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5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3
一三〇

  不要說年特,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米蕾妮婭和美蓮站在幾米外發呆,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年特好不容易站穩,頭腦一片混亂。按他男人的理解來說,黑眼似乎是需要一個擦後背的。

  黑眼揪住自己身上的衣服“嘶嘶”幾聲,全都撕成了破布甩上岸去,露出結實的裸體。

  年特眼花繚亂,幾乎不知道該看哪裡好。黑眼彎腰把頭伸到水下,將自己的鞋子也脫下來甩上岸,真正是一絲不掛,卻不再理會年特,像魚一樣來了個大跳躍,濺得年特睜不開眼。再看時,黑眼已經游出了好遠,長長的頭髮原來幾乎到達腳跟,以前被白狼皮蓋著,竟然一直沒有注意到。

  年特正在為黑眼裸露的後腳跟心曠神怡,那雙結實的小腿拍打著水花,揭發了男人好色的本質。

  “看什麼看!”一聲怒喝從背後傳來,年特一回身,米蕾妮婭妒火中燒,一拳打向鼻樑。

  年特乖乖受了。

  美蓮用手指點了他一下:“你呀,真是……”

  身後“撲通”,“撲通”響個不停,岸上的狐狼族女子都跳了進來。湖水蕩漾,轉眼之間,清澈寬大的湖面已經到處是人。

  “哎呀,既然一起洗澡,應該不會再想吃我們吧?”米蕾妮婭漸漸鎮定下來,突然發現周圍到處都是人在脫衣服,旁邊的狐狼女人惡狠狠衝她露出牙齒,嚇得她“呀”的一聲,和美蓮抱在一起。

  這一聲驚動了黑眼,黑眼從湖心望過來,突然仰起頭發出一聲長嗥。岸邊有很多頭頂著水獺皮的狐狼族人指揮著大批人手忙碌了起來,有些人在下游好像把水閘關了,讓水蓄了蓄,有些人到上游把石頭大筐地往裡倒,就好像要把湖填平。人們嬉鬧著,用腳小心地把鵝卵石鋪開。原來那些都是被火燒過的鵝卵石,用來提升水溫。

  初春的水很冷,米蕾妮婭和美蓮本來有些嘴唇發青,鵝卵石一倒進來,水溫提高十分迅速,漸漸有些暖意。這種大手筆就是人類也不一定做得出,雖然落後,卻讓人歎為觀止。

  年特想起來這裡的路上見到很多窯洞,還有堆成山的枯枝落葉,想來冬天的森林有的是燃料,狐狼族竟然懂得用窯洞,一定還會製作陶器,從黑眼的鐵抓來看,冶鐵技術說不定和人類不相上下,要是被以諾的騎士公會知道了,一定不肯相信。

  跟著來洗澡的基本上都是從沙漠回來的成員,而且似乎等級很分明,大多數是女人,只有幾個老狐狼巫師地位較高,混在女人們當中其樂融融。其他的年輕男子都眼巴巴在岸上等著,多數還要幹活。為整個小湖加熱需要大批勞動力,他們似乎吃苦耐勞已經成了習慣,很可能每次洗澡都是這樣。

  年特冷眼觀察著,狐狼族明顯是母權至上的社會,女人又凶惡又狡猾。西亞夫和幾個手下也是一樣坐在岸上耐心等待,眼巴巴望著他們,看來只有年特一個人受到了黑眼的特殊優

  待,被尿在臉上的好處真是明顯。

  尿?年特想起來了,趕緊洗澡要緊。他注意到一個奇特的現象,所有被脫下的衣服都被送上岸,有專人收集,並且將內衣都撿了出來,放進筐裡。米蕾妮婭和美蓮穿著衣服洗澡很不舒服,但是更不舒服的是很多男人在看著她們。

  一些狐狼女子離她們很近,指著她們一聲嚎,周圍的男男女女頓時一起不滿地叫起來,終於黑眼一聲長嗥把她們鎮壓了,美蓮和米蕾妮婭都很驚慌,不知道她們是為了什麼,但想起來這個湖大概很神聖,有了外族人招致了她們的不滿,看上去,主要指責對象還是她們而不是年特。

  黑眼很優雅地游了過來,站直了露出赤裸的胸膛,眼睛直盯著年特,表情很冷淡,似乎十分生氣。

  年特呆呆望著她顫動的雙峰上晶瑩的水珠,不知道她會對自己怎麼樣,此刻為了服眾,她幹什麼也是有可能。年特閉上眼睛,逃走不可能,突然有些想要討她寵愛的沒出息念頭,希望不要死在這裡。

  “嚓”的一聲,年特睜開眼,黑眼正在很痛快地撕他的衣服,皮革在她的小手下輕易地碎開。年特“啊喲”一聲東躲西藏,黑眼卻不放過,拉住他的褲襠不放,終於撕破了,仗著利爪把年特扒得精光。

  美蓮和米蕾妮婭已經明白了,眾人不服的原因就是她們還穿著衣服。狐狼族崇尚赤裸的天性,所以浴池很神聖,不脫衣服是一種侮辱,而年特的遭遇使她們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不要!”米蕾妮婭望著岸邊一大堆一邊等待一邊欣賞風景的野蠻男子,驚叫出聲來。

  事情顯然不能隨她的心願發展,反抗就會給所有的人帶來災禍,米蕾妮婭望著黑眼冷冰冰的眼神,不住往後退。

  “慢!”年特叫住了黑眼,手裡還留著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破內褲,看了一眼之後乾脆拋到岸上去了。竟然有專人特地去撿,連一小塊也不放過,收集在筐裡。年特渾身赤裸,露出一塊一塊的結實的肌肉,擺什麼姿勢也不好,乾脆大方地站在那裡。黑眼歪著頭等著他說些什麼。

  年特嚥了口唾沫,說道:“非得幹這種事的話,還是我自己來……”黑眼一點頭,讓開了。換成年特朝米蕾妮婭逼近:“乖……讓我來。”

  幾分鐘後,年特得逞,米蕾妮婭縮在水裡不肯出來,流著眼淚不停罵他“流氓!豬頭!”

  周圍的狐狼族女子嫌她吵,用牙齒恐嚇她,她不敢罵得大聲,還要躲回年特懷裡,只好在他身上用力掐個不停。

  美蓮在旁邊無奈地賠笑,米蕾妮婭在她看來天真又可愛,她心理成熟,此刻局勢明了,

  就自己動手大大方方地脫了,腿長得幾乎不成比例,捂著胸口給年特轉了個身。

  年特大吞口水,這哪裡是身處險境,簡直是仙境,他早就想這麼幹,想不到在野蠻人幫助下實現了。米蕾妮婭赤裸的腰肢已經在他懷裡,淑乳緊貼著胸膛,大手可以在水裡肆無忌憚地尋找那熟悉的富有彈性的感覺,真是被掐死也願意。眼前的風景更是美不勝收,說起來他從開始和美蓮吵架時就經常惦記著那雙大腿,如今那雙超長大腿當真在眼前一覽無遺,年特幸福得直掉眼淚。

  “米蕾妮婭。”年特努力親熱,這可是決好的進攻機會,雖然觀眾多了些,但是他可以完全忽視掉,佔有米蕾妮婭比較重要,浪漫和氣氛什麼的以後再說。

  不幸的是,從米蕾妮婭的角度來說就很糟糕了,年特很久沒有刮過鬍子,簡直像是野人,扎得她挺疼,色急之下手又沒有輕重,而且氣味很臭。米蕾妮婭其實潔癖很嚴重,又超級愛面子,沒有條件是一回事,此時身在碧水當中,當然是清潔最重要,何況觀眾很多。

  “幹什麼呀!”米蕾妮婭生氣了,把他用力推開,“很疼!”

  “不,我……”年特意識到自己真的惹米蕾妮婭生氣了,現在不比從前,美蓮的出現對米蕾妮婭是個打擊,處理得不好真的會悔恨終身。

  美蓮在一旁偷笑起來,拉了年特一把:“我早就注意到,你怎麼搞到這麼髒臭的,還是先洗澡再說吧。米蕾妮婭小姐,我們稍微離他遠一點兒,讓他降一下溫。”

  這是比較委婉的說法,米蕾妮婭早就想找人相互清潔,和美蓮小心地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年特懊悔地聽見她們談話:“一點兒不顧忌小姐的情緒……”

  “就是!粗魯……”

  “他一直都是這樣笨了……”

  “嘻,那你也受得了?再說一些……”

  “怎麼搞得?我還以為可以左擁右抱,怎麼多了個聯盟?”年特若有所悟,“順序錯了,應該從美蓮先開始……不,那樣會被米蕾妮婭掐死,我們就吹得更快。”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3
一三一

  年特懊惱地努力清潔身體,洗得水花四濺,突然身後“吼”的一聲,一個狐狼女子露出白牙衝他表示威脅,四周的眼光都顯得很不友善。

  “優待時間過了?”年特知道黑眼留的標記算是消失了,小心起來。澡塘裡每個人都是赤裸裸的,狐狼族似乎也不願意爭鬥,畢竟每一次這麼大型的洗熱水澡都是很難得的,所有的人都在專心致志清潔自己。年特也不例外,努力把自己洗乾淨,希望到了晚上米蕾妮婭能原諒他。

  “難道我是個真正的色鬼?不,真正的男人都這樣!”年特下了個定論,身處險境他還想得到這些,他自己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看來我出生的意義就是把米蕾妮婭搞到手,其他都是次要的,命也可以不要。”

  這時浴池裡起了騷動,年特注意到米蕾妮婭和美蓮慌慌張張在向他慢慢靠攏,周圍的狐狼族愈來愈多,逐漸向她們擠了過來。雖然不是故意的行為,但是現象很明顯。原因他很快就明白了——米蕾妮婭身邊的水熱度很高,洗澡很舒服。

  “怎麼搞的?”年特已經被很多狐狼族擠來擠去,有的狐狼姑娘溫柔一些,用身體蹭蹭他,要他讓開地方,有的就很凶惡,意思也很容易理解:“不讓開就咬死你!咬你喉嚨,咬你,咬你,咬你……”

  “狐狼語真是通俗易懂啊。”年特幾乎敢肯定這裡是母系社會,老老實實拉著米蕾妮婭和美蓮一起讓開,但是問題出在米蕾妮婭身上,恐怕不是躲開就行的。果然,狐狼女人們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對年特和美蓮一起露出牙齒威脅,“嗚嗚”吼叫,把米蕾妮婭暖爐一樣搶走了。

  “喂喂!米蕾妮婭……怎麼搞的?”年特乾著急,周圍都是裸體,想發火也覺得很不好意思,米蕾妮婭嚇得叫個不停,手腳都被拉著傳來傳去。

  美蓮焦急地解釋:“米蕾妮婭嫌她們燒的水不夠熱,用了一個洗澡系魔法……”

  “燒個水而已嘛,什麼洗澡魔法。”年特急得團團轉,想必是為了長時間恆溫而節省法力,不能自由控制的意思。

  米蕾妮婭被很多狐狼女人奪來搶去,輪流換地方,已經不怕羞了,偶爾跳起來胸口亂顫,喊聲“救命”,又立刻被人揪著屁股按入水中,嫌她浪費了熱量。

  “濫用魔法就是這個下場。”年特護著美蓮,發現米蕾妮婭並沒有什麼危險,便漸漸冷靜下來。那些狐狼族只是拿她當暖爐,似乎對她還可以,有些女人還用“毛巾”(真的是毛的)給她擦擦,表示交換,要她老實呆著。

  “她似乎混得不錯。”年特抱住美蓮的小腰,比了比腿的長度,“哇……”

  第三十六章 內衣上的蕈

  終於輪到換人,時間標準就是黑眼已經滿意。黑眼躍上岸邊的大石,大大方方甩動頭髮,很多狐狼青年等在一邊,黑眼停止甩動頭髮,他們就一窩蜂湧上來,用毛巾給她擦乾身體,剛擦了幾下就被人咆哮著趕開。後來的人社會地位想必較高,更是諂媚,有人趴著獻上鐵爪,

  黑眼一個眼神,他們就欣喜地爬起來給黑眼戴在手上,那種小心的樣子讓人吃驚,竟然有人微微哆嗦起來。

  年特看到很吃驚,那種現象是如此奇特,號稱沒有害怕感覺的野蠻人竟然也在這種情況下發抖,以至於他甚至忽視了黑眼矯健的裸體。年特小心地看過去,有人努力舔乾黑眼的腳,又用自己的衣服小心地擦。因為抬起黑眼的一隻腳就會影響為另一隻腳服務的人,兩個人還彼此敵對,咆哮了一番。

  黑眼不以為意,眯著眼睛讓人為他穿帶衣物,似乎一切都很習慣。有人朝黑眼丟在岸上的白狼皮猶豫著伸出手,被剛剛跳上岸來的女人們看到,立刻大叫著又咬又抓,毫不留情。

  那青年不住慘叫,身上皮開肉綻,幾乎被殺死,狼狽地逃竄。那白狼皮似乎是很重要的象徵,地位僅次於黑眼的女人們幾個人一起隆重地將皮子抬起來,小心地給黑眼披上。

  那一切就像是在演戲,年特和美蓮都看得很有興趣。米蕾妮婭在一邊大叫起來,原來一些男子正在和女人們交涉,似乎很想讓米蕾妮婭留在湖裡繼續當暖爐,米蕾妮婭拚命在水裡撲騰,但是被女人們有力的爪子揪住,就像小孩子在和大人胡鬧,雪白的臀部不時露出水面,卻怎麼也掙不開。那些女人們有些猶豫,似乎搞不清外族女人和本族男子哪一邊地位比較高。

  “年特!救命啊!”米蕾妮婭急了,突然使用魔法,那些女人們都像是被紮了一般鬆開手大叫。

  年特知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怒吼著迎過去。他這時沒有黑眼的氣味保護了,咆哮之後頓時惹起眾怒,很多正想上岸的女人們回身怒目而視,亮起白牙惡狠狠向他移過來。

  “不、不是吧?剛才還一起洗澡……”年特算是知道錯了,在水裡動作受影響,流血的話就會很快。米蕾妮婭害怕地逃過來,美蓮一樣受到威脅,驚恐地躲在年特身後。

  年特眼瞅著面前到處都是白森森的牙齒,剛才還有些溫柔的狐狼少女此刻也是一樣衝他猛烈咆哮,那些本來就又醜又凶的已經伸爪向他裸露的胸膛抓過來。她們此刻沒有帶著武器,指甲過處可也給年特留下一道血痕,牙齒緊接著便咬過來。

  “呀!”米蕾妮婭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在年特背後一揮手,面前的湖水瞬間發出咯咯的響聲結成了冰,冰塊不斷浮出水面很快結成牆,將臨近的幾個人凍在裡面。米蕾妮婭隨即發覺不好,將法術中止了,因為自己也在湖裡,溫度驟降,很快自己也要凍僵。幸好洗澡術還有些餘溫,周圍沒有結凍,幾個人才能夠忍受。

  年特暗暗叫苦,沒衣服上不得岸,泡在水裡面也是死定。女人們被冷水刺激,嚎著紛紛跳上岸,水花飛濺處矯健如同鯉魚脫水而出,那種驚人的彈跳力讓年特更加吃驚。

  突然很多鵝卵石被人丟來,年特冷哼一聲用身體擋住米蕾妮婭和美蓮,頓時頭破血流。

  無數冷漠的眼睛在沒有結凍的水域裡緩緩逼近,從牙齒裡吐出的聲音已經不再混有一絲一毫的理性。

  危急之時一聲淒厲的狼嗥傳來,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一隻白狼電光石火般掠過湖面,竟然是黑眼踩著人頭奔跑跳躍。白狼皮橫空飄擺,突然血光乍現,連慘叫也沒有,一個離年特最近的女人憑空飛起來,喉嚨裡甩出一道血雨,就那樣沉入水中。

  黑眼站在米蕾妮婭凍起來的冰面上,仰天嚎叫,不住抖動手中的鐵爪,不遠處的湖水已經是一片紅色。人群四散奔逃,血腥味濃重地擴散開來,刺激著狐狼人敏銳的嗅覺器官。她們在岸邊驚恐地望著黑眼,誰說她們不會害怕,她們害怕得不敢抖落身上的水珠。

  黑眼就像是一尊遠古雕像,分開雙腿仰天嚎叫著,就好像一切的責任都在落日,都在天地自然,她這樣做理所當然。

  然後,她恢復了輕鬆,回頭望著年特,臉上的表情有些得意。“以後這裡不會再有人傷害你們了。”她的表情就是這個意思,岸上的狐狼人突然開始一起嚎叫,叫聲起初有些悲傷,但是沒有多久就變得難以理解,也許她們已經失去理性,也許悲傷和冷酷殘忍的表達方式在發音上並沒有太大差別。

  宴會開始了,這就是晚餐。狐狼們瘋狂地跳進水來,用血水淋在自己的臉上,這才是她們真正需要的洗澡水。也許對他們而言根本就是很恐懼,為了驅除恐懼,他們需要瘋狂。他們把屍體扔到岸上,轉眼間分成血淋淋的幾塊。當腸子和內臟使她們更加興奮的時候,她們不再遵從什麼階級,男女相互舔著臉上或是身上的鮮血,當場開始交歡。

  沒有喝到鮮血的人跳進湖裡,在泛紅的地方爭奪嬉戲,發出歡快而沒有壓力的呼嚎。她們不在乎水是不是冰冷,她們的體溫早已經太高。她們把紅色的水在自己臉上撒了再撒,不知道是因為氣味還是因為顏色而陶醉。

  顫慄。

  有的時候,野蠻人也會有文明,人類也會做些殘忍的事。或許都是偽裝吧,但是在這裡看到的,對有的種族而言,文明是皮膚,對有的種族而言,文明只是外套而已。外套脫掉會更自由,但是皮不能扒掉。硬要扒掉外皮的話……

  “噢!”米蕾妮婭捂著嘴,美蓮也扭過頭去。

  “我們快走。”年特扶著她們送到岸邊,將她們託了上去。西亞夫就在那裡等著他們,拿著狐狼族給的新衣服幫她們披上。年特扭頭望著站在冰上的黑眼,黑眼呆呆地站在那裡,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似乎並不喜歡。

  年特突然覺得應該把她帶走,不管有沒有理由,或是帶她去幹什麼,他覺得他有使命,應該把她帶走,帶回人類的社會去。如果脊椎是直的,就不該為這種事得意。

  黑眼將白狼皮輕輕和頭髮一起甩到胸前,聳著肩頭輕輕用胳膊攬著撫摸,彷彿這是她惟一能夠相互慰藉的同伴。她到底是狼還是人?最近她總是這樣想,當和她一樣直立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興奮不已。但是她不太明白,對方總是向她怒目而視。她想讓對方明白她

  在盡力保護他們,但是對方反而對她更加厭惡。

  “明白了,我是狼。”黑眼緩緩抬起頭來,卻看到年特還在水中,正向她走來。

  “幹什麼?”黑眼突然這樣問,而且問出聲音來,她自己也吃了一驚。她知道這句話怎麼說,卻從未說過。這樣問的結果,對方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顯得和氣多了。

  年特心裡舒服多了,聽到這句話,他可以肯定眼前的是一個人。他伸手指著那塊黑眼立腳的冰壁,平靜地回答:“快化了,我接你過去。”

  “嗚咦?”黑眼發現自己做了件傻事兒,來的時候很瀟灑,現在墊腳的人都嚇跑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敢再靠近,而冰正在融化。

  “嗚……嗚……”冰壁傾斜了,黑眼不想掉進水裡,有一些慌張。接下來的一分鐘,她永遠都忘不了那種同類才能感受到的親切,男性堅實的臂膀讓她陶醉,她頭一次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很可靠,很舒服。

  不知不覺之間那男子已經將她帶離嗜血的狐狼群,帶向遙遙相對的彼岸。常識告訴她已經是一隻離群的孤狼,但是她不在乎。“嗯,嗚……”黑眼把臉在年特脖子上蹭蹭,覺得有一股很好聞的氣息,忍不住——“啊……”年特被咬了一口,用力一拋,黑眼敏捷地落在岸上,四肢著地,抗議地叫了一聲,站起來敏捷地跑掉了。

  “這小狼崽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3
一三二

  米蕾妮婭抱著胳膊,似乎很沒有安全感。美蓮陪著她,年特倒是很放心。西亞夫似乎不打算洗澡了,冷冷地望著狐狼族瘋狂的一切,漸漸攥緊了拳頭。

  “西亞夫?”年特爬上來,擦乾了身體,換上衣服。

  西亞夫有些失神地望著湖的另一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一個手下,高大的哈比突然發出了磨牙齒的聲音,神色有些恐怖,似乎被血腥味兒和那殘忍的景象勾動了獸性。西亞夫鼻子抽動,扭過頭來,一把拉住了哈比的胳膊。

  “哈比,要控制住!”

  哈比點點頭,漸漸又平靜了。西亞夫嘆了口氣,問年特:“我們現在怎麼辦?”

  “逃走。”年特再也不想瞭解更多,他只想盡快離開這裡,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只是過了半個白天,就已經足夠。夕陽西下,狐狼族的夜晚又不知道會瀰漫起什麼樣的氣息。年特想了想:“西亞夫,幫我們留心駝馬和我的鎧甲裝備,我們要逃走的話這些都不能少。”

  “從樹林穿出去沒有多遠有一個我們獅子族的邊境部落,人數眾多,三天就到。”西亞夫說不出的冷靜,“你打算把小野狼擄走嗎?會帶來麻煩的。她是南旗部落頭領,你也看到了,有很多對她忠心的人,狐狼族不會善罷甘休的。”

  年特沉默了,他只是想那樣做,但是應不應該做就是另一回事。正如西亞夫所說,黑眼會帶來麻煩,更重要的是,黑眼最初抓他們的目的至今還不明朗。年特需要知道更多,但是初步分析起來,狐狼族的大部隊應該都出去打仗了,如果獅子族確實置身事外的話,那麼是有足夠的兵力和任何野蠻人相對抗。

  至於那些正沉溺於瘋狂中的狐狼族,年特眼中閃過寒芒,“殺,這樣的生物越少越好。”

  這念頭已經沒有絲毫遲疑,他不會再猶豫。

  “他們就像魔鬼,玷污了人心中的美好回憶。今夜,會做噩夢……”

  * * *

  年特幾人回到原先的小木屋,絲毫沒有阻礙。洗澡、淨衣,似乎就是一個儀式一般,遇到的人都開始拿他們當做本族人。但是,那個奇蹟般的小木屋不再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了,為什麼極端的憎惡和美會如此融合?以至於讓人們看到美會想起殘忍,看到殘忍會覺得淒美?

  年特小心地摸了摸頭上的傷口,揭開捂在上面的布時突然一股鮮血流了下來,直流進眼睛裡,滿眼都是紅色。米蕾妮婭望著他大叫,望著四周的獸皮大叫,她似乎發狂般將鋪在地上的獸皮一張一張揭起來扔到一邊,露出木頭陰濕的地板。

  “冷靜!”年特大叫著撲過去將她的身體抱住,米蕾妮婭回過神,推開他,縮在牆角捂著眼睛哭泣。美蓮找了塊布給年特擦著額頭上的血,米蕾妮婭只是不住哭泣。

  “我受不了了!”她這樣說,“我一看到那些獸皮,就似乎看到它們臨死前的掙扎,聽到它們的慘叫。我似乎看到有人在活剝它們的皮,我的眼睛裡都是血茫茫一片……”

  年特無語,如果米蕾妮婭只是一天就受不了,那麼黑眼在這裡長大又該怎麼說?與其說她習慣了,不如說她的人性受到的壓迫更為殘忍。

  年特一拳打在牆上,沉重地說:“今天我們就走,晚上走。你們準備一下,我還要把黑眼帶走,她是人,不能把她留在這裡。米蕾妮婭,再動手不用猶豫了,就算把整個狐狼森林都毀了也不要緊,我們要離開這裡。”

  米蕾妮婭稍微鎮定了些,“嗯”了一聲,和美蓮抱在一起,仍然不敢碰那些獸皮。年特感到好受許多,有美蓮在,情緒上似乎有了母性的依靠。美蓮是那麼完美的女性,就像是一幅圖畫,無聲地讓人受到感染。

  米蕾妮婭在她懷裡輕輕抽泣,美蓮深情款款地望著年特,讓年特感到機會一定會出現。

  望著她長長的發絲垂在地板上和雪白的大腿相映成輝,年特覺得自己有點兒偷偷摸摸的感

  覺,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四目相交的時候,相互信賴的心意傳達到了,彼此都有些甜蜜。

  “憑什麼我會覺得機會一定會出現?也許就是憑著這份甜蜜……”

  門外傳來黑眼的聲音:“年……年特,出來陪我……幹活。”

  “幹什麼?”年特拖長聲音,但是顯然不干不行。

  “采蘑菇。”

  真的是采蘑菇。

  明亮的月光下,望著森林裡花花綠綠的蘑菇像花朵一樣從樹幹和地面草叢裡冒出來,年特似乎行走在一座大花園裡。

  “原來蘑菇有這麼多種,而且這麼鮮豔……”年特順手撿起一隻鮮紅色的碩大蘑菇,欣賞著,突然一隻手把蘑菇打掉了,黑眼十分緊張,“唔呀唔呀”叫了好幾句,估計是說有毒。

  年特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心想:“難道我不知道嗎?”

  黑眼鬆了口氣,剛才一瞬間似乎有些驚險的感覺,這時補充道:“那些很危險,聞到孢子也不行的。”

  “你的人話說得越來越好了。”年特突然扶住她的肩頭,直盯著她的眼睛,大聲吼叫,“你是人,不是狼!你是人!不是野獸!你明不明白?”

  這話在人來說理所應當,在黑眼來說就有些迷惘。

  “什麼人?什麼狼?我就是我啊……”黑眼被他認真的目光所迷惑,絲毫沒有反應。她本能地知道這個動作沒有敵意,但是她也不明白這是在表示什麼,她只能直勾勾地望著年特的眼睛,希望看出些什麼提示。那眼光就像是嬰兒般無邪,年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無法對視。

  “為什麼我會心虛?什麼世道啊!”年特無法揣摩人性,只能認輸。

  黑眼突然高興起來,撲進他懷裡,仰起頭舔他的嘴唇。白狼頭直頂著年特的腦門,年特措手不及,沒抓到她,反而把她摟在了懷裡。黑眼就像一隻小野獸在扭動著,突然就從他的腋下跑了出來,眉開眼笑地拉著他的胳膊往前走。

  年特有點兒害怕,腦門直冒汗。這個小姑娘搏鬥能力驚人,可以說自己還沒有見過比她身手更敏捷的人,最要命的是那滲入骨子裡的野性,滑不溜手,抓也抓不到——她會誠實地告訴你她狡黠,但是你永遠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幹什麼,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眼前的蘑菇越來越大,漸漸地,森林裡出現了一條小徑,入口處竟然有幾隻籃子掛在枝

  幹上。黑眼從上面摘了一個,示意年特也摘一個,笑眯眯地往裡面走。

  “為什麼會有筐?”年特漸漸看見很多籃子和筐,而且有些眼熟。“在哪裡見過呢?”

  年特遲疑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大片蘑菇田。

  有人像種地一樣種蘑菇?而且——好有規模的樣子。舉目望去,森林裡開墾出一條條蘑菇培養帶,樹木被砍倒,整齊地架起來擺成行,離地面很近,周圍又有大樹遮蔽,環境很陰濕。放倒的樹幹就是專門種蘑菇的地方,長滿了白色的蘑菇,傘蓋有些像是舌頭形,薄薄的,似乎算是蕈類的菌,大的傘蓋有二十釐米左右,肉很厚,從樹幹密密麻麻地長出來。樹幹的表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專門纏在上面,整片蘑菇田就是為了種這一種能吃的蕈。

  一陣風吹來,從陰濕的蘑菇田裡傳來一陣又騷又臭的味道,讓人作嘔。年特差一點兒吐出來,皺著眉頭跟黑眼走了進去。蘑菇田深處有些人正在工作,把什麼東西泡了水往樹幹上纏,似乎是在造新的蘑菇培養基。

  年特饒有興趣地一看,頓時愕然——是剛才大家洗澡時脫下的內衣,主要是內褲。經過長時間的沙漠旅行,這些內褲被集中在一起,散發著驚人的味道。

  年特天旋地轉,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把頭伸進了一個巨大的褲襠裡不停探索,眼前也發黑。

  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昏,好不容易恢復視覺的時候,看見黑眼正在用臉湊在他的褲襠聞個不停,然後從地上的衣服籃子裡拿起一個塊破布,興奮地站起來一揮。

  “嘿喲……”

  “啊!啊!是我的沒錯,儘管拿去用。”年特哭笑不得,終於明白狐狼族為何對不脫衣服洗澡的人懷有嚴重敵意。記得那些負責拾內褲的人連每一塊小破布都不放過,原來確實是有大用處的急缺物品。

  黑眼把內褲的碎片交還給工作的人,那個狐狼婦女也聞個不停,把鼻子扎進那條破內褲用力呼吸,然後小狐狸一樣諂媚地叫了兩聲,似乎在說“味道很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3
一三三

  年特感覺自己快瘋了,氣味、視覺,沒有什麼可以讓他不想發瘋的。這麼大規模的內褲蘑菇田——每一條內褲都是千錘百煉,風吹雨打,幾個月不洗不換穿過沙漠來到這裡……

  黑眼指著已經長好的蘑菇遞過籃子,“嚶嚶”兩聲,很多人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為她進行挑選採摘。年特也將手裡的籃子給了對方,看上去那些人開心得不得了,似乎有什麼好事情就要輪到他們。

  “最好的事情就是趕緊離開這裡。”年特被熏得已經失去了嗅覺,那簡直是難以形容的味道,他可以理解為什麼一定要把鼻子紮在內褲裡才能聞到氣味,四周的氣味都太濃了。

  “說出去別人一定不信!他們會說是我編的,昏了頭……啊,趕緊離開吧。”年特腦門發脹,那些蕈類的孢子瀰漫在空氣中,多少有些毒性,“這東西真的好吃嗎?”

  看上去,這裡是狐狼族相當重要的地方,那些負責種植的人職司不低,都帶著灰狼皮,領頭的衛士頭頂也有狼頭,而且相當兇猛的樣子。

  年特拎著籃子和黑眼一起離開,說是籃子,其實是很大的,他們攜帶的蘑菇相當多,臨走的時候那些狐狼族不住歡呼雀躍,忙忙碌碌地加緊工作,似乎是要參加盛大的機會,十分激動。

  “難道這些蘑菇是全體狐狼族分著吃的?哪兒夠分啊!”年特猜測著,“這些蘑菇一定很希罕。”剛才他忍不住把幾個蘑菇拍成了餅塞進口袋裡,“說不定營養豐富,在沙漠裡可以慢慢吃。”

  不管怎麼說,總算離開這裡了,年特開心得要命,黑眼見他高興,也就一起高興起來,一路上唱著奇怪的歌,就像是某種古老的節奏用鼻音哼出來,但是節奏上很歡快。他們各帶著一隻大籃子,回到了村落裡,月亮已經升得很高。

  狐狼族似乎是習慣聚餐,而且晚飯時間很晚。村子中央支起了幾口大鍋,野豬和鹿的屍體擺成了一條直線,像是長長的流水席。見到他們帶著的蘑菇,狐狼們已經很激動,在周圍夾道相迎,手舞足蹈,一起用嚎叫聲為黑眼伴奏,漸漸很有慶典的氣氛。

  突然幾面大鼓響了起來,黑眼停止唱歌,挎著籃子,一手挽著白狼皮,扭動臀部,步伐很有節奏。

  年特不禁看得呆了,黑眼細緻而自信地扭動著腰枝,臀部微微翹起,非常靈活。她的面部表情瞬息萬變,白狼皮左右飄擺,就像是貴族宴會上的小姐們甩動裙襬一般,但是誰家的小姐也沒有她這麼左右開弓般自如。

  她將籃子裡的蕈統統都倒進了一口大鍋裡,掐著腰翹了兩下屁股,回眸一笑,周圍的狐狼們瘋狂地加入了舞蹈,用各種腔調激動地向月亮抒發情感。

  年特面無表情將自己的籃子遞給黑眼,黑眼又順手遞給了別人。她一手攬著年特的頸部,一手將白狼皮的尾部像風車一樣旋轉,一面甩,一面圍著年特踏小碎步,仰著頭“嗚嗚”叫個不停。

  年特不知所措,對於這種被人矚目的時刻他見得多了,就是被蔻蔻晾在比武大會場中央的時候,也沒有現在不知所措。黑眼的眼中投來熱烈的目光,年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當甩動的白狼皮像裙襬一樣左右開弓,年特突然想起了咪咪的裙襬——有一天,城堡裡召開舞會,他和咪咪跳過一次舞的,那是一種比較激烈的舞蹈,叫做“比西卡”。咪咪受過全套的貴族禮儀教育,跳得很好,難為她纖弱的身體可以跳得那麼好。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長裙,將裙襬像蝴蝶翅膀一樣來回甩動,眼神就是這樣炙熱地望著他,那眼神就叫做愛戀……

  “啊!”年特驚覺了,周圍的狐狼們都在放肆地驚叫,因為自己已經擺出了比西卡男性挺近舞步的姿勢。月光好不吝嗇地撒下來,照耀在年特雄壯的臂膀上。年特一隻手迎面攬著黑眼的腰肢,一臂高高揚起,黑眼的步伐受阻,驚異地望著他,眼神更加灼熱。

  “媽的,我在幹什麼呀,米蕾妮婭和美蓮還餓著呢,咪咪在等我回家,已經等了兩年多,我在這裡跳舞。不過,既然都開始了……哼,我什麼時候那麼喜歡思考了。”

  年特踏著鼓點向後退了一步又進了一步,將舞蹈主動權掌握到了手中。黑眼本來勉強了一下,但是善解人意是狐狼族的最大特徵,她立刻就找到了合而為一的感覺。她覺得前所未有的驚憾,似乎剛剛發現舞本來就應該這樣跳。那是天底下最奇妙的事情,絲毫不用思考就可以跳起來了,或者說,那是一種託付,只要配合著對方的引導就可以了。

  一種奇怪的感覺不斷衝擊著黑眼的靈魂深處,首先是讓她茫然,繼而是全心全意地投入,由於瘋狂而奔放,由於奔放而美麗,繼而融化。

  年特也滿意,他不再驚奇,黑眼就是這樣的姑娘,如果老是驚奇也沒有盡頭,不如試著去習慣。如果別的姑娘第一次跳雙人舞就能一面笑一面把裙襬耍得蝴蝶一樣,他絕對會讚不絕口,順便懷疑她暗地裡每天都在練習。但是對黑眼他沒有什麼好說,他已經不想太多,既然跳起來了,就只想把舞跳好。耳中傳來快樂的笑聲,是黑眼得意忘形,年特一驚,就停下來了,因為那笑聲中還夾雜著少許狐狼族特有的狡黠。

  “呶?呶?”黑眼習慣性地用狐狼的語言質問發生了什麼,年特知道她無法像人類一樣放縱,所以才有那種不夠爽朗的笑聲。

  “如果笑起來都不像人還有什麼指望?”年特突然冷俊起來,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做了個纏繞,黑眼一驚,鐵爪頂上年特的喉嚨,周圍的狐狼們一起凶惡地暴叫,年特只是不理。他用力抱緊黑眼的腰眼,一手撩她的腿做了個傾倒的姿勢。當面對面的時候,彼此地呼吸都直接噴在對方臉上,年特直盯著黑眼的眼睛,直到找到些驚惶的神色,才悠悠地說:“舞蹈就應該是這樣結束的。”

  年特突然鬆手將黑眼丟在地上,周圍的狐狼都嚇了一跳,紛紛向四周跳開,露出牙齒發出威脅的聲音。黑眼坐在地上,有些糊塗了。她乾脆躺在白狼皮上,當眾橫臥大地遙望著星空,一手捂著胸口,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更深刻的東西。

  年特直朝著一隻全羊走過去,狐狼們紛紛讓路,不敢有絲毫阻攔。一種竊竊私慾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本來可以用一個眼神表達的疑惑,現在擴散開來了。年特扛起羊,往小屋的方向走去。

  “放縱啊!沒錯,跳舞就應該放縱……哼,人類的特徵,少有誇讚的詞彙呢。”年特用手一摸喉嚨,被扎破了一點兒,黑眼很有分寸,始終沒有過激的舉動,“到底還是防備著我呢!小狐狸!跳舞還帶著凶器!”年特把羊往背上順了順,大步流星趕回去,“餓死了,叫米蕾妮婭吃生的還不如餓死她,再說她們來這裡聚餐也太危險了。有這隻羊,逃走的話也有糧食了。”

  “你回來了。”美蓮一直在翹首等待,西亞夫和手下也是大喜——看到那隻羊。幾個人肚子餓得呱呱叫,偏偏黑眼似乎把他們完全忘記了。

  “那麼,吃生的一屋,吃熟的一屋。”年特把羊分了分——借助西亞夫的神力和牙齒,“吃飽了我們準備逃走。”

  “啊,不用急!”西亞夫回答,“在人類那裡逃跑你比較在行,但是我們這裡晚上逃走比較困難,再說你們還是比較適應白天。我們早上逃走比較好。”

  “好吧,警覺點。對了,不要全吃光。”年特突然發現自己應該扛來一頭豬或是一頭小牛,那隻羊稍微一分就覺得少了,搞不好還不夠吃。西亞夫和四個手下都是巨漢,血盆大口……

  米蕾妮婭還是打起精神來了,這些日子受的辛苦讓她堅韌了許多,飢餓也是讓人堅強的重要因素之一。米蕾妮婭知道大家在等著什麼,她拿起一條羊腿靦腆地笑了笑,似乎為自己總是失態表示道歉。

  “年特,姐姐,你們喜歡吃什麼口味?”

  “啊?該不會還有什麼烹飪系魔法吧?”年特和美蓮都有一種受不了的感覺。

  米蕾妮婭紅著臉:“呃,就是有啊!關於烤肉,你們是喜歡火烤還是電烤?”

  年特和美蓮相視一眼,美蓮說:“就按你自己的口味烤吧!”

  年特突然想起了什麼:“等等,沒有調料,啊,還要小心,我們的食物也很寶貴。”

  “嗯,放心吧。”關於洗澡魔法的事情,米蕾妮婭覺得很過意不去,好在烹飪魔法總不會出什麼問題,她決定露一手,天下第一的米蕾妮婭烤羊腿再被人小看自尊心可是會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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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米蕾妮婭左手雷電右手火焰,用一種奇特的方法處理著羊腿。羊腿中央順著骨頭被雷電灼燒,外圍被文火形成的火圈烘烤。年特和美蓮都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真是很需要控制力的一門技術,羊腿就像是被意志力所穿透,很快就飄出香味來。

  米蕾妮婭俏皮地一擠眼睛:“我喜歡有些強烈的味道。”

  “強烈的味道……”年特突然想起那些內褲,連忙搖搖頭把那些景象破壞。眼瞧著羊腿吱吱冒油,又不斷有電光透出來,外圍的火焰像是紅紅的罩子,均勻地散發著熱度,焰火的焰心和外焰來回交替,就像是向日葵的花瓣在綻開。油脂融化滴在地上的時候,香味也隨之濃郁起來。

  “好了。”米蕾妮婭小心地撤去魔法,抖了抖羊腿,撕下一塊先遞給年特,笑眯眯的,

  “試試看,米蕾妮婭秘製羊腿。”

  自從在綠洲忘記了給年特留下一口水,米蕾妮婭就深深慚愧,她暗自下過決心,今後絕對不會忘記有食物先分給年特。此刻,她期待著年特的反應,眼中流露出些許讓人妒忌的迫切。

  “好吃。”年特將另半塊塞進美蓮嘴裡,說實話,美蓮早就餓得不得了,但是她是那種不會向人提出請求的高雅女人,這一口差一點兒咬到年特的手指,不由得紅了臉。

  年特大加讚揚:“外酥裡嫩,十分均勻,米蕾妮婭,真想不到!”那羊腿十分完美,最特別的是,整個穿透著雷電的餘威,咬上去會有一點兒麻舌,在沒有調料的情況下,使羊腿別有風味,十分開胃。

  米蕾妮婭受到誇獎,就像小孩一樣喜形於色,將羊腿撕開來分成三分。年特在她臉上一親,她整個臉都紅透了。

  “討厭!我的臉上都是油!”紅顏美色,年特心花怒放,等吃完羊腿,似乎有戲!年特開心地大嚼著,扭頭偷偷望望美蓮,美蓮似乎把他全看透,四目淺交,也在偷笑。

  “感謝神。既然天亮才逃走,就在今夜讓我享受一番人生。”年特禱告,“她們一定也不希望死為處女,就讓我們……”

  “嗚嗚!年特……陪我……”

  黑眼又在門外叫,年特眉毛直跳,表情僵硬,手持羊腿,恨不得破口大罵,或者把她捆起來丟在屋角凌辱。不過細想起來黑眼的風情又讓他怦然心動,對自己當然要老實一些,罪惡感反正是無法消除了。

  年特嘆氣,給自己找了個藉口:“真是個問題,我打不過她!”

  第三十七章 狐狼的森林

  狐狼族紡織相對發達,服飾以布料為主,穿起來比純獸皮要舒服得多,皮革對它們來說主要是用來裝飾——特別是獸尾和獸頭。他們尤其喜歡群居動物的毛皮,認為習性相似。

  由於他們尊崇狐狸的母系社會體系,又自詡為狼的後代,狐狸和狼的毛皮就成了最珍貴的象徵。並不是值不值錢的關係,在狐狼族,他們把社會分工用毛皮來表現,戰士配狼皮,其他的人配狐狸皮,特殊工作配相關的皮,有職司或是受人尊敬才能頭頂獸頭,一般只能在腰上別條尾巴,要是尾巴都沒有,那就是不被人承認的未成年人了。

  此刻,狐狼部落一片狂歡景象,所有的人都穿上了節日的裝束——該別尾巴的別尾巴,

  該頂狼頭的決不頂狐狸頭,一個個隨著鼓點伸縮脖子,就像很多小動物在草叢裡小心翼翼地探頭探腦。

  年特見到剛才燒洗澡水的那些人頭頂水獺皮,腰上別著水獺的尾巴,聚在一起搖擺著跳一種笨拙的舞,想必是只能跳這種風格的舞。接下來就是頭上頂著鹿頭的人來回跳躍——沒有尾巴可以揮舞,想必是鹿本來就短尾的緣故,也因為如此,他們是社會的底層,負責種田和採集藥草。

  但是,還有比他們更底層的人群——頂著綿羊頭,別著綿羊尾的人和一些根本什麼也沒有的人,畏縮在人群後面,根本沒有資格靠近擺滿食物的會場中央,只能學著別人的姿勢小心地跟隨鼓點。他們幾乎都是小孩子,似乎有某種方式確定狐狼族的分工,並且確認他們的資格。

  年特看到其中也混著年長卻沒有地位的人和那些未成年人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隨便打罵他們,隨便一個呵斥就可以讓他們抱頭鼠竄。

  “大概是因為犯過錯誤吧,要不,就是一直得不到承認。”年特猜測著,他跟在黑眼後面,雖然穿著最卑賤的毫無標誌的布衣,卻沒有人敢看不起他。“我算不算是狗仗人勢?”

  年特這麼一想就覺得好笑,隨即想起西亞夫給米蕾妮婭買過一條豹子腰帶,想必也是有含義的,說不定在野蠻人中表示尊貴。“嗯,早知道應該借來風光一下,看看他們的反應。”

  接著年特就看到了頭頂山羊皮的人群,儼然社會地位和綿羊完全不同,神態倨傲,跳著目中無人的舞,緩慢,但是眼神犀利。他們和穿著狼皮與狐狸皮的人群靠得很緊,似乎也沒有明顯的高低之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一些人頂著野豬頭,有兩顆大牙在頭頂十分顯眼,聚在會場的另一頭,就顯得稍微低賤一些。似乎越靠近中央地位就越高,因為中央都是那幾口煮蘑菇的大鍋。

  “這麼重要?是要蘑菇湯吧?差不多大家都有份了。”年特明白了,地位高的人享受上佔有優勢,和人類一樣,很容易理解,只是更加直接。因為人類不會在腦門上寫上“我是流氓”之類讓人看不起的標誌,充其量衣服料子有些區別,窮人偶爾也會混入上流社會充充大頭的,只要教養還好,貴族也不太介意。

  “那麼——我現在他們當中算是什麼?”年特慚愧,“只能用狗仗人勢來解釋了。”

  年特跟著黑眼來到最中央的大鍋前,幾個頭上頂著猩猩頭飾的傢伙正在敲大鼓,黑眼走到跟前,鼓聲就停了。黑眼肩膀一抖,突然擺了個姿勢,嚇了年特一跳,頂著狐狸頭的祭祀們高高跳躍著來到近前,手中高舉著木碗和湯勺,和黑眼一起圍著鍋開始跳大神。

  黑眼的舞姿就像是名副其實的狐狸舞,動作輕柔扭捏,眼神十分誘人,偶爾又咧嘴做出狼的撲擊動作,用凶狠的表情造成相當大的反差。

  祭祀們從始至終都很笨拙的樣子,但是每走幾步就用湯勺在鍋裡盛些東西,將湯碗頂在

  頭頂扭扭脖子,看上去很笨的動作,其實難度很大。他們將幾口大鍋都繞遍了,分別盛過東西,估計那隻碗裡的食物已經不燙,就停下來,將碗獻給黑眼。

  年特被晾在一邊也不覺得無聊,和很多頂著狼頭的傢伙靠在一堆,看得津津有味。黑眼就像是狐狼群中的米蕾妮婭吧?年特這樣覺得,野蠻版米蕾妮婭?和米蕾妮婭的舞蹈相同,黑眼的舞蹈也是在祈求神明照顧,只不過不知道是哪尊神有此殊榮罷了。

  接下來的動作是——黑眼端起大碗“呼嚕呼嚕”不要命地一口氣吃完,年特差點兒跌倒。

  黑眼揚起手中的空碗迎接萬種高呼——好大的湯碗!年特算是知道她為什麼有這麼大力氣了。

  鼓聲又響起來,這次節奏孑然不同,周圍的群眾紛紛擠向大鍋依次領取蘑菇湯,每個人只有幾口的量,都不一定能有蘑菇,當場就喝了,開始享用地上的獵物。鐵爪間血如雨下,肉片紛飛,遠近狐狼們爭搶著,發出高興的聲音。

  年特被血腥味籠罩,皺著眉頭退出人潮,希望找個清靜地方躲開這另類的食堂場面,卻看到黑眼笑嘻嘻地捧著那隻大碗走過來了。她走路時腰挺得很直,年特和她就像是那裡相互突出的道標,彼此指引著,很容易就能找到對方。

  “吃……”黑眼臉蛋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為狼皮太熱還是因為剛喝了那麼多熱湯,就像是一朵熟透了的野玫瑰,渾身都隨著精緻的細汗散發出致命的野性魅力來。

  “搞不好這是這裡惟一的熟食。”年特接受了,跟著黑眼找了塊地方坐下來。有人立刻給她們獻上一大塊柔軟的鹿皮,似乎黑眼在這村落裡任何地方,就算是不慎跌倒也會有獸皮立刻出現在屁股底下。

  “真是搞不懂,狐狼族會特別鍾愛蘑菇湯?”年特吹了吹湯碗,裡面蘑菇和肉塊滾動,簡直是妒忌死別人的一碗湯,好在周圍的人都跑光了,似乎黑眼有示意過不想受到打攪。

  狐狼族的語言給年特很大啟發,很多事情用一個手勢或是眼神就立刻解決,完全無聲無息,卻又很容易理解。她們是窮凶極惡的一群,卻又可以交流得這麼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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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年特暗想,要是回到了人類的世界,說不定在玫瑰郡可以普及這種語言,約定出一套啞語在軍隊裡作為特殊情況下的交流方式。

  他有一個很怕燙的毛病,所以吹了很久才敢喝上一口。湯裡不知道放了什麼調料,十分濃烈淳厚,估計肉汁早就在熬著,就等蘑菇丟進來。狐狼族們已經開始狂歡,隨著鼓點放浪形骸,一面吃東西一面亂叫,似乎確實是為了喝到蘑菇湯而興奮不已。

  “看來不是每天都能吃到,今天確實是個慶典。”年特不禁暗自思忖,“是為了什麼慶典?是為了採購隊歸來嗎?還是日子特殊?或是黑眼高興就慶典?”年特越發覺得這碗湯金貴,要是被哪個狐狼族看到他這個沒有社會標誌的人碗裡有這麼多蘑菇,非大叫不可。要不是黑眼在邊上,自己鐵定會因為這碗湯而慘死。

  年特沒有餐具,躊躇了一會兒,伸出手指看了看,沒有什麼泥,就一咬牙插進湯裡充當勺子把蘑菇和肉塊往嘴裡撥。黑眼一直仔細地觀察著,似乎在學習。年特已經很餓,剛才烤羊腿到嘴卻沒有機會盡情享受,現在一大碗湯肥肥美美地填進去,連胃裡的縫隙也填滿了,不由得舒服起來。

  “那蘑菇也不怎麼樣,還是肉菇比較好吃。”年特舔舔嘴,私下發表評論。剛把大碗從嘴邊拿開,就看見黑眼蹲在邊上直勾勾地望著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黑眼動作輕巧又沒有聲息,年特和她相處了幾天神經就粗了很多,見她這個樣子,雖然不太吃驚,卻也有些不好意思。

  黑眼不知道是用什麼眼光來看待他,可以利用的敵人?難得一見珍獸?遠方血緣同胞?

  也許都有吧。年特始終留有戒心,狐狼族不是不懂得美,但卻畸形地對待情感。

  “今天我是座上賓,說不定走路跌倒了碰到狗屎,明天鍋裡就是我。他們會跳著和今天一樣的舞蹈高高興興把我一塊塊吃掉,也許不等到下鍋我就已經變成白骨。”

  黑眼帶走美蓮的目的和帶著他顯然不同,她絲毫不提,誰也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年特也不感興趣。他只想離開這裡,越快越好,他憎惡這些人群,甚於憎惡惡魔。也許惡魔吃東西的樣子更難看,食譜更加寬廣,但是他不能容忍和人類外表相近的生物做出吃人的舉動,還跳著快樂的舞蹈。

  他突然想起——該不會自己剛剛吃下的就是人肉,或是狐狼人肉?這念頭太過恐怖,所以他強迫自己回憶剛才的肉味和鹿肉差不多,“一定是的,人肉是酸的。我吃了一定會吐!

  會吐的!我現在還沒吐,所以那是鹿肉……鹿肉?”

  一面胡思亂想一面看著狐狼們狂歡激動的樣子,年特漸漸熱起來了,特別熱,他很想脫衣服。“今天晚上怎麼這麼熱?夏天了嗎?”年特望向四周,所有的狐狼們都開始覺得熱,他們不但熱,而且興奮:“嘿!嘿……嗚嗷……”

  他們不知何時開始狂歡,圍著營火亂叫著手舞足蹈,然後開始做一個遊戲,上萬人的接龍,也不知道隊伍的頭在那裡,總之是隨著鼓點不停“嘿咻嘿咻”喊著,然後抬頭沖月亮“嗚嗷……”扭扭屁股走兩步,後面的人扶著前面的人屁股,一個個喜氣洋洋,男女交叉著,一面跳舞行進一面脫衣服。

  年特目瞪口呆,眼瞧著隊伍像一條長龍彎彎曲曲穿過村子一直延伸到森林裡去了,漸漸有奇怪的啼叫聲傳出來。

  “搞什麼?”看了半個小時後,年特突然發覺人已經走得精光,一扭頭,黑眼還蹲在那裡紋絲不動地看著他,似乎全部興趣都在這裡。年特不小心就看到她開襟的胸口,狐狼族服飾為了便於活動而做得格外貼身而暴露,卻束縛出黑眼格外誘人的身段。年特嚥了口唾沫。

  黑眼完全不知道迴避,更加饒有興趣地注視他臉上的神色變化。她的臉上紅撲撲的,輕

  輕叫了一聲,鼻子翹翹的,完全是一隻嬌媚的小狐狸。年特只覺得一股丹田氣不斷往上衝,渾身都是力量,猛地站起來打了兩晃,飄飄欲仙,五迷三倒,只想放聲高歌。

  “好興奮!好興奮!”年特眉開眼笑,手舞足蹈,狐狼的鼓聲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年特很想跟隨而去。黑眼突然拖住他的腿,讓他跌了一跤。

  “別鬧了!我要飛……”年特把黑眼從身上推開,只覺得整個人在往上飛,就要飛起來的時候黑眼再次撲在他身上,像秤砣一樣抱住他的腿。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煩哪!”年特推也推不開,卻聽見黑眼說:“你飛你的,我往上爬……”

  說著一把抓住年特胯間高高聳立的“把手”往起站。

  “豈有此理!大爺正要往上飛,怎能容你往上爬!”年特伸手按住黑眼的頭往下推,黑眼也不示弱,一定要向上爬。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年特大怒:“我還以為你是女人,原來是隻狼!爬上來豈不咬死我!掐死你!”隨即一把捏住黑眼的狼頭,搖來搖去。

  狼頭突然掉了,黑眼從年特胳膊中間鑽出來,繼續往上爬,手拉著年特的頭髮一腳踩在剛才的“把手”上,另一腳懸在半空的時候年特摔倒了,抱著黑眼的臀部將臉埋在她柔軟的腹部。黑眼仰天倒在自己的狼皮上,高聲叫喊:“房子倒啦……”

  年特抬起臉,凶惡地往上爬:“臭女人!竟然扮狼嚇我!”

  黑眼一把揪住他的領口,更加凶惡:“是不是你拆我的房?”

  年特發狂,一把將她的手掙開,騎在她身上大叫:“是我拆的怎樣?”

  黑眼:“咬死你!”一把將年特的上衣扯破了,因為被壓著,搆不著脖子,咬在胸肌上,胸肌很硬,沒有咬動,留下一個牙印。

  年特摸了一把,流了幾滴血,不以為意,順手給了黑眼一個耳光:“給你聽個響!”

  黑眼大叫,瘋狂地撓年特的胸口……

  * * *

  喘息。

  暗夜中,狐狼的森林裡傳來亢奮的叫聲,此起彼伏,村落裡也是一樣。年特越來越興奮,用不完的力氣都發洩在黑眼身上。黑眼疼得陷入瘋狂,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大聲笑,漸漸正常起來。

  “我在幹什麼?”黑眼只覺得自己快死了,正緊緊抱著年特的脖子,而這件事似乎沒有辦法停止的樣子,她也不想停止。“發生了什麼?”黑眼努力想要想出點兒什麼,但是她的

  靈魂劇烈地燃燒著,剝奪了她全部的思維能力。她仰起頭想要嚎叫,嗓子裡卻發出了陌生的呼喊:“啊,啊……”

  “我在幹什麼?”年特突然這麼想的時候,發覺自己正在做一件禽獸都做的事情,而且正處在很開心的時候。“米蕾妮婭?呃……不好!是黑眼!”年特想阻止這一切,當然還是晚了幾個鐘頭,至少已經幾個鐘頭了,手裡正拎著一隻結實的小腿,黑眼已經昏迷不醒,而自己還很不想結束。年特完全亂了,思想麻木的時候行動依舊,反正那不需要太多解釋。不過——年特突然醒悟了:“興奮劑!那些內褲上長出來的蕈是興奮劑。我就知道內褲上長不出什麼好東西。”年特看看黑眼,頓時羞愧不已,她的白狼皮現在正墊在地上,濺了很多污漬和血跡,十分顯眼,一角被她死死抓在手裡。年特現在可以完全看見她的頭部,摘掉白狼頭之後,整個腦門的形狀似乎不一樣了,顯得秀氣很多,腦門上有剪得很整齊的發簾。眼睛閉著,嘴角有些僵硬,又似乎有些笑意。

  “啊?”年特發覺自己還拎著她的腳脖子,又是一驚,趕緊撒手,從地上撿起塊布擦擦“凶器”,才發現激情過後,衣服幾乎完全毀了。看看天空,月亮快落了,天空已經有些泛白。四週一個人都沒有,整個村落安靜得就像是塊死地。

  “慘!米蕾妮婭會殺了我!”年特在周圍慌亂地狂奔,突然發現有很多衣服可撿,大喜過望,連忙穿戴整齊,順便把思路理清。周圍一片寂靜,從狐狼森林遠遠地傳來些許呼嚕聲,年特突然意識到所有的人都吃了興奮蘑菇湯亂搞了一宿,現在大概疲勞過度累倒了。

  “這麼說——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啊!”年特給黑眼穿了套衣服,用布條將黑眼的手綁到背後,想了想,還是裹上白狼皮,扛起來,朝小屋跑去。

  “米蕾妮婭!開門!”年特敲了敲。

  突然另一扇門開了,西亞夫探出頭來,佩服得五體投地:“太絕了!你是怎麼做到的?在他們伙食裡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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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毒?”年特猜想西亞夫一定是靠著聽力聽到了,連忙解釋,“不,不是我放的……不,反正機會難得,我們跑吧!”

  屋裡響起衣服和腳步聲,美蓮和米蕾妮婭估計都醒來了,年特朝她們一招手:“快!”

  美蓮輕輕關上門,米蕾妮婭揉著眼睛:“你真的帶著她?”

  年特顧不上解釋,將黑眼交給西亞夫:“幫我扛一回兒。知道我的鎧甲在哪裡嗎?”

  西亞夫一指隔壁:“我們的武器都在那裡,馬匹村口就有。”

  年特倒是頗為意外,不過離得近是件好事。門一推就開,年特發現他們的所有物品都在這裡,還有一張桌子,黑眼的叉子竟然就整整齊齊擺在上面。

  “這裡原來就是她的房間。”年特一面穿鎧甲一面在屋裡打量,除了叉子還有幾把長矛,似乎只是普通貨。床上亂糟糟,黑眼的閨房顯然不常收拾,而且家徒四壁——擺的東西都是他們的行李,真是沒什麼可讓她留戀的,“我對不起你,不過我一定會帶你走。哈,我真是瘋了。”

  年特披掛整齊,將黑眼的叉子也掛在腰上拿走了。西亞夫和手下什麼也不想要,連狼牙棒都舍了,不知從哪裡找到些食物和水囊,在屋外招呼他快走。

  偌大的一個村落,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攔他們。年特本來打算用黑眼當人質,想不到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他們大步流星走到村口,成群的馬匹和駱駝就在林子裡拴著,如果突然有人從暗處躥出來哇哇大叫,年特決不奇怪,就是這麼順利才讓人不敢相信。

  “快走。”西亞夫很信任自己的耳朵和鼻子,他確認他們周圍沒有人,就撒腿狂奔,將黑眼丟到馬背上綁好。年特警惕地望著四周,撞到馬肚子猶不自知,西亞夫大叫:“放心吧!

  我們在下風。快走,我們必須去河邊。”

  “河?”

  “先走再說。”西亞夫不知道是急了還是學會了禮貌,幫助美蓮和米蕾妮婭騎到馬上。

  年特和不會騎馬的米蕾妮婭同騎一匹,美蓮自己騎一匹,另外還多拉了兩匹,“出了森林沿著沙漠的邊緣往西北,直到找到河為止。不能停,找到河我們就安全了!走!”

  “能行嗎?”年特看了看美蓮,美蓮“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對我瞭解甚少!”她挑了一匹比較小的馬,適合自己的體重,一帶馬韁,騎術竟然非常了得,“知道我的腿為什麼這麼好看了吧?”

  年特趕緊揚鞭追了上去,順帶拉著黑眼的馬韁。一行人直奔出村落,竟然沒有受到絲毫阻擋。西亞夫一路走在前面,美蓮絲毫也不落後,總是能比年特跑得快,縱馬躍過橫木就像是操縱畫筆一樣自如,讓西亞夫大加讚賞:“喂!這女人我很佩服。”

  年特苦笑,又怕美蓮跑得太快被人伏擊,出聲喊她回來。米蕾妮婭在背後抱著他的腰,露出一點兒頭來,羨慕不已:“美蓮姐姐真是棒,我要是也會騎馬就好了。”

  美蓮漸漸放慢速度,和他們並行,笑盈盈對年特說:“北風,騎士,原來都是這麼狼狽的。”

  “你還高興?我們在逃命……”

  西亞夫望著前方:“唔,下回這裡一定會出現前哨,逃走可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還有下次?”年特大罵,“沒有下次了!這裡也不會有哨卡,狐狼人再也不會保留活的俘虜,我猜他們會通通吃掉。”

  他們很快就跑出了森林,又是那片結滿了紅色果實的灌木地帶。年特望著那果實,記得那澀得發苦的味道,心中黯然,想起黑眼親手摘了遞給他,便忍不住向後望望。黑眼仍在昏迷,捆在顛簸的馬背一定不是什麼好受的滋味,年特慶幸她暫時無法醒來。

  “我究竟是憑什麼把她帶走?我甚至沒有徵求她的意見,也不是她的什麼人。”

  年特突然想起黑眼把鐵爪擺在桌子上,以至於無法自衛,慘遭不幸,那一定是因為早些時候傷了自己使她十分介意。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自己會被狂亂的黑眼殺死吧?黑眼無疑是在乎自己的,那種青澀的感覺,便如那不知名的果子一般苦不堪言。

  年特忍不住一把摘下幾顆塞進嘴裡,用力地咀嚼。在苦澀後面,麻木的舌頭竟然也找到了一絲甘甜,年特不知道是因為這枚果實熟透了,還是自己突然懂得了品嚐。他只是嚼著,品味著:“麻木和苦澀到底會持續多久?之後,是甜味露出來了,還是舌頭習慣了?”

  米蕾妮婭好奇地看著他,突然說道:“年特,那果子不是很難吃?啊!咳!”米蕾妮婭再次把果子吐了出來,皺著眉頭,“還是那麼難吃!哎?你真的吃下去?”

  “米蕾妮婭,有沒有合適的魔法讓她暫時不要醒來?”年特突然這樣說,是出於關愛多過敵視。他特地給黑眼墊過白狼皮,但是醒來的話——一定會很難受。年特覺得自己心好軟,或者說自己真的覺得虧欠黑眼很多。

  米蕾妮婭似乎覺察到了,她點了點頭,伸出手指,輕輕彈向黑眼,口中唸著:“睡吧,回到懷抱吧。在太古的混沌中安睡……”

  黑眼面部突然放鬆下來,嘴角不再那麼僵硬了,竟然在甜甜地微笑。米蕾妮婭的手指卻似乎被刺了一般,猛地一縮。一剎那間,她碰觸到了介於光明和黑暗的夾縫裡的悲哀。黑眼的精神世界,沒有安全和快樂的夜晚,只有警惕和恐懼,一個風吹草動就讓她驚醒,從小到大,她竟然從來沒有睡過安穩覺。

  “哥哥,可不可以用這只棍子打我的頭?”

  “為什麼?”

  “我總是睡不好,我想要安穩地睡一次,一覺到天亮。拜託了,讓我昏一次吧。”

  “不行!”回答是嚴厲加上憤怒,“那警覺是你與生俱來的本能,是你優良血統的證明,我想要都沒有。睡死了就醒不過來了,會有人趁你睡熟要你的命。咬斷你的喉嚨,把你的腦袋摘下來啃得只剩骨頭!”

  “為什麼?誰會那麼做?”黑眼嚇哭了,回答就像釘子一樣紮在她幼小的心靈裡。

  “我!”冰冷的牙齒咬在一起,散發出雪亮的光,不是討人喜歡的光。

  米蕾妮婭用手捂著嘴,想哭卻發不出聲音來:“我到底看見了什麼?是詛咒的殘餘誘發了心靈的陰暗面嗎?好可憐!”

  黑眼有著稍尖、靈活的耳朵,有暗夜裡盈盈發綠的瞳孔,有狐狼族的一切優點,但是卻有一顆人類的心。白牙有人類的外貌,使用令人顫抖的魔法,卻被認為是低賤的狐狼,在部落裡飽受欺凌,就連狐狼的長老們也忽略了,他有一顆野獸的心,人面獸心。

  “痛苦嗎?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米蕾妮婭想伸手去撫摸黑眼的頭,黑眼的孤獨,黑眼的痛苦,當人與人相見的時候,行為也許並不需要太多理由。米蕾妮婭明白了,黑眼帶走美蓮並沒有什麼偉大的陰謀,她只是覺得羨慕,她想要瞭解……黑眼甜甜地睡著,在馬背上顛簸的那一天,竟然就是她生下來第一個安穩覺。她的嘴角向上翹,向上翹,一定有一個很不錯的夢在補償她早該嘗到的一切。

  “年特,”米蕾妮婭扯扯年特的袖子,“我們帶她回人類的世界,對吧?”

  “啊!是。”年特不知道為什麼米蕾妮婭為什麼突然關心起來,但是感覺上米蕾妮婭很贊成,他當然開心。不過,等黑眼醒來,不知道會怎麼樣,年特因為擔憂而心神不寧。尤其是當米蕾妮婭發現他曾經對黑眼做過的事——只要拉起黑眼的衣服看上一眼,末日就到了。

  年特乾巴巴地回答著,摸了摸米蕾妮婭抱在他腰上欺霜賽雪的手背,似乎需要確定一下狀況。

  “她沒有惡意的,從來都沒有。”米蕾妮婭肯定地說,“所以我們才能逃出來,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我們當敵人,所以根本沒有人看著我們。不管你信不信,我相信她從來都沒有吃過人肉。”

  “嗯,我只見到她吃素……”年特一想起就在心裡罵個不停,“種什麼不好,種點兒興奮劑。”

  黑眼以前不知道喝完了蘑菇湯是什麼樣子,年特有點兒妒忌。那副鐵爪在腰上掛著,相互撞擊發出“叮叮”的脆響,年特啞然失笑,黑眼大概惟一沒帶鐵爪的一次就是昨天晚上,那麼,真是慘,以往和黑眼一起興奮的人不知道多少人稀里糊塗成了爪下之鬼。難怪黑眼獨自和他在一起,沒有跟著隊伍進狐狼森林集體發癲,要是她帶著鐵爪喊“向上爬”,自己的命根子不知道要變成幾節。不論如何,米蕾妮婭也想把她帶走的話就方便多了。

  他們不吃不喝,整日沿著黃綠地帶向西北逃逸。馬鞭發出“叭叭”的聲音,小姐們的頭髮散亂,裙子的下襬開叉,坐騎筋疲力盡地吐著粗氣,心情惡劣不止是沒有好氣而已。黃昏的時候,騎士還能趕路,但是小姐們已經到了極限。野蠻人指著山的輪廓無可奈何地撓頭,他們的馬匹也賴在原地要求青草。

  “沒辦法,我們在這裡過夜很可能會丟腦袋的,你真的不該把黑眼帶走。”西亞夫一直對此不甚滿意,在他想來,人類總是被情感牽絆著,尤其是男女之情,本該就像是一塊多餘的膏藥,用完了扔掉就好,人類卻總是喊疼。

  “你真的喜歡這種型?”西亞夫挑了一塊灌木叢作為休息地點,年特把黑眼從馬背上解下來的時候,他就這樣問,“有什麼好?稍微用力就很容易昏倒,不過倒是正好,幸虧她昏倒了……”

  西亞夫是在壓低聲音說話,很可惜聲浪還是太高,米蕾妮婭和美蓮都聽見了,本來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這時呼啦一下都站了起來,瞪著年特的眼睛。

  “慘,慘……”年特心虛,米蕾妮婭一把揭開黑眼的裙子看了看,美蓮一聲驚呼,米蕾妮婭立刻衝過去就是一個耳光,打得年特不敢抬頭。

  “誤會啊……”年特哭喪著臉,米蕾妮婭當然不肯聽任何解釋,一把將黑眼抱過來:“離我遠點兒!也別碰她!”

  年特突然想起自己還留著幾個興奮蘑菇,連忙去掏,一面追在米蕾妮婭背後說著:“聽我解釋……”

  “啪”的一聲脆響,又是一記耳光,米蕾妮婭嘶啞地喊叫:“走開!別對我說她自己摔倒了!”

  年特瞪著眼睛和她對視了一秒鐘,一言不發扭頭離開。米蕾妮婭正在氣頭上,這兩天她的心緒大亂,美蓮已經是個意外,現在又被她發現這件事,最好還是暫時閉嘴。想起來,自己也很委屈,年特捂著臉,倒不是很疼,主要是自尊心受傷。自己好歹也是個男子漢,偏偏甩耳光的人是米蕾妮婭。

  西亞夫張著大嘴,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友好關係就破裂了,突然想到一個話題:“吃,吃,我們肚子餓的時候也是很容易發怒的……”

  美蓮遞給米蕾妮婭一塊手帕,竟然是以諾的名貴絲織品,這一下勾動米蕾妮婭的情緒,米蕾妮婭號啕大哭起來:“你怎麼這樣對我……我還以為你會全心全意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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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年特找了棵樹,帶上頭盔,用力撞樹,磕得噹噹響,突然覺得非常惱火,轉過身來攤開手大吼:“我說了!我無心的!是誤會!你聽我解釋嗎?”

  “那跟我也都是無心的啦?”米蕾妮婭眼圈都腫了,“你……你用這麼大聲和我說話?”

  年特豁出去了,用力敲著自己的胸口:“我對你怎麼樣你自然清楚,我沒有對不起你!

  你問都不問,隨手就打我耳光!”

  “我還問什麼!”米蕾妮婭指著黑眼,什麼也說不來,又指了指美蓮,急怒攻心,還是說不出來,眼眶裡都是眼淚。

  美蓮知道不好,一把拉住她的手:“冷靜!冷靜!”一面向年特大使眼色,年特鐵青著臉,不肯道歉,轉身一劍,一顆小樹在寒光中倒地,西亞夫鼓掌:“好……”

  好什麼還沒有說,一個聖光彈從背後把年特打得直跌進灌木叢,米蕾妮婭淚流滿面:“我受不了,我們就這麼算了!你自己走回去吧!”

  “什麼?”年特從樹叢裡爬起來,眼見米蕾妮婭揮手中魔法陣在腳下亮起,驚慌中什麼面子也不要了,“不要……”已經晚了,年特一把撲到魔法陣裡,想抱住米蕾妮婭的腿,卻被踢了一腳,一隻小皮鞋飛了出來,在地上滾動。白光消散的時候,年特爬在地上,無助地望著手中的幾顆嫩草,深深地把臉埋了起來。

  * * *

  以諾。

  自從聖女學院遭到莫名其妙的災難之後,少女們的心就關不住了。被派去看大門的隊伍總是無緣無故少上一兩個人,半夜裡經常有可疑的黑影在城牆的廢墟上潛伏。

  在校長和老師們的共同努力下,這種情況漸漸有所好轉,一半是因為幼獅學院揮師北上,幾天的時間裡,幾乎走了一大半,在廢墟上半夜潛伏的人一下就少了很多。另一半原因校長和老師們就更不願意提及,學校裡很多重點培養的小姐們跟著幼獅學院的第二批隊伍一起走了,更過分的是她們大部分連招呼都沒有打。

  “怎麼會這樣?現在的姑娘們,”一位老師嘟囔著,“真是不能吃苦。嗯,完全經不起考驗。你們精神一點,我去上趟廁所……”

  “還說我們,”等老太婆走了,小姐們義憤填膺,“死老太婆?又喝茶又上廁所。我們幹嗎要守著這個傳送口?很多人愛來嗎?我們巴不得有人來呢。”

  “說起來,昨天米拉爾學姐也走了,臨走打碎了訓導室的玻璃呢,學校的高級幹部都走得差不多了。我真懷疑我們在這裡還有沒有前途。”

  “學姐哭著就走了,說是立刻去找那個幼獅的傢伙一起墮落。無緣無故非要檢查處女膜,要是我也走!”

  “這裡越來越過分了!真的談戀愛就會失去力量嗎?”

  “只是失去做聖女的資格吧?不是祭祀應該沒關係。呃?小心!有人來了!”

  傳送口的大理石台階上亮起耀眼的白光,魔力流走在六芒星的輪廓上,軌跡的中央現出兩個人來。守衛在那裡的人嚴陣以待,刀出鞘,弓上弦,魔法師揮動法杖,厲喝道:“什麼人?”

  魔法陣消散的時候,兩個姑娘出現在那裡,一個人抱頭痛哭,另一個人生氣地喊起來:“你怎麼能把我也拖過來呢!”

  “看上去像是——米蕾妮婭小姐。另一個是——有名的畫家美蓮小姐?”人群議論紛紛,不知道如何是好。曾經聖潔如同女神的米蕾妮婭,現在穿著奇裝異服,光著一隻腳,淚流滿面,用手背掩著鼻子,不住嗚咽,眼睛腫得很厲害。

  美蓮焦急地四下亂轉,突然大叫起來:“快把我送回去!”

  “回不去了!”米蕾妮婭歇斯底里地甩開她的手,“回不去了!回來不好嗎?讓他自己走回來好了!反正他一定會來找你的!你對他有信心吧?你等他好了!我才不和你搶!”

  突然一個耳光狠狠打在米蕾妮婭臉上,周圍的人一起驚呼,米蕾妮婭跌倒在地,臉上一個五指印迅速清晰起來。美蓮恨聲說:“你真是……健忘。”

  米蕾妮婭呆住了,她知道自己任性,知道自己有點兒笨,她知道自己會挨打,但是她很意外。幼稚、欠揍,什麼批評都好,米蕾妮婭都不奇怪,可是美蓮說她健忘。都忘了嗎?那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沙漠裡的甘苦,生死的考驗,悉心的照料,一下子都在腦海中閃過,為什麼會一下子就連信任也失去了呢?米蕾妮婭無助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嗓音嘶啞得讓人心痛:“對不起!對不起!……”

  美蓮嘆了口氣,已經這樣了,也沒有辦法。四周都是怪異的眼神,讓她感到很不好意思:“我們還是先離開吧,到我家去。”

  “嗯,對不起!”米蕾妮婭拉著美蓮的手站起來,揉揉眼睛,當真是淚眼朦朧。等到看清四周的樣子,嚇了一跳,嗚咽也停止了,但是說起話來還有些哭腔,“這裡怎麼變成這樣?”

  “你不知道?”為首的執勤隊長不知應該如何說起,她的身份和米蕾妮婭相差很遠,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啊,這是個秘密,您走了不久,幼獅的男人們把城牆拆了,就為了方便約會。”

  “方便約會?”米蕾妮婭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那個小隊長吶吶的,不知道怎麼說更簡單,盡力補充了一句:“不過現在他們都去打仗了,所以沒有什麼人再跑來了。”

  從這裡望過去,城牆有兩面完全倒了,校門已經不復存在,一條狗諂媚地跑過來伸著舌頭,風從廢墟帶著塵土和乾草吹進來,以前乾乾淨淨的院子到處是樹葉。美蓮倒是知道得很清楚,簡單解釋了一下。

  “年特帶頭干的,那個時候謠傳你被關進這裡的地牢。我猜為了你,他什麼都敢幹。”

  “哎?果然還是和米蕾妮婭學姐有關。”學妹們交頭接耳,“大新聞!大新聞!”時過境遷,米蕾妮婭受窘的日子早已經過去了,現在聖女學院整個都沒有什麼面子,走的走,逃

  的逃,沒有多少人一心想要當聖女了,心情也大不一樣,對米蕾妮婭的態度自然也正常了。

  城牆傾倒的同時她們的驕傲也一起坍塌,在奇襲面前毫無還手之力,人人都在質問著什麼。

  米蕾妮婭在夜幕中百感交集,什麼傾城美色,若沒有敢為她拆城牆的男子,便連同一絲小小的溫馨也感不到了。

  美蓮推她一下:“我們走吧,到我家再說。”米蕾妮婭嘆了口氣,往校門的方向走去。

  人群紛紛讓開,眼中都是眷戀的神色。自從米蕾妮婭走後,聖女學院就失去了凝聚力,又出了可笑的事件,人人被傳聞困擾著。當戰爭爆發,幼獅連夜拔營,奔赴第一前線。聖堂學院秣兵糲馬,發出了總動員令,光輝武士已經編入了正規聖殿軍團等候差遣。惟有聖女學院,分崩離析,連教皇都把她們遺忘了。

  米蕾妮婭的出現,給了她們新的希望。有人小聲地說著挽留的話語,卻因為沒有合適的立場而退卻。米蕾妮婭彷彿什麼也聽不見,只是落寞地走向昔日的校門,而那裡現在只是好不容易清理出來的垃圾廢墟中的缺口。

  身後突然傳來老太婆的尖叫聲:“你們在幹什麼!把她留住!米蕾妮婭小姐……”

  米蕾妮婭一回身,神情十分可怖地念了幾句咒語,突然天昏地暗,平地上起了龍捲風,整個學院都被籠罩在風眼中。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發怒,只是驚叫著東倒西歪地掙扎,耳中傳來太古的語言,如同耳語般無法阻擋。

  “荷啦……沙裡曼……荷啦……埃索不達米亞……”

  人人都在風暴的漩渦中尖叫著飛速旋轉,突然飛出來跌倒在主樓前的台階上。風暴和主樓的魔法禁制屏障相互傾軋,發出恐怖的聲音。外面的大樹被風力所扭曲,樹冠猛烈地從漩渦中探出來抽打著地面,突然連根拔起飛上高空,人人面無血色,拚命向中央的安全地帶靠攏,手腳並用的時候磨破了皮膚,嚇得站不起來的小姑娘們抱在一起大哭。

  突然衣衫開始飄擺,一種碎裂的聲音瀰漫在空氣中,空氣猛烈地流動於城堡的魔法禁制範圍之內,嗚嗚的聲音越來越響,就好像冬天的北風從窗戶的縫隙一絲一絲往裡鑽,帶著讓人窒息的沙塵,將缺口不斷擴大。人人都知道魔法屏障就要破裂了,驚恐萬狀的時候,就連暈倒也是不能。

  “呼啦”一聲,眼前的視野一片清晰,月亮發出神秘的光芒,好像白天一樣光芒萬丈,龍捲風帶著大樹和沙石飛上高空,變成一個黑點呼嘯著不見。院子裡乾乾淨淨,城牆的廢墟、垃圾、樹葉、倒霉的大樹、護城河的水、殘留的兩面城牆全都不見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青色麥田,古老的磚也露出了本來的顏色。大家傻乎乎地相互看著,城堡一片寂靜,狗崽和鱷魚屁滾尿流趴在一起,老太婆兩腳朝天,誰也沒有死。

  半晌,有人問:“米蕾妮婭小姐為什麼生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14
一三八

  所有的人一起搖頭,很多人從主樓裡走出來,看看磚的顏色。突然頭頂再次響起風聲,所有的人又是一起尖叫,洪水從天而降,沖刷城堡的屋頂,橫掃過大地,流入護城河的溝壑中,來不及躲進城堡的人一起落水。周圍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下起石雨,噼裡啪啦堆在一起,幾秒之後又安靜了。

  “不!嗚……”老太婆從護城河裡爬出來,渾身都濕透了,吐出一口水,筋疲力盡地趴在地上,突然發現宏偉的城牆矗立在大地上。小姐們坐在地上,說著“好驚”“好驚”,一株嫩草從磚縫裡冒出來,又鑽過指間,終於得見天日。洪水沖刷過的土壤生機勃勃,鈴蘭和鬱金香綻放著幽香,鱷魚搖頭擺尾爬向新的水域。光芒消散,月亮照耀著嶄新的聖女學園,人人都恍如在夢中。

  “真的結束了?”大家再次小心地走出來,和風吹過,一切都是那麼靜謐芬芳。

  “好厲害,不愧是米蕾妮婭小姐!”興奮使人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有人摸著濕潤的城磚大喊:“是創造魔法最高段!是聖少女之光!是聖少女之光!”

  “米蕾妮婭小姐回來了!”人人都相信聖女學院會在此成為世界的焦點,狗在忙著撒歡,在嶄新的庭院角落忙著小便,而庭院成了歡呼的海洋。

  “米蕾妮婭小姐一下子強了好多!厲害!是吧?教皇大人也不一定能行!是吧?”

  “好可怕!我到現在還發抖呢!”

  “米蕾妮婭小姐回來了,我們又可以揚眉吐氣了,呶,對吧?”

  “那當然!不過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是耶!小姐看上去好狼狽,是和男人吵架了吧?好像是很嚴重的情變,鞋子都少了一隻,哭得眼都腫了。”

  “不是這個……哎!怎麼搞的,沒有城門!”

  聖女學院的院長嬤嬤扶著窗口,她站在城堡的頂層,可以望見城牆外面那條通往以諾內城的大道,米蕾妮婭正和美蓮一前一後走著。米蕾妮婭的鞋子丟了一隻,彎下腰來,揉著疼痛的腳。美蓮扶著她,米蕾妮婭突然決定用魔法去什麼地方,兩個人一閃就不見了。

  “感謝神!米蕾妮婭小姐又回來了。一定要趕緊告訴教皇大人。”院長嬤嬤喜形於色,“小姐比以往不知道強大多少倍,在這種時候,教皇大人可以放心了。”

  城堡下面一片歡騰,一個魔法師手裡擎著一朵小小的火球,突然興奮地喊:“哎,你們看,魔法屏障完全消失了!”

  “真的!米蕾妮婭小姐萬歲!”

  第七集
  第三十八章 朦朧中的愛

  始於花莖的毀滅,春天一散而開。

  明亮如同旋轉的紡車,那是波及花瓣的世界。

  透過廢墟的磚石和隔年的落葉,發著脾氣的少女托起人類,猶如裸露的地幔。

  有人歡喜便有人憂。

  “我怎麼沒想到米蕾妮婭隨時可以帶我們回以諾的。”年特覺得自己真是一頭撞死算了,他把臉埋在土裡用拳頭敲打地面,直到西亞夫來踢他的屁股。

  “好了!我看夠了!”西亞夫用吼的,“我不明白你們在吵什麼!但是我們有的是事情要做!”

  “還不都是因為你亂說話!”年特跳著腳大罵,“我知道你不懂,但是你仍可以不對此發表意見!”

  西亞夫指著黑眼:“這個難道不是你幹的嗎?為什麼不敢承認?”

  年特翻白眼,這個問題太複雜了,只好舉個例子:“如果你說要吃蘋果,上蘋果樹的時候卻不小心踩扁了葡萄,接下來該怎麼辦?”

  西亞夫撓頭:“葡萄踩了就踩了,接著吃蘋果啊!等一等,為什麼上蘋果樹會踩扁葡萄呢?”

  “我怎麼知道!見鬼!我怎麼知道!”年特歇斯底里大叫,“問題就是,我都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但是蘋果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年特無奈:“蘋果原來長腿,發現我踩扁了葡萄就心裡害怕,自己跑了。”

  “是這樣,”西亞夫明白了,“驚動了蘋果是你自己不好,只要先把蘋果摘到手裡就好了。”

  年特說:“我沒驚動蘋果,可是突然有一隻豬發現我踩了葡萄,在一邊大叫,驚動了蘋果,你明白了?”

  西亞夫:“明白。!我們應該找那隻豬算賬,狠狠扁他!”

  年特瞪著眼:“那隻豬就是你。”

  西亞夫瞪著眼,突然急了,大吼起來:“為什麼我是那隻豬?我和那隻豬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哇,不要兜圈子!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年特垂頭喪氣:“女人……”

  “你說女人不就好了。”西亞夫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女人跑了。女人嘛,你追她跑,你跑她追,影子一樣……”

  年特愣住了:“比喻得真好,你真的是野蠻人嗎?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黑眼一直躺在地上,這時突然醒了,發覺自己被綁住,十分驚慌,嗚嗚叫著扭動起來。

  年特走過去,一劍挑斷繩子,幫她站起來,十分懊悔。

  “你走吧,是我把你擄來的,現在我們已經安全了,你想回去的話可以回去。”

  西亞夫:“對啊,早聽我的就不會這樣了。”

  黑眼被年特的鎧甲所迷惑,但是很快就清醒了,指著年特的臉“啊啊”兩聲。

  年特沉聲問道:“睡得還好嗎?”

  黑眼點點頭,揉了揉手腕被勒的痕跡,突然揭開自己的裙子看了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年特轉身從馬鞍取了頭盔戴好,就完全是人類騎士的形象了。黑眼看不到他的臉似乎有些介意,發出不滿的叫聲。

  年特當作沒聽到,取出黑眼的鐵爪交還了,示意她跟著自己走幾步。那冰冷堅固的鎧甲就好像能夠將人情也隔開,年特躲在裡面,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怯懦。

  西亞夫突然在背後說:“我們去哪裡?”

  年特回頭大吼:“沒叫你們跟著!我要和她單獨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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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呃,早說嘛!”西亞夫招手和幾個手下無奈地離開,年特真是氣得半死,獅子族有時狡猾,有時很笨,沒道理的驕傲,卻總給別人帶來麻煩,還不會小聲說話,偏偏很雞婆。真是不知道他們的智商應該如何衡量。

  年特回身望著黑眼,狐狼族的教育使黑眼狡黠中透著凶狠,但是人類的心又讓她善良。

  年特開始相信人類本性是善良的,他的目光使黑眼有點兒不好意思,紅著臉扭動腰肢很有節奏地用身體側面撞了撞年特,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語言比這樣的小動作更加容易共鳴了,年特很慶幸自己躲在的結實的鎧甲當中,可以裝作不明白。

  如果說黑眼因為遇到他而被人類的文明勾動了靈魂,那麼是不是同時他也在從黑眼身上感受著人類原始的衝動?年特需要些勇氣。

  望著眼前這尊鐵像紋絲不動站在那裡,黑眼無奈地叫了一聲,耳朵擺了擺,突然說:“我跟你走!”年特愣住了,他本想說的話已經說不出口。

  * * *

  幼獅學院已經不是昔日充滿羅曼風情的校園,走近大門五十步內便可以感到殺氣。長槍的槍尖整齊地從高牆內露出來,喊殺聲日夜都不停息。一些運輸車隊由學生會的幹事親自押送,在嚴密的監視下進了大門,而大門隨即就關得嚴絲合縫了。

  美蓮問米蕾妮婭:“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聖女學院在十分鐘裡就淪陷了?”米蕾妮婭被那氣氛所感染,艱難地搖了搖頭。

  美蓮緩緩地說:“因為那是人和人的戰爭,這裡面的人習慣於信賴自己。”美蓮眼中露出異彩,“北風——騎士……所以我才來到這裡。”

  “什麼人?”從學校大門兩側搭建的箭樓上傳來喊聲,而這個人是幼獅學院有史以來最大的傳奇,靠著勇氣和每次都冒失地衝在最前面得到新學員們的尊敬。

  美蓮向前走去:“是羅德羅嗎?開門,是我。”

  “美蓮學姐?”值日長羅德羅頗為意外,“快開門!美蓮學姐,很久不見,去哪裡了?

  那是誰?啊……“雖然米蕾妮婭看上去很狼狽,但是羅德羅還是認得,張了大嘴閉不上,旁邊的人還以為他中了暗算,弩箭唏哩嘩啦一陣亂響從箭樓探了出來。

  “不!不!”羅德羅連忙揮手,“開大門,出迎貴賓!”

  美蓮皺著眉頭:“怎麼搞成這樣?以諾也在打仗嗎?”

  “啊,不是,”羅德羅回答道,“北方邊境和野蠻人已經僵持了一個多月了,我們在準備第三批預備部隊,而且收到了誓死保衛學生會實驗室的命令。話說回來,您去哪裡了?”

  “我去哪裡你少管!”美蓮總是很不客氣,“我累死了,給我們兩匹馬騎!”

  “好的。”羅德羅從大眼瞪小眼的初級騎士手中拉了兩匹馬,發現大部分人都在豬頭一樣盯著米蕾妮婭,便伸出手在他們視線中晃了晃,“看什麼?沒見過美女?”

  “你終於熬出頭了嘛……”美蓮戲謔地對羅德羅這樣說。

  羅德羅也不以為意,哈哈笑著:“我是最老資格的學員嘛,十五年裡我校的校友我都認識。”

  “真是合適的職位,羅德羅今非昔比呢。”美蓮望著學生會的車隊問道,“學生會在幹什麼?購買軍備和糧食嗎?”

  “呀,不是。”羅德羅回答說,“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是試驗用的礦石之類,都是煉金系的寶貝。這是哈馬斯陛下都關注的項目,從上個月就開始大量採購了,每天都有這麼多礦石運進來。”

  美蓮並不關注學生會的煉金社會做出些什麼來,她知道米蕾妮婭馬術很差,便把米蕾妮婭扶上馬,“你坐好,我牽著……那麼,羅德羅,不要讓壞人混進來喲。”

  “安啦……”羅德羅目送她們進去了,重新整隊,“關大門!”突然身後的地面一陣光亮透出,羅德羅一驚,敏捷地退入大門。高度戒備下門衛用最快的速度將大門關好,警惕地注視著外面的大型傳送魔法陣。

  “我們門口不可能有現成的魔法傳送口,是誰?”羅德羅知道一定是高手來了,至於高到什麼份上無法估計,惟有準備完全為妙,另一面暗自叫苦。“剛剛對美蓮小姐說不會把壞人放進來,可別丟了臉。”

  光芒消散,很意外只有一個壞人站在那裡。“教,教皇?”羅德羅沒有信心了,這個壞人他擋不住。教皇默默地站在門外,似乎因為晚了一步而有些沮喪。

  “啊,敬禮!教皇大人,”羅德羅連忙表現了應有的禮儀,“您來得突然,是要找米蕾妮婭小姐嗎?剛剛才進去。開校門……”

  “不用了。”教皇沒有動嘴,聲音卻很清晰地傳入了他們耳中。教皇再次落寞地看了看裡面的方向,大門還沒有打開,教皇卻好像什麼都看得見。他嘆了口氣,很衰老,很緩慢地轉過身,腳下光芒閃動,漸漸消失了。

  * * *

  米蕾妮婭用手在烏木窗框上輕輕捻了一下,塵土多得可怕,只是在夜晚看不太清楚。

  “別看了,好幾個月了,不髒才怪。”美蓮手裡拿著布,卻覺得現在不是打掃的時候。

  米蕾妮婭並不是很想摸那個烏木框子上的土,只是美蓮的屋子很奇怪,幾乎什麼都沒有,那麼大的兩層樓,只有地毯和一些靠在牆上的畫架。一樓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和畫框靠牆角堆著,二樓就什麼都沒有了。

  米蕾妮婭忍不住問:“床和桌子呢?都沒有嗎?”

  “哈哈,我很懶惰,所以……”美蓮輕輕拉開牆上的簾子,又拉了一下一根繩子,突然一張床就落了下來,原來平時都是立著靠在牆上,“你也看到了,我其實很邋遢,東西總是扔在牆角,如果有家具,就會變成垃圾堆。我又很喜歡空曠,所以,一個很傾慕我的木匠幫我做了這張床。啊,真是偉大!”

  米蕾妮婭望著屋裡,床落下來的時候屋裡灰塵四起,惟一沒有灰塵的地方就是那張床,被縟和枕頭竟然都已經在上面,美蓮用被子摀住鼻子,已經疲勞地倒在床上。米蕾妮婭被塵土嗆了一下,咳嗽兩聲,突然打了個響指,屋裡起了一個小旋風,溫和地捲過每一個角落,油燈自己亮了起來,微微地搖擺著,屋裡已經乾乾淨淨。

  美蓮突然坐了起來:“洗澡術!”她的眼中閃動著光芒,“你還有沒有力氣使用一個小小的洗澡術?”

  美蓮其實沒有浴室,但是在地下酒窖有個很大的葡萄酒桶,打開閥門,水就很精巧地從蓄水塔流進來。乾淨的衣服和鞋子擺在畫架上,萬能畫架,把畫板架平可以當吃飯桌子,當熨衣板;撤掉畫板可以架臉盆,擺花瓶;最後,還可以用來畫畫。

  “高度隨意調節,三隻腳但是很穩——只要不碰它。”美蓮站在桶裡,一面洗澡一面就著方便飯桌吃紅燒肉,“怎麼樣?不比魔法差吧?這樣的架子我有二十五個。”

  “厲害!”米蕾妮婭學著她趴在桶邊上用另一個畫架享用紅燒肉,這享受的程度遠遠超出她的想像,鬱悶的情緒一掃而空,“想不到你有這種絕招,在這個時間可以要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幼獅名吃紅燒肉,現在非常時期,大師傅永不關門。不過,還有更厲害的……”美蓮突然縮進水裡,擠著米蕾妮婭的腿在水底摸來摸去。

  “幹什麼呀?”米蕾妮婭感到美蓮的手在水底拉著她的小腿,正咯咯笑著,突然眼前就多了一瓶酒,不由得目瞪口呆。

  “不要以為就你會魔法。”美蓮笑著用雪白的牙齒咬住瓶子上的軟木塞,“砰”的一聲拔出來,又“噗”地吐出去,得意地看著米蕾妮婭吃驚的樣子,突然一把摟住她的脖子,耳語著,把空氣癢癢地噴到她耳朵上:“記住,不管將來怎麼樣,這是我們的秘密,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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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