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5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6
一〇〇

  “喂喂!”年特掙紮著,一群女人一擁而上,把年特扒得精光,拿出一套新縫製的衣服給他換上。米蕾妮婭紅著臉在一邊袖手觀看,老婆婆把她推倒前邊:“機會難得,好位置讓給你。”

  “我已經看過了!”米蕾妮婭語無倫次地跑掉了,引起眾位大娘的哄堂大笑。

  “婆婆,不要總是欺負年輕人嘛……嗯,很合身哪。”一位大娘拉了拉年特的衣角,讓內襯比較貼身,就開始給他穿外甲。足足穿了半個鐘頭,每個小地方都不放過,有人拿著大剪刀和錘子站在旁邊,發現不合適的地方就立刻補上兩下,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上身。

  “怎麼樣?快活動一下。”

  年特伸開胳膊繞了兩圈,跨了一步擺了個撞肘的姿勢,鎧甲的手肘有短牙,這個姿勢更顯得威風凜凜。年特又跳了兩下,鐵靴子內側襯的皮革非常舒適,想不到女人們做出的鎧甲會格外舒適。

  “太棒了!謝謝大家!”年特得到了意外的收穫,也毫不吝惜地拿出賞金,“老爹,我

  太滿意了,這是額外的獎勵,要撐到下一次出血啊。”

  “別鬧了。”老爹毫不客氣地收下錢,“那種事能經常做嗎?不過,像你這種傢伙,估計再好的鎧甲也會損壞。那麼,有部下以後也要用我的鎧甲。”

  “把這個也帶上。”老婆婆不知從那裡取出一條大紅披風,“雖然不是名貴的天鵝絨,不過現在要帶著女孩子一起走,沒有擋風的東西不行。”

  “婆婆……”年特和老太太擁抱了一下,“謝謝你!”

  “混小子,不是為了你。有危險要記得衝在前面啊。”

  “那麼,再見了。”

  年特和米蕾妮婭一起騎馬離開了這個偏僻的小鎮,大紅披風隨風飄擺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看。

  來的時候滿腔怒火,疲憊不堪,離開的時候卻是勁頭十足,心情也大不一樣。年特突然覺得,如果照一開始那樣拚命般帶著怒火踏上征程,也許會陷入疲憊的困境中。這小鎮就像是一個禮物,使他能夠信心百倍地迎接挑戰。

  “米蕾妮婭,接下來可能要辛苦了。”

  “前面那個城市叫修拉,有很好吃的果脯喲。”米蕾妮婭悄悄回望了一眼南瓜小鎮,自以為可以不讓年特發覺。

  “嗯,是個好地方。”年特喃喃地說著,“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抓到!”說著,將米蕾妮婭抱抱緊。

  馬匹不滿地叫著,身上的負擔越來越重,不止多了鎧甲,竟然還帶上大姑娘。那叫聲就好像是“好過分!好過分!……”就這樣朝著修拉去了。

  * * *

  西北重鎮修拉。

  如果前往北方的邊境,這裡是西北方的必經要道。萊特尼斯幅員遼闊,邊境線長而難守,與諸多小國相比,還要時刻提防背後的敵人。野蠻人隨時可能越過沙漠捲土重來,幾百年來從來就沒有間斷過。因此,在邊境線有超過四十萬的大軍長年服役,著名的將帥沒有一個人安靜地呆在家裡,全都坐鎮在邊關的重要城市,除了一個人……

  年特和米蕾妮婭來到修拉的時候,這裡的人們正在準備一個奇特的果脯大賽。

  “什麼?舉行果脯大賽?”

  “啊,你們是外地人吧?南方來的?嘗一個……”一個大叔熱情地招待他們,“明天在城裡要舉行盛大的比賽,不要小看果脯喲,我們的果脯……”

  “果脯勝過十萬兵馬?”兩個人都來了興趣。

  “嗯。”大叔解釋著,“我們的果脯一半是供給國內市場,另一半卻是送給野蠻人。”

  “什麼?這怎麼可能?”兩個人都吃了一驚,這樣的事情確實是難以想像。

  “果脯這個東西太好了,可以保存很長時間,很利於遠銷。最重要的是——野蠻人也很喜歡。你們難道沒有發現近十年來西邊的壓力大大減輕了?野蠻人派了使者來,要求用果脯交換許多物品,很多戰俘都是因此得救呢。”

  “可是野蠻人不是見人就殺的?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有果脯?”

  “說起來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大叔顧不上和他們說話,忙著採摘自己的果子。

  年特和米蕾妮婭相視了一眼:“大叔,我們來幫您,您告訴我們好不好?坐下來歇一會兒嘛。”

  “這樣啊……”大叔從梯子上下來,打量了一下年特,“喲,向您這樣的尊貴騎士肯幫我的忙很感激啦,但是梯子恐怕禁不住……還有那麼漂亮的小姐,怎麼捨得讓她幹活呢。算啦,我就歇一會兒好了。”

  “大叔,謝謝啦。給我們講講吧。”

  大叔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年輕真好。你一定是有名的騎士吧?這麼漂亮的小姐肯跟著你。”

  “大叔,快講嘛。”年特暗自考慮著,既然這裡和野蠻人有交易,就一定有人能和野蠻人打交道,懂得他們的語言。如果找到那個人,尋找凶手的事情就成功一半了。

  “好,好。”大叔點上煙,清理了一下頭緒,“這是我們這裡很有名的傳說,其實,野蠻人也有各種感情,只是比較強烈,表達上有些讓我們難以接受。甚至據說,他們喜歡一個人,就恨不得把那個人吃掉那麼喜歡。他們殘忍好鬥,習性就和野獸一樣。而這些好事情,都要感謝一個膽小的野蠻人。”

  “啊?野蠻人不是都不要命?”年特記得書上記載,野蠻人都是戰鬥到死,甚至很少使用計謀,笨拙地戰死無上光榮,如果被俘後一般都會自殺,從來沒聽說過有野蠻人投降的。

  “是的,據說,在野蠻人的語言裡,被俘和投降是一個詞,所以就算被放回去也難逃一

  死,只有血戰到底。但是,萬事有例外,那一年,阿倫貝特大人帶領王國西征軍鎮壓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搞的,俘虜了一個渾身發抖的傢伙,當時大多數人都認為野蠻人根本沒有這種情感,認為發抖的原因是得了病,而不是害怕。”

  “確實難以置信,野蠻人也有會發抖的?”

  “不管怎麼說,那時已經是戰爭末期,所有來犯的野蠻人都被殺死,阿倫貝特大人打算把他帶回以諾,好好研究一番。但是,走到這裡的時候,哈馬斯陛下要他留在這裡待命,因為有傳言野蠻人會有下一波攻擊。於是,阿倫貝特大人就在這裡住了半年,結果,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難道那個野蠻人愛上了果脯?”

  “正是。而且更詫異的是,那個傢伙真的膽小,雖然膽小,卻很聰明。不但學會了我們的語言,還教了不少野蠻人的語言給周圍的人。突然有一天,他對阿倫貝特大人介紹自己說叫西亞夫,並說要用果脯和野蠻人打交道一定會很順利。阿倫貝特大人大吃了一驚,才知道他已經學會了說話,當時正好野蠻人真的再次增援,突然出現在西線邊境。阿倫貝特大人決定試一試,就派了幾個勇士和那個西亞夫一起帶著幾筐果脯前往戰線。”

  “結果呢?”米蕾妮婭聽得入了神,不禁催促起來。

  “結果就有了現在的好事,美麗的小姐。”大叔笑了,“西亞夫成了野蠻人英雄,沒有被處死,來犯的部隊帶著果脯歡天喜地回去了。很快,西亞夫就成了大使,用一些寶石來購買果脯。野蠻人在西線也開始保留戰俘了,經常有倒霉的人在沙漠被抓住,送過來交換果脯。

  到現在已經持續了十幾年,國家出面收購再供給野蠻人,是我們的重要收入呢。他們特別喜歡酸梅干……”

  “唔……”年特和米蕾妮婭想像著野蠻人張開血盆大口往嘴裡扔一塊小小的梅干,突然都捧腹大笑了起來,“果脯真是好東西啊,大叔。”

  “那麼,比賽中成績好就會有個好價錢吧?”年特問道,“您忙著收集水果都是用來做果脯參加大賽嗎?”

  “不,那是為了以後。”大叔也笑了,“做果脯是很費時間的,我們這裡乾燥,陽光又充足,所以果實甜,做果脯也很適宜。明天的果脯,我已經準備好了,不過我家離果園太遠了,不然就請你們去嘗嘗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6
一〇一

  “謝謝大叔。”年特問道,“那麼,您知道這裡誰還懂野蠻人的話嗎?我們正好想瞭解一些事情。”

  “那就不知道了,阿倫貝特大人才知道,他的行館就在城裡。而且,明天的果脯大賽西亞夫本人也可能會來。你們有親人去沙漠探險了?”大叔見年特點頭,便嘆氣了,“唉,也是為了那些珍貴的藥材或是寶石吧,真是……”

  年特謝過大叔,拉著米蕾妮婭走了。也不騎馬,就那樣在郊外一面漫步一面思考。

  “就算去問,西亞夫也不一定回告訴我們的,畢竟他是野蠻人啊。”

  年特也是在考慮這個方面,緩緩地說:“我們已經很幸運了,竟然遇到可以溝通的傢伙。

  本來我以為要一路殺過去,直到把那個人逼出來。我們先去找阿倫貝特大人,如果他知道就最好,不知道的話我們也可以讓懂得野蠻人語言的人幫我們打探。我們還有最後的殺手鐧——混入隊伍運送果脯到北方去。”

  * * *

  幾個小時後,他們來到了阿倫貝特的府邸外,手裡拎著大包小包。

  阿倫貝特的府邸看上去並不是太華麗,但是深深的院落裡傳來士兵整齊的口號聲,門口的衛兵盔明甲亮。而衛兵犀利的眼光此刻正落在他們的大包小包上面,拒絕為他們通報:“對不起,阿倫貝特大人嚴令拒絕收禮。”

  年特:“誰要送他禮啦。這些是我們自己吃的。”

  米蕾妮婭:“早叫你不要買這麼多了。”

  年特:“可是你站在櫃檯前不走啊。”

  米蕾妮婭:“我怎麼知道元帥府竟然會在果脯街的盡頭。”

  門衛:“……”

  年特對衛兵說:“還不快去通報!就說從以諾來人有要事求見。”

  衛兵戒心很重:“請問您的姓名?”

  年特就是不想說,因為他和米蕾妮婭都不想被人知道姓名,被門衛推三阻四,不高興起來:“不便相告!”

  衛兵也很堅決:“既然如此,恕在下不能通報。”

  年特大怒,邁步向裡走去,那門衛一攔,突然被撞得原地轉了幾圈,貼著門板倒在地上。

  旁邊的人立刻抽出刀來,年特用手掌往他臉上一按,他便整個人倒飛出好幾米,刀也飛了。

  “不要啦……”米蕾妮婭丟掉手裡的大包小包,把年特拉住,“我們是來辦正事的,你怎麼這麼粗魯。幾位大哥,對不起。既然不願意通報,就算了。”

  兩個人從地上爬起來,有些頭昏眼花,知道年特不好惹,已經有些害怕,本來想發警報的,但是米蕾妮婭這麼漂亮的小姐又這麼有禮貌地道歉,也就算了。還是為首的那個人回答說:“我們實在是有規定的,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知道了,我們按規矩來就是。”米蕾妮婭拉著年特退了出去,年特很是疑惑:“都這樣了還有規矩可講嗎?”

  “你真是——氣死我了!”米蕾妮婭責怪著年特,“怎麼這麼粗魯,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是,是……”年特立刻變成一條狗,“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進不去門耶!在外面等著嗎?”

  “人家不能通報,當然要按規矩來啊。我記得禮儀大典中好像有關於這種時候貴族禮儀的記載,我有隨身帶喔。”米蕾妮婭掏出一本小冊子,開始翻閱。

  “我怎麼不知道?”年特記得自己也算是名門望族來著,都沒有聽說過遭卑微的看門人拒之門外時除了打進去還有別的禮儀可言。

  “呵,找到了。如果通報時受阻的禮儀:距正門正面五米……”米蕾妮婭倒退了幾步,“無官職……有官職無爵位……有了,對地位顯赫者需要表示尊重的五個大雷!”

  “嗯?大雷?等等……”年特越聽越不對,但是已經晚了,米蕾妮婭一舉手,五個大雷同時落下,天地變色,元帥府磚瓦橫飛,正屋已經一片大火,大廳似乎塌下來了。

  “這是什麼禮儀大典啊?”

  “教典裡寫的一定沒錯。”米蕾妮婭還未醒悟,轉眼間無數人拿著刀奔了出來,院子立敲鑼打鼓忙著救火,亂成一團。

  “你看看清楚!”年特已經和人打了起來,“這禮儀和我剛才有什麼不同!滾……”一腳將衝在前面的人踹倒。

  米蕾妮婭還在唸著:“沒錯,用雷的威力表示自己的地位,請求主人出來相見。還有附註:用過這個禮節,主人不掏出三倍以上金幣作為神的奉金就算禮數不周,再放五個雷,直到逃稅者交滿奉神義務的罰金……”

  “這是對教會強行索要供奉的做法!”年特的鼻子都快氣歪了,米蕾妮婭在教會身份尊貴,當然沒有這方面的社交經驗,想想也很正常。好幾個人撲過來,年特已經帶上頭盔,抄起了盾牌,一聲怒喝,根本不在乎那些刀槍,周圍的人紛紛跌倒,撲過來的幾個人鎧甲都裂開了。年特拎起一個人左右橫掃,所向披靡。

  “住手!”終於,阿倫貝特披掛整齊,手持長劍出現在門前,“什麼人,膽敢來我門前鬧事!”一小隊年輕的騎士緊跟著湧了出來,將他們圍在當中,眼光銳利,似乎個個都是身

  經百戰。

  “對不起!”年特行了個禮,“我們認錯了門,再見!”拉起米蕾妮婭,“快走……”

  米蕾妮婭似乎有點兒脫線:“不是好不容易才見到人嗎?”

  “笨蛋!拆了人家房還問個屁!會蹲牢房!嗯,這位大哥,我們不能走嗎?”年特被人攔住了,對方朝著年特怒目而視,姿勢穩健,單看氣勢就知道這次圍住他們的人很不好對付。

  “年特和米蕾妮婭?”阿倫貝特元帥一口道出,帶著詫異的眼光,“為什麼來拆我的房?”

  “您認識我們?”兩個人喜出望外。

  “啊,在萊特尼斯有多少人會不認識年特和米蕾妮婭。”阿倫貝特掏出兩張公文,上面有畫像,“你們出大名了。”又看了他們兩眼,“在私奔?”

  兩邊的人一擁而上,但是阿倫貝特立刻阻止了:“不不!讓他們走。為了這麼點兒錢抓他們會得不償失。”

  “大人,他們不是通緝犯嗎?還找上門來。”

  “所以是有原因的。”阿倫貝特走到年特面前,“如果是我,拐帶聖女就會跑得遠一些躲起來,生了孩子再出現。”

  年特知道取消他騎士資格的公文和米蕾妮婭回教會接受審判的通緝令只不過早發了幾天,大概也是剛剛送到阿倫貝特手裡。阿倫貝特還不知道新的消息,仍認為他們是逃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7
一〇二

  年特全神貫注地戒備,漫不經心地將手搭在劍柄上回答說:“那麼您已經知道我被判罪的原因了,我並不打算為自己開脫,這次確實是有重要的事特地來找您的,能否單獨談話?”

  “進來說話。”阿倫貝特一扭頭,看見自己的房子仍在冒煙,“不,還是在這裡說吧。”

  年特也就說了:“據說您可以和野蠻人進行一定程度的交流,請告訴我誰最瞭解野蠻人的事情,我要問他一些問題。”

  “和凶手有關嗎?怎麼會扯上野蠻人?”阿倫貝特倒是很意外,他是敏感的人,立刻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沉思了一下,“還是屋裡說吧,不過恕我失禮了。”

  有時候,身份尊貴的騎士可以在亂軍之中三個月不刷牙,卻不肯在和平時期用客廳以外的地方會客,阿倫貝特就是其中之一。帶著完全沒有必要的不自然,阿倫貝特在一間側室裡招待了他們,在詳細聽了原委之後,向親隨吩咐了幾句,不到片刻,便有十幾個人被帶到了這裡。四周都是衛兵在放哨,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年特不知道他打算幹什麼,不過以阿倫貝特的身份斷不會為了他們耍什麼花樣,也就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裡,看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那些人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彼此之間卻都很熟,用眼神相互問候著,偶爾也打量年特一下。

  “我敢擔保全大陸懂野蠻人語言的人都在這裡了。”阿倫貝特突然一拍桌子,一大堆人湧了進來,把刀架在那十幾個人的脖子上。十幾個人一起驚叫:“大人,您幹什麼?”

  阿倫貝特扭頭對年特說:“仔細看看吧,我不相信還有人能和野蠻人交流。”

  年特挨個仔細打量著,但是在印象中那個闖入神誕聖堂的人特徵神態十分明顯,就算面容可以偽裝,體質卻是如同大多數魔法師一樣纖弱,和這些人絲毫不像。這些人當初都是阿倫貝特手下士兵出身,體格都非常健壯,退伍的都發了福,沒可能改扮。

  年特向阿倫貝特表示不在裡面,阿倫貝特卻不放鬆,挨個審訊神誕之夜的情況,誰也不放過。雖然大部分人都有在家裡的證明,卻仍被軟禁。

  “我和瑪絲塔的年紀差不多,他那時的事我也有一點兒印象。”阿倫貝特在屋裡來回踱步,和年特私下交談,“我一直想西亞夫的事,為什麼膽小的野蠻人回去可以不死,還成了英雄?難道真的是果脯的功勞?我從來沒有見過西亞夫那麼聰明的野蠻人,抱著相互試探和將計就計的心理,我派人一起去野蠻人的領地。雖然每次都是只能達到沙漠的中部,但是也知道了許多野蠻人的事。那結論就是——野蠻人,根本就沒有膽小鬼!因為膽小的人,早就在三歲前就殺掉吃了。”

  “那麼,西亞夫是裝作害怕嗎?”年特覺得阿倫貝特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野蠻人軍隊不可能讓一個膽小鬼混在裡面,故意裝作膽小接近人類才是最大的可能。

  “明天你去見見西亞夫,就會相信我的感覺。”

  “無論如何,請不要驚動他。”年特回答,“如果可能,我會把兩個疑慮一起搞清楚。

  為了這個前提,也許我們不得不進入野蠻人的領地。”

  “那太冒險了。”阿倫貝特說,“我的年紀大了,才覺得什麼神諭、榮耀,都是無稽之談,金錢也帶不走。在戰場上或是沙漠裡,這些都不如一把刀或是一壺水更重要。不要在乎別人說什麼吧,好不容易拐到了米蕾妮婭,找個地方幸福地生活不是更好?”

  米蕾妮婭一直被人說是“私奔”或是“拐走”,臉紅紅的,但是似乎也認了。

  “請原諒。”年特回答,“您說的那些都是實話,但是還有一些東西不能捨棄,比如母親的眼淚,我曾發誓非抓到凶手不可。”

  “失言了,請別見怪。我對你們知之甚少,不該多說。”阿倫貝特自嘲似地說,“在屍體堆裡打滾長大,突然在溫柔的地方住了幾年,人也變得呆鈍了。”

  “大人,”門外有人敲門後進來了,“那些疑犯有人說想見您。”

  阿倫貝特和年特都有些意外,因為本來已經確定和他們無關了,留著他們只是為了不走露風聲。一來到軟禁室裡,那些人都跪倒在地上:“大人,是真的嗎?那消息是真的嗎?所有四到八歲的孩子都死了嗎?”十幾個人抬起頭來的時候,眼中竟然全是淚光閃爍。

  阿倫貝特望了一眼年特,年特心中黯然,點了點頭。那些人中就有人立刻昏了過去,似乎有家在以諾,那年紀,如果有孩子正是五六歲的年紀。

  阿倫貝特嘆了口氣:“我知道一定和你們沒有關係,但是全大陸能和野蠻人有關係的連我在內都在這個屋裡了。”

  “也不一定是和野蠻人有關,”年特看他們這個樣子,信心不免動搖了,“也許人類中也有自行研究出來的。”

  “不……一定是他!”有個人近乎瘋狂地喊了起來,年特和阿倫貝特都是一驚,緊緊望著那人。阿倫貝特緊緊扭著那人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勃朗,你說什麼?你知道什麼?”

  勃朗便恨恨地說:“懂野蠻人語言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大巫祭!野蠻人的大巫祭!”

  年特和阿倫貝特相視一眼,阿倫貝特吩咐周圍的人加強戒備,年特叫勃朗坐下,勃朗便慢慢說了。

  “在十來年前,我們奉命護送西亞夫回北方的時候,曾經犯了軍紀,偷偷喝酒。”勃朗偷偷看著阿倫貝特的神情,想必是阿倫貝特軍中紀律極其嚴酷,即便是在後方或是不值勤的時候也絲毫不許飲酒。

  阿倫貝特面無表情,但是勃朗已經有些膽寒。阿倫貝特緩緩說:“那次饒了你們,說下去。”勃朗才敢往下說了。

  “那時候西亞夫和我們已經很熟,也沒有必要防備什麼,就一起喝了。我們便問西亞夫是不是野蠻人也有酒。西亞夫說大巫祭會釀一種果子酒,並教給了野蠻人,比以往野蠻人釀的都好喝,還會製造很多工具,很受野蠻人尊敬。我們說不管什麼工具都算上,釀好酒的方法才是最大的發明,又問他那酒怎麼釀的。他回答說不太清楚,和我們的酒不太相似,但是從他的描述來看其實就是葡萄酒,只是山葡萄酸些而已。”

  “那又怎麼樣呢?”[www.yu nxiaoge.com]

  勃朗說:“問題就在這裡,野蠻人詞彙不多,但是換成我們的話後,有一些詞是很明確的。當說道‘發明’這個詞的時候,他似乎覺得不貼切,一直都是說‘會’,似乎那大巫祭是本來就會的。實際上,後來我們想,一個野蠻人再聰明也不能發明那麼多東西,特別是西亞夫描述過的工序,根本不是一代人能發明的,因為釀酒需要很長的時間,一個人生命短暫,

  不可能反覆試驗的。在那之前,野蠻人便沒有果子酒,所以肯定他們的大巫祭是個人!”

  “嗯,”阿倫貝特沉思了一會,“後來你們沒有再問嗎?”

  勃朗回答:“當時喝得差不多了,好幾天後我們相互聊天才想到的,再問他時就問不出了,雖然他否認,但是我們覺得他也很迷惑。”

  “這很重要。”年特轉問阿倫貝特,“得想個辦法從西亞夫嘴裡問出來。他現在哪裡?”

  阿倫貝特說:“和他的隨從在一個院子裡,出門都有軍隊保護。本來這次就是勃朗負責接待。野蠻人畢竟在這裡會很不安全,直到上路他們才會出門的,果脯也都是代為挑選的。

  有什麼打算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那麼還是由勃朗回去招待他吧。”年特有一種感覺,這個西亞夫恐怕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真的要好好琢磨一下了。就目前來說,嚴刑逼供是不妥當的。”

  “嗯。”阿倫貝特囑咐了勃朗,對其他的人說,“麻煩大家在這裡待到西亞夫離開為止,我做事向來如此,你們跟我多年也不必再說了。”

  年特和阿倫貝特一離開,立刻又有士兵把這裡封鎖了。阿倫貝特做事的謹慎態度給年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倫貝特挽留他們住下,但是年特很不好意思。

  “給您已經添了麻煩。我打算在城裡逛一逛,有事再來找您。”

  “那好吧。”阿倫貝特把他們送了出去,“是擔心我把你們送去領賞金吧?”

  “當然不是。”年特禮貌地按照禮儀向阿倫貝特告退。

  天已經黑了,他們想要找個地方去吃些東西。米蕾妮婭很守規矩,從來不在會談中隨便發言,有似乎有些心事,便顯得沉默寡言。他們走在有些清涼的小巷裡,年特正想關心她一下,她卻突然大叫一聲,嚇了年特一跳。

  米蕾妮婭攥著拳頭:“果脯都扔在地上了……”

  “拜託……”年特哭笑不得,“你把人家房子燒了也沒有讓你賠。我知道你窮,但是怎麼會這麼窮的?”

  “我只是……我只是,不願意浪費!”米蕾妮婭生氣了,一個人走到前面。

  年特連忙緊緊跟上,滿面笑容:“不會浪費的,一定有人吃。”

  “但是我已經沒的吃了。”米蕾妮婭好委屈的感覺,“我都是依足教典的禮儀規範……”

  “好了。”年特抱住她的腰,“我們去吃晚飯。啊喲!”米蕾妮婭反手一肘撞在他的臉上,其實並沒有用力,他卻摀住鼻子流眼淚,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誰教你動手動腳!人家都說我是被你拐走的。”米蕾妮婭笑得彎了腰,抬起頭來就看見年特痴痴地望著自己,不由得紅了臉,竟然說出髒話來,“看什麼!凱子……快點兒帶我去吃東西!”

  年特就好像完全變成了白痴一般,痴痴地站在那裡,不知不覺,已經完全變傻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7
一〇三

  第二十八章 摩登野蠻人

  “從很久以前,我就想這樣大吃了。嘻……謝謝!”

  “喔……”周圍的男人一起色眯眯地叫出聲來,被年特一瞪,又都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食物。

  這是家很豪華的餐廳,有整個城市最好的菜餚,但是歌舞卻很粗俗,接近於賣弄風情。

  “這裡商人和士兵居多,雖然富庶,但是沒有太高的文化吧?”年特這樣想著,暗暗發愁。再過上一天,野蠻人就會猶如曇花一現,帶著大量果脯回沙漠,而這個懂人話的野蠻人是萬萬拷打不得的。想得入神的時候,一塊肉突然到了嘴邊,米蕾妮婭嘴裡塞得滿滿的,卻還記得給年特插上一塊。

  “你想什麼?”米蕾妮婭溫柔地看著他,嘴裡東西太多,說話含糊不清,但還能聽得懂。

  年特將肉一口吃掉,連同叉子咬住不放。米蕾妮婭啞然失笑,“真是的,像小孩子一樣。”

  “唔,我在想,野蠻人的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他們說我們的話也一定很有趣,說不定和剛才你嘴裡塞滿了東西差不多。”

  “你討打啊?討厭!”米蕾妮婭被他說得臉紅,吃東西文靜起來。

  “啊,我也餓了。”年特招呼著,“夥計,上菜快一些。”然後便甩開腮幫子狼吞虎嚥。

  夥計端上一盤肘子,年特便切下一塊,撥給米蕾妮婭,然後用手握著骨頭大嚼,吃得滿嘴是油。

  “真是……慢點兒吃。”米蕾妮婭用毛巾替他擦嘴,年特嚥下嘴裡的東西:“沒關係,這裡都沒有斯文人的,乾脆你也這麼吃吧。”

  “這可學不來呢。”米蕾妮婭吃得越發斯文了,她的飯量本來不大,剛才嘴饞吃得又猛,很快就吃不下了。年特仍然大嚼特嚼,米蕾妮婭不得不再次幫他擦嘴。

  年特嘟囔著:“教會勒索的錢財都哪兒去了,對你這麼刻薄的。”

  “不可以這麼說。”米蕾妮婭習慣成自然,“我們這一切,都要感謝神的恩賜。不可以忘記了。”

  “是是……”年特擦了手,摸著米蕾妮婭的手不放,“但是這和小氣有什麼關係。”

  米蕾妮婭還未答腔,突然有個地痞湊了過來:“哦……好溫柔,好溫馨。姐姐,我也需要擦一擦,嘴角有口水……”

  年特用手一托他的下巴,那地痞就飛了起來,幾乎碰到屋頂。

  “哇……”地痞摔下來,捂著嘴在地上滾了半晌,“我的舌頭……大家一起上!”竟然不知悔改。

  不知何時屋裡來了幾十個人一起凶惡地抽出凶器來,嬉皮笑臉地說:“騎士大人,落單了喲,先動手是你不對嘛,法律說……”

  “不知死活!”年特想站起來把他們的骨頭都撅斷,米蕾妮婭卻攔住他:“不要!你總是這麼暴力的。老是打人我就不理你了。”

  “哦,姐姐向著我們哪。”那地痞看著年特咬牙切齒,更加得意,以為怕了他們人多,更加放肆地向米蕾妮婭擠眉弄眼,周圍的地痞哄笑著圍了過來。

  米蕾妮婭掏出教典:“這種時候的禮貌規則……”

  “喔……”年特立刻眉開眼笑,安穩地坐了下來,地痞們都覺出很不妙的苗頭,相互望瞭望,突然聽見米蕾妮婭說:“找到了!”一陣寒風颳過,“在這裡,對待無禮的賤民,應當先……”

  年特看著米蕾妮婭歡呼雀躍地把所有的人凍成了人肉冰棒,暗自納悶教廷的禮儀規範是誰寫的。米蕾妮婭:“糟糕,看錯了,還應該先進行一次規勸的……”年特越發覺得可怕,米蕾妮婭扭頭對他說:“你瞧,按規矩來不是事情很順利就解決了?”

  “我開始有點兒明白了……”

  * * *

  年特和米蕾妮婭就像是兩隻快樂的老鼠,在城裡東遊西逛,年特見到適合的東西就一定要買給米蕾妮婭,而米蕾妮婭見到神像就一定要祈禱。暫時忘記了背負的血淚,應該是很快樂吧。但是命運總是如此,冥思苦想時沒有結論,已經忘記時卻自己找上頭來。

  “你真是……從來都不打價的嗎?”

  “很便宜呀。”在年特眼裡,世界上大多數的東西都很便宜,而真正昂貴的東西似乎不用付錢,“想不到,你也知道‘打價’這個詞,教會雖然摳門,但是不是都不用錢的嗎?”

  “小看人。一兩個市井詞彙算什麼?我可是外出修行過兩千里的倫巴德?法雷塔?米蕾妮婭小姐。”米蕾妮婭已經被金錢打敗了,緊緊挽著年特的胳膊,全身上下煥然一新,只是不肯接受金銀首飾一類的粗俗品。但是路過城裡最大的珠寶店的時候,仍然免不了嚮往地看上兩眼。

  “你姓倫巴德?在哪兒聽過……想看就進去啊。外出修行過兩千里的倫巴德?法雷塔?米蕾妮婭小姐。”年特拉著她往裡走,但是米蕾妮婭死活不肯:“不要啦,那些都是庸俗品,戴那些東西會被神拋棄的。”

  “我又沒說讓你戴。我自己想看大金鏈子,米蕾妮婭小姐勉為其難陪我進去好不好?”

  “好!”米蕾妮婭比年特跑得還快,搶先步入店中,卻和一個人撞了滿懷。

  “好疼!”那人一動不動,十分高大,也不說話,全身都裹在黑色的鎧甲當中。

  “沒事吧?”年特扶住米蕾妮婭看了看,米蕾妮婭鬆開手,鼻頭酸酸的,但是沒有受傷。

  “對不起……”年特連忙向對方道歉,那人也不搭腔,站在門口。

  年特朝他身後望去,看見後面還跟著四個人,個個和費隆那樣的巨人差不多,看起來似乎還要強壯,整個人的形狀看起來有一些像是方形。奇怪的是不知為何陷入了尷尬,他們就那樣堵在門口,也不說話,也不讓開。年特以為他們要先出來,雖然這對有女士的一方顯得無禮,為了避免爭端還是讓開了,對方卻不出來,愣愣地堵著門。

  和米蕾妮婭在一起,遇到色鬼應該是很正常的,但是遇到像這樣的還是不免有些奇怪。

  仔細打量之下,更加詫異。年特處在非常時期,隨身帶著盾牌和寶劍,也不如那些人裹得嚴實。年特至少沒事的時候面甲不遮著臉,那些人不但遮著臉,連眼睛和鼻子的部分都只有一道十字細線,皮膚也看不清。首飾店的門一般都不寬,那人站在那裡堵得嚴嚴實實,別人進不來也出不去。

  年特和米蕾妮婭想著:“這些傢伙是金店的保鏢吧?”米蕾妮婭扽了扽年特的胳膊:“怪怪的,也許今天不營業,我們還是走吧。”

  這時候,店裡傳來店主的聲音:“怕了你們了,就按照你們說的價錢好了。”那幾個人喉嚨裡“咕嚕”一聲,轉身進去了。

  店主趕緊迎出來向米蕾妮婭打著招呼:“小姐,快請進來。騎士大人,實在是抱歉,請進來隨意看看。”米蕾妮婭那麼漂亮,年特看上去也不是普通的騎士,店主自然知道是不能怠慢的大客人。

  年特和米蕾妮婭進了店,那幾個人被服務員帶領去了店後面的金庫。

  “哇……好漂亮!”米蕾妮婭被黃金鑽石照得花了眼,那尊寶石鑲嵌的神像彷彿在向她微笑。

  “你不是說是庸俗品嗎?”年特和店主聊著天,“剛才那些人怎麼回事?”

  “那幾個?是很奇怪,他們來賣寶石的原石,但是連嗓音都故意隱藏,用喉嚨說話,我都不想做他們的生意,誰知道那些寶石是不是搶來的贓物,而且開價又偏高,我說不想買,他們就堵住門,不讓我做生意。”

  “這樣啊……”年特莞爾,看來店主是不想失去他們這樣的客人,才不得不妥協了。

  年特並沒有對這件事太在意,扭頭望去,米蕾妮婭已經完全迷失了。首飾店的小姐成群地服侍她,端著大盤小盤圍成一圈。米蕾妮婭的頭巾換成了公主的金冠,脖子掛著項鏈,十指伸開,小姐們輪流把戒指往上戴,有人撐著大鏡子。

  年特差一點跌倒在地,米蕾妮婭紅著臉:“偶爾體會一下嘛。”

  “把那些都摘掉。”年特扭頭對店主說,“您是老店東了,知道什麼樣的客人該拿出些什麼貨色吧?”

  “喲,光顧和您聊天了,”店主拍著自己的腦袋,“稍等一下。”店主揭開一幅畫,後面藏著一根銅管。

  店主對裡面喊了一聲:“他們完事了嗎?”

  銅管另一頭有人回答:“就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7
一〇四

  店主吩咐:“貴客臨門,趕緊!”隨即有人給年特和米蕾妮婭搬了軟座,還奉上茶點。

  “要幹什麼?”米蕾妮婭小心地問著年特,年特和她耳語說:“剛才的人還沒有走,他們覺得不安全,不敢把好東西拿出來。”

  等了幾分鐘,那幾個人出來了,拎了大袋的金幣。這可不多見,因為金幣很沉,這麼多帶在身上也是挺危險的。那幾個人目不斜視,直盯著門走了過去,仍然是一言不發。夥計等他們離開立刻把店門關了,把“停止營業”的牌子掛了出去,拉上了簾子。

  “久等了,實在是失禮。”店主人笑著賠禮,有人小心翼翼地端出了一盤一盤的寶物,叫年特和米蕾妮婭欣賞。米蕾妮婭不好意思動手了,剛才的樣子想必蠻丟臉的。

  年特絲毫不動心,取過一件玉器看了一眼:“有八百年了,是波旁王朝的東西,但是我

  不要古董,把更好的東西拿來,要配得起的。“年特把玉器放回去,撿起一個水晶墜在米蕾妮婭耳邊比了一下,手指輕輕撩開米蕾妮婭的頭髮,露出整個白皙的脖頸。

  “果然是識家。叫老闆娘出來。”店主會意,精神來了,對著夥計使了個眼色,夥計便匆匆地跑進去了,那些端出來的物品米蕾妮婭喜歡就留下玩一會兒,其他的都端回去了。

  不一會兒,一個氣質高雅的女人走了出來,三十多歲年紀,眼光頗為犀利。夥計們托著新換來的珠寶,非常謹慎地在那女人身後排了一排。

  老闆娘先看了半天年特,又盯著米蕾妮婭仔細打量,直到米蕾妮婭臉都紅了才掏出一把鑰匙沉聲對夥計說:“把暗櫃的首飾匣子拿出來,這些都放回去吧。”半晌,那伙計才帶著幾隻匣子回來。老闆娘打開一隻,挑了挑,取出一隻非常纖細的項鏈,鏈端是一顆紅寶石。

  老闆娘又看了看米蕾妮婭,似乎還是不滿意,放了回去,最後躊躇著,打開另一隻匣子,取出一塊菱形的紫色寶石晶體,幾乎還是原石,只是末端加工了一道楞,看上去就像是地攤貨。老闆娘對著燈光看了看,似乎很難割捨的樣子,隨手拿起一條絲線系好,交給了年特。

  “小姐根本不需要首飾,我也只能想到這個了。”

  “這是……”年特仔細看著,那色調配上絲帶顯得很自然,配合米蕾妮婭很協調,既不搶眼又不多餘。再迎著燈光一照,年特驚訝了,那紫色越看越是透明,裡面有銀光閃爍。年特轉了轉角度,裡面映出的光影逐漸變化,正好是月亮的陰晴圓缺。

  年特望瞭望窗戶,但是都被簾子擋住了。老闆娘道:“大人真是識貨,這就是月光水晶,確實應該對著月亮看的,與月亮形狀相同的方向永遠指著正西,如果是太陽很可能燒瞎眼睛,要小心。”

  年特不再多說:“多少錢?”

  “三百萬金幣。”

  “不要啊……”米蕾妮婭悄悄推著年特,年特不加理會,隨手拿出一張空白金票,簽了三百萬:“任何連鎖錢莊都取得到,但是那邊那對法鐲也要給我。”眼看店主有懷疑之色,補充了一句:“上峰四座金礦和萬源錢莊都是我羅斯門德家的產業。我是玫瑰子爵年特。”

  “少爺啊……”店主幾乎拜倒在地,羅斯門德家是大陸最有錢的四個貴族世家之一,別的人或許不知道,但是開珠寶店的不認識人也要認識金票的印章,大陸上大多數貴重金屬都是從玫瑰郡國流出。

  “別丟人。”老闆娘似乎在家裡是當家的,風姿綽約地站在那裡,用很穩重的語氣說,“子爵大人近來似乎有些麻煩。”

  年特不覺多看了她一樣,淡淡地說:“知道了就不要多事。”

  老闆娘收下金票,突然對年特說:“剛才那幾個人賣的是大量的火眼石,是原石。”

  年特一驚,騰地站了起來,但是轉念一想,又坐了下來,感覺十分頹廢。米蕾妮婭見他這副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扶著他的肩膀,輕聲細語問道:“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年特抱著頭,用力地思考著,一面解釋道:“火眼石產地是在北方沙漠,那些人有那麼多原石,又都裹得嚴嚴實實,不肯多說話,其實他們就是野蠻人,為首的矮一些的應該就是西亞夫。”

  “啊?那我們……”

  “早走了,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他們住哪裡,也沒有追的必要。問題是,他幹嘛冒險來賣火眼石,似乎是要全部換成容易流通的金幣。”年特抬起頭來,緊緊盯著老闆娘,“您怎麼知道我要找西亞夫?把您知道的都說出來。”

  老闆娘慢慢地說:“那就是米蕾妮婭小姐吧?我其實並不知道什麼。您本該被驅逐了,卻和小姐一起來到這裡,想必不是私奔,而是在追查凶手了。凶手往北跑,不出國境被抓是早晚的事,但是北方就是野蠻人領地了,所以凶手一定和野蠻人有關係,不然出去也是去送死。有三條路,都被軍隊圍得水洩不通。我們這邊是一條,要偷越邊境有個可能,就是扮作剛才那些人之一。您在這裡逗留,絕非偶然,目標顯然是西亞夫。”

  “不錯!”年特心底狂呼,“我竟然沒想到,凶手不敢讓人知道自己和野蠻人有關,所以不能硬闖,要偷渡,西亞夫的接應實在是太合適了。”年特不禁多看了老闆娘幾眼,“您真是個厲害的角色。那麼,他為什麼把寶石換成金幣呢?”

  “我哪裡知道。”老闆娘微微一笑,“我是生意人,還是女人,眼光尖些,念頭轉得快些,大智慧就不如男人們了。”

  “哪裡話。”年特幾乎怕了她,“非常感激,今天的事還請不要外傳。”和米蕾妮婭站起來,年特推門告辭。

  那老闆娘回頭走向內室,突然喃喃自語:“用小錢是要買小東西吧?”

  年特心中一動,和米蕾妮婭回旅店的路上不斷想著老闆娘的話。老闆娘似乎也想不出關鍵,但是她的思路敏銳。

  “如果是用來付果脯的錢他也不用親自出來了。人類的錢帶回去野蠻人也不能用,肯定是要立刻花掉,但又是不能用寶石支付的交易,應該是廉價物品。”

  “還是先請阿倫貝特大人把他們監視起來吧。我們太顯眼了。”米蕾妮婭提醒年特,“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已經和他在一起。”

  “真的難說,搞不好就是剛才的人之一。”年特思忖著,“我們的速度很快了,但是已經耽擱了幾天。但是如果那個凶手混在裡面,他本人那麼瘦弱,就算套上鎧甲,塞上棉被,腳步也要輕很多。”

  等到從阿倫貝特的府裡回來,已經很晚了,兩個人不再遊蕩,抓緊時間回到了旅館的房間。米蕾妮婭戴著附加要來的法鐲,那是一對玉器,米蕾妮婭把兩隻都戴在左手上,抖手腕的時候偶爾叮噹響一聲,十分清脆。

  年特拿起那塊月亮寶石,對著窗外的月亮把玩了一下,小心地掛在米蕾妮婭脖子上:“我把月亮也送給你了。”

  “這……不好吧?我不要。”米蕾妮婭這樣說著,卻還是捨不得摘下來。那種矛盾的表情讓年特啞然失笑,但是現在並不是笑的場合。

  年特抓緊時機,一下抱住米蕾妮婭,一本正經地說:“對我而言,沒有什麼能夠取代你!”

  “怎麼突然……但是……”米蕾妮婭輕輕想推開他,“我知道,但是突然花這麼大一筆錢……”

  “我們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錢再多又有什麼意義。”年特直盯著米蕾妮婭的眼睛,感覺到她已經動搖了,輕輕地說了聲“我要你!”便硬是吻了下去。感覺到懷中的嬌軀漸漸變得柔軟,年特心花怒放,休說是三百萬,便是傾家蕩產也值了。

  一燕海上來,一燕高堂息。

  一朝相逢遇,依然舊相識。

  問我來何遲,山川幾紆直。

  答言海路長,風駛飛無力。

  米蕾妮婭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在墮落,她已經融化了,融化在年特的溫柔和堅決的攻勢下。

  “神哪,原諒我吧。我已經不能再侍奉您了……”米蕾妮婭漸漸回應著年特,她的唇,

  她的心,都已經被佔領,最後一絲矜持的防線也和理智一起融化在月光下。

  “畢竟我也只是個平凡的女孩子罷了。”

  * * *

  第二天,是個一如往昔的好日子。一大早,就聽見喧鬧的鑼鼓聲了。馬車拉著成筐的果脯招搖過市,小孩兒追著伸手搶奪慷慨的禮物,家家戶戶打開門用茶水糕點招待前來參賽的朋友。

  “客人,起床了。您不是要去和大家一起熱鬧的嗎?現在就要起了。”旅店的夥計敲著門,年特一打開門,夥計就遞進一小包果脯:“嘗個鮮嘍!每家都有份呢!”

  “謝謝啦。”年特接過果脯,遞了些賞錢,那伙計的服務周到,他也多給了一些。望著夥計歡天喜地離去的樣子,年特關上門微笑著:“果脯大賽啊,一定很有意思。”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7
一〇五

  終於,他們趕上了果脯大賽的決賽場面——已經是中午了。至於原因嘛——米蕾妮婭說:“討厭……都怪你,鎧甲穿這麼久。”

  “不是這個原因吧?還不是你梳頭就用了……”年特不敢繼續反駁。

  這個時候,已經有結果了,大賽主持人開始宣佈:“本次競賽,產生一等蜜餞十家,一等地瓜干兩家,一等梅干三家……”

  這時候,人群一陣躁動,主持人唸完了,大聲宣佈:“有請我們的老朋友,本城的特約嘉賓,野蠻人西亞夫!”

  隨著簾幕拉開,西亞夫出現在眾人面前。

  歡呼聲四起:“西亞夫……再來啊!”

  “歡迎……多帶一點兒回去!”

  “西亞夫!好帥……”

  年特和米蕾妮婭幾乎要把眼睛瞪出來,不是因為別的,野蠻人西亞夫,猶如一棵金黃色的向日葵,身高和年特差不多,除了發綠的皮膚和剪裁像刷子的紅棕色毛髮外,身上穿著大花外套,比馬戲團的小丑服還花,手上帶著大金戒指,耳朵上掛著耳環,寬闊的額頭上塗著彩色的油彩,鼻子上掛著鼻環,兩顆大牙露在唇外,喉嚨蠕動發出了類似吼叫但是又很標準儒雅的語句:“謝謝大家!我愛你們……嗚嗷……”

  台下的觀眾和西亞夫一起“嗚嗷……”響成一片,場面蔚為壯觀,年特和米蕾妮婭也一

  起“嗚嗷……!”

  “是吧?”米蕾妮婭高興地說,“果脯果然是好東西呢。”

  “開酒!我們把食物都吃光……”主持人一揮手,農夫們把帶來的果脯成車堆起來,擺在場中,廣場四周堆滿了大壇的米酒,人們開始隨意享用,商人們一邊品嚐一邊和農夫們商談著交易,其中自然也包括萬人矚目的西亞夫。

  “怎麼樣?妒忌吧?”年特對米蕾妮婭開著玩笑,“從來沒有人比你更引人注目呢。”

  “你去抱他好了!”米蕾妮婭拋下一句狠話,轉身離開。

  “你也懂耍大牌呀。乖……”年特沒想到她這麼大反應,連忙一把將她摟結實,不住討好,米蕾妮婭才轉怒為喜,和年特一起開始仔細地觀察西亞夫的一舉一動。

  西亞夫身後跟著四個巨型的野蠻人,似乎和西亞夫同族,外部特徵一樣,只是打扮不同。

  相比之下,西亞夫在族裡大概屬於矮子一型。從體形判斷,年特認為他們就是昨天在首飾店裡碰到的人。

  “既然人數相等,只要沒有多餘的人出現,就不會有凶手在內吧。”年特這樣認為,但是看著那些打扮得和花瓜一樣的髮型就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了。

  “閣下。”一個有點兒眼熟的騎士來找他們,“阿倫貝特大人在那邊。”

  “知道了。”年特和米蕾妮婭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地望了一眼西亞夫,而西亞夫也正好扭頭望著他們。他們就那樣對視了兩秒鐘,然後又各顧各的事情了。

  “好厲害的傢伙。”年特對西亞夫的敏感吃驚,那傢伙的行為像一個對色彩狂熱的人類,但是卻又不失野獸的直覺。阿倫貝特正在一個當地官員組成的野席聚會,由於他並沒有把關於年特和米蕾妮婭的佈告張貼出去,當地的官吏和富紳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各位,失陪一下,我有事和朋友談。”阿倫貝特舉杯深邃地一笑,移開了幾步,對年特說,“昨天倒是沒有什麼異常,不過有跡象表明他們外出購物很頻繁,確實和往年不同。

  我打算安排你們護送他北上,可以嗎?”

  “如此最好不過。”年特答應了,“如果發現他們外出請告訴我。”

  “喔,對了,我帶了禮物給小姐。”阿倫貝特一拍手,有人搬了一個箱子過來,“是一套適合小姐的輕鎧甲,我那位年輕的時候也是很驍勇善戰的。”

  “真是慚愧,劈壞了大人的屋子還沒有賠償。”年特知道阿倫貝特的意思,米蕾妮婭的美貌實在是太顯眼了,用頭盔遮起來可以省很多事。這樣的禮物不是貴不貴重的問題,年特只能收下了。阿倫貝特叫人把東西直接送到旅館房間去,招呼他們一起去玩樂。很多人立刻

  圍了過來,爭相和他們攀談。

  “他們是我在南方認識的朋友,喜歡冒險,特地來幫我做事的。”阿倫貝特這樣介紹,年特和米蕾妮婭便笑笑。

  一位爵爺舉著酒杯:“我敢擔保這位小姐的美貌比起米蕾妮婭也不遜色!”

  “哪裡的話,”有人裝腔作勢,“我去以諾聖城見過米蕾妮婭,還不如這位小姐的一半動人!”

  眾人點頭稱是,不到片刻已經有好幾個人保證以諾的米蕾妮婭簡直一無是處,米蕾妮婭跟著大家一起笑,自覺很滑稽。

  這時候,人群向這邊湧動,西亞夫帶著他的兄弟們過來了,用類似咆哮的聲音向阿倫貝特敬酒:“感謝您多年來的照顧。今年還要麻煩您了。”

  “不客氣!”阿倫貝特正中下懷,深沉地說,“給你介紹你一下,今年由他們一起護送你。”

  西亞夫愕然:“其它的兄弟們呢?怎麼這兩天都見不到他們?還有勃朗,他不護送我嗎?”

  “勃朗也一起,至於其他人,近來邊關事物繁雜啊。這兩位正好到那裡冒險,十分合適。

  你們認識一下,日後有機會再慢慢瞭解。”

  年特知道這是因為那些人都在哀痛中,難保不會露出馬腳。西亞夫直盯著年特和米蕾妮婭看了半天,似乎很疑惑,但是不好說出來,只是對阿倫貝特說:“大人,我想多帶些東西回去,希望您多派幾個人手。”

  “這樣啊。”阿倫貝特倒是很高興,人手多更容易將凶手拿下,西亞夫主動要求,真是求之不得,當下允諾,“我給你派一支騎兵小隊,你想帶多少果脯都可以。”

  西亞夫謝過,就帶著人走掉了。阿倫貝特吩咐手下安排路儀,民間聚會開始出現酩酊大醉的下流現象,年特和米蕾妮婭不喜歡,也告辭了。

  “你說他會不會把凶手藏在貨物裡?”米蕾妮婭突然這樣說。

  年特拎著一壺米酒,想了想,回答:“那就要看他到底買什麼了。反正我們一定有機會知道。不過,他竟然直接提出要增派人手呢。”

  “嗯,說起來,我們也只是猜測嘛。”

  兩個人回到旅館,店主就趕緊來迎接了,滿面堆笑:“兩位客人,剛才阿倫貝特大人送

  禮物來了,我已經放進您的房間裡。”

  “知道了。”年特很乾脆地拉著米蕾妮婭上樓,那副阿倫貝特送的鎧甲出乎意料地合適,做工精緻,想來他的夫人真的是個女騎士吧,說不定還很有名。米蕾妮婭管不了太多,這種時候,穿起來躲進鐵殼裡去才是最主要的。

  年特欣賞著她穿鎧甲的樣子,問道:“感覺怎麼樣?”

  米蕾妮婭稍微活動了一下,回答說:“很薄,很輕。不知道是什麼金屬。”

  年特對輕薄的東西向來都很不信任:“但是這種東西一碰就會散架吧?”

  “沒關係!可以遮住面孔就好了。”米蕾妮婭非常喜歡上面的花紋,活動也很自如,只是頭盔帶不慣。

  兩個人一覺又睡到半夜,米蕾妮婭洗過澡鑽進被窩,年特在牆角面壁盤坐,相處倒也十分自然。因為前幾天一直處於睡眠不足的狀態,年特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調整一下。這時按照養生之學打坐修煉了幾個鐘頭,才覺得氣血充盈起來。睜開眼,就看見米蕾妮婭笑吟吟地看著他,“你在幹什麼啊?”

  “我在修身養性。也是一種冥思狀態。”年特想儘量用米蕾妮婭能明白的方式解釋,當然米蕾妮婭還是不明白。

  “我一直以為你不懂魔法的,直到那一回……”米蕾妮婭想起比武大會,嗤嗤地笑了,“你跟誰學的?幼獅學院不是沒有魔法系嗎?”

  “這個……我懂魔法嗎?不懂啊!”年特突然覺得蔻蔻的故事萬萬不可讓她知道,正不知如何扯謊的時候,大半夜有人敲門。

  “閣下。醒著呢嗎?”阿倫貝特的手下給他們帶來了消息,西亞夫出門去了郊外,四個保鏢也一起去了,行跡有些可疑。

  “他們都帶著武器,而且急匆匆地去了。郊外有很茂密的樹林,我們的人一路已經留下了記號。”報信的人上氣不接下氣,不過還是表達得很清楚。

  “知道了。”年特打發了報信的人,大概有人舌頭很長,對方的眼睛總是忍不住往屋裡瞟。年特用門板碾斷了殘留的視線,米蕾妮婭急匆匆地爬起來穿好外套。

  年特和她對視了一眼,“走!”兩個人穿好鎧甲,騎上馬匹朝著所指的方向飛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7
一〇六

  第二十九章 咆哮與改革

  已經是初春了,不過四季對西亞夫來說,應該沒有什麼分別吧?西亞夫躲在嚴嚴實實的鐵殼裡,和同伴在茂密的樹林裡耐心地等待,如同雕像。他們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倒叫年特有一種很難接近的感覺。

  “我們太遠了。”米蕾妮婭用傳心術讓年特知道她的想法,年特輕輕朝她擺了擺手,表示千萬不能再接進了,“根本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嘛。他們就是走了我們也是不知道。”

  年特聳聳肩,表示無可奈何,野蠻人實在是太敏感了,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對方的意識在周圍環伺著,只要稍微靠近就會被察覺。這時候,樹林裡傳來輕微的說話聲,是一種人類沒有聽過的語言。

  年特用最輕的聲音說:“噓……他們在交談,有人出現了。”

  “出來吧。”西亞夫說話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他說任何話都是吼吼的聲音,就好像在大聲喊叫。

  “我還以為你已經忘記我們自己的語言了呢。”如同鬼魅般一閃,一個瘦弱的人類身影與樹幹分離開來,就彷彿是樹枝掉到了地上。

  西亞夫警惕地凝望著那敏捷的身影,絲毫也不友善:“白牙,你不會是找我來這裡吹風吧?”

  “怎麼敢!”那名叫白牙的瘦小身影齜牙一笑,他全身隱藏在樹梢的暗影中,只有森森的牙齒顯得格外潔白,似乎是特意為了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他加上一種包含著惡意的語氣,獰笑著說道:“你是部落頭領,殺了你,我會遭殃,除非……”

  “連屍體都不剩?”西亞夫任何話語都是咆哮,倒也一樣叫人無法分辨他的情緒。

  白牙舒展了一下身體,若無其事地說:“我哪有那個本事。再說,也舍不得呀,在我們所有的部落中,也只有你具備和我交談的智慧。”

  西亞夫“呸”了一聲,直截了當地回答:“我就是討厭你拿大家當傻瓜,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同類。也許我們愚昧,但是始終都熱愛生命,崇尚自然。而你,也許從骨子裡滲出來的那令人作嘔的氣氛,不要以為沒有人發現。”

  白牙笑著毫不在意,倒似乎十分欣賞:“別這麼說嘛。人,野蠻人,還不都是光神創造的生物?不過光神太偏心了,才會遭到我們的背離。”

  西亞夫猛烈揮動胳膊,帶動披風發出了響亮的風聲作為威懾。“廢話少說!我不管你來這裡幹什麼,既不想插手也不想受牽連,我已經知道你幹的事情,只是來警告你,不要把災難牽連到全族。”

  “無情啊,你是想讓我死在這裡。”白牙陰森森地說,“我需要出關,如果你不想我被發現,就要幫我,不會讓你吃虧的,我用族裡十二個女人交換你一個護衛。”

  “你想幹什麼?”

  白牙森森地說:“當然是我們一起把他吃掉啊。然後我就可以變成他,跟著你們出關。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我都不想用這麼大的犧牲,想想看,你太划算了,十二個女人,包括我的妹妹黑眼在內,隨你挑選。”

  “你餓昏頭了吧?食人在我的部落已經禁止十幾年了。給他一包肉乾,我們回去。而且我也不認為你的妹妹會聽你的。”西亞夫絲毫不為所動,一聲令下,就要轉身離去。

  “你瘋啦?你算是勇猛的野蠻人嗎?為部落而死,是無上的光榮!”白牙眼中發出寒光,“我的妹妹黑眼可是處女,全族所有的部落也沒有她那樣的美女。你們獅子部落低賤的審美觀點並不重要,但是如果你不幫我,這就是侮辱我們全狐狼族,我回去一定把你的族人殺光!

  你想清楚!”

  白牙的話出口,西亞夫回身怒視著他,從背後抽出一把狼牙棒來,他的四個部下也抽出各自的武器,緩緩將白牙圍在中間。

  “幹什麼?要殺我?”白牙似乎怕了,露出可憐的表情,“對不起,我忘了,你這一族與眾不同的。但是殺了我,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有。”西亞夫深沉地說,“至少可以把你交給人類換取和平。”

  “你還夢想和人相處?”白牙大笑,“當初不是你提出了解人類以便消滅他們的嗎?我看你越來越離譜了!”突然一記火爪從他的手裡飛出來正印在西亞夫胸口,白牙惡狠狠地說,“我告訴你,大王已經決定剷除你們一族,消滅你的影響力,這時候應該已經向人類發動總攻擊了,如果你還想保護族人,最好趕快去幫忙,表示忠誠,否則大王回去,首先就是滅你全族。”

  “什麼?”西亞夫摔倒在地,如夢初醒,但是一時爬不起來,“大王怎麼會聽你的話?”

  “我答應把黑眼送給山洞大王啊。”白牙森森地笑起來,“你以為我真的捨得把妹妹送給你?”西亞夫咆哮著向他撲來,但是白牙一躍上了樹梢,迅速念出了一個咒語。

  “出來!按古老的血之契約,殺死他們……”

  “死吧。”一個護衛一狼牙棒將大樹砸倒,但是白牙瞬間就失去了蹤影,只剩下奸笑聲在樹林裡迴蕩。隨著笑聲,四周的樹木一陣亂響,一群樹妖從地面站起,發出令人發怵的聲響,揮舞著枝幹朝他們包圍而來。

  年特和米蕾妮婭在遠處豎起耳朵聽著,轟然巨響,然後怒罵聲、打鬥聲傳來。

  “不好!打起來了!”兩個人顧不得躲藏,趕緊往過跑。

  米蕾妮婭問道:“誰是敵人啊?”

  “不知道,保護西亞夫應該沒錯。”年特抽出長劍,砍斷擋在眼前的樹枝,望著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怔,“這是什麼?”

  “小心!”米蕾妮婭跑得沒有他快,在背後大喊起來。一種奇異的吼聲在身邊響起,年特扭頭一看,眼前的樹木竟然有眼睛在瞪著他,剛才砍掉的是樹妖的一個枝條。

  “啊……”年特用盾牌一擋,樹妖恐怖的力量把他掄出幾米開外,撞在另一個樹妖上。

  西亞夫正在和那個樹妖酣戰,趁機一棒打在樹妖臉部——如果那算是臉的話。

  “厲害。”年特站起來,加入戰團。西亞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們在跟蹤自己,這時候可來不及爭辯。年特用長劍砍向樹妖:“鼻樑斷了都不帶出鼻血。厲害!”

  “哼!”西亞夫才明白他說“厲害”是在誇獎樹妖,彼此心知肚明,不用多說什麼,樹妖太多,他們已經很狼狽了。

  “有沒有帶火種?”年特纏住樹妖,“趕緊從背後放火。”

  西亞夫大笑,渾身厚重的鎧甲因為戰鬥的興奮而發出顫動聲:“小朋友,我都是吃生的。”

  說話間,樹妖發出吱吱的慘叫突然起火,四下逃竄著,轉眼間燒成一片。米蕾妮婭氣喘吁吁:“你們沒事吧?”年特趕緊過去擋在她前面,防止樹妖垂死掙扎傷害到她。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8
一〇七

  一根長長的籐條甩過來,卻被西亞夫用狼牙幫一纏,用上面的尖刺絞斷了。一隻火鷂直撞過去,樹妖毫無逃走的機會,米蕾妮婭用火焰攻擊樹妖,用風控制火勢,只是轉眼就把樹妖全部殲滅了。

  “太棒了,這個時候果然還是你最有用啊。”年特幾近恭維,米蕾妮婭卻“哼”的一聲毫不領情,收回手臂的時候,玉腕上的新買的法鐲叮噹兩聲脆響,動作十分優雅,而且用促狹的眼光望著他,似乎想用眼皮把他夾死。

  “你和我比武的時候不是魔法很強的?是不是作弊啊?”

  “呃……”年特被問得噎住,“回去我們慢慢聊嘛。喂……西亞夫,解釋一下吧。”

  米蕾妮婭罵著“狡猾”,還是和他站在一起。西亞夫默默地站著,似乎在思考,最終點了一下頭:“跟我來。”

  他們走出樹林,西亞夫走出樹林,其他的人都默默跟在後面,一言不發。氣氛顯得有些凝重,兩個種族之間多少有些不同的立場,在西亞夫明確表態之前,誰也不好冒昧地說些什麼。他們一直走回城裡,來到一家酒館前,西亞夫居然請他們到小酒館裡喝酒。而酒館的老闆一見到西亞夫就很高興:“這麼晚了,西亞夫先生。”

  西亞夫點了一下頭:“您不休息吧?”

  “當然,既然是您的話,反正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人了。”老闆似乎和西亞夫很熟,給他們上了門板,酒館裡就只有他們了。那是一個很小的酒館,但是生意似乎很好,是個老字號,竟然還開辦通宵的服務,大概在城裡也是獨一份。野蠻人過分高大的身材和沉重嚴密的鎧甲壓得地板咯咯地響,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壓迫感,酒館老闆卻似乎已經習慣。

  “那麼你們聊吧,酒不夠的話自己拿,我也要去休息了。”老闆給他們放下一些碗和大壇的酒,打著呵欠離開了。

  西亞夫摘掉了那顆嚴嚴實實的頭盔,再次露出了他的滿臉橫肉和染成五顏六色的頭髮和鬍鬚。他的表情非常嚴肅,所以那奇異的裝飾也不在顯得可笑了。一種壓抑的氣氛似乎要讓屋子裡的空氣凝固起來,西亞夫緩緩地說:“實際上……”

  年特忍不住跟道:“實際上?”

  西亞夫:“實際上……我非常喜歡說話!人類的語言實在是太好聽了,我其實並不是一個沉默的人,這一點很多人都誤解了。但是我不得不慎重選擇交談的對象,你們大概也可以理解。要知道,我為了學習人類的語言和文字花了多少精力,十幾年如一日的努力沒有白費,我一直很想和人長篇大論地交談,驗證我們辛苦語言學習的成果……”

  西亞夫突然開始長篇大論地發言,屋裡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年特和米蕾妮婭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剛才的嚴肅是為了什麼。短促有力的發言不斷從那血盆大口裡不間斷地噴出來,西亞夫口若懸河:“你們一定也以為我這麼高大的人一定是沉默寡言,但是實際上不是的,我還學了唱歌……”

  “啊啊,說得真是太標準了,幾乎不用換氣。”年特及時抓住了插嘴的機會,阻止了一場單人演講。“那麼說些關鍵的事情吧。”

  “說些什麼呢?你們已經知道白牙的事了?”西亞夫試探地問了一下,年特乖巧地點了一下頭,回覆道:“我想知道內幕。我們可以從十幾年前說起,放心吧,人類是可以商量的。”

  “這個時候,我們的立場幾乎是在夾縫中,告訴你們也是無妨了。”西亞夫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舔了舔嘴角,“真是好喝啊。我出生的時候,就一直在打仗……”

  西亞夫誕生在獅子族的族長洞穴裡,生來作為血統純正的首領繼承人培養。他們生下來就會走路,五歲就相當於人類十五歲的體能。雖然他的個子不高,但是體現出了優越的力量和膽識,五歲的時候,在部落裡的呼聲就已經很高。

  “我們野蠻人幾乎生下來就會走路,五歲就已經進入成熟期了。那時候我聽說人類要很久才能站起來,十五歲才和我們五歲差不多,我就去找我父親了。”

  “爸爸,人類不是很低等很弱小嗎?為什麼我們不去把他們殺光,而要躲在這麼惡劣的地方?”

  聽到這個問題,獅子部落首領的父親也很困惑,就告訴西亞夫:“其實我們是被人類趕回到這裡來的,雖然我們種種條件都比他們優越,不知為何就是打不過他們。他們總是比我們先進,用各種工具彌補力量的不足,而且打起仗來似乎很有一套。”

  小西亞夫的困惑並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滿足:“那麼,他們不是有很多勇士嗎?我們不是很尊敬勇士嗎,為什麼一個人類也留不下?”

  回答是:“他們就是我們的食物啊。弱肉強食嘛。如果被抓來,也就不是勇者了,要吃掉。所以,勇者是抓不住的。而且,他們抓到我們也是一樣。”

  西亞夫:“也吃掉嗎?”

  “唔,不太清楚,也都吃了吧?沒見過有人活著回來……”

  西亞夫回憶著,苦笑:“那時候我還以為人們吃我們吃得很痛快,所以大家相互吃來吃去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年特就問道:“但是後來你們入侵的時候被抓住了?”

  “不是,我是故意的。”西亞夫的話雖然沒什麼新意,但是親耳聽到不免吃驚,“過了兩年,拜見大王的時候我見到了大巫祭。”西亞夫補充說:“我們野蠻人有大概十六個大部落,山洞族作為聯合部落的首領對整個聯盟發號施令。而山洞之王最信任的智囊就是大巫祭,來自狐狼部落的大巫祭。”

  “他不是人類嗎?”當時西亞夫指著大巫祭問殿前的武士,得到的回答是:“笨蛋!你用鼻子仔細聞聞也該知道大巫祭只是面貌像是人而已,他流著我們的血。大巫祭比大王更偉大!”

  後來我知道大巫祭是個奇特的人,他是人類,卻因為某種原因憎恨著同類。他擁有強大的力量,和上一代女巫祭在戰場相遇,就一起回到了野蠻人的世界,甚至把自己的血液也都換成了野蠻人的血液。

  他懂得的東西吸引了我,從他偶然說出的話,我驚異地發現我們的語言太簡陋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他都沒辦法用我們的語言來解釋。他喜歡我的聰明,說我的智力在野蠻人中數一數二,遠遠高於其它同類。我和他相處了很長時間,問東問西。他不喜歡提到人類的事情,但是還是被我問到不少。他鄙視人類文明,說那是墮落,他希望回歸自然。但是……

  年幼的西亞夫下了決心,想在本部落普及人類語言,但是他本人也懂得不多。他明白,他們從幾萬年前就一直落後,以至走上了不同的發展方向,問題就在於語言簡陋,甚至沒有系統的文字。這麼大個缺陷,卻始終得不到完善。

  一旦提出,竟然引起了軒然大波,尤其是當時正處在和人類大戰的時期,野蠻人首次推進到關內六城。所有的人都說他瘋了,竟然向低賤的人類學習,他們甚至連自己的同類都吃不下去,軟弱到了難以形容的地步,連猴子都比他們長得快。

  但是西亞夫明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地方被大家忽視了。如果人類弱小,就不可能幾乎要把他們殺光,還趕到偏遠的沙漠另一邊來。西亞夫的提議被否決了,威信也受到了影響。

  “我一定要親自去看一看!”西亞夫下了決心,去求大巫祭,大巫祭想了半天,告誡他:“發抖吧,你發抖人類就不殺你。”

  “啊?什麼是發抖?”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8
一〇八

  “就是害怕的時候的表現。因為你們沒有這種情感,所以不會發抖。就像是——寒冷的時候哆嗦的樣子。”

  西亞夫想了半天,找了一種藥草,吃了可以輕微抽搐。他就這樣跑到了前線。如他所料,人類援軍到了,年輕的太子哈馬斯親征,轉眼間就把幾十萬野蠻人殺得乾乾淨淨,剩下一些半死不活地往回跑。西亞夫混在部隊裡故意被俘,還要用草藥裝作發抖,冒了別人難以想像的風險。野蠻人天生膽大,竟然讓他成功了。

  “那時我想要多學一些東西,也許就能替死去的兄弟報仇,打個翻身仗。後來我發現,簡直錯的離譜,人類已經太強大了,而且根本就不吃野蠻人,而在野蠻人部落,就連同類相食也是正常現象,兒子吃父親,飢餓的母親吃嬰兒,強者吃弱者,都很普通。為了生存,似乎什麼事情都可以原諒。”

  西亞夫開始意識到神拋棄他們的原因了,他很羨慕人類的文明,知道那些東西不能搶來但是可以學來。他決心用一生的時間改造一代人,但是開端會很困難,他需要有東西具備說服力。這個時候,阿倫貝特帶他來到了這裡,當吃到果脯的時候,西亞夫意識到了這個東西對野蠻人的價值。

  野蠻人吃不到多少正式培育的果實,土地貧瘠,氣候也不好,長期吃肉口臭,胃口也欠佳。但是果脯可以把這些問題都解決,好吃、味道強、附和野蠻人口味,還是難得的甜食,在少兒來說簡直是難以停口。除了便於儲存外,最要命的是——西亞夫吃到一顆梅干,立刻胃口大開,吃肉引起的憋悶一掃而空。

  “原來果脯真的是不得了的好東西。”年特能夠想像大桶的果脯倒在野蠻人面前的時候是何等景象。往血盆大口中扔一顆小小的梅干,心情就好多了。

  “西亞夫先生做了好事呢。”米蕾妮婭聽得十分開心,想要給西亞夫倒酒,但是被年特攔住了:“你想接著聽就不能再倒了,給那幾位吧。”

  西亞夫於是接著說:“其實後來到邊境的軍隊是族人派來救我的,這些都是我在出發前約好的,其實沒有太多人,也沒有準能救我的把握,只是觀望一番。我帶著大量果脯回了家,其影響是震撼性的。

  我把一部分獻給大王,順便提出‘學習人類以殺人’的點子,其實只是為了改革找個藉口。

  原來我們和人一樣,飯桌上許多事就好談。族長會議裡,各族首領大把吃著果脯,竟然誇我智勇雙全,一致通過了。”

  “從此,我便開始和人類交流貿易,慢慢轉變本族人的思想,花了十幾年,培養出了比較聰明的下一代,並且教他們學習人類的語言。但是,我知道我們和人類社會的文明差得太遠,只能算是拜託愚昧而已。”

  西亞夫深深地擔憂,如果再次挑起戰爭,離滅族的日子就不遠了。就是和平相處,也是困難重重。就在他頽喪的時候,一隻纖細的小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米蕾妮婭正聽得高興,絲毫感不到他的憂慮:“西亞夫,教我們野蠻人的話吧?汪汪?汪汪?”

  “不是這麼說的。”西亞夫受到刺激,直冒汗,大聲叫了起來,隨即又笑了,(笑得很難看)“算啦!我們的話很簡陋,我的族人都開始說人類的語言了,他們都發覺那些好處呢。

  話說回來,你們想要私奔到我們那裡,並不是個好主意。最重要的是,那話怎麼說來著?”

  一個野蠻人補充道:“優生優育最重要。”

  “不是這一句。”

  另一個野蠻人:“計畫生育最重要。”

  “也不是這一句。”

  野蠻人三:“孩子是無辜的。”

  “不對……”

  野蠻人四:“別人的妹妹再好,也不如自家的妹妹好。”

  “對!啊,不對……”

  眾野蠻人:“我們學到的東西太多,一時反應不過來。”

  米蕾妮婭:“我走了。”

  年特:“別說了,看來還有相互學習的必要……”

  * * *

  年特的臉塗得比小丑還花,頭髮染成了八種不同的顏色,剪得不堪入目,手上粘了些短短的假指甲。

  西亞夫很滿意:“嗯,已經很英俊了,要是嘴巴再寬些就好了。把嘴角涂一塗吧,顯得大些……”

  米蕾妮婭:“我死也不化妝……”

  年特自己都怕了自己,對著鏡子出汗:“這個樣子真的很英俊嗎?”

  “沒錯。我擔保一半以上的部落裡的姑娘都會喜歡你。其實,我比較喜歡有經驗又生過孩子的,那樣的女人才有價值嘛。我送你幾個吧?”

  “謝了,我不要。”年特和西亞夫談過,知道了大致的情況。沉思後,年特認為當務之急是返回野蠻人部落。

  西亞夫一怔:“我們不去阻止戰爭嗎?”

  “阻止得了就不會這樣了。相信我,你的果脯起不了太多作用。”

  “我還買了許多許多好東西。”西亞夫揭開隔壁房間的一道門簾,裡面全是箱子,有書、有金屬器皿、有圖畫、有調料。

  年特欣賞了一會兒:“原來你換金幣是為了買這些東西。但是,恐怕沒有用。”

  “為什麼?”

  “你在大智慧上很聰明,怎麼想不通這種小問題啊,白牙一定是說了‘能搶到’之類的話,‘把人類俘虜當奴隸,這些東西都會有’,或者是‘吃掉他們之後我們也會有那些能力’,他一定是這麼說了。你們大王怎麼稱呼?”

  “偉大的鬥士——山洞之王。”西亞夫似乎很尊敬,但是年特的話讓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這個王已經不可靠了,把他埋在山洞裡吧。你想保住自己的族人,就在他被打垮的時候統一部落吧。他回來一定會遷怒於你,否則無法向各部落交代。”

  “我自己稱王?”西亞夫眼前似乎出現了新的天地,“人類真是狡猾。你會幫助我吧?”

  “我們的目的根本是一致的。”年特冷酷地回答,“喜歡打仗的,讓他們送死好了,阿倫貝特已經派兵增援了,而且,我的朋友正好有人去了北線,原來他的推斷也沒有錯,正好趕上突然爆發的大戰吧?恐怕你們大王連一城都打不進來就要駕崩了。很可能白牙就是希望這樣,他就可以奪權。我們必須比他還快。因為這一次,我國軍隊恐怕不惜越過沙漠也要把你們大王宰掉。”

  西亞夫似乎不太相信:“會嗎?這麼多年以來,在類軍隊的歷史上從來不曾越過沙漠。”

  “那是過去。這次怨恨太深了,可能你們感覺不到,騎士公會將要傾注全部兵力至你們於死地,軍隊不惜戰死最後一人,直到追殺你們至大陸邊緣。在明確立場之前,不管是人類還是野蠻人都將成為你們部落的敵人。如果我們走得慢了,很可能就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 * *

  幾個小時後,他們已經走在了通往西北線關卡的路上。一支由百騎長帶領的護送隊伍帶著那堆生活雜燴跟著他們一起出關。雖然年特認為越快越好,西亞夫還是捨不得扔掉這些費力買來的禮物。他不知為何與年特一見如故,竟然聊了許多。也許是想要找個能夠依賴的人類吧?

  西亞夫的舌頭實在很長,他會問及每一個尷尬的細節,因為他自己不覺得尷尬。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對人類文化的新理解傳播出去,比如年特和米蕾妮婭親眼看見他興奮地告訴幾個手下:“我懂了,如果沒有結婚就先有了孩子對人類來說是很困擾的事情,所以他們死不承認而且小心翼翼……”

  然後四個魁梧的巨型男子就會掏出筆記本來把這個思想精華記好,而隨行的人類就會立刻聯想到年特和米蕾妮婭,投來讓人洗刷不清的目光。

  年特和米蕾妮婭一路上交給他人類文明的精華思想,和自然抗爭的論述。到後來,西亞夫想要瞭解人類的文化深層,年特和米蕾妮婭同時也不幸被他灌輸了大量野蠻人思想。有些事情想說也說不清,反而自己也迷惑了。

  西亞夫帶來的馬都是高大的好馬,因此總說人類養不出好馬。他們的騎術精良,可以在馬背上睡覺,連續奔走數天。不過為了馬匹,還是要適當休息。如此辛苦地趕路兩個月,終於到達了西北關卡——紅龍谷。

  紅龍谷其實是一個城市,一個建在峽谷盡頭的城市。就像是柳暗花明一般,城市的圍牆會突然出現在視野當中。出了這裡,就是沙漠了,所以長途跋涉不在這裡補充給養是不行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08
一〇九

  這裡本來是個繁榮的小地方,而現在,已經完全被軍隊擠滿了。

  “看來公文已經比我們先到了。”年特遙望著,高高的城堡塔尖反射出金屬的寒光,城牆上巡邏的士兵多得幾乎難以走動。年特知道哈馬斯的宮廷信使有超過三千年的馴鶴文化,經常騎著巨鶴來往於玫瑰郡和以諾王宮,若不是十分重要的公文,是輪不到他們去送。

  “傳說這裡曾經有一條紅龍,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西亞夫用手搭在嘴邊發出沉悶的吼叫聲,似乎想把紅龍叫出來。嗓音在山谷裡迴蕩著,城牆上的士兵聽到都向他們揮手。

  西亞夫興致勃勃:“哈哈,雖然你是人類,但是沒到過這裡,不一定知道這裡有這麼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吧?在野蠻人來說都很奇怪的方式。”

  “嗯,類似的景像在碼頭倒是見過。”年特猜想西亞夫嗓音特別像怪獸,所以格外受歡迎。米蕾妮婭本來也想喊,但是手放在嘴邊又不好意思。

  他們正看著城牆上,突然從背後的山壁衝出兩隊人馬封住了退路,足有幾千人,轉眼間長槍弓箭就一起對準了每一個人。

  “太厲害了,訓練有素!”年特一看就知道這些人全是長年征戰的老兵,一出手便不凡。

  他曾經有過幾次閱兵的機會,玫瑰郡與周圍的鄰邦並非完全友好,有的國家缺乏金屬,對玫瑰郡的礦山垂線已久,所以號稱百萬鐵騎的玫瑰騎兵服役相當辛苦。那種由生死戰場磨練出來的氣魄就像鋒芒,曾經給年幼的他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為首的一個步兵隊長走了上來:“對不起各位,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們要進城駐紮還是出關?請出示相關證件。”

  “我們出關。有阿倫貝特元帥的通行令。”隨行的百騎長把手令交給對方,那隊長仔細審查了一番,抬頭望瞭望年特和西亞夫,說道:“怎麼這麼多人?”

  “上面有說明吧?非常時期,非常時期嘛。”百騎長似乎很善於言辭,很快,就有士兵開路,把他們領進了城。進城的時候,衛兵每個人都要摘下頭盔檢查,白牙的畫像已經被貼了出來,估計是根據當初聖堂值班的衛兵描述所繪。年特知道王室有專門訓練的信使,重要公文傳遞的速度十分迅速,他家和國王的書信就經常依靠這種便利。

  年特和西亞夫一直默不做聲,直到進入了指定的休息地點。城裡充滿了對野蠻人的仇恨,西亞夫也不敢再露出面孔。私下裡,兩個人決定盡快離開這裡,但是似乎很不妙,士兵把他們完全軟禁起來了,就連出門買東西也是不能。

  “請您諒解,將軍大人還沒有回來。”那個看門的小隊長說不出的傲氣,不經意之間又流露出了些許仇恨,讓年特和西亞夫不免有些擔心。從樓上的窗戶望出去,到處是秣兵厲馬的景象,成群的戰馬拉出了廄,軍官行色匆匆,步兵拿著刀互相比劃,整個城市已經被殺氣所籠罩。

  “難道大王已經殺來了?”西亞夫十分震驚,如果是真的,按行軍速度推算,想必他剛剛動身野蠻人軍隊就出發了。照這樣看來,首領會議並沒有通知他,他們這一族已經完全置身事外,不被信任,其命運岌岌可危,“怎麼辦?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看來阿倫貝特在信裡沒有說清楚啊。”年特向人打聽過,這裡現在由皇家第一軍團和炎龍騎士團共同負責,而兩個軍團的首腦雖然性質不同,卻都是十二國王騎士的成員,這時

  都不肯露面,有話也沒人聽,真是無可奈何。

  在徬徨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隨行護衛的百騎長回來了,臉色很不好:“我和大家一起喝酒,找到了元帥派來的信使,得到了一些消息。”

  年特連忙給他拉過椅子,那百騎長喝了口水,十分著急地說:“紅龍谷的大部隊已經在昨天就出發了,野蠻人先頭軍隊在正北百里左右,探馬回報後就死了,你們要趕時間,就不能指望大帥幫忙了,而且這裡的軍團長都比較好戰,根本不會聽的。”

  年特和西亞夫相視慘然,都知道這回麻煩了。要公然對抗正規守軍,簡直是自殺,想要逃走也不是容易的事,萬一再引起公憤,有話也說不清了。

  百騎長喘了口氣:“雖然大帥交代過,但是看來已經失控了,我也只能送你們到這裡。

  你們想想辦法吧。我明天也要去統戰部報到了。”

  眾人無計可施,送走百騎長,年特關好門,對著西亞夫看了半天:“扔掉你的寶貝們吧,如果我們幾個人能跑掉就謝天謝地了。”

  愛說話的西亞夫也一言不發了,轉身往口袋裡塞滿了果脯。看來野蠻人真的很喜歡果脯,幾個野蠻人都是如此。年特看得直髮呆,那魁梧的身軀和鎧甲間縫隙本來不大,這下如果挨上一刀恐怕先流出來的都是果脯。

  西亞夫拿起狼牙棒:“我們怎麼離開?”

  年特看著米蕾妮婭:“還發呆?用魔法送我們離開。”

  “這……這是不行的啦。”米蕾妮婭紅著臉,“你對傳送魔法不太瞭解,外面有封印魔法的干擾物體,魔法元素被驅散了。這個驛館根本就是監獄,而且空間魔法也不是想去哪裡就可以去哪裡,要有特定的物體或是人做參照物,否則死多生少,還會迷失方向……”

  年特乾瞪眼:“怎麼這樣?”

  米蕾妮婭說:“那是當然的,從時空的交錯點連線可以到無窮遠的世界,沒有道標差上一點兒就有可能是數千公里的差距,搞不好還落在海裡,或是撞到山,危險程度是難以想像的。”

  眾人灰心,西亞夫和幾個野蠻人不說話,只是把果脯抓起來往嘴裡塞。

  “如果用奇門遁甲,損耗自身修為應該不受封魔陣的影響吧?”年特走來走去,突然想起了一個辦法,“我懂一種法術,也許可以離開這座城市,但是我從來沒有用過,大概會有些誤差,很可能我們會迷路。”

  “哎?”米蕾妮婭對年特的魔法十分期待,西亞夫也是大喜:“儘管試好了,在沙漠我

  保證不會迷路。”

  年特隨口問:“你崇拜什麼?”

  西亞夫毫不猶豫回答:“我媽。”

  “就向你媽祈禱吧。”年特開始考慮奇門遁甲的佈局,按《三元經》所記載的符法在地上勾畫,將城市的大致方位和自己所在的位置分為八卦,站在當中,口中唸唸有詞:“出天門,入地戶,過太陰,居青龍……啪!死蚊子!”年特從本位抓起土撒在北方,唸了一聲:“疾!”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只得撓著頭:“對不住,徹底失敗了。”

  “什麼啊!看你煞有其事的樣子。”米蕾妮婭哈哈大笑,西亞夫幾個人都嘆了口氣,正在失望,突然外面的衛兵尖叫起來:“蚊子!是蚊子!”

  秋天的蚊子不顧一切從門縫和窗戶鑽進來了,徑直落在三元卦圖上,門外傳來慌亂的聲音,年特和西亞夫奪門而出,蚊子撞進鼻孔裡噴出來又飛進屋裡,天地間都陰暗了,還伴隨著讓人發昏的“嗡嗡”聲。守在門外的士兵顧不上攔住他們,每個人都忙著拍掉自己身上的蚊子,目之所及全是黑呼呼的東西亂撞,眼睛也睜不開了。

  “怎麼回事?”屋裡的人也是大亂,“不知道,反正……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年特帶著西亞夫幾個人掩著口鼻逃竄,慌亂中也不知道撞到過誰,總之是跑出了一個街區。蚊子漸漸少了,旁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是瘟疫魔法,早就躲進屋裡,竟然沒有人注意他們。

  他們找了個僻靜角落,望著紅龍谷陷入了忙亂之中。米蕾妮婭一有空就蹲下來笑,肚子也疼了,偶爾繃住說上兩句:“你的魔法,你一定作弊,哈哈……”又是笑個不止。

  突然天空一片火光,一團火焰蔓延開來,呼的一聲,蚊子全部化為灰燼,一股熱浪在空中凝結,將雲也憋得通紅,突然又落下雨,一切都正常了。

  “好厲害,”米蕾妮婭停止了笑聲,“這城裡有身經百戰的大魔法師,真是太厲害了,和某某人不同。”

  “呃……”年特的臉變成茄子,“那是有原因的……”

  “有人來了!”西亞夫一聲低喊,“是軍隊,我們得快走。”

  米蕾妮婭突然正色,手臂輕揮念出了一句咒語:“穆圖薩外呃……”瞬間腳下光芒閃爍,啪啪幾聲響,身體似乎在和流星碰撞,眼前儘是光線穿梭,米蕾妮婭飄擺的衣角和髮辮,恍惚間,年特覺得有人拉他的胳膊。“唿”的一下,幾個人已經置身在沙漠裡。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