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5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1
一二〇

  這個地方太完美,會讓人怯懦。再次面對沙丘的時候,年特和米蕾妮婭都深深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年特很想在這裡瞭解一下野蠻人各個部落的特點,但是想不到只有一天的緣分。

  旅店老闆和那聊聊可數的幾個平凡人類的出現,使他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人和人之間只是缺乏瞭解而已。

  帶著這個遺憾,年特和老闆擁抱告別:“謝謝您對我們的照顧,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都請不要客氣。”

  老闆帶著那個小孩子一起送他們,很不捨:“謝謝!要活下來啊!”還偷偷塞過一個護喉的鏈子裝飾,“離開這裡了,遇到任何人都要記得先保護自己的脖子……”

  “脖子……”年特想起來那個狐狼族的女人動手就是抓向對方的脖子,還有那白森森的牙,頓時覺得沒有什麼瞭解的必要了,還是閉著眼統統殺光為好。

  他把玩著那個小東西,實際上更像是一個沒有實際作用的玩意兒,只是扣在高領上的裝飾品,有幾根結實的金鏈和一塊玉環封著喉部,真的一劍刺過來也八成擋不住,不過老闆的意識是防禦血盆大口,也許真的有點兒用。

  西亞夫很急,說狐狼族睚眥必報,而且總是群起而功之,所以他們最後看了這裡一眼就離開了。米蕾妮婭尤其戀戀不捨:“好不容易有地方可以舒舒服服洗澡的……”他們這次有所準備,就沒有一開始那麼狼狽了。

  在西亞夫帶領下沒有什麼危險,就好像是一次旅行,一連幾天都很舒適。有駱駝代步,而且食水充足,到了晚上還有簡易的窩棚可以搭。最差的時候是颳大風,年特和米蕾妮婭趴在駱駝邊上,偷偷刮刮鼻子,蹭蹭臉,親親嘴,還覺得很有趣。

  米蕾妮婭的體力越來越好,似乎是已經習慣了。西亞夫給她的服飾很適合沙漠旅行,而且意外的是,那油彩不知道是什麼提煉的,不但沒有什麼刺激,而且很抗曬。米蕾妮婭的皮膚再也沒有疼痛過,只是不洗臉覺得不太好。

  有幾個小部落在他們的路上,但是西亞夫帶著兩個人類,不想節外生枝,所以沒有去拜訪,繞開了。遇到了幾次野蠻人,都不友好,還有人搶劫,二話不說,哇呀呀喊著就砍過來,不過遇到他們就倒霉了,往往一個照面就會逃走。

  “那是什麼部落?為什麼你們野蠻人之間還相互搶奪啊?不是我們的裝扮有問題吧?”

  年特望著一個強盜沒命地逃走,屁股上的火光在傍晚的地平線上閃動,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

  “向來如此。”西亞夫把一個強盜生生撕成兩半,滿地是血,所以剩下的強盜很快就氣餒,逃走得很快。西亞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沒有水的時候我們也要搶別人的,沒有什麼不對。這就是沙漠的法則,死了也不要怨恨,因為本沒有仇恨,是你的財富帶來了災禍。”

  年特點點頭,野蠻人確實有自己的哲學,雖然沒有什麼道德觀念,但是也很適用。順手撿起強盜留下的一袋肉乾,年特笑著說:“從這個角度來說,沙漠是很慷慨。”

  西亞夫拿過來看了看:“有毒的,你吃了他們就會回來。”年特頓時笑不出,仔細看看,果然沙丘後面有人並未走遠,只是遙遙跟著他們。

  年特和米蕾妮婭相對一眼,米蕾妮婭舉起手,突然有雷落下,沙丘後面哇的一聲慘叫,估計有人被烤焦了。幾個人跑出來舉起弓箭,但是距離太遠沒有射過來。年特也是搭弓射箭,瞬間射死兩個人,其餘的就跑乾淨了。

  西亞夫搖搖頭:“這都不是戰士,都是些被部落丟出來的懦夫。但是,每年有多少戰士死在這些毛賊手裡……”

  米蕾妮婭有些好奇:“為什麼他們會被丟出來呢?”

  西亞夫簡單地解釋了:“他們在試煉中的表現不好,被視為累贅。所以即使沒有犯錯誤,部落也不願意養著他們。”

  年特對這種方式不能理解:“可是,他們不能戰鬥還可以做別的,總有事情可做的。”

  “不,”西亞夫撓撓頭,似乎思考這些事不太舒服,“沙漠食物很少。而且,女人應該留給戰士和優秀的人。”

  年特想說什麼,但是又覺得沒有什麼發言權。他們居住的環境相差太遠,年特有時候覺得人們的方式就算不能理解,也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畢竟,是環境產生了生物。如果沒有能力駕馭環境,就只能被環境所擺佈了。最重要的是,在這種地方不是心軟的時候。

  西亞夫把那包食物倒出來用沙子埋了,似乎是擔心有人誤食。其實在這種地方,他大可不必那麼麻煩。從這一點來看,年特又覺得凶惡的野蠻人自有善良的一面。

  米蕾妮婭很不安,近來為了保護自己經常殺生,雖然不再手軟,但是心裡還是不安。年特知道她的感受,所以就拍她一把:“如果覺得應該做些什麼,就為他們祈禱吧。下輩子做真正的人,聰明點兒,還有一門手藝。”

  “嗯。”米蕾妮婭點點頭,就唱了一首歌。

  他們騎著駱駝,聽著歌漫步,太陽漸漸落下去了。靜謐的沙漠飄蕩著清幽的歌聲,駝背上是唱歌的少女和默默不語聽歌的人。月亮升起來了,黃沙褪去落日留下的暈紅,裹上了輕柔的白色紗衣。人,野蠻人,和沙丘背後的生物都不語,分享著月色和天籟的和鳴。

  “呼……”西亞夫一直聽得很認真,但是他突然張開大嘴打了一個巨大的呵欠,破壞了氣氛,所以米蕾妮婭不唱了,改為發脾氣:“怎麼?我的歌很催眠嗎?”

  “不,”西亞夫似乎不太重視女人的意見,但是出於人類的禮貌對米蕾妮婭有問必答,“我們就在這裡睡覺吧。”

  “那還是……”

  “明天經過仙人掌部落,很危險,最好不要逗留。所以今天我們要早些睡。”西亞夫打斷米蕾妮婭的話,拍拍年特,“照顧好你的小女人。”

  年特摟著米蕾妮婭的肩膀,一直賠笑:“累不累?我們早些睡吧。”

  “誰和你一起睡!痞子!到那邊去!”米蕾妮婭正鬧著小脾氣,突然遠處傳來一聲狼嚎,“嗚……”地響起來,長長地拖著尾音,一直傳過來。眾人豎著耳朵聽著,緊接著嚎叫便是一聲慘叫,那慘叫聲突然中止,就好像是喉嚨被咬住了。米蕾妮婭不禁變色,拉著年特的胳膊直往他懷裡靠。

  西亞夫立刻抄起狼牙棒下了駱駝:“是狐狼族,他們在等我們!”

  年特還來不及說什麼,西亞夫已經挺起胸膛“嗷”的一聲大叫,幾個獅子族都是一起大叫,然後便拎著武器向前衝去。

  “喂……不一定是在等我們吧?”年特說什麼都晚了,只好拉著駱駝跟上去。

  米蕾妮婭及時施展護盾術,西亞夫幾個人跑著,身上便亮起來,多了一層華麗的魔法盾後更加囂張,不住狂吼,似乎恨不得立刻找到對手打上一架。

  “是因為剛被狐狼族抓傷才這麼大火氣吧?”年特偷笑,“獅子族也是一樣睚眥必報。”

  有米蕾妮婭助陣,所有的人都被結實的魔法盾所保護,不會再和上次一樣被人打得措手不及了。米蕾妮婭的魔力強大,足夠保護他們整日整夜,不會像蹩腳魔法師一樣,用上幾分鐘突然在有危險的時候失效。

  年特小心翼翼地舉著劍,追上西亞夫。翻過沙丘,便是幾具屍體。四周地形複雜,前面儘是些小小的沙丘。敵人不知道是跑了還是在打什麼主意,一個活人都找不到。西亞夫正把屍體翻過來,赫然是曾經襲擊他們的強盜,喉頭被咬得血肉模糊,少了老大一塊肉,血仍不斷地流出來。黃沙吸了稠稠的鮮血,變成粘糊糊的一片,腥氣撲鼻。

  “人呢?”年特覺得西亞夫這樣很不智,“我們這樣跑過來,很容易被人包圍的!”

  西亞夫突然揚起頭來“嗷”的一聲,用向四周咆哮的方式作為回答。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1
一二一

  年特順著他甩頭的方向看去,旁邊的沙丘人影閃動,至少有四五個人在潛伏著。年特立刻意識到確實被人包圍了,轉望四周,月色下看不到什麼。但是沙漠的夜晚很靜,連來路都有沙沙的聲音響起。那聲音頻率有些飄忽,因此不太像是人的腳步。

  西亞夫仗著有米蕾妮婭的魔法助陣,帶著手下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只想打個痛快,將看見的人都砸死。年特只聽見他大喊大叫著,黑暗中人影來回穿梭,卻沒有任何交手的碰擊聲。

  “這……蠢!”年特心知不妙,狐狼族顯然在戲弄他,耗費他的體力。魔法盾又不是萬能的,等他們沒有力氣的時候不定有什麼陰謀呢。年特向米蕾妮婭打了個手勢,要她自己小心,抄出長劍悄悄從另一側抄過去。

  輕輕地爬上小沙丘,年特輕舉長劍探出頭來,沒有想到一隻巨大的白狼滿嘴白森森的牙齒便在眼前。驚訝中年特舉劍欲砍,那狼頭猛地一抬,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發著寒光直盯著他,手裡的劍竟然就定在空中,再也砍不下去。

  第三十三章 獅子旗傳說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是狼的眼睛,但是也很美,很深邃,一瞬間,年特被深深地吸引了。

  天上有多少星光,那雙眼睛就有多麼迷人。從那雙眼睛裡,年特看到了整個星河。從猙獰的狼頭下,他看到了少女無邪的臉,當狼皮劇烈動起來的時候,月光亂撒,他看到那少女無邪的嘴角沾滿了觸目驚心的鮮血,心神俱亂的時候,一隻鐵爪像撕開兔子柔軟的腹部一樣刺破了號稱無敵的魔法盾,捏住了他的喉嚨。

  “不可能!”利爪劃過喉嚨,用力將他摜倒在沙丘上。年特眼前發黑,似乎感受到銳利的金屬和皮膚接觸時的冰冷。他在沙丘上翻滾,耳中傳來米蕾妮婭的驚叫和那殺死他的少女狠狠吐了口唾沫的聲音,把把都抓滿了黃沙。

  但是他的意識漸漸又清晰起來,曾經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是他的意識又清醒了起來。有什麼東西斷裂了,從脖頸滑了下去。“是護喉鏈!”年特想起來了,是綠洲的旅店老闆送給他的臨別禮物,那個幸運的小東西,像玩意兒一樣的東西真的救了他的命。

  年特拚命睜開眼睛,手向沙中摸索著,竟然就摸到了劍柄。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危險的身影,那像狼一樣奔爬的身影曾經颯颯地立在月光下,此刻卻如同一頭伺機致他死地的野獸。

  “呸!”年特也狠狠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老子沒死,你也一定很吃驚!”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握緊長劍,眼前黑影一晃,那少女已經騰空躍起,惡狼一樣撲來。年特一咬牙,一劍迎空刺去,“當”的一聲,一隻鐵爪將劍準確地撥開了,而另一隻直插向他的心窩。

  年特將劍橫過來,靠著力氣將兩隻鐵爪一起撥開。那少女一低頭,月亮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年特眼前一畫,一隻鐵爪銳利地插進他的肩頭,年特下意識地一縮肩,鐵爪偏了些,同時手腕一疼,小臂上多了幾道血槽,長劍脫手掉在地上。

  那叉子插著他左肩頭直將他釘在地上,年特痛得大叫,朦朧中感到有牙齒向喉嚨咬來。

  年特發狂地肌肉一抖,右肩頭將對方撞得向上彈起來,接著便是一口反咬。

  “咦?”那少女這樣驚呼,讓年特又鎮定了幾分。完全判斷清局勢的時候,年特發現自己咬著對方柔軟的脖子根,血正流進嘴裡。一股奇特的體香伴隨著血腥一起傳過來,年特眼前是狼皮的白毛和黑髮晃動,隱約可見白皙如同新雪的肌膚,就和他見過的所有女孩子的玉頸一樣。肩頭和小腹都有利爪試探性地加大力度,而自己的雙手正拉住對方的身體不放。

  年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對方處在僵持中,因為狐狼族經常咬死人,所以對牙齒咬住脖子很畏懼。自己雖然沒有咬中要害,但是牙齒下面就有條大動脈,而且臨死之際抓得這麼牢要順便咬斷對方的喉嚨也是有可能的。

  “可惡!你以為只有野蠻人能咬人?”年特想通此節,加大撕咬的力度向對方施加壓力,對方果然有些氣餒。年特的舌頭在對方的脖子上舔了舔,喝了些血,對方更加羞惱,但是明顯很畏懼,手上在輕輕用力,想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年特的肩頭傷得不輕,火辣辣疼痛,但是沒有損失行動能力。用堅實的肌肉顯示了一下自己無聊的自尊心,肩頭又勃勃地冒出血來,年特決定還是和平解決目前的狀況,畢竟他的出血量比較大,僵持下去對他不利。他的對手顯然也想到了此節,但是反而更加害怕。

  “大概是怕我吸她的血補自己的血吧?我又不是……”年特現在已經分不清野蠻人和鄉下人有什麼太大區別了,自己還不是在吸別人的血。

  雙方都輕輕推了推對方,然後同時用力推開,自己則拚命向後躍,做好防禦的架式。年特早已看好自己的劍掉落的位置,一躍開就將劍撿了起來。定睛望去,月光中,那姑娘背後裹著白狼皮,似乎有一層銀色的輪廓在閃動,因此看她的面孔不太容易,只見到窈窕的身段婷婷立在沙丘上。

  她用手捂著脖子,忿忿地望著這邊,白狼皮上沾了一塊血跡,十分明顯。年特突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看來自己那口咬得不輕。

  “你……是人類吧?”年特有這樣一種感覺,那尷尬的時刻,他懷中的絕對是一個人,和野獸沒有半點兒關係的姑娘。而他的問題得到了一個不相干的反問:“你……是畫出來的?”

  “啊?”年特對這種對話根本摸不著頭腦,但是從那百靈般的嗓音和清晰的人類語言中,他可以肯定這是一個人類少女,就算不是,生理上也沒有多少區別。

  他想看看清楚,但是突然間暴風肆虐,黃沙中彙集出一隻巨大的手向對方緩緩拍去,米蕾妮婭的呼和聲從背後響起來了,氣流凝聚成沙牆將風景遮蔽了,寧靜的沙漠就此開始翻騰。

  “等一下!”年特跑回去急著向米蕾妮婭擺手,米蕾妮婭見他沒有事了,困惑地中止了魔法,沙塵四起,那少女已經不見蹤影,就連西亞夫幾個人也不見了。

  見到年特焦急的樣子,米蕾妮婭有些不安:“怎麼了?”

  年特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何況西亞夫也不見了,沒有人帶路,他們真的會死在沙漠裡。

  “駱駝!”年特無法想像他們是如何把西亞夫和四個手下一下子就弄得不見了,但是幸運的是駱駝還在原地沒有動。年特一時間滿頭是汗,不知如何是好,拉著米蕾妮婭又牽著駱駝在原地打轉,也不敢確定狐狼族是不是就這麼撤走了。

  最後,他還是決定喊上一喊:“西亞夫?”

  好像有什麼動靜。米蕾妮婭突然想起來了:“他們的魔法盾!魔法盾並沒有消失!我感覺得到,就在這附近!我的魔力在呼喚著我……他們被埋起來了!”年特和米蕾妮婭拚命跑了幾步,果然地下有沙土在滾動,西亞夫和幾個獅子族的聲音微弱地傳了出來。

  “快挖出來!”年特剛想用手去刨,米蕾妮婭雙手向前伸,向上一舉,幾個人像蘿蔔一樣從地裡蹦了出來,魔法盾也隨之消失了,坐在地上喘氣。

  “吼,吼,卑鄙!”西亞夫累得要命,似乎一直被人耍,然後很順利地被人引進陷阱埋了起來。魔法盾保護了他們,但也差一點兒被悶死,這時候不住喘氣,半天都沒有站起來。

  “還好,還好!”年特幫他拍拍土,“我們似乎沒有什麼損失……”

  “嗥……”

  一聲狼嗥傳來,年特一驚,扭頭望去,不遠處最高的沙丘上一個身影像狼一樣舒展著,嘯月嚎叫,正是剛才和年特對著咬的少女。她身上的白狼皮此刻幾乎覆蓋了她的全身,使她看上去猶如一頭真正的白狼。

  “啊!”年特不禁伸出手來指著她,而僅僅是兩秒鐘後,西亞夫也是同樣姿勢,指著四周的每個方向。放眼望去,沙漠的夜幕已經完全被綠油油的凶光所點綴,就連再熟悉不過的沙丘,也變得詭異了。很快,天地間都湮沒在狐狼忘情的嚎叫中。

  * * *

  為什麼野蠻人總是嚎叫?巨馬城的學者古勒是這樣解釋的:他們不崇拜偉大的創世光神,所以叫他們野蠻人。他們模仿並崇拜自己的圖騰,而他們的圖騰總是野獸,所以行為怪異下流,但並非完全不可理解。他們從圖騰崇拜得到相應的力量,不像崇拜神那麼光明正大,但是比較直接。所以他們要嚎叫,就像是人們祈禱,給自己帶來勇氣。

  就好像外面有熊嚎叫,來的不一定是熊,很可能是熊族野蠻人。若是幾十萬的狼叫,就更好理解了,沒有幾十萬的狼群,但是有幾十萬的狼族野蠻人。

  如果古勒只是個學者,他會饒有興趣地站直了從城牆上拿著望遠鏡觀察。很可惜,很可惜他還是這個巨馬城的城主,北方要塞巨馬城的城主,也是北方戰區的總指揮。如果城堡失陷了,野蠻人長驅直入,六城之戰的場面會重演,而哈馬斯很可能會要他的腦袋。

  所以外面有各種嚎叫聲嗥天嗥地的時候,古勒一點兒也不感興趣,蹲在城牆跺口下嘆氣。

  這種時候,他要是年輕三十歲就好了,現在他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只想和這個城共存亡,好保住他的家族長久的榮譽。

  “大人!”一個騎士飛奔而來,彎腰和他說話前順帶向外面望瞭望,所以古勒一把抓住他的腰帶要他也蹲下來:“外面到底有多少人?”

  “我就是為這個而來,恐怕,恐怕真的有五十萬以上……”那騎士忍不住扒著跺口又看了一眼,野蠻人的黑帳篷囂張地搭在離城堡最近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視野之外,青山都黑了,這時鼾聲大作,似乎都在睡覺,睡覺也有不同的聲響。

  古勒破口大罵:“我就知道有這麼多!他們一定有一個共同的圖騰——豬!一窩就下幾

  十隻!一窩就下幾十隻!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

  “呃……大人,我還有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1
一二二

  “那就說啊!”古勒只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可以更煩惱了,乾脆坐在地上,靠著城牆拉低帽子,只露出花白的鬍子,“說!沒有什麼我受不了!”按照他的經驗,一般後說的事情比較恐怖。

  那騎士拿出書信:“西路和東路要塞都受到了攻擊,東路大概也有二十萬多萬野蠻人,西路好些,只有十萬。不過還在增加——要抽調援軍不太容易,我們只能指望陛下了。”

  “陛下?哈!”古勒苦笑,“輜重和兵力都不夠了,陛下那麼遠,我們的信使出發已經晚了,教皇大人也不可能把精兵都扔到前線來送死。我們還能支撐那麼久嗎?”出於絕望,古勒大罵起來,“為什麼阿倫貝特那個混蛋那麼好命!”

  “嗯,因為有卡地摩和炎龍騎士團在紅龍谷,而且他的果脯外交似乎真的有效。”那個騎士不敢大聲說話,所以有點兒像是在嘟囔,“而且阿倫貝特大人讓我帶消息給您,以前對野蠻人的估計錯了,按照最新的可靠消息,野蠻人在沙漠另一邊有一個龐大的聯合帝國,並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幾乎把他們殺光……”

  古勒又把帽子向下拉,連鬍子都一起蓋住了,靠著牆,仰著頭,似乎希望天上落下個大雷,把他劈死就一了百了。

  幸運的是,一種悅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的女祭祀高興地大喊著跑過來了:“大人!

  大人!”

  古勒摘掉帽子站了起來,因為這種喊叫聲一般不會帶來更傷心的消息:“快跟我說援兵到了!教皇大人的援兵到了!”

  女祭祀彷彿在唱歌:“援兵來了!教皇大人派援兵來了!”

  “感謝神!”古勒幾乎泣不成聲,將臉埋在手掌中,然後興奮地往回走去。

  那女祭祀拉著他,一路歡歌笑語,說話的聲音已經像是在歌唱:“整整三千聖光騎士,帶著三萬多護教騎兵團,有大魔法師團!還有……”

  “還有!為什麼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聖光騎士尋找食物望著魔法騎士們源源不斷地從傳兵陣裡冒出來,古勒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半個小時裡,他已經被罵了三十多次。

  他不得不讓誓死保衛城堡的居民們騰出床鋪給這些沐浴著聖光的大爺,還要為此祈禱。

  他倒是真的需要祈禱,他忠心耿耿的士兵和人民很快就會憤怒,他的城堡會被教會所接管,

  而他要像糧草官一樣四處奔波去為這些尊貴的。他的人民已經開始吃爛穀子,而他們要求牛奶和肉。很快,不會再有婦女願意跑上城牆去幫助傷員,不會再有男人冒著箭雨為他們打火把,搬運滾木擂石。

  “神哪!您怎麼搞的?您給我送來了什麼?”古勒在祈禱。

  圍城。

  古勒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教會的騎士們在大街上哈哈大笑,說用紗布包裹傷口實在是落後,以前祭祀少,現在神官成群,還要醫院幹什麼?祭祀們也露了兩手,醫院的傷員加速出院,於是婦女們都放下紗布和藥草回家,醫院也改成了聖騎士們的營地。

  到了晚上,魔法師們用魔法將城池照得有如白晝,市民們開始抱怨沒法睡覺——似乎城池很安全,用不著他們再操什麼心。

  官員們心急如焚:“各位!要趕緊把城牆修好……”回答是:“找神官,一下就修好了。”

  結果魔法師團接受了這個請求,上百名魔法師一起施法,石頭就像活了一樣飛來飛去,塌倒的城牆轉眼間就恢復原狀,滾木擂石堆滿牆頭。

  “開玩笑!”古勒真的急了,“魔法師不是泥水匠!這樣的城牆一轟就倒!”但是聖騎士們顯然不愛聽,“難道神官還比不上泥水匠?”市民們當然也不願意把堆得整整齊齊的城牆拆了再重蓋,勞動會加倍,誰願意?

  到了晚上,恐怖出現了。安靜地修整了幾天的野蠻人大軍開始躁動,營帳拔去,開始準備攻城。古勒看著一排一排的攻城梯整齊地集結,突然意識到野蠻人的物資已經到位了,所以才開始正式攻城。而看他們拆掉帳篷的架式,攻不下來恐怕是不打算停戰。

  “不要擔心!”魔法師團的團長安慰古勒,“人越多,一個魔法打死的越多,很快他們就會後悔和光神庇護的聖教徒作對……”

  這個時候,一個胖乎乎的野蠻人站了出來,歲數似乎已經不小了,獨自在城下放肆地嚎叫,上百萬野蠻人一起為他助威,一時轟動於山嶽之間。

  “搞什麼!去死!”魔法師團長當然不能忍受這種挑釁,一個火球噴出,快如閃電,對方瞬間就慘叫倒地,渾身是火卻不撲打。

  野蠻人開始大聲咆哮,突然開始有次序地用長矛或是弓箭戳地上的烈士,那人仍是一聲不坑,當然幾下就死得透徹了。野蠻人仍是不停地依次用武器插地上的屍體,很快地上的屍體就變成了肉泥,整片地區鮮血淋漓,對方卻沒有停止這種行為,甚至直接用武器戳沾血的地面。

  “不太對!”古勒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起初他以為這是在加大仇恨的力度或是讓受傷的人死得痛快,現在看來,兩者都不像。

  魔法師團的團長現在也覺得不太舒服了,為了安全起見,他用魔法盾保護自己,小心地望著下面——野蠻人已經相當激動,不住咆哮,揮舞武器,但是仍然忍耐著沒有沖上前來。那種奇怪的類似於儀式的行為終於結束的時候,野蠻人後方響起一聲號角,戰爭突然便爆發了。

  幾支箭同時命中了魔法師團的團長,魔法盾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般消散,團長頭部和胸部同時中箭,慘叫著從城牆上跌了下去。那一瞬間,不知道多少魔法的光輝閃爍而消失,夢幻泡影般連生命一起隕落。

  野蠻人的咆哮聲迴蕩在城牆內的每一個角落,攻城梯連成排搭了上來。屍體猶如錦緞一般被撕裂,鮮血飛濺在一丈高的城牆上。當士氣無可挽回地一落千丈,聖堂騎士們心膽俱裂。

  野蠻人猶如潮水往上湧,古勒舉起長劍大聲呼喝,士兵們不要命地把滾木擂石往下扔,不知道多少人為了將梯子掀翻而死在牆垛上。

  魔法師們企圖挽回名譽,但是他們將太多的法力浪費在醫療每一個小創口和搬運石料上,這時又緊張又害怕,還要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要慌!光神賜我們勇力!”在有經驗的老魔法師帶領下,魔法師團開始發揮自己的威力,幾十人一組,用人數彌補法力的不足,加速魔法的施展。

  “我們是訓練有素的魔法師團!幾十人如一人見證神的威嚴!”梵唱中,流星雨開始傾落在敵人的陣營裡,而敵人也更加瘋狂,不顧一切地往上衝。

  “神哪,您要考驗我,不用這個樣子……”古勒已經老得沒有力氣再揮舞沉重的大刀,實際上,他的劍也偷偷減了份量,這樣他就可以威風凜凜地多揮一會兒。

  多虧如此,他現在可以一劍刺進高大的野蠻人肩頭。他閉著眼,希望聽到敵人跌落時的吼叫聲,但是一隻手卻拉住了他,他驚覺地睜開雙眼,自己的半個身體已經在城牆外面。幸好這個時候已經有兩隻手穩穩拉住他的後腿,將他救了回來。那是一個曾經很高傲的聖堂騎士,現在只是謙卑的失去信心的人,但他努力振作。

  “你們都看到了!保護城主!保護要塞!不能讓聖堂的名字蒙羞!”他大喊著,一劍劈倒想要爬進來的敵人,用火球又轟倒一個,一把將梯子掀開。但是梯子太長了,掀起來卻不倒,被人扶著,又穩穩落回來,依舊有人往上爬。

  魔法盾不再靈光的騎士們漸漸開始振作,他們死傷慘重,換來了陣線的逐漸穩固。魔法師們漸漸沒有力氣在施放耗費魔法巨大的流星雨法術,而且他們驚異地察覺到法術的威力似乎稍有減弱,而且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經過多年的醞釀,野蠻人更加訓練有素,不肯擠在一起讓隕石砸,總有一些地方是魔法的禁獵區,野蠻人很懂得有效地規避大規模魔法的傷害。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1
一二三

  “他們懂得規避魔法了。”一個年輕的魔法師已經沒有力氣再施展任何魔法,只是無奈地說著,“一定有黑巫師在保護他們,除非衝出去把巫師都殺死,否則我們永遠無法拯救這個城市。”

  “要是米蕾妮婭小姐在的話不會這樣,用魔導炮發射聖少女之怒讓他們一下子就變成灰。”突然有人這樣說,所有的人都沉寂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男男女女的魔法師們都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積攢著力量,尋找適當的機會。

  古勒默默地看著,那是一幅鮮血飛濺的圖案。他小心地用盾牌護頭探出去,看到城牆外側已經全是鮮紅色。到底今天死了多少人?五萬?十萬?要到最後才能知道。至少鮮血換來的是陣線依然穩固。

  巨馬城為了封住山顛間的斷口,建築十分宏偉巨大,曾經耗費了難以想像的人力和時間,但建築無法改進的是受攻擊面依舊太大。要是有紅龍谷那種天險地形,古勒也就可以安心得多,可惜沒有,而且城牆已經殘破。

  城牆!

  古勒突然一驚,他看見高高的雲梯搭在那個曾經被砸開縫隙的裂口,那個被魔法修復的裂口,當魔法師們魔力枯竭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他看見一個野蠻人正在努力攀爬,梯子被人推得搖搖晃晃,那野蠻人便用手裡的長矛在城牆上刺了一下,實際上所有的野蠻人一起用長矛做了這個動作,就好像梯子是一隻長滿了腿的蜈蚣,頃刻間又穩穩地搭在那裡,沒有被人掀翻。

  古勒不關心能否順利把梯子掀翻,他心驚膽顫地看見那些施放了破除魔法的詛咒的長矛紮在城牆上,那些帶著怨恨的血之長矛拔起來的時候,古勒的心似乎被刺中了。他看見城牆裂開一道紋,很大!

  “轟”的一聲,牆壚灰飛煙滅,連同原先沒倒的部分也傾軋下老大一塊,城牆就像是大堤撕開了口子,而敵人便如同洪水一般踏著石塊和血肉模糊的屍體從那豁口湧進來。

  “弓箭手!”古勒還沒有絕望,城下還有很多士兵在備戰,有足夠的兵力防守,只要不被衝破,戰線就依舊穩固。古勒調撥弓弩來增援豁口,身邊“啊”的一聲,保護他的親兵被一槍刺死,一個野蠻人在城頭大顯神威,幸好騎士們亂劍將他砍死,從城頭扔了下去,沒有引起太大影響。

  野蠻人在豁口並不急著推進,前面的人僵持著,後面的人卻開始搬運石塊和屍體。

  “他們要幹什麼?”古勒畢竟是老經驗了,小心地望出去,野蠻人陣營中心一隊裝備了

  鎧甲的重型騎兵正在待命,他們拿著藤牌,似乎正打算冒著箭雨衝進去。古勒知道豁口一旦清理通暢,騎兵便會不顧一切地殺進來,而防線一旦被沖散,一切就都完了。

  他冷靜地考慮著,冷靜,再冷靜,最後下了命令。所有的長槍手都調集到了城牆下,等著那隊騎兵衝進來。進了豁口,就是魚兒進了袋子,古勒微笑,雖然死了很多人,但是還有餘力,至少,過了今天,人頭銳減,糧食應該暫時夠吃了。

  那隊騎兵來了,揮舞著斧頭或是釘頭錘氣勢洶洶地衝進來。一瞬間,長槍手從兩側一擁而上,將所有侵入者捅成了蜂窩。弓弩齊放,一時間城防如同鐵壁,野蠻人悻悻撤退。

  古勒驚喜地看見敵人在撤退,雲梯也撤了下去,倖存的士兵們渾身是血,拿著武器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應不應該歡呼。

  “大人,我們……”

  古勒手下的騎士興奮地奔過來,話只說了一半就僵住。野蠻人的陣營後方高地上,一個巨大的機器正在緩緩移動,突然“嘩”的一聲,無數的碎石破空而來,竟然是巨型的投石機。

  一瞬間,城牆的主箭樓就倒了,巨大的石頭劈頭蓋臉砸下來,還有一些屍體和石頭一起飛來,在地上摔得稀爛。慌亂中趴倒在地,一個步兵的屍體在旁邊摔得血肉模糊,古勒才認出那些石頭就是剛才塌倒的城牆,野蠻人竟然連屍體也一起撿走投過來,似乎是有機器但是沒有石頭,不然早就用了。

  “為什麼會這樣?”古勒站起身來,喃喃自語。野蠻人不該能做出這樣的東西!望著殘破的城牆,所有的人都是臉色發白。那部投石機巨大如同一座樓閣,在野蠻人部隊後方隔著整個戰場將大量石頭一次就拋過來,就好像幾十部投石機在同時發射。

  所有的人都明白,再來一次,只要野蠻人裝完彈,再來一次,城牆就會完蛋。這次不完,早晚會完的。兵力懸殊的部隊堵在外面,誰也沒有辦法衝過兩百萬的敵軍陣營把那機器毀掉。

  巨馬城的堅固保護了他們,讓他們可以撐這麼久,如果城牆倒了……

  祭祀們開始祈禱,魔法師們卻沒有放棄,他們是人們最後的希望,集結最後的力量施放一個最大威力的流星雨,希望可以破壞那部機器。這也是惟一能夠用得上的招數。人人都在眼巴巴地望著他們,野蠻人呼天搶地的嚎叫聲響成一片,那魔法是他們心底的最後一點兒光了。

  是石頭先飛過來還是魔法先完成?城頭上一片寂靜,受傷的人們相互攙扶著,望著城下黑乎乎的敵人。他們想看些熟悉的風景,現在卻只有這個好看。終於,空前的流星雨落下來了,巨大的隕石將天空也悶紅了,帶著火焰從天而降,雖然只有一波,但是威力無窮!

  人人都在盼望著,希望能把那恐怖的機器毀了——被籠罩在其中的野蠻人四散奔逃,大地轟鳴,卻沒有打中!古勒拿著望遠鏡,清晰地看見那巨大的投石機四周圍著幾十個巫祭,戴著面具在跳舞,那機器就在流星雨的中央,流星雨卻落空了。

  人們臉色發白,魔法師也氣喘吁吁,緩緩坐倒在地上。古勒放下望遠鏡,痛苦的表情溢於言表。

  他的騎士們嘴唇顫抖,有人苦澀地說:“大人,帶著人逃吧!我們還可以頂一會兒的……”

  古勒搖搖頭,能逃到哪兒去呢?太倉促了,就連撤兵也來不及,老百姓們甚至想不到。

  他們就算能逃出十里,也一定逃不出二十里,野蠻人會像洪水一樣把他們湮沒當作糧食。

  “如果要死,我想死在這裡。”古勒這樣說了,不用解釋,誰都明白。就算出城迎敵,也都來不及上馬。只要出去,他們什麼都幹不了就會被數倍於他們的敵軍殺得乾乾淨淨。就像剛才他們殺死野蠻人的騎兵一樣,野蠻人也在等著他們從狹小的城門和城牆縫隙鑽進袋子裡。

  野蠻人突然安靜了,那讓人煩惱的嚎叫和鼓噪突然停下來,前面的人往後看,左邊的往右邊張望,中間的就四下環顧。

  漸漸地,後面巫祭慘叫的聲音清晰了起來,火光像是天使的翅膀同時從野蠻人後營的每一座帳篷亮了起來,一聲巨響,那座巨型的投石機便跳了兩跳,散成幾塊零零碎碎地燃燒。

  這一切太突然了,就好像是一個意外,或是一個天遣,沒有任何徵兆。人類忘記了歡呼,野蠻人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傻乎乎地看著,大眼瞪著小眼。

  一桿大旗突然豎了起來,從那幾層樓高的巨型投石機熊熊的火焰後面,一個騎士手持弓箭和大旗緩緩走了出來,雪亮的鎧甲,從容地面對著百萬敵軍,將大旗往地面上一插,一隻雄獅便在風中張牙舞爪。

  那騎士就那樣傲然站著,身後塵煙四起,大隊騎兵從野蠻人著火的後營揮舞著騎士長槍魚貫而出,人人手裡都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當人頭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的時候,騎士們也已經排成一個錐形陣,頂端就是那桿獅子大旗。

  “恰逢其會,我們去殺個來回,怎麼樣?”羅傑扶著大旗,費隆和斯芬克就在他身後。

  “哼,”費隆一聲冷哼,“你獨自來回吧,我要進城去。”

  斯芬克看了看太陽,說道:“差不多了。”

  兩千桿騎士刺槍高高舉起,槍桿上有兩千面獅子旗迎風招展。戰鼓一聲響,吶喊聲撕心裂腑,馬蹄聲敲擊著大地,血色的風景如痴如醉。

  他們的立腳點橫越野蠻人圍城的包圍圈,至少也要穿透十萬人的阻力。野蠻人還在增援,也許會達到一百萬,也許進了城就沒有機會再離開了,但是他們欣然前來效命。古勒望著,只覺得那是一支打不倒的隊伍,那鼓聲讓每個人熱血沸騰,旗幟讓人欣喜若狂。

  “幼獅!是幼獅騎士團!大人!我們出去迎他們吧?”請求近於呼喊,出殼的長劍在他們手裡高舉著。

  “啊,啊!”古勒太歡喜了,不用他說什麼,城頭上人人臉上都是一片興奮的紅潮。但是還有更欣喜的事情——求援的信使跑得幾乎斷氣,卻在大聲呼喊:“援軍!援軍!王上的軍隊到了!六十萬!就要進城了!天藍騎士團……”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2
一二四

  光神新曆七二三年初春,幼獅騎士團正如傳奇所說,在國家最危險的時刻奇蹟般地越過陡峭的山領,奇襲敵軍後營,燒燬了所有糧草,一舉扭轉了戰局。經過連續半個月的大戰,十萬士兵命喪黃泉,野蠻人死傷超過三十萬,後退二十里,等待支援。借此時機,巨馬城奠定了穩固的戰局,使野蠻人完全無法推進。

  但是,野蠻人的軍隊打著越來越多的旗號不斷聚集過來,在城外形成了更加堅固的戰線,正如先前所估計的一樣,人數超過了一百萬,由最強悍的野蠻人將領帶領著。

  “該死!還是過不去!”咒罵著,羅傑在雪白的牆壁上用劍畫蘑菇,而斯芬克拚命看著書,一面在地上畫來畫去。聽見羅傑的抱怨,便抬起頭來說:“但是我說的沒錯吧?我們往北走會影響國家大局,我就知道我算的不會錯。”

  “但是我們還是過不去!而且一點兒線索也沒有!那個混蛋我們挨城搜也沒有找到!”

  羅傑一腳踢在牆上,疼得直跳,淚珠也流出來,“年特那個小子不知道進行得怎麼樣了,他可是一個人上路的,不要被野蠻人抓去吃了……”

  第三十四章 又見美蓮花

  冬天過去,春天便來了。

  曾經以為沙漠永無盡頭,當森林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年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真是無法形容。想振臂高呼,又想回到沙漠裡去,這種感覺若是以前決不會有,因為現在他就像狗一樣被人牽著,牽著他的是他咬過一口的少女。

  黑眼。

  那個夜晚裡一場混戰,上萬個狐狼族的戰士將他們圍得水洩不通,鬼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西亞夫最先被人抓走,當天亮的時候,他也成了階下囚。米蕾妮婭和他一直打到最後,不知打翻了多少人,手也軟了。那麼密集地攻擊下,米蕾妮婭根本沒有任何機會發揮威力。

  那少女一直不出手,就那麼在沙丘上冷冷看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直盯著他。天亮的時

  候,他們累得半死,又逃不掉,年特自顧不暇,終於失手,米蕾妮婭被人用網子扣住,那少女又突然用西亞夫威脅,他們無望逃走,只好就範了。

  西亞夫不停地罵,而且對年特他們接受要挾很不理解。他是部落首領,知道對方一定不敢殺他,抓他或許有什麼特殊目的,才沒有以死相拚,但是年特會接受要挾他就想不通。

  那少女根本不理西亞夫,好像對年特特別感興趣,一路上天天用鏈子拴著脖子,牽著走,還時不時高興地叫上兩聲。

  最讓年特恥辱的是,剛被抓住的時候,那少女一聲叫就有一大群狐狼族的婦女衝上來將他好一通舔,直到臉上的油彩都不見了。那少女圍著他來回轉,興奮地低聲叫,蹭來蹭去,那副樣子不像是狼,倒像是狗,不知道是不是在鬧春。

  米蕾妮婭很害怕,如果一大群狐狼族男子一擁而上將她舔一遍,她倒是寧願死了,可是那少女對她的臉似乎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只是為年特的樣子興奮。

  年特終於有機會在白天看她的時候,卻發現其實她也是黑眼睛,只是在晚上才發綠。非常漂亮的黑眼睛,如果你突然望見她,便一定會先被那雙眼睛所吸引,怪不得起名叫黑眼。

  她烏黑的頭髮藏在白狼皮裡,她用手整理頭髮時候,實際上也是在整理那張白狼皮。她的皮膚比那白狼皮還要白,所以她的眼睛就顯得格外烏黑,而且又大又深邃,就像深深的湖,讓人看不到底,就想再看。

  她身份尊貴,統率著上萬人的隊伍,人人對她恭敬猶如女王,幾乎是像狼一樣爬在地上說話,所以年特像狗一樣被拴著走路,也不覺得太難過了。至少那些人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裡竟然是羨慕不已的眼神。她身邊跟著的壯碩狐狼族女護衛就是在綠洲曾經襲擊他們的人,顯然這一切就是通風報信後的結果。

  到了晚上,他才有機會回到米蕾妮婭和西亞夫那裡。米蕾妮婭受到了很不禮遇的待遇,委屈得要命,不過沒有被吃掉就算好,只是紮在年特懷裡掉“金豆”。

  私下裡,西亞夫和他們說起那個少女:“她?黑眼啊!就是白牙的妹妹,說要給我的那個,我要她豈不是瘋了!早在兩年前集會時我就見過,一隻小野狼,那麼幹巴巴的,又不是漂亮的女人……對了,也許你會喜歡。”

  “她就是黑眼?”年特真是不知道怎麼評價西亞夫,“誰說野蠻人傻,這種事一清二楚嘛。”在他印象裡,黑眼是個非常漂亮的少女,而且很獨特,行為詭異,會咬死人的危險,眼睛卻永遠是那麼明亮,有一張無邪的面孔。或者說,像是一頭野獸的純真。

  年特突然有一個想法:“只要跟著她,就一定可以見到白牙,那時就有機會動手!”這個念頭成了他們暫時不肯逃走的原因,實際上,狐狼族既不想殺他們,也不擔心他們逃走。

  否則,當天夜裡抓他們的時候就不會費力生擒,按照西亞夫的解釋,狐狼族生擒敵人的大多目的是為了嘗點新鮮的肉,現吃現殺。

  西亞夫倒是不擔心被殺,因為他好歹也是大部落的首領,狐狼族抓他們時動靜太大,沒有把握完全不走漏風聲,不敢要他的命,只是不太有禮貌。黑眼抓他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西亞夫整天大吼,黑眼只是不理,似乎目標根本不是他。

  基於這種分析,西亞夫和米蕾妮婭都對年特投來懷疑的目光:“你是不是對她幹過什麼?

  一定是你!”

  “我?怎麼會!”年特真是無法自辯,“我還不是一樣和你們……”

  “嗚嗚!”一到天亮,黑眼發出高興的叫聲來拉人,不,是拉寵狗,年特翻著白眼被帶走,米蕾妮婭和西亞夫說個不停:“一定有什麼秘密!”

  他們騎著駱駝,只是被人看著,其實比年特還要輕鬆。食水都被拿走,狐狼族根本不怕他們逃走,只是不許他們任意行動。年特就慘了,黑眼騎著駱駝走在隊伍前面,高高興興牽著他,還總是嫌他走得慢。

  黑眼明明懂得人類的語言,卻幾乎不說,只是像唱歌一樣嚎個幾句。年特當然也不肯和她說話,礙於米蕾妮婭和西亞夫都在她手裡,自己還另有目的,不好發作,但是叫他忍氣吞聲到毫不在乎卻是不能,氣沖沖地跟著走,把“不高興”三個字寫在臉上,相信真的狼也看得懂。

  黑眼在不打架的時候也是把腰挺得直直的,這一點和人類一致,其他的狐狼族則是隨時都弓著腰,好像是脊椎天生如此。

  一個狐狼青年突然躥到前面仰著頭“嗚嗚”兩聲,就好像是狗發出的不滿的聲音,黑眼揚起鞭子“叭”的一聲,喉嚨裡“咕嚕”作響,那個青年就乖跑了。又有一個裝束和別人不同的老者頭上帶著狐狸皮,面孔也尖尖的,騎著駱駝跑到前面來,“嗚……嗚……!”一面發出有節奏的嚎叫,一面用鼻子尖向前方側了側,黑眼“呼”的一聲,那個老者一聲低吼,就有一小隊人揚鞭跑到前面去探路了。

  黑眼帶著年特停下來,等著整個隊伍都過去。中途米蕾妮婭和西亞夫經過時望著年特揮揮手,就有人發出威脅的吼聲,將他們的駱駝打了兩鞭子。

  年特苦笑,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發現狐狼族很少說話,他們的語言絕大部分都是身體語言,就像是——利茨做小啞巴的時候,他倒是挺適應,而且學得很快。剛才米蕾妮婭揮手,似乎在狐狼族是另一個意思,反正他們很在乎。

  等到隊伍全部過去了,上萬人的駝隊把黃沙地踩得亂七八糟。年特、黑眼和那隻老狐狸已經在隊伍的最後。那隻老狐狸似乎就是巫祭,舉起手裡的短杖“嗚……嗚嗚……”幾聲輕叫,平地便起了一層奇怪的旋風,像攤煎餅一樣把後面的大片沙地翻了一遍,並且一直向後面延伸過去。這樣一來,腳印就都沒有了。

  沙漠裡時常會有風暴,那老狐狸仍然堅持要這樣做,那種謹慎讓年特暗罵:“真是一隻老狐狸!”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2
一二五

  任務完成,那老狐狸十分得意,伸著脖子搖頭晃腦。黑眼又要返回隊伍前面,鞭打駱駝,駱駝便撒開四蹄飛奔起來。年特注意力不集中,便被拉得幾乎摔倒。他的脖子上勒著長長的鐵鏈,盡頭在黑眼手裡,若是被拖到了說不定會被勒死。

  “可惡!”年特手腳在地上踉踉蹌蹌地爬了幾下,總算跟上駱駝。他在沙子上跑步十分吃力,當然沒法和駱駝相比。黑眼卻來了興趣,不住抽打駱駝,駱駝悲哀地叫著,越跑越快,年特狼狽不堪,只能努力跟上。黑眼十分高興,在駝背上仰著頭興奮地叫個不停,隊伍裡的狐狼青年都對年特投來仇視的目光,年特可沒有空去理他們。

  “可惡!不要小看人類!”年特咬緊牙關,拚命起來,拿出剛入學時被虐待的拚命精神,憋住一口氣,越跑越快。他現在內外兼修,比前兩年強壯得多,換了兩口氣後,竟然跑到駱駝的前面。

  黑眼不住嬌叫,興奮到了極點,在駱駝背上跳了兩下,凌空翻了個觔斗,拿著手裡的鏈子輕輕甩動,追逐著抽年特的屁股。

  年特早就憋著一口氣,暗罵:“死丫頭!有你的好看!”

  他越跑越快,將駱駝落在後面,鏈子也拉直了。他成心將黑眼拉下駝背,右手掌插在脖子的鏈圈裡,拚命跑,用力向前拉。背後傳來黑眼奇異的叫聲,似乎有些焦急。年特知道她已經在用力拉鏈子,更是一邊跑一邊較勁,咬著牙用力往前拉扯。黑眼將鏈子纏在手上不太容易解脫,年特只等著黑眼落下來將她也像死狗一樣拖上一段。

  心中竊喜的時候,年特卻突然覺得脖子上鐵鏈的壓力鬆了,前半身向前一沖,差點摔倒。

  回頭看的時候,黑眼卻從半空中一聲呼哨直撲過來,白狼皮一甩,就像是餓狼撲食,凌空迎面騎在他的頭上。

  年特被沖得一晃,下意識地扶住黑眼的胳膊。他的身體尚未停穩,晃動著,面部便紮在黑眼裸露的雪白大腿之間,突然一片漆黑,年特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一股熱流噴到他的臉上,順著頭髮和鼻子流得滿身都是——黑眼竟然在他的臉上撒了一泡尿。

  屈辱。

  年特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狂叫著把黑眼從肩膀上扔下去,站在原地渾身發抖,做夢也想不到會遇到這種事。光輝的騎士,驕傲的貴族領主,人類中的男人,竟然臉上被……

  黑眼小心地落在地上,抖了抖便跳回到自己的駱駝上,滿臉得意之色,興奮得小臉紅撲撲的。年特猛然朝她怒視,黑眼的表情變得有些懊惱,叫了一聲,不理他向前跑去。一個狐狼青年騎著駱駝跑過來,跳下來將韁繩交給年特,似乎是奉命給他坐騎。

  “哼!”年特狠狠打開對方的手,本以為那個狐狼青年會衝他咆哮不已,誰知那人卻躲

  開兩步,眼中儘是哀求的神色。年特心中一動,突然發現所有的人對他的態度都變了,那狐狼青年除了態度恭敬之外似乎還有些畏懼,舉目望去,所有的人一改原先的妒忌和仇視,眼神都變得十分羨慕和恭敬。

  那青年半站在那裡猶豫著,突然躺下去在濕掉的沙地上打起滾來,將臉在年特腿上蹭了蹭。年特詫異地向後退了一步,看到很多尿液從他身上淌下來。黑眼這一次解決很充分,水量相當充足,那青年便是想沾些光。

  年特頓時明白氣味對狐狼族來說是很重要的階級劃分,那青年這種舉動無疑是在投機,頓時惹來了很多人的怒吼。一群人衝過來對他又抽又打,那青年被打得不住哀叫,一群老狐狼跑過來踩在他身上撒尿,騷得不得了,將那青年辛苦沾上的氣味完全覆蓋了才罷休。

  年特聞著自己身上,很是想吐,但看到那青年的慘狀,又覺得吐出來一定會惹來狐狼族的眾怒,只好站在那裡發呆,看著那青年像是十分羞恥地縮著頭跑回去,人人對他怒視。

  “我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竟然有女人在我臉上撒尿來升級!”年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生氣,他望著黑眼的背影,很想不顧一切把她從駝背上揪下來暴捶一番,但是又覺得黑眼實力不俗,說不定打不過她。

  “我要忍耐!”為了報仇眼下必須忍下這口氣,也許這是個好機會……年特只能這樣勸告自己,這是他能找到的惟一不發作的藉口,而且很有效。

  黑眼回過身來招手,有人跑過來撿起鐵鏈把他往前面帶,神態上又很小心,生怕年特發火到他頭上,不住焦急地暗示著,神色當真已經像狗一樣可憐,直到年特上了駱駝,才敢拉著駱駝的韁繩往前面去,將鐵鏈交還給黑眼。

  黑眼拉著鐵鏈一直處在興奮中,一隻手攬著白狼皮像甩頭髮一樣捋了一下,神采飛揚,一種媚到骨子裡的表情如同曇花一現,年特盛怒中突然心神一蕩,隨即扭過頭去不看,鐵青著臉不住運氣。

  黑眼似乎有些氣惱,低叫著輕輕拉鐵鏈,想讓他扭過頭來,年特只是不理。黑眼似乎知道他有些脾氣,也不勉強,無可奈何地抱怨了兩聲,突然吐出一句人話讓年特吃了一驚:“南蠻!”

  到了晚上,米蕾妮婭當然對年特大發脾氣,不許他靠近。年特用沙子在臉上塗抹,用僅有的一點兒淨水擦來擦去,也沒有什麼效果。臉上還好說,頭髮和衣服上都是黑眼的尿騷味兒,已經幹了,真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西亞夫倒是挺高興,解釋說這是看得起他,尤其是尿在臉上,簡直是恩寵,是獨佔的表示。

  “好什麼!”年特恨恨地說,“拿我當一條狗!早晚報這個愁!”

  西亞夫“嗯”了一聲,似乎覺得這是一種“恩將仇報”,但是從人類的角度和戰士的尊嚴上都可以理解。獅子族生來高傲,這一點和人類的自尊心倒是比較相通。大概獅子族與狐狼族不和,看不慣他們的這種下賤習俗也是原因之一。

  “米蕾妮婭,這根本不是我的錯。”

  “討厭!我不管!不要靠近我!”

  就這樣,米蕾妮婭二十多天不許年特碰她,說直到洗過澡為止。煎熬中經過二十多天的沙漠旅程,終於到達了沙漠的邊緣,狐狼森林的交界處。竟然有一條駝馬路一直延伸進去,常青的灌木叢,然後是黑乎乎的森林。駝隊停了下來休整,年特回頭望著沙漠,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那最後一個沙丘,就好像在呼喚著他,向他告別。腳下已經是堅實的土壤,從密林深處飄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落下的枯葉,隨著風一直飄到廣闊的沙丘那一邊去了。風吹動著,沙丘上的沙子便緩緩流動,年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跑回去,看看那沙丘後面的樣子。明明自己就是從那邊來的,但是永遠在變換著形狀的沙丘就是有那種魅力。

  人是不是永遠這麼多疑?永遠想要回頭看一看?

  狐狼族的隊伍鴉雀無聲,駝馬偶然跺跺蹄子,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黑眼躍上駝背站起來,昂首發出了一聲非常悠長的嚎叫,遠遠傳進密林深處,而密林深處也回音一般傳回一聲狼嗥,隊伍便繼續往前走。

  年特的脖子一緊,黑眼在拉他。頹然嘆息,年特回身跟了上去,竟然已是身不由己。沙漠雖然殘酷,卻是一個無比自由的世界。此刻滿眼青翠,年特的心卻飛到了那黃沙漫天的世界,流連在寶石湖邊的綠洲。

  灌木叢只是衍生在密林的外緣,似乎是狐狼族有意保留一般,這個季節已經有些花蕾。

  黑眼摘下一個紅紅的東西,高興地吃了,“嗚嗚”叫兩聲,竟然還丟給了年特一個。

  年特依然生氣,但是習慣性一把接過來了,也不想丟掉。這東西似乎是花苞,年特放在嘴裡,又澀又酸,舌頭也像是被蜇了一樣麻木起來,連忙呸呸吐了。黑眼也不生氣,嘻嘻笑著,便和普通的少女沒有什麼兩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2
一二六

  年特瞪她一眼,過了這麼多日子,對她的行為已經適應了很多。黑眼是個混血兒,但是明顯人類的優點都保留在她身上了。年特是她所見到的第一個人類的陌生男子,若從野蠻人的角度來說,黑眼對待俘虜已經很不錯了,年特知道她有很多好意,但是在他的角度,那習俗好意就像是主人對待狗,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黑眼突然停了停,年特注意到她的耳朵稍微有些尖,而且非常靈活地轉動著。前面的樹林裡衝出很多狐狼族的婦女來,隊伍便熱鬧起來,到處是嗚嗚的說話聲。婦女們擁著黑眼,幫忙拉駱駝、遞水和濕布,很多人急著看駝隊帶回來的東西。有人看到年特尖叫了兩聲,聞

  到他身上的氣味又很驚奇。

  黑眼得意洋洋,神色間似乎在不住誇耀。婦女們對狐狼的年輕男子似乎不是太尊重,幫助的對象都是老狐狼和女子,最後才輪到年輕男子。這使年特多了一個疑問——難道狐狼族是母權至上?

  他記得西亞夫說過,黑眼的親哥哥,也就是他一心想要殺死的白牙曾經狂妄地說過已經把黑眼獻給野蠻人之王,根據他對西亞夫的瞭解,在獅子族女人似乎也是沒有什麼地位可言,但是眼前的這種景象來判斷,所有的人都對黑眼畢恭畢敬,幾乎是恭順得絲毫不敢忤逆,黑眼就儼然像是他們的王。

  年特心中帶著這個疑問跟隨隊伍往前走,一個女人幫他拉著駱駝,他的待遇似乎比很多真正的狐狼族人還要好,相比也是拜黑眼的“當頭淋浴”所賜。

  後面傳來米蕾妮婭的哭聲,年特一驚,一把從黑眼手裡扯過鐵鏈,搶回韁繩往後跑。黑眼和女人們都是一驚,但是黑眼沒有表示,也就沒有任何人阻攔。年特遠遠地望見幾個狐狼女人長長的指甲捏著米蕾妮婭的胳膊和下巴,就像是在肉鋪挑肉。

  西亞夫和幾個獅子族的人衝她們怒吼,將她們推開了。周圍的狐狼人不住鼓噪,越叫越凶。米蕾妮婭似乎受了委屈,加上害怕,已經忍無可忍,周身的氣流開始凝結,想要為自己添加魔法防禦,但是一個狐狼族的戰士用長矛頂著她的後心,她只好又放棄了。

  年特一過來,周圍的狐狼族聞著他的氣味頓時恭敬地退開了,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秋天的雲,豐富善變。米蕾妮婭撲進他懷裡大哭,哭了一會兒覺得他懷裡氣味不好,又揉著眼睛將他推開了。

  年特氣急,米蕾妮婭受到委屈比他自己受到侮辱更加難以忍受,那種感覺就像是一股紅色的火焰直衝到腦門,燒得眼前血紅一片。

  他突然將上身的衣服一件一件撕成兩半,露出結實的胸膛,衝著周圍的狐狼族露出牙齒“嗷……!”的一聲咆哮,喉嚨都在蠕動,唾液也噴了出來。

  他一生下來就學會克制,似乎文明的意義就在於克制,但是現在他要咆哮,他大聲咆哮,就好像他才是一隻真正的野獸,衝過去伸手捏住一個狐狼族女子的脖子“喀嚓”一聲便扭斷了,周圍的人一面哀嚎一面四散奔逃,卻不敢反抗,甚至不敢用武器對著他。

  米蕾妮婭輕輕拉他的手臂,年特冷靜下來,狐狼族的人圍成一個圈小心地望著他。人群分開,黑眼走了過來,在弓腰的狐狼族中,她是惟一直立的生靈,和年特遙遙相對,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捉摸不定,似乎氣惱但又似乎是擔憂,思考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顯得有些頭疼,最後終於說起人話來:“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你的主人。”

  “主人?”年特愕然,他還以為黑眼已經自認是他的主人,聽上去,像是黑眼又想把他送給什麼人。

  黑眼見他不理解,又解釋說:“就是你的……母親,創造你的人!將你……畫出來的人!”

  黑眼的人話顯然並不怎麼樣,年特聽懂了,只是不明白。米蕾妮婭也是愣愣的,西亞夫更是莫名其妙。他們本來已經打算再次反抗,拚個魚死網破,說不定能抓幾個人當人質,就像是最初商量好的脫身方案,這下再次猶豫起來。

  “女人……人類……南蠻女人……大魔法師!”黑眼大喊大叫也不能使年特明白,氣惱起來,一把拉住年特脖子上拖著的鐵鏈,不顧一切用力拉扯。她身材窈窕,力氣卻奇大,把年特拉得搖搖晃晃。

  年特聽她的意思,似乎是去見一個人類,和米蕾妮婭相視一眼,無可奈何地跟著走了。

  米蕾妮婭和西亞夫都小心地跟著,也沒有人阻攔。不少婦女嚎叫著提醒黑眼小心,黑眼只是不理。年特見她這副樣子,倒真的有些好奇了。

  黑眼拖著他一直往前走,走了不遠就出現了一個狐狼族的村落,站滿了歡迎她的人,老老少少擠在樹林兩旁,見了這副樣子,都高興地嚎叫起來。年特想來頗為滑稽,黑眼用鐵鏈子拉著他,就像是人們大豐收的時候拉著豬和牛,或是扛著成捆的麥穗,顯然是很風光。

  黑眼不理他們,只是往前走,對著一個迎來的女子“嗷嗷”叫了幾聲,又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怪話,聲音較長,似乎就是正經的狐狼族語言,恐怕只有比較複雜的事情才會用到,年特這麼長的時間也只聽見過幾回。

  那女子立刻帶路往村裡面走,到處都是木頭搭成的屋子,竟然有一些還是比較別緻的。

  他們來到一個很大的木屋前,那屋子明顯比周圍的屋子都好,不但外牆全部是漂亮的紅色樹幹精巧地搭建,屋頂甚至還裝飾了一些特意栽種的野花,伸出來的木料端頂都刻意削成整齊的尖形,高高的,好幾間連在一起,門口釘著老大一張熊皮。

  一個小狐狼族女孩端著一個罈子走出來,迎上她們立刻驚恐地讓到一邊,爬在地上挪了挪,似乎是剛剛伺候過屋裡的人。

  “是什麼人能在食人部落享受這種待遇?”在年特的想法中,都是該殺的人,和狐狼族同流合污的人,人類的叛徒,但是又為什麼會和自己扯上關係?年特無論如何也不明白。

  那屋裡的地面上整個鋪滿了獸皮,牆角的泥罈子裡插著鮮花,春天新發的百合花,使屋裡淡淡地散發著一股香氣。在屋子的後窗邊有一張床,柔軟的獸皮裡躺著一個女人,似乎病得很重,面朝裡躺著,呼吸很虛弱。

  一個老巫醫穿著豹子皮正在往她額頭上灑水,見到黑眼進來“嗷嗷”叫了幾聲,黑眼努了一下嘴他就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年特從那床上人的背影裡看到一隻纖弱無力的胳膊垂下來,頭髮散亂地長長垂下來,根部是那麼漆黑,髮梢卻已經發黃,黯淡沒有光澤。就像是所有受盡磨難的人,那姑娘只剩下一口氣了。

  年特突然想起綠洲時所聽說被擄走的姑娘,猜不透怎麼會扯上自己,心中有些納悶。黑眼使了個眼色,年特朝前小心地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撥開擋在臉上的頭髮,那一瞬間,如同五雷轟頂,年特用厚實手掌撫摸著那姑娘的臉龐,眼淚大顆地往外冒。

  美蓮。

  她如何來到這裡,年特已經不想知道。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欠她太多。他沒有力氣站立,跪在地上用胳膊肘撐在枕邊,眼前發黑,那一陣眩暈幾乎要了他的命。

  如果一個柔弱的女子不懂任何防身之術,一輩子只會畫畫,卻躲過戰亂跑去死亡沙漠的中央,最終出現在食人族的營帳裡和他相見,他還能說什麼?他只會拚命捧住那毫無生氣的臉龐,拚命地呼喚美蓮的名字。美蓮費力地轉過身來,睜開眼,一隻手無力地摸上他的臉龐。

  年特抓著那隻手,孩子一樣哭泣。

  那哭泣聲毫無保留地展露著人的內心世界,他和美蓮,從一開始便很奇怪的感情糾葛,到這時終於可以明明白白。他知道是什麼讓美蓮跑到這裡來,他又怎麼能不愛她!

  也許他從來都是在敷衍著,他以為除了米蕾妮婭,他不會真心喜愛任何女人。對咪咪,他可以說是遺憾,但是他可以補償或是包容;對安卓美,他可以說是遺憾,並且打算逃避;對美蓮,他一直都在因為義務而敷衍,他其實覺得有些麻煩。

  他曾經發誓,除了米蕾妮婭,他誰也不愛。但是現在,那感情強烈地衝擊著他,就連站在一邊的米蕾妮婭,他也幾乎忘記。他是個有感情的男人,這樣,才對得起那努力出現在這裡的姑娘。

  米蕾妮婭驚呆了,她望著年特幾乎崩潰的神情,那真情流露嘶啞的聲音,黯然失色。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響起:“我又怎能和她爭……”

  “年特……我是不是要死了?”美蓮的聲音斷斷續續,她的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皮膚不再富有活力,曾經是水一樣美麗的人,現在幾乎要凋謝了。

  “不,不會的!我不讓你死!”年特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左盼右顧的時候突然找到了米蕾妮婭,便大喊起來,“快!什麼魔法都好!救她……!”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2
一二七

  米蕾妮婭一陣恍惚,她已經深深地愛著這個眼前男子,甚至早已決定放棄和教會的一切關係跟他到天涯海角。而此刻這個男子正在對她大喊大叫,所以她才會如此恍惚。但是神聖的心使她恢復過來,她生來是一個神官,她知道她應該做什麼。

  “讓我來。”米蕾妮婭用手抹了一下眼角,一滴淚珠涼絲絲沾在手背上,讓她的情緒更加穩定。她努力微笑,“放心吧,我有把握。”她曾經醫治過疲憊倒下的旅人,美蓮的情況嚴重,但是她想,她有足夠的魔力轉化成生命的源泉幫她渡過難關,之後,就靠她自己了。

  望著他們的表情,聽著他們的聲音,那是人類應有的表情,黑眼驚慄了。她悄悄地往後

  退,靠在牆壁上悄悄地呼氣,如果不呼氣,她就會一起哭起來。人類的精神在復甦,她的心怦怦亂跳,彷彿靈魂深處也受到了震撼。什麼東西在呼喚著她,要她去找尋。

  她花很大力氣退出那件屋子,讓自己平靜下來,狐狼族多疑的天性也在呼喚著她,使她詢問自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米蕾妮婭的身體發出白光,她的手放在美蓮的小腹上,白光就像水一樣滲透進去,漸漸產生了吸力,美蓮呻吟著,身體中央微微向上浮起,臉色急劇變紅,漸漸變得渾身都是紅潮,冒出大量的汗水來。

  年特始終焦急地握著美蓮的手,美蓮漸漸昏迷了,身體不斷抽搐,顯得十分痛苦。

  米蕾妮婭看了年特一眼,輕輕地說:“放開她的手!”說話的時候已經有氣無力,她自己也是大病初癒,治癒魔法又相當耗費魔力。美蓮的生命力枯竭,和別的治癒不同,她已經是個空殼,魔力反吸很嚴重。米蕾妮婭不肯放棄,她努力想要保住美蓮的命,然而,在美蓮的靈魂深處,她找到了一些黑色的意志。

  “這……這是詛咒!陷阱……”但是不能放棄,到了這個時候,米蕾妮婭不能半途而廢,就算想放棄也是不能,“啊,那就先隨你們的願吧,年特……”她知道解除詛咒需要什麼,終於連自己的命也要賠進去了。

  年特不知道拉著美蓮的手有什麼不妥,趕緊鬆開。美蓮的身體隨著生命力地注入漸漸舒展開來,就像花苞在綻開,不再呻吟,整個身體都飄到了空中。光芒消散的時候,美蓮輕輕落回來,米蕾妮婭眼前一黑,無力地趴倒在床上。

  年特怔怔地聽到她喃喃自語:“魔法原來也不是萬能的……”便不再有任何聲響。

  “我幹了什麼!”年特突然想起學道的時候,老子曾經說過,不管是何種道理,能補償生命的只有生命。光神魔法是沒有掠奪生命的能力的,所以祭祀才會身份高貴,生命魔法遠比一般魔法深奧。

  西亞夫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時見米蕾妮婭也昏倒了,年特渾身冒汗在發呆,突然伸過手來摸了摸米蕾妮婭的後脖子,傻乎乎地說:“她好像又要不行了……”

  這句話對年特刺激太大了,年特眼前發黑,知道自己一時疏忽了米蕾妮婭,對她壓力很大,鑄成了大錯。

  “米蕾妮婭?你不要嚇我!”

  “嗯,她們在輪流嚇你……”西亞夫對“嚇”這個詞不是很熟悉,也沒有太濃厚的人情味,無法感受現在年特正處在崩潰的邊緣,粗嗓門說了句蠢話,卻把年特從恐慌中拉回來了。

  年特聽了這句不合時宜的玩笑話本來想要衝他大吼,但是那句話提醒了他,讓他靈光一閃。

  “輪流?道之始終……”年特想起來了,“道生德蓄,是以萬物尊道而貴德。生而弗有,為而弗恃,長而弗宰,是為玄德。”

  年特曾經努力想要提高道的修為,但是自從離開師門之後,感覺就不對了,始終沒有什麼進步。直到為了蔻蔻想要積攢一些“德”,苦修內功和劍法時有莊子指點,又有少許進步,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進步可言了。

  曾經想要使用道法時招來了蚊子,一次便殺生無數,年特對自己的道法實在是沒有什麼信心可言。他還記得曾經讓老子觀前的老樹枯死的事情,記得老子的教誨不可妄用。但是現在,他必須想清楚了,那揮手之間便使枯死的老樹恢復生機的奧妙,那奧妙是什麼?

  “是了!以前修行不好,是我沒有人扶持就顯得少年氣盛,心性不穩,又太急。後來有所小成,是因為我想幫助蔻蔻,不是為了自己。”想通了此節,正符合現在救人危難的心性,所學的知識便再次閃現於腦中。

  “是的!不是為了自己!生育萬物不為了據為己有,興作萬物不為了自恃己能,滋長萬物不為了做其主宰,這才是道法的最高境界,稱為玄德!我知道了!”年特心中狂喜,卻開始收斂心神。他有些道基,竟然做到了,幾秒鐘間,便好像換了一個人。

  西亞夫十分敏銳,猛地抬起頭看著年特,卻見他說不出的輕鬆,眼中神光湛湛,就連臉色也發起光來。

  “西亞夫,幫個忙,安靜呆著,出了什麼事也千萬不要碰我!不要說話!不要跺腳!不要出聲!不要砸牆!”年特不急著做什麼,卻清理閒雜人等,胸有成竹一般微笑。

  “我們出去就是了。”西亞夫暗叫,“好傢伙,莫不是死了女人急瘋了!總之是不要煩他就是。”帶著幾個人都走出去,一出門就碰到黑眼,便順手攔住了,用通行的語言交流:“在鬧人命,暫時不要進去!也不要打攪!”

  黑眼一愣,老老實實地走開。西亞夫覺得很神奇,這裡是狐狼族的地盤,而黑眼是這裡的老大,出名難纏的地方居然如此好說話,黑眼一定有什麼把柄在年特或是那個美蓮手裡。

  不管怎麼樣,西亞夫暫時很神氣,和手下坐在門外堵著,打瞌睡曬太陽,完全無視周圍狐狼族的鄙視和齜牙咧嘴的恐嚇。

  年特靜靜地站在床前,上面躺著兩個他最心愛的女人,一個沒醒,一個要死。到這個時候,年特已經沒有什麼好急,若是死一個,他便不活了,萬念俱灰的時候,突然又有了把握。

  年特微笑,他輕輕地呼吸,屋裡的空氣微微地波動,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在不斷延伸,到屋外,到村裡,到森林。他默默地傾訴著,就像一個謙卑的僕人在有禮貌的交談。

  “喂,那朵花苞,可不可以明天再開?把精氣分給我一些吧!我用德來交換。德在哪裡?

  德存天地間呀!”

  年特單掌一推,一個八卦印便閃起金光。年特以道化德,開穀神玄牝之門,天地間的德便化為精華源源不斷地彙集而來。年特平心靜氣,駢起兩指一揮,八卦印金光閃閃,照耀在米蕾妮婭和美蓮身上。

  年特閉著眼睛,周圍的萬物都像是在對他微笑,自然界因為德而洋溢著和睦的能量,道無窮,德自生生不息,年特此刻靠著自己的悟性瞥見了道家的玄妙之門。

  床上傳來輕輕的哼聲,年特睜開眼,米蕾妮婭扶著美蓮的腿,正抬起頭來,美蓮坐起半身,用手摸著頭,猶自有些犯暈。被斬得面目全非的木床腿竟然發出了嫩芽,美蓮“啊呀”

  一聲,摟住年特的脖子,從床上慌慌張張往下跳。

  米蕾妮婭被刺到了,手指流血。年特掀開舖在床上的獸皮,幾隻玫瑰花傲然立了起來,那床原來是籐條編的,其中混有加工過的玫瑰枝。此刻,籐條發綠,玫瑰枝有花有葉還有——刺,傲然挺立在那裡,散發著幽香。

  米蕾妮婭和美蓮都看呆了,年特摘下兩朵玫瑰,分送給她們兩人,誠心誠意地讚道:“謝謝大家,大家對我都太好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2
一二八

  第三十五章 狐狼的浴池

  在鋪滿獸皮的小屋裡,傳來了姑娘們的笑聲。那是重生的喜悅和愛情得到肯定的欣慰,美蓮摟著年特的脖子,米蕾妮婭的生命在美蓮的靈魂周圍躍動,而在年特的幫助下,米蕾妮婭對於魔法感受到了一種全新的境界。

  他們的關係完全混亂了,年特攬著米蕾妮婭的腰肢,左右親吻姑娘們的面龐,她們的靈魂是那麼和諧,就像是相互仰慕的新生姐妹,實在沒有辦法妒忌誰。但是——她們同時用手裡的玫瑰扎年特的臉。

  “好疼……你們太過分了!”年特被歡喜打回原型,那是完全不需要考慮的決定,與其成為洞悉天地的有道之人,他更喜歡做有一股子勁頭的青年人。

  不知道為什麼,瞥見道家的玄妙之門以後,年特便覺得自己並不是很適合做道士,至少目前還不太適合。他太衝動,很難長時間維持心性,他有刻骨的仇恨,還有很多愛,有愛有恨的人暫時做不了職業道士。失去才知道珍貴,他現在更加珍惜眼前的人,他被扎得慘叫,卻不肯放開手,將懷裡的兩個人同時擁得更緊。

  屋裡傳來他的大叫:“我就是厚臉皮!啊!你們不會心疼的嗎?”

  西亞夫在門外睜開眼:“看來她們是沒事了。”

  * * *

  年特和姑娘們坐到地上,那張床是不能用了。這個溫馨的屋子讓人難以相信是在食人部落狐狼族的村子裡,和煦的陽光從窗子照進來,這裡就像是貴族們偷偷在樹林裡蓋的休閒小屋。

  美蓮氣血充足了,頭髮也變得烏黑亮澤。美蓮把它們又編成羊角辮子,長長的,使面孔顯得十分清秀。

  “那麼,美蓮姐,真的是為了這個傢伙跑到這裡來?”米蕾妮婭對美蓮的氣質和成熟都有些羨慕,自認做妹妹了,“那麼你就是那個在綠洲的旅店被擄走的姑娘?”

  美蓮羞澀地一笑,靠著年特的胳膊,十分愛憐地摟在一起。

  “我怎能不來?他一直設法補償我,實際上卻不欠我什麼。我欠他太多了,這是我惟一能為他做的事情。我知道,以諾是他傷心的地方了,他不論生死都不會回來,我只有到這裡來幫他做點兒什麼,用我這條命。”

  年特仰頭望著小屋的棚頂,知道美蓮的感受,他們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很容易理解對方的感受。亞修死了,她剛剛能夠接受年特,擺脫陰影,突然年特又被判刑,她的生命便失去了僅有的意義,只有這樣做,她才覺得死而無憾。

  米蕾妮婭不太明白,好奇地問:“你怎麼愛上他的?”

  美蓮回憶著:“嗯,有一天我跑到中央廣場,正好看見他打死我的男朋友……”

  “啊?”米蕾妮婭傻了,年特扭頭對她說:“還有很多細節不可忽視!”

  美蓮能夠用這種心情說話,年特覺得輕鬆多了,她已經完全恢復到最初的那個傲氣的美蓮,年特壓在心頭很久的巨石終於搬了下去。走運的是,米蕾妮婭沒有當場翻臉,至少目前和美蓮似乎可以融洽相處。

  他不想談論有關亞修之死的話題了,親了一下美蓮的額頭:“謝謝,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怎麼能不來?我的對手是米蕾妮婭妹妹,這可是我惟一的機會。”美蓮又多了一個解釋,似乎這個更加順理成章。她意味深長地瞅了米蕾妮婭一眼。

  米蕾妮婭仍然不能相信,拉著她問:“姐姐,你是不是會用劍?”

  美蓮:“不會啊!”

  米蕾妮婭:“那是會射箭?會、會魔法?”

  “不會啊!”美蓮無可奈何,看來米蕾妮婭對他們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知道,只好老老實實回答,“我只會畫畫,是個畫家。”

  “我……真服你!”米蕾妮婭還沒說話,年特先服了,怎麼跑來的姑且不說,這份勇氣就真是嚇死人。不過,確實很像是美蓮幹得出來的事情,那種高傲和任性,天不怕地也不怕的勇氣,就像是一朵最驕傲的美蓮花。

  年特想起一夜之間自己變成了兔子,肖像掛上中心廣場,真是又想哭又想笑:“你不把我驚死是不會罷休的。”

  “以後記得惹上教皇也不要惹上畫家,甩不掉的。”美蓮笑著娓娓道來。

  那天離開年特,她只想找到米蕾妮婭幫忙,但是米蕾妮婭沒有找到,就傳出了驚人的消息,幼獅學院校長瑪絲塔劫囚,案件有了重大進展,嫌疑犯已經鎖定為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隨即軍隊就開始集結,騎士們急匆匆趕往邊關。

  她畢竟是幼獅學院的人,學生會知道他們的關係比較特別,就透露多一些給她,還有那天一起執勤見過白牙的人向她詳細敘述長相。於是美蓮靠著他們的敘述畫出了白牙的肖像,直到他們說連神色都完全一致為之。她把肖像給了公會,狠狠敲詐了公會一筆錢作為報復。

  一個女人的決心是男人所難以想像的,她竟然買了一隻有毒的戒指,打探去過死神沙漠的探險家,用她全部的家產作為懸賞,並且求助於她所認識的所有上流社會人士。意外的是,沒有人對她的懸賞感興趣,卻很快來了一個追悔莫及的人要把所有的財產都給她。

  就是祖魯。

  是祖魯把白牙從沙漠帶來的。他交給祖魯人類的習俗,帶他躲過邊關的盤查,向他描述神誕節時以諾的歡樂景象。想不到……

  “如果不是我……”祖魯如實地對她說了,在說了很多個“如果”之後泣不成聲,“我已經沒有臉活下去,我希望把我在沙漠發的財都捐出來給人們作為補償,但是我不希望落下罵名,我沒有勇氣把這個秘密公開,所以希望您能替我做這件事。”

  獲悉了這個秘密,美蓮給他看那枚有毒針的戒指,平靜地答覆他:“帶我到沙漠去。”

  就這樣,祖魯被深深地打動了,他們一起組成了一支探險隊,有幾個勇敢的騎士和幾個缺錢但是不缺命的獵人,他們走最快的路,騎最快的馬,幾乎是一條直線朝著綠洲行進。獵人帶著他們翻越山嶺,節省了很多時間,還有一條河送了他們一程。

  “如果白牙要回家,一定會經過綠洲,來的時候,我在那裡碰見他,他也只認識這一條路。”祖魯似乎是拼了命,他經驗豐富,無數次的探險使他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得很周到,從換食物馬匹的地點到攀山需要的繩索。他對美蓮十分佩服,盡力不讓她吃苦,美蓮堅毅的性格證明了值得他這樣做。

  他們就要趕到目的地,祖魯幾乎可以肯定他們在白牙前面,因為白牙想要穿過紅龍谷,不費點兒力氣是不可能的。他們確實走在了前面——不幸的是遇到了野蠻人的大部隊,白牙和好幾千人在一起。

  “那後來呢?”年特和米蕾妮婭聽到這裡都急了,“那個混蛋怎麼樣了?”

  美蓮淡然一笑:“我們靠著祖魯和他認識騙了他,野蠻人給了我們說話的機會,但是夜晚偷襲沒有成功,他早就想到我們的動機,只是沒有想到是我先動手,所有的人都被殺了,我刺了他一針,祖魯和我逃了出來,到綠洲他們就不追了。

  野蠻人很迷信,據說在綠洲使用暴力就會得罪沙漠死神,將來一定會死在沙漠裡。那裡叫死神沙漠嘛,卻是我的保護神。祖魯傷重,到那裡就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2
一二九

  至於白牙——我們給他的惟一傷害就是那一針,他的法力真是恐怖,大家轉眼之間就被殺了,要不是毒發作,我們也無法趁著夜色逃走。想起來真是可怕,要不是他想玩弄我們,可能就直接把我們殺死了。”

  “那麼——白牙死了?”年特和米蕾妮婭一起大叫,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到了最後竟然白牙死在美蓮手裡,而美蓮是個畫家。

  “應該是吧?”美蓮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把握很大。她取出那枚戒指,給年特看了看。

  那是一枚奇特的貓眼戒指,在寶石的瞳孔處有一個小小的黑色針孔,指關節用力擠壓就會刺出毒針,十分精緻——而且致命。

  “我花了三萬金幣買這枚戒指,你知道,物有所值。那是見血封喉的植物鹼,我撲進他懷裡刺在脖子上,親眼見到有黑色的血珠冒出來,他後來倒在地上七竅流血,沒有斷氣也應該救不活了。”

  “真是——完全敗給你!”年特往地上一趴,哈哈大笑,渾身都輕鬆了,“現在我們只差從這裡逃走了。對了,你和黑眼是怎麼回事?”

  “她叫黑眼?我不知道……”美蓮從牆角的行禮袋掏出兩幅畫,已經皺巴巴的了,但是因為畫布很結實,並沒有殘損,一副是白牙的通緝原畫,一副是年特的肖像,都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我在綠洲找到一家奢侈品商店,老闆是狗族的野蠻人,但和那裡的人類學了幾句話,因為很多冒險家是他的交易對象。我用白牙的肖像想換些水粉,反正用不著了,我和祖魯跑回來的時候一分錢也沒有,我就把畫賣了,買了水粉又畫畫去賣,誰知第二天祖魯就死去了。”

  “祖魯的死給我打擊很大,我突然覺得自己也不行了,那個時候,我特別想見你,就開始畫你的肖像。我想看著你的樣子再死去……”美蓮說到這裡的時候,恬靜地笑了。

  年特愛憐地拉著她的手,使她明白一切都會過去,因為最艱難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

  米蕾妮婭看著美蓮的畫,讚歎不已:“哇,簡直像是活的。美蓮姐姐的畫一定挺值錢的,要是我,一百金幣也買!”年特和美蓮苦笑,原來米蕾妮婭是個價格痴,殊不知美蓮的畫最便宜也要好幾千金幣,一般都在幾萬左右。

  “別打岔!那麼後來怎麼樣?”

  “就是因為像活的啊。”美蓮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我都想不到。在我要死的時候,黑眼帶著人找來了,大吵大鬧,拿著那幅白牙的通緝令,原來白牙是她的親哥哥。她們沒有見過水粉畫,生性又多疑,我當時頭腦還清醒,又很想再見你一面再死,就故意誘導她們說我是封印魔法師,她的哥哥已經被我封印,我要是死了,她的哥哥就永遠是畫了。

  她們本來就懷疑是如此,但是黑眼不但沒有虐待我,反而花錢買草藥給我,我想她並非為了救哥哥這麼簡單,似乎是別有用心。我管不了那麼多,既然她能幫我多活幾天,我就繼續騙著她。

  但是她還是告訴我,她救不了我,說白牙給我下了詛咒,救我的人一定會死。因為這個緣故,她認為詛咒是白牙的自救方案,更加相信她的哥哥已經被我封入畫中,而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白牙當時沒有殺我,他是要我死得更慘。”

  “奇怪的是,黑眼要求我暫不要解除對白牙的封印,幾乎是懇求,而且說要送我去狐狼部落找巫祭,或許能有辦法。我那時有些亂了,她說什麼都無所謂。

  所以我們就開始去沙漠,黑眼對我極為照顧,我知道她別有用心,也難得有食人族懂人類的話,我沒被吃掉還享受照顧,已經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誰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會變卦,說不定便將我大卸八塊煮了吃。那些牙齒白森森的傢伙總是朝我看,讓我非常害怕,但是黑眼說不會有人吃中了詛咒的人,讓我放心。

  她的樣子似乎是想和我結交,我想,一旦我沒有用了,她就會翻臉把我吃掉吧?害怕著,我的情況就嚴重了,停下來的時候,我就拚命畫你的畫,什麼也不管了。黑眼看到了,我本以為她會想到我的話是謊言,誰知她又想到歪的地方去了,竟然崇拜地問我是不是在創造生靈。”

  年特和米蕾妮婭聽得入神,美蓮的感覺他們頗有感觸。他們至少是幾個人在一起,還有西亞夫那樣有身份的野蠻人帶領著。美蓮沒有任何防身技能,孤零零一個姑娘被食人部族帶走,那種害怕的感覺可想而知。

  “那個時候我幾乎覺得自己死定了,什麼都無所謂,只想看著你的臉,就拚命地畫,硬撐著畫。”美蓮高傲的眼中含著深切的愛意,年特真是感愛至深,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

  “黑眼怕我累死了,她有些目的不能讓我死,就勸我不要浪費體力,在她想來,創造生

  命這種偉大的魔法一定會耗費人的靈魂。我不想她煩我,就說‘我在畫能夠救我的人,他一定會來救我。’黑眼十分興奮,畫完時她問我那個人怎麼不出來。我說‘已經出來了,從哪裡開始畫,就在哪裡出現。’那時我已經很虛弱,說完了,我就抱著畫像昏倒。後面的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再醒來已經在這裡,巫祭也救不了我的樣子,只能讓我清醒但是痛苦地苟延殘喘。”

  事情的整個前後年特大概都明白了,有人向黑眼報告說畫裡的人真的在綠洲出現,她便高高興興來抓。但是年特後來臉上塗了獅子族油彩,她一時沒有認出來,差一點兒把年特殺掉。

  至於她為什麼對這件事情這麼熱心,不殺人,不救白牙,反而照顧起美蓮來,實在是件奇怪的事。年特想不明白,也不太關心。

  如果白牙真的已經死了,他們就算報仇了,只要逃走,過他們的安穩日子就好了。年特不在乎名譽能不能得到恢復,他只想帶著米蕾妮婭幸福地生活。

  “得找個機會逃走。”

  年特正在想著,西亞夫的抱怨聲從門外傳來:“我們已經餓了,而且很久沒有洗澡。”

  門打開,黑眼帶著幾個狐狼士兵推開門走了進來,看看美蓮,表情很驚奇。一個巫祭走進來,手裡拿著一根不知道什麼樹的樹枝,看到美蓮容光煥發站在那裡,更是吃驚,喉嚨裡“嗚”的一聲。黑眼嫌他丟人,“嗷嗷”幾聲,那個巫祭撒腿就跑,出門時幾乎摔倒,狼狽不堪。

  黑眼仍不解氣,鼻孔裡“哼”的一聲,一拍手,女人們拿來很多粗布衣服,竟然疊得挺整齊,直接分給他們每一個人。然後,黑眼很簡潔地說了一句話:“洗澡!”

  * * *

  洗澡,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根本的文明之一。

  年特曾經以為他要臭著直到離開狐狼族,做夢也想不到竟然還有新衣服可換。

  黑眼押著他們走了好遠,一直來到一個小瀑布旁,那個小瀑布只有幾米高,所以並沒有什麼氣勢可言。但是對洗澡者而言,這真是一個恩賜的天堂。水花歡快地流進清澈的淺潭裡,可以看到水底的細沙。

  幾個狐狼青年正在裡面辛勤地撿著水草,擦除石頭上的青苔,見到他們過來,朝黑眼“嗚”

  的一聲,躥上岸邊的大石抖了抖頭髮,水珠亂冒,爬著走掉了。

  當初黑眼說洗澡的時候,米蕾妮婭就第一個大喊“好耶!”被黑眼盯著她看了半天,直

  發毛。這時見了那個小瀑布,天然環境優雅就不說了,竟然還有專門的人維護,不禁又喊了一聲:“好耶!”

  黑眼緊緊盯著她,突然舔一下舌頭,發出“嘖”的一聲,米蕾妮婭想起她曾經滿嘴是血,把人活活咬死,突然害怕了。

  “叫我們洗澡,不會是想吃我們吧?”

  美蓮倒是不這麼害怕,不過這個浴場看起來不像是有男女分浴的樣子,難道……

  年特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而且除了這個問題還有一個問題——他抖著脖子上的鏈子,瞪了黑眼一眼。經過多日相處,他似乎被狐狼族的身體語言感染了,臉上的表情也豐富起來。

  狐狼族真的是眼睛會說話,至少有三十多種意思是用眼神表達的。年特眼睛不會說話,只會瞪著,也能讓黑眼明白他的意圖。

  黑眼“嗚”的一聲,似乎有些委屈似的,漆黑的大眼睛波光流轉,一瞬間便隨著她的心思流露出好幾種神色,最後變得有些狡猾,突然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來了。

  年特正在懷疑,黑眼突然“撲通”跳進了水裡,用力拉扯鐵鏈,年特的脖子始終在她控制之中,站立不穩時想要用手拉住鐵鏈抵抗,黑眼的手一抖,鐵鏈就像活了一般將他的手也絞住,又是一拉,年特終於倒進水裡。

  水花四濺,黑眼得意地將鏈子拉入懷中,年特臉朝上漂著,像一隻烏龜漂向湖心,對此無可奈何。黑眼掐著年特的脖子,輕輕地用鐵爪一劃,那細細的鐵鏈“叮”的一聲竟然就斷了。年特一驚,鐵鏈緩緩滑落水中,他的脖子就輕鬆了。

  黑眼的鐵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的,鐵鏈雖然不粗,但是用力拉斷容易,抓斷就是另一回事了,那鐵爪洞金裂石,連米蕾妮婭超級水平的魔法盾也能輕易突破,就像穿紙一樣。此刻那鐵爪就隨著黑眼有力的手封在他的喉嚨上。

  年特往上瞟,便看見黑眼狡黠的表情,隨即脖子一緊被按進了水裡,嗆得拚命掙扎。岸上米蕾妮婭和美蓮都是大驚,呼喊著不顧一切跳進水裡來救他。

  西亞夫卻不怎麼緊張,站在那裡和手下發表議論。在他看來,要殺他們的話怎麼都是殺,周圍那麼多人拿著刀子,哪裡輪得到她們反抗。

  年特喝了很多水,突然又被拎了起來。黑眼“咯咯”笑著,手臂甩動,兩隻鐵爪竟然就那樣丟上了岸。年特鎮定下來,氣管裡有水,仍不住咳嗽,突然發現自己正狼狽地扯在黑眼的胸襟上。

  黑眼嫵媚地一笑,旋動身體,白狼皮像是一頭真正的巨狼撲上岸邊。一瞬間,年特被甩得貼緊在黑眼身上,滿眼都是長長的黑髮閃動著誘人的光澤,浮萍一樣覆蓋了水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