希望的嗎?然而最迫切的問題是——誰又有資格代表全人類的意願?”

  米倫勒斯的聲音打破了人們的議論,他的話十分有理:“人類啊,你們沒有必要如此緊張。你們的意志有藍鈴女神為你們做主,我主允諾,在他的力量復甦的千年以內,由人類的庇護神月光女神繼續掌握天使和光明諸神的領導權,你們的權利和天使已經沒有太大分別,你們的路在自己腳下,因為力量之源的鑰匙也在你們手中,天空神殿的階梯也將在你們腳下。”

  年特聽出了那話中包含的意義,連忙問道:“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月光女神能夠得到這裡的領導權,人們就可以不被神的意志所左右?”

  掌暗天使點頭說道:“是的,但是這需要我們的共同努力。長久以來,天使和諸神的叛亂以成事實,如同一盤散沙。月光女神已經前往聖殿,一場讓叛亂者臣服的戰爭在等著她。

  能不能取得光明世界的權利對你我都至關重要,我們要奪回我主普休斯的威嚴,而你們將重新掌握自己的權利。”

  “那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奧馬從聖靈騎士們當中站了出來,推了推年特,“活著的人比死了的有權利,去吧!”

  掌暗天使微笑著伸出手掌,那上面有光神普休斯的印記在閃閃發光。年特猶疑著,伸出了手和那掌心對在一起。當一股躍動的光沒入他的掌心,年特在自己的掌中看到了光的印記,新的盟約就這樣成立了。

  當那印記在他的掌心轉動的時候,一道金色光芒從天上撒下來,照亮了前往神殿的通路。

  * * *

  哈馬斯聽說了美蓮被吸血鬼帶走的消息,然後把把牛排狠狠塞進了嘴裡。

  “陛下,這種消息總是在吃飯的時候傳來是有些……”瑪絲塔校長十分不安地搓著手,“但是這一定是有原因的,黑暗勢力為什麼會首先相中了一個畫家,不惜潛入騎士雲集的我校,我認為不是因為美蓮小姐是出名的美女這麼簡單。”

  哈馬斯確實惱火,他狠狠喝了一口葡萄酒,對近衛隊長吩咐道:“去看看公主在不在屋裡,不許她出門,出門就把她關進牢房。”

  安卓美突然從窗簾後面蹦了出來:“誰要出門啊!外面黑得這麼難看!你讓我出去我也不出去!”說完之後氣哼哼地走了。

  一大群衛兵跟著她一起回房間,她的心情緊張,情緒十分不好,突然回身踢護衛隊長的肚子,把對方踹倒之後還狠狠地踩。護衛隊長穿著沉重的鎧甲,從小看著她長大,也沒有什麼脾氣,只好讓她踩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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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哎,怎麼這樣。”哈馬斯示意女傭給她帶些食品回去,好不容易把話題回到吸血鬼的問題上來,“那麼各位,你們的意見如何?”

  一位陪坐的宮廷大臣站起來說:“陛下,眾所周知,吸血鬼在古代是聽從惡魔使者路西笛的命令行事,從目前的囂張舉動來看,路西笛恐怕是在我們這裡復活了。否則吸血鬼也沒有膽量遠離根據地在這裡出現,還有異常的天氣情況,恐怕……”

  傳說中,惡魔之王拜德的三大魔使,分別是拜裡安格、蔻蔻瑪蓮和路西笛,而其中最為怪異的,無疑是恐懼之王路西笛。傳說他喜歡用音樂來傳遞恐懼的氣氛,年代太久了,至於詳細的情形誰也不太清楚。

  當年,是聖少女藍鈴用歌聲鎮壓了他的魔力,才使得他受到了颶風騎士的致命一擊而逃入地下。現在,難道是他捲土重來?

  突然有個侍衛官匆匆來報告,在國務大臣的耳邊耳語了一番走掉了。國務大臣苦笑:“陛下,剛剛有個有關的小消息被證實了,美術館丟了一幅畫,是美蓮小姐的作品。”

  哈馬斯問道:“嗯?畫的什麼?”

  國務大臣:“就是聖詩經典,萬年前颶風騎士用銀騎士槍刺死了路西笛。看來這是報復呢……”

  哈馬斯推開桌子站起來,擦了擦嘴:“立刻在全城貼上佈告,每個人都要自己準備耳塞,隨身攜帶。瑪絲塔,這件事就交給雷歐騎士團去處理,但是要小心一些。準備馬車,我要去見教皇,雖然不想看見他,但是該談的事情總是要談了。”

  “陛下英明。”瑪絲塔施禮之後就急匆匆離開了這裡。天色更加昏暗了,對他而言,時間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重要。他要在短短的一個小時裡完成好幾件事情,也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如果教皇和國王都可以坐到一張桌子上去的話,那麼他也可以去做一件他很不情願的事。

  * * *

  “對不起啊!”

  面對彎腰認錯的瑪絲塔,聖堂學院校長漢森愕然:“雖然你絲毫也不虔誠,小氣貪財,教壞我的兒子,搶過我的榮譽戴在自己頭上,缺德拿走最後一張衛生紙,但是都不用這麼道歉的……”

  “不,”瑪絲塔非常認真,“實際上……”

  漢森:“實際上?”

  “實際上是我讓學生和你們學校過不去,散步有損你們學校聲譽的謠言,破壞田地和水閘。”

  漢森微笑:“這也不是新鮮事了,我要打你就趁早了,我們信念不同,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還有什麼一起說出來吧。”

  “實際上……”

  “實際上?”

  “實際上羅傑是我的兒子。”

  漢森登時笑容僵硬在臉上,瑪絲塔連忙解釋:“但是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我是依塔的未婚夫,打仗出發之前我們就有過關係,她以為我死了,才會嫁給你的。後來她發現你沒有能力讓她懷孕,她想要孩子,所以……”

  漢森青著臉,說道:“依塔已經去世很多年了,這些都無所謂了。原來你就是她的前夫……

  你來和我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瑪絲塔說:“你是個老實人,也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從來也沒有告訴過羅傑,也沒有再要孩子。但是請你放心,依塔是真心愛你的,羅傑永遠都是你的孩子,雖然你們那麼不同,但是他始終都很尊敬你,從來都是把你當成父親。”

  “那又怎麼樣?”

  瑪絲塔鬆了口氣:“我一直都很妒忌你。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還來和你說這些,有些不知羞恥。但是,我就要去做一件事,一定會死,所以我要告訴你這些,希望你能原諒我欺騙你這麼多年。你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和我不一樣,所以我請求你原諒我,我死了之後,羅傑也許會成為新校長,我們兩所學校,就不要再培養相互敵視的學生了,他們是人類的未來,不該分裂啊!只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漢森轉身望著窗外,黑乎乎的天氣讓人沮喪,這些話也是。其實這種局面的形成決非偶然,沒法責怪某一個人,大家都是人,人啊!漢森從架子上抄起魔法杖,微笑著說:“我知道的事情也許你不知道,我們一起去吧。你還得活下去,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不要都留給羅傑。”

  * * *

  在城市下水道的深處,傳說經常會有奇怪的聲音傳出來,有人說是風的聲音,但是也有人說那是惡魔的吼叫。人們不敢進去,因為那裡是老鼠的世界,是黑暗的領地。那裡確實是人類建造的,但是由老鼠來享受。沒有知道那裡有多深,也沒有知道為什麼會建造那麼深。

  但是現在,人們決定一探究竟。

  河道工人的屍體就擺在地面上,心臟插著木樁,周圍是幾個腦漿崩裂的市民。當有人靠近的時候,河道工人突然睜開了眼,用力吼叫著,露出尖銳的牙齒。但是一根槍管伸進了他的嘴裡,“砰”的一聲將他的頭打爆了。

  漢森捂著鼻子:“還不如讓我們來,這也太噁心了!”

  瑪絲塔看了看那正在萎縮的屍體,回答道:“省著力氣吧,噁心的還在後面。我們走。”

  這是一支由幼獅騎士團和聖堂騎士團共同組成的隊伍,只有一百人左右,但都是精英。

  對於瑪絲塔帶來的新玩意兒,漢森表示驚異,不知道能夠有多大的威力,而神秘的雷歐騎士團,原來竟然是由幼獅學院的教工所組成的,從食堂大師傅到掃垃圾的竟然都是騎士,保密工作可謂非常驚人。

  用瑪絲塔的話說:“他們是幼獅學院的一切。”如果他們死光了,那就真的連廁所都沒有人掃了。要不是中級以上的學生騎士全都去邊境打仗了,他真是死也不願意拉出這支隊伍。

  不過,他對這支隊伍的力量有充分的信心,因為這支隊伍是全大陸最強的隊伍。幾乎所有的國王騎士,都是這支隊伍教出來的。

  他們在寬闊的下水道舉著火把穿行,瑪絲塔和漢森坐著河道工人的小船,莎士比拿著火槍,斯塔瑞斯舉著盾牌,聖堂的祭祀們舉著法杖跟在後面。

  河道始終是那麼開闊,因為從建造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骯髒的水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緩緩地流動著,兩旁的石壁生滿了厭光的苔蘚,滑膩膩的,讓人不想碰觸。

  漢森拿著半張地圖,而瑪絲塔拿著另外半張,他們已經從王城走到了白玉聖城的地下,從下水道的氣味來看,哪一邊都沒有什麼分別。他們要走到地圖上暗線所標識的終點,而那裡,就是白玉聖城和以諾王城建築的交匯點,是封印惡魔的結界邊緣。

  “嘿嘿……”瑪絲塔戲謔地說,“好像還是聖徒的大便比較臭啊。”

  漢森頭也不抬地看著地圖:“我怎麼覺得空氣一下子清新多了。”他用手循著圖上的一道暗線,目光停留在前方的涵洞,“那裡應該有個暗道。小心,是落差點。”

  他們小心地步行接近,漢森向下擲了一個小火球,照亮了高大的台階下面。潺潺的水流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那裡並不是很危險,但是想必非常滑膩。

  斯塔瑞斯首先跳了下去,小心地用火把探照周圍,然後對他們說:“在水簾後面有一個暗道。”

  瑪絲塔說著:“老弟,接我一把。”斯塔瑞斯應著,舉起胳膊去接他伸下來的腳。

  突然間,吱吱的聲音響了起來,老鼠突然潮水一般從暗道里湧了出來,衝到了斯塔瑞斯身上,眾人都是大叫。

  斯塔瑞斯臨危不亂,巍然不動,用一隻手擋著面甲的縫隙,另一隻手平舉盾牌,突然間渾身一抖,老鼠便從他身上彈起來,猛烈地撞到牆壁上變成了肉泥。斯塔瑞斯大吼一聲,原地旋風般一轉,地上的水就和龍捲風一般帶起鼠群撞到下水道的頂端。

  “快上來!”騎士們拉成一串向下面伸出手,斯塔瑞斯冷哼一聲蹬在牆壁上躍起,一把抓住同伴的手,回到了水道上方。

  光輝騎士念起咒語,怒喝聲中聖光彈在甬道中爆起強烈的光芒。老鼠們驚叫著匯成灰黑色的洪流沿著水道向下面逃竄,竟然許久都跑不完。

  斯塔瑞斯伸手從頭頂摘下一隻小耗子,扔到地上。那耗子方才正在旋轉中心,竟然沒有被他的驚天一擊甩掉,此刻暈頭轉向,在地上歪歪斜斜地走。

  莎士比哼了一聲,一腳將小耗子踢了下去。他將火槍耍了一下扛在肩頭,說道:“我們得想辦法開道啊。”

  “不能使用太強的魔法。”漢森端詳著地圖,“到處是彎道,如果把牆壁轟塌了,我們會被埋起來。只能小心一些了。”

  “那麼跟在我後面好了。”一個冷漠的聲音從瘦削的雷歐騎士口中傳出,他穿著緊身的劍士皮甲,抽出一把冰寒的長劍,縱身跳了下去。

  “卡本老師,小心一些啊。”大家相繼跳了下去,舉好火把進入了暗道。一股陰風從裡面吹出來,火把搖曳不定,被水滴到的時候發出陸續的“滋滋”聲,但是燃燒很旺盛,不用擔心空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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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卡本老師獨自走在前面,似乎不用依賴光亮。他斜斜地拖著劍,臨近拐彎處突然小跑了起來,一聲爆喝,水幕隨著劍光激飛,腳下的水花被他踏起,波紋帶著強勁的氣魄向四周擴散。千百淒厲的叫聲匯成一片,卡本老師已經跑進了彎道的內側。眾人連忙跑起來跟上,才看到老鼠的屍體泡在水裡,到處都是,水域已經變得污濁不堪。

  “媽的,這麼大。”有人撿起半截老鼠看了看,“簡直是小豬,和兔子差不多大了。”

  “沒有糧食的時候來打老鼠好了,我們快走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卡本老師已經到了下一個彎道,將大隊人馬遠遠甩在了後面。只聽見腳步踏起水花的聲音和老鼠的叫聲。突然,一陣喇叭的聲音響了起來,還夾雜著卡本的怒喝,然後就平靜了。等到他們趕過去,一切都平靜了,地上是卡本的緊身鎧甲和長劍,而人已經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見到的人很多都忍不住慌張起來,卡本老師那樣的劍術高手,可以說一對一幾乎天下無敵的高手,竟然一轉眼就憑空消失了。地上沒有血跡,鎧甲完好無損,連卡本老師的內衣也在裡面,只有肉體不見了。

  “帶上耳塞。”瑪絲塔首先把耳塞掏出來帶上了,“是路西笛,他應該就在附近。”

  “路西笛?”這個時候說什麼也已經晚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已經帶上了耳塞,什麼也聽不見了。漢森特地給所有的耳塞施了神聖魔法,徹底過濾黑暗聲波的影響。一種不習慣和恐懼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但是他們還要往前走,因為回頭也許更糟。

  騎士們在甬道里小心地走著,按照地圖,前面將有一個寬闊一些的地方,讓水流彙集。

  人人都握緊了武器,誰都知道前面很可能危機四伏。聽力受到影響的浮躁過後,眼神更加敏銳。這時候,一絲血腥味傳來,大家才知道嗅覺突然變得靈敏也是一件挺恐怖的事情。老鼠的浮屍和水流一起跟著他們前進,人人都變得小心翼翼。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僵住了,他們飛快地跑過去,一面奔跑一面向後揮手。瑪絲塔和漢森已經氣喘吁吁,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從緊張地呼吸中硬是擠出了一口倒吸的涼氣。

  一個五六歲的赤裸男孩在哭叫,但是因為他們帶著耳塞聽不到。他還活著,他拚命揮手,他的腿被人用一根鐵棍穿在一起釘在乾燥的地上,血從台階流進了水中,而這才是血腥味的來源。

  “神也不能寬恕這樣的時刻!”最好脾氣的祭祀也憤怒了,用最快的速度幫男孩止血,男孩很倔強,咬緊牙根沒有再喊叫。他的傷口在聖光下很快癒合,幸運的是沒有傷到骨頭,但是當企圖站起來的時候,他失敗了。

  “你是誰啊?怎麼會在這裡?”漢森這樣問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傻,耳朵被塞住了,人家回答他也聽不見。

  他的手放在耳塞上,卻被瑪絲塔攔住了,隨即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如果他把耳塞摘掉了,那麼下一個被攻擊的目標就是他。因為這個原因,騎士們緊張地分散開距離環顧著四周,而瑪絲塔把風神劍架到了男孩的脖子上。

  他本來懷疑男孩就是懷疑的對象,但是突然之間,火把明亮地照到了男孩的臉,他覺得有點兒面熟。“媽的!”瑪絲塔咒罵起來,他因為驚訝幾乎跌在在地,“你是卡本!”

  那是卡本老師沒錯,現在是一個四、五歲的男孩了,怪不得只留下衣服,因為很容易就掉了。卡本揉著眼睛,但是仍能保持理智,他張著嘴說著什麼,揮舞雙手讓大家不要摘掉耳塞。

  斯塔瑞斯一把將他拉到身後,將他的劍還給他,可是他幾乎拿不動。現在必須有一個人抱著他了,卡本騎在一個騎士肩膀上,神情十分沮喪,還有些想哭鼻子的酸酸的感覺。

  “路西笛!滾出來!”莎士比面無懼色地大聲喊叫,“我們知道你在這裡,你的恐怖散佈得並不高明。”

  沒有回答,或者說,就算有回答也聽不見。這種尷尬的場面使人再次有了摘掉耳塞的念頭,那念頭在人腦子裡癢癢的,憋得人發瘋。四面八方的水流都在這裡彙集,然後向東流下去。突然一大群蝙蝠從黑洞洞的地方飛出來,瞪著紅通通的眼睛襲向眾人,每個人頭上都是一群銳利的牙齒。

  “臥倒!”漢森的法杖已經亮起光芒,蝙蝠不敢近他的身,但是大家的耳朵聽不見他的喊叫,漢森滿頭是汗,只好將法杖儘量伸高。瑪絲塔瞧出了他的意思,一把將他抱了起來,增加了幾尺的高度。漢森大聲梵唱:“血與血不同源,光與暗不併存!呵理哈埃得……”

  那法杖的頂端越來越亮,終於爆發出比白晝更加耀眼的光芒。騎士們蹲下來拉扯咬住不放的碩大蝙蝠,蝙蝠們在光芒中發出耳塞也攔不住的超聲波,彙集在一起,漸漸變成了類似喇叭的聲音,衝入人的耳內。然後這聲音漸漸遠了,蝙蝠們被光所驅逐,慌亂地碰撞著消失在甬道深處。

  “不好!”漢森一瞬間警覺了,但是已經太晚。

  當光芒消散的時候,十幾個小孩子在鎧甲裡面敲打著,有的甚至能從脖子的洞裡鑽出來。

  大家面面相覷,在惡魔的洞窟中不知所措。突然一聲喇叭響在他們中間,確切地說,就響在瑪絲塔耳邊。瑪絲塔大叫一聲,叫聲到了後半聲卻變成了男孩的啼哭,高大的鎧甲沉重地倒在地上,頭盔滾落的時候,就好像是騎士斷了頭。

  漢森面無表情,緩緩將耳塞摘下來,扔到了地上。所有的人都已經明白,耳塞阻止不了路西笛的魔法。

  “嘿嘿嘿……哈哈哈……”一陣怪笑在頭頂響起,從透明漸漸變成實體,一個奇異的小丑手裡拿著一支喇叭飄浮在空中,他上下翻覆過分瘦長的身體,蜷曲著腿就好像是在床上一樣自在。他的頭髮謝頂很難看,卻將殘餘的部分染成了金黃色。他把玩著喇叭,似乎樂在其中:“早這樣不就好了,乖乖地讓我變成小孩吧。”

  望著眼前肆無忌憚的小丑惡魔,漢森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路西笛。”

  聽到漢森的話,那惡魔小丑不禁一怔,隨即大笑起來:“好眼力!你怎麼知道?”

  漢森沉著地說:“你的本體也不在這裡,你只是一個拿著路西笛的魔笛的小角色罷了,沒有笛子的話,你只是一個差勁可笑的傢伙,甚至不躲起來就不敢和別人交手。你的力量和真正的路西笛相差得太遠了。”

  “沒錯!”小丑惡魔回答,“我只是路西笛大人手下四魔神將之一,不過你們人類反正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告訴你們也沒有用。你們就稀里糊塗去死吧。”

  “有什麼不知道!”漢森回答,“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就是鼠輩,鼠輩,我說的沒錯吧?”

  “哈哈……”小丑惡魔捧著肚子在空中癲狂地大笑,突然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說道,“你很聰明,那又怎麼樣?你們仍然不是我的對手,我從前都不知道,原來你們所謂神聖魔法的力量已經如此微弱。來變小吧。”小丑惡魔把笛子放到了嘴邊,然而那瞬間,他得意的笑容卻驀地變成了驚惶。

  變成孩子的騎士們合力端起一支火槍,對著一隻在牆角鬼鬼祟祟的老鼠用童音大喊:“你去死吧!”

  “轟”的一聲,老鼠變成了肉泥,小丑惡魔的身體又漸漸變得透明。他惡狠狠地說:“這次是我大意,你們等著!路西笛大人就要復活了。那個時候,讓你們全部……”

  第九集
  第五十一章 似曾不相識

  在骨頭上尋找肉的痕跡,反抗束縛一切的黑暗,為此頭頂著盔櫻走進狹窄的水道。

  邪惡之海的權術是惡魔的專制,-血液的語言,狡猾的嘴唇,讓臉在鏡中憔悴了。

  哦,太陽的末日,在死去之前,請在舊衣衫的領口別上玫瑰。

  * * *

  水潺潺地流著,小丑惡魔消失了,但是人人都已經垂頭喪氣。人人都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到地圖的盡頭,就算走到了,也不知道那裡已經變成什麼樣子,究竟還有沒有能力將封印補全。望著地上一群哭哭啼啼的小朋友,騎士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

  “只好回去了。”漢森嘆了口氣,他心裡明白,這些人很難被救,除非小丑惡魔死掉。

  這也是路西笛的魔法器厲害的地方,如果不是用同樣的頻率來施展破解魔法,就沒有辦法解除詛咒。

  他回過頭苦笑:“很少有人有返老還童的經歷,你們就高高興興享受童年好了!瑪絲塔?”

  他原想安慰瑪絲塔幾句,或者說挖苦他幾句的,卻發現變成小孩的瑪絲塔已經不見了。

  大家相互望著,隨後漢森發覺地圖也不見了。他臉色發青,一種不好的感覺從心底緩緩升了起來。他下意識地詢問:“還少了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1
一七八

  有人說:“他帶走了自己的頭盔,還有……新研究出來的炸藥包。”

  “瑪絲塔?你想死嗎?”漢森望著眼前的七八個涵洞,不知道應該往哪一個方向去。他站在中間,來回望著,大叫起來:“瑪絲塔……”

  瑪絲塔悄悄地最後望了一眼涵洞口的火光,無言地告別了戰友。他在甬道里飛奔,他的褲衩穿得幾近藝術,帶子系到了肩膀上。他把頭盔背在背後,一面走一面咒罵:“以前系在脖子上,現在竟然可以挎著了!媽的,陛下說得對,我的肚子實在是太大了。”

  他知道地圖上標識的甬道大黑柱就有一根在那裡,他知道他可以把那裡炸塌埋起來,這至少可以給人類爭取三天的時間。最重要的是,他希望雷歐騎士團的領導人能夠穿著鎧甲發號施令,而不是開襠褲建立功勛。那是他們共同的驕傲,他們一起期待著學生們合不攏嘴的瞬間。瑪絲塔幻想著,嘴角泛起微笑。不知不覺中,他的周圍都是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瑪絲塔一點兒也不害怕:“我來了!帶我去見你們的主人,我有世界上惟一的地圖和他做交易,還有很多秘密,可以讓你們老大在路西笛大人醒來前立下大功,地位像旗杆子一樣往上升。我知道你們聽得懂,只要讓我變回去我什麼都干,當個惡魔也不錯。”他跳起來用童音大吼,“去呀!白痴!帶路!別讓你們老大久等!”

  一陣撲棱棱的聲音傳來,一群巨大的蝙蝠抓起了他的連衣褲衩,帶著他往黑暗深處飛去。

  瑪絲塔大聲呼哨:“喲,有一套!”地上、天花板、牆壁,不知道有多少紅色的眼睛在窺視著,密密麻麻,讓人噁心。但是瑪絲塔不怕,他抓緊了塞滿炸藥的鋼盔,幼小的孩童體內,不變的是一顆獅子的心。

  * * *

  漢森和騎士們用魔法陣回到了聖堂學院的魔法門,去的時候都是大人,回來的時候有大人有小孩。他們走得還算及時,爆炸聲從地下傳來,巨大的塌陷讓王城和白玉聖城的中間塌陷出了一個十幾米深的大坑。隨著那爆炸,白玉聖城發出了隆隆的鳴動聲,人人都看到聖城的天空亮起了繽紛的光輝,然後漸漸消散了。

  漢森呆呆地望著天空,內心不斷吶喊:“瑪絲塔,你在幹什麼呀?你在幹什麼呀?”

  身後傳來人們的驚叫聲,如釋重負的喘息聲中,幼童們又變成了魁梧的騎士,坐在地上用頭盔和斗篷擋著私處,渾渾噩噩地相互看著。

  漢森的一滴眼淚從老臉上滑落,幾十年的恩恩怨怨,從少年到老年的緣分,戰友,敵人……戰友,敵人……漢森心情複雜,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侵蝕著他,他望著緋紅的天空咒罵:“果然還是小時候的你比較可以信賴……”

  * * *

  “呀……”

  美蓮被轟鳴聲驚醒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不過這次她可以肯定不是夢,因為那房間佈置得十分豪華,卻不是自己的房間。

  美蓮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在地上竟然找到了自己的高根皮鞋。她一面穿鞋一面理清自己的思路:“發生了什麼?到底怎麼回事啊?”她感覺很好,沒有被人欺負或是被蝙蝠咬傷的痕跡,但是直覺告訴她,她已經落入了魔掌中。

  “哎呀……我們的大美人醒了。”一隻蝙蝠和一隻貓頭鷹飛了進來,突然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面色白皙英俊的年輕爵士,一個是年老臃腫的打扮不合禮儀的貴族胖老頭。說話的是那個年輕爵士,但是美蓮知道他一定是吸血鬼。她下意識地看了看他們的身後,果然,那個爵士的身後是沒有影子的。

  美蓮皺起眉頭:“你們把我帶到這裡有何貴幹?該不會是想吃我吧?”

  那吸血鬼伯爵搓著手,開口就是大讚:“哦呀,真是無以倫比的美貌,無以倫比的氣質。

  您就像是一朵驕傲的湖蓮哪……”

  美蓮青著臉:“廢話少說,我用很多化妝品,咬我保你會中毒。”

  “怎麼敢,怎麼敢……”吸血鬼忙不迭地巴結奉承,表現讓美蓮非常奇怪。

  美蓮瞪著他看了幾秒鐘,突然說:“沒事我要走了。”

  “啊?怎麼這樣,剛來就走……”吸血鬼連忙阻攔,“不是我不讓您走,外面被人炸塌了。我們暫時也出不去了,是吧?”

  那個老貓頭鷹用難聽的聲音笑著:“沒錯,沒錯!不但幫忙炸開了封印,還把我們的耗子小弟炸死了呢。”

  吸血鬼幾乎哈著腰:“小姐的騎士們真是英勇!我也幫了一把,送那個帶著炸藥的大哥到耗子那裡去,耗子嚇得臉都白了……”

  貓頭鷹接口道:“所以他是一隻白耗子。哈哈……”

  兩個人像說相聲的一樣捧腹大笑,美蓮可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她冷峻的神色讓兩個傢伙漸漸覺得尷尬起來,然後她問:“有什麼好笑?”

  “咳!是沒有什麼好笑。”吸血鬼只好正經起來,“我把您接來是怕您受到傷害,很快,我們的軍隊就要開上地面了,如果您受到傷害,路西笛主人會很沒有面子。”

  “他會沒有面子?”美蓮氣得七竅生煙,“我和惡魔有什麼關係?”

  “不、不,您為主人畫的像主人非常欣賞。”吸血鬼彬彬有禮,“請跟我來。”

  美蓮心中帶著疑問,跟隨吸血鬼來到燈火通明的宮殿。“什麼世道,惡魔也點燈……”

  美蓮冷靜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按照方才的對話,這裡應該是在地下,但是竟然會佈置的如此豪華。美蓮感覺自己置身在王宮之中,而且哈馬斯的宮殿確實和這裡很像,只是恐怖的氣氛下燭火也彷彿要逃走般拉長閃爍不定。衣著華貴的美麗惡魔少女捧著各式各樣的樂器,悠閒地迎面走了過去,用感性的目光對她上下打量。

  吸血鬼伯爵不住盯著每一件緊身裙子,向她們揮手示意:“喲,各位高貴的小姐們,你們今天真是無疑倫比,暗夜中婆娑的樹影……”

  “囉嗦!”小姐們不甩他,自顧自地走了,倒是和美蓮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惡毒的女人們之間心有靈犀的一瞥。美蓮看到她們背後都有小小的翅膀。她們其中有幾位的眉毛非常特別,所以美蓮猜想她們都是吸血鬼或者貓頭鷹。

  他們走到甬道盡頭的大殿門口,一群年輕男女正在手忙腳亂地在將幾副鎧甲立在地毯兩側當裝飾,見到美蓮和吸血鬼伯爵突然咧著嘴露出尖牙行了禮,然後變成蝙蝠飛走了。

  “哈哈,小的們讓您見笑了。”吸血伯爵掏出一塊手帕,似乎非常緊張地擦擦汗。

  美蓮回覆以輕蔑:“帶路。”她已經死過一回,倒是不在乎再死一回,刺殺過拜裡安格之後,似乎養成了一種新的嗜好,膽子也大很多。反正她也沒有別的退路,囂張是死,不囂張也是死,所以美蓮把高跟鞋踩得“噠噠”響,就像是走在王宮的紅地毯上。經過那些鎧甲裝飾的時候,她覺得心情好些,因為裡面沒有幼獅的制式鎧甲。

  “也許真的是裝飾品吧……”美蓮想著,已經來到大殿盡頭,那裡被紅色的布幔隔開了,但是按照佈局應該是王座。美蓮輕哼:“哼!本來是地下墓穴什麼的走廊吧?硬把下水道裝飾成宮殿大堂,你們懂不懂啊?這裡要開闊,把鎧甲擺到那邊去!”

  “是,是!”吸血鬼伯爵不住點頭,“我們這些半死不活的鄉下伯爵怎麼能和名流淑女美蓮小姐相比呢?佈置得倉促,裝飾材料不足……”

  美蓮抱著胳膊:“你譏諷我啊?到底讓我看什麼?”

  “啊?”吸血鬼伯爵腦門冒汗,突然“倏”的一下瞬移到布幔的拉繩旁邊,清了清喉嚨,“主人的畫像……”

  美蓮:“耍什麼帥啊……別廢話!”

  吸血鬼伯爵覺得很沒有面子,但是還得把簾子拉開。他的虎牙一直伸到嘴唇外面,估計是恨得牙根都癢癢。美蓮不急看畫,倒是一直盯著吸血鬼伯爵的眼睛:“你很恨我是不是?”

  “哈哈……”突然有笑聲從前面傳來,“這才是我心儀的女人。美蓮小姐,自從見到你的畫之後,我就已經愛上了你……”

  “啊?你們偷我的畫……”美蓮發現說話的正是她的一副代表作。那幅畫裡畫得是聖詩的著名場景,颶風騎士路易德蘭用銀槍刺死了惡魔路西笛,而現在正在說話的就是畫裡的惡魔。那笑聲帶著一股強悍的霸氣,只是聽見就會讓人感受到恐懼。美蓮不禁有些發冷,她為了掩飾自己的恐懼四下張望,用手摩擦著胳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1
一七九

  “這裡很冷嗎?”畫中的路西笛倒是很體貼,“快,去把衣服拿來。”

  立刻有一群貓頭鷹和蝙蝠飛了過來,抓著很多質料很好的衣物給美蓮挑選。這些衣服似乎都很名貴,美蓮抓起一件外套披上,開始仔細打量自己的畫。原先畫的時候,可是沒有想到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美蓮盤算著,不知道怎樣才能把路西笛也暗算了。她還戴著毒針戒指,但是在自己的畫上扎個洞的話顯然是不會有用的。

  她依稀記得亞修的夢,還有那鏡子中惡魔的臉。“哼,”美蓮說,“你用鏡子嚇不死我,就改成親自出來嗎?你的臉有夠丑。”

  “誰敢嚇你?誰敢嚇你?”路西笛的聲音近乎吼叫,美蓮順便一扭頭,瞥著吸血伯爵:“他!”

  “啊?我和您有什麼仇?”吸血伯爵的臉本來就很白,現在已經變成了死灰色。突然被一股勁風擊中,他慘叫著跌倒,變成一隻大蝙蝠跑掉了。

  老魔頭鷹本來笨笨地走進來,發現有一個女人比惡魔更惡毒,連忙也跑掉了,免得在路西笛面前變成犧牲品。他急匆匆穿過門廊,厚厚的大門自動打開又合上,發出沉悶冗長的聲音,大堂裡就只剩下美蓮和路西笛了。

  路西笛溫柔的聲音從畫裡傳出來,那畫中的嘴一張一合,紫藍的臉膛也算容光煥發,眼睛也在發光,竟然完全是立體而且鮮活的。他說:“現在是不是氣順一些了?”

  美蓮覺得腦袋很疼,惡魔的溫柔讓他噁心,特別是竟然出自自己的畫。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罵:“拜託你不要亂動好不好?我的畫好就好在你的造型,不然為什麼颶風騎士只畫了背面,整個大造型都留給你張牙舞爪?難得我畫你的正臉,你以為你的正臉很帥嗎?是我畫的才這麼有型!你以為你被捅死的姿勢隨便就能很有型啊?不要亂動!”

  “喔!是,是……”路西笛似乎非常沉迷美蓮的樣子,好像有嚴重的受虐傾向,“我就知道你畫我的正臉富有深意,尤其是血從我的胸膛裡濺出來,真是太美了……”

  “不會吧?惡魔都是變態……”美蓮不動聲色地想著,卻被路西笛接下來的話驚呆了。

  路西笛陶醉地說:“我就知道只有小姐你才是我的知音,眾人都只看到那騎士的英姿,卻沒有看到我的血濺到他的身上。哈哈,聖騎士沾了惡魔的血,也就是他不再聖潔的時刻。

  我說的對吧?美蓮小姐?”

  “沒錯。”美蓮喃喃地說,“騎士為了正義殺人,卻想不到被那血污所玷污了心靈……”

  她心中很亂,其實她畫的時候並沒有想這麼多,難道是她的內心潛在意識在這畫中暴露嗎?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她抬起頭來問道:“難道颶風騎士真的墮落了?”

  “當然啊……”路西笛非常得意,“他最終還是落在我的手心裡。”

  “那麼我呢?”美蓮怯生生地甩了一下頭髮,“我也落到你的手心裡了嗎?你是怎麼知道我的?難道惡魔也會去美術館?”

  “這個麼……是我的新信徒獻給我的,他帶來了你的臨摹贋品,而我立刻就喜歡上了你。”

  路西笛什麼都對美蓮說,“凱迪爾因為這個貢獻將是我的寵兒,他將成為我們的黑暗騎士,踏平這塊大地。而你將有幸成為我的王后。”

  “喔,你是什麼王?不是惡魔拜德的使者嗎?”美蓮故意微笑著,似乎對“王后”的字眼非常感興趣。

  “我喜歡你的高傲,啊……那真是難以形容,你和我,我就知道你是個非同一般的女子。”

  路西笛魔王陶醉而自傲,“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給你強大的力量,我在魔界的領地大得讓你難以想像。我是藍魔神的王,人類的君王也沒有一個有那樣的領地,所有的黑暗靈魂都會拜倒在你的腳下。”

  “別鬧了!我嫁給自己的畫?”美蓮一副鄙夷的樣子,“把你的臉伸出來讓我摸一摸,看看你是不是在發燒?”

  “好的。”路西笛的頭從畫中探了出來,“親愛的,我頭上的角你也可以摸個夠,不過我們是沒有發燒這回事的。”

  美蓮的手摸在他的臉上,問道:“竟然也有體溫啊!這是你的本體?好奇怪啊。”

  路西笛哈哈大笑:“我的本體和我的靈魂,世界上沒有誰可以向我這樣自由。”他邁步從畫中走了出來,握著美蓮的手,突然脖子上一疼,被針紮了一下,不禁愣住了。

  美蓮面無表情地掙脫他的手:“我搞不清楚你在說什麼,所以用我自己的方法試一試。”

  她揚起手,毒針戒指的貓眼石閃閃發光。她並不知道拜裡安格被他刺殺之後的情況,也不知道惡魔的血天生就是有毒的,她犯了很可怕的錯誤,她畢竟還是一個畫家。

  路西笛咆哮起來,突然變得面目非常可憎。他跺腳的時候大地劇烈地顫動,燈火都滅了,鎧甲在風中倒地發出叮噹亂響。

  美蓮突然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黑色,那黑色在她的身上延伸,而自己的手指甲變得殷紅,尖尖的就像是惡魔的手。她的意識模糊了,隱約看到自己穿著惡魔的衣裙。她摸著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然後她呆滯了,她的靈魂沉睡,而身體的支配權已經全歸惡魔所有。

  路西笛咆哮完畢,滿意地看著美蓮的新形象,哈哈大笑:“從你穿上那衣服開始,你的靈魂就已經在我的手心裡了。現在給我跳舞,給我唱歌吧,直到你累死,你的靈魂裸露出來,之後你的靈魂也會完全屬於我……”

  * * *

  年特沿著那打開的通路飛奔,光芒指引著他,離開了靈魂之所的領域奔向天空神殿。同樣是天空聖地之內,巴斯廷山脈的頂峰就像是要自我保護一樣被時間和空間的斷流圍繞著,光暗交織的地方,極光連接著一道道門,年特便在那極光上奔跑。他知道,如果沒有那光的指引,一旦走錯,他就會迷失在不知名的次元裡,再也無法回來。

  光芒的盡頭是極暗,便如同地獄的盡頭有光一樣。年特知道自己在往下走,他見到柔和的紫色的光芒從門裡散發出來,一進去,便看到一隻龍。那裡已經是有自然光的世界,只是和他想像的光芒耀眼的世界還是不同。紫色的光芒柔和的包容著世界,那龍看著他,吼叫之後飛入了高空,龐大的身軀在無邊無際的空間裡漸漸顯得有些渺小了。

  年特想:“大概我們的世界才算是真正的光芒萬丈吧?這裡只能算是光的過渡地段,倒是很有趣,天空至高點是紫色,地獄至低點是紅色,哇咧,難怪彩虹是那樣排列,一定是因為光線的過度就是這樣。”

  年特望瞭望天空,無數的龍在空中翱翔,奇形怪狀的生物到處都是,有的好一點兒,有的醜陋不堪,倒是真的應了索斯的話,普休斯在創造生物方面有些蹩腳。但是有著溫暖,年特想,任何有感情的人類都會毫不猶豫地渴望光芒吧?年特還記得普休斯和他面對時那種溫暖舒服的感覺,就好像在母親的懷裡。

  掌暗天使要他一個人去天空神殿尋找月光女神,似乎有什麼特殊的用意。他看到巴斯廷山脈的斜坡上有一條路,階梯遠遠地延伸下去,而許多宏偉的神殿就坐落在道路兩側。年特按照天使們給他的信息往階梯的頂端看,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主殿,而兩座的偏殿就在自己要經過的路上。

  “穿過雷之聖堂和風之聖堂,就是主神殿了。”年特加把勁往最近的雷之聖堂跑去,然而突然有一群天使帶著怪獸攔在了前面,他們從天而降,額頭上帶著雷元素的印記。

  “站住,人類。”一個天使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但是這裡不是人類應該出現的地方。如果不想被雷電灼燒,連靈魂也痛苦不堪地焚燬,就趕緊離開,回到屬於你們人類的靈魂之所去。”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看不起人類,”年特說,“但是你們不該背叛你們的主人普休斯。”

  “住口!人類。”天使回答,“是你們人類惹起了所有的事端,讓我主受到人類女子的誘惑,使惡魔有可乘之機。現在我主蒙難萬年,你們人類又企圖霸佔光明界的統治權,代替我主。我們雷天使追隨偉大的雷神王,決不允許此事的發生,直到我主復甦。你們人類的花言巧語我們不相信!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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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