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5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1
一八〇

  隨著天使的手勢,一隻肋生雙翼的怪獸咆哮著撲來,口中雷光閃爍,一道閃電已經激射而出。年特躲閃的同時拔出長劍,腳下的花草已經被雷電擊成了一片焦黑,灰燼隨著躲避帶起的微風在空氣中瀰散開來。年特一聲大吼,一劍將那雷獸劈倒。

  頓時四周嘩然,奇形怪狀的雷獸衝天飛起,翅膀間和口中閃爍著雷電凝聚起來的能量球。

  天使們眼前的一切都被雷電灼燒,他們手持雷電,眼中電花四濺,不斷向年特攻擊。

  年特左閃右避,突然之間消失了,隨即又出現在一個天使背後,一劍砍掉了對方的翅膀。

  他像風一樣掠過,普休斯的光芒在他體內,閃電擊不中他。

  天使們驚異地看到閃電不肯追上的他們的敵人,若是往日,閃電早已被目標所吸引,那強大的力量會讓敵人麻痺,在電離的空氣中和雷電靠攏。眼前的敵人卻是個例外,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速度,不知道什麼時候劍氣就已經從背後襲來。但是他們並不擔心,他們仍然有勝算,因為他們是雷,雷做成的生物是不會被物理攻擊所殺死的。

  年特清楚地看見雷獸的傷口裡有電光閃爍,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雷獸便再次站了起來,朝他繼續撲來。

  “可惡,原來它們在這裡是打不死的,他們的身體就是雷電元素,而這裡是雷之聖堂的外面,雷元素最濃的地方,就好像他們在不停地補充生命。”年特高舉寶劍,準備使用威力驚人的招數來把他們絞成元素的碎屑,“我就不信你們還能不滅。”

  然而這個時候,年特的劍無端地發出了強烈的雷光,讓人畏懼的高壓在劍身上凝結,使雷電變成藍色的波動跳躍在空氣中。“怎麼了?”年特一驚,但還是把劍狠狠揮了出了,一道霹靂便橫掃在天地之間,比那些雷天使手中的閃電還要強橫許多倍。天使和雷獸一起淒厲地大叫,竟然瞬間被焚成了焦炭。

  “你還真是沒有經驗啊,其實雷的屬性也是不同的。”

  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年特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天使從雷之聖堂一步一步走了出來。

  “雷之先鋒菲舍?”年特已經不奇怪了,四天王在比武大會時給他留下過深刻的印象,而現在看來,那真是宿命的集合,不用問他也知道沒有見過的兩位大天使是誰了。

  掌雷天使的身上散發著驚人的力量感,他的翅膀,他的每一根羽毛都是雷電。他的肩窩有雷電的漩渦在聚集,當他挺起胸膛的時候,雷的風暴便從他的肩窩掃向天空,跑得慢的雷獸和雷天使都慘叫著化為灰燼。那一瞬間,年特看到他的面孔就是閃電。似乎他認為對離開崗位萬年造成的局面負有責任,所有出手便毫不留情。

  “你們忘記我的厲害了麼?我會讓你們記起來。”掌雷天使大聲說,“雷神王已經被我擊敗,從今天起,我的命令雷系生物都要遵從。新的盟約已經確立,人類是我們的盟友,月光女神代表雙方利益主持大局,誰敢違抗,這些灰燼就是榜樣。”雷天使們臣服於他那恐懼的力量之下,恭順地跪倒在他的面前。

  掌雷天使和年特微笑的時候,年特始終覺得他的嘴臉像雷電一樣犀利,方才霹靂閃過的瞬間印象過於深刻,竟然都有些錯覺出現。掌雷天使招呼他一起走進了雷之聖堂,讓他看神殿裡空蕩蕩的景象。

  “其實本來不是這樣的。”掌雷天使帶著他來到了一個奇怪的空間,那是他們用意識來感受的世界,是雷的根源,雷的精穴。

  “這就是雷的世界,雷的奧秘都在這裡。”掌雷天使說,“學習雷系法術的魔法師心目中的聖堂就是這裡,我其實好希望能帶著某個我的師弟、師妹來到這裡,想不到是你。”

  年特在雷電的海洋中游弋著,連意識也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但是當他開始瞭解這裡,他發覺這裡可以說是很空曠,就像是快要倒光的容器。

  “連你也察覺得到這裡雷元素已經近乎枯竭了?”掌雷天使大笑,“不要擔心,很快,這裡會慢慢充盈起來。”

  年特問:“為什麼會這樣呢?”

  掌雷天使回答:“因為聖光是用風元素和雷元素造成的,雷從這裡流出,風從風之神殿流出,彙集到力量之源,無窮無盡的聖光就流動起來。這平衡對世界至關重要,如果平衡被打破了,中土世界就會因為黑暗元素過濃而光明元素過於稀薄而崩潰,你們的世界都是由這種平衡所誕生的,所以普休斯大人才會不惜燃燒自己,和聖徒們一起形成新的循環來代替。”

  “明白了。”年特說,“通過力量之源把黑暗的元素轉化為聖光,再分解回潰給大地,又充實這裡。幸好惡性循環還有挽回的餘地。”

  掌雷天使點點頭:“是的,人們過於偏向光明,對光元素的消耗反而導致了大地上光元素稀薄,黑暗強盛,命運是公正的,惡性循環的根源不能責怪惡魔。不過,現在黑暗過於強盛,光明復甦的日子指日可待。”

  他們離開了雷的精穴,年特苦澀地說:“世界瞬間的輪迴,對於人類來說卻是漫長的歲月啊。”

  掌雷天使說:“是的,但是平衡仍然存在,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期,中土世界終將平穩地存在下去,至於黑暗的日子裡,只要人們心中有光,就一定會過去的。因為有著這樣的艱難時期,才有騎士們存在的價值。去吧,你已經明白雷的奧秘,順著路就能到達風之神殿。”

  年特謝了掌雷天使,分手的時候互拍著肩膀,拍得電火花亂冒。掌雷天使說:“送你一對雷的翅膀。”年特後肩胛被他引導著,雷電迸發出“啪啪”的聲響凝結成片片羽翼,就好像花朵在瞬間綻放。

  那感覺非常奇妙,年特清晰地感覺到雷電的能量在自己的經絡中行走,空氣中的雷元素從他的毛孔被吸入,又從後肩釋放出來形成羽翼。

  “走吧。”掌雷天使說,“我要守衛在這裡,控制好雷之源。”

  年特縱身一躍,那翅膀在空氣中緩慢地揮動,在潮濕的空氣中偶爾會發出強烈的靜電失控地爆射。年特在低空中沿直線朝著風之神殿飛去,雷的羽翼聲勢非凡,一些怪模怪樣的飛龍很感興趣地湊過來看個究竟,但是隨即一團霧在周圍升起,那些龍就跑掉了。

  “剛才還很晴朗。”年特本來以為這裡不會有天氣現象,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就起了濃霧,可見度已經非常差。年特按照剛才的感覺沿直線飛了一陣,覺得差不多已經到了,就降低高度看個究竟。霧越來越濃,竟然什麼也看不清,年特便打算到地上去走走看。

  “喂……這邊。”突然有甜美的小姑娘的聲音傳過來,年特一怔,旁邊似乎有很多小姑娘的樣子,也許是風的天使吧。她們嬌笑著在周圍來回翻飛,被霧阻隔看不到身影,只是聽到聲音先後傳來,“是啊,這邊,這邊……偏左了啦!向這邊一點兒……”

  年特按照她們的指引在霧中穿過,速度漸漸加快了,突然一根大柱子出現在眼前,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年特“啊”的一聲結結實實撞在柱子上,又砸在宮殿地面,發出響亮的撞擊聲滾了又滾。頭昏腦脹的時候,雷的翅膀也摔散了,小姑娘們開心的笑聲在周圍咯咯響個不停,霧也散了。

  一個只有一尺高矮的小小風精靈拍動著蜻蜓一樣透亮晶瑩的翅膀飛到他的面前,是一個容顏秀麗的小小佳人。她一本正經地說:“正中目標!”然後飛快地跑掉了,天空中到處都是她們咯咯的歡快笑聲。

  年特爬起來,這一下摔得挺疼,他衝著天空揚揚拳頭,那些小精靈們更加開心地大笑著在空中迅速穿梭,很快就跑得無影無蹤了。“可惡,惡作劇!”年特可沒有時間和她們算賬,揉著後腰站直了往宮殿裡走去。突然一股勁風衝破了宮殿的大門,直撞到他的身上,年特措不及防,沉重的身體向後倒去,翻滾中已經捲入了一場激鬥。

  兩股龍捲風從大殿裡衝出來,其中一個停下來,現身為手持利劍的風之將軍多格,他的雙臂和雙腿上都有小小的風翼,長發隨風飄散,羽翼修長。如果說掌雷天使給人的感覺是咄咄逼人的氣勢和無與倫比的威嚴,那麼掌風天使無疑在優雅上可以得個滿分。年特倒不知道多格的頭髮原來有這麼長,那些頭髮觸動著風,又似乎是風在觸動長發。

  掌風天使的聲音和風的呼嘯交織在一起,風在咆哮,所以他在怒吼:“風神王,風之神殿不是你的住所,立刻回到你的風神山去,把你的風精靈們也都帶走。”

  也許是掌風天使的寬容助長了對方的氣焰,年特聽到風神王不服的聲音從那風的漩渦中傳了出來:“憑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一萬年來我都住在這裡嗎?沒有我的領導,風天使的利益早就被人類所侵吞。為什麼你不能瞭解我們光明生物的高傲和自尊?骯髒的人類不配走過風的神殿!”

  隨著他的話音,風天使和風精靈成群地聚集在他的身後。風神王更加得意:“你看到了。

  我們會建立新的秩序,風的秩序。不是我們背叛了光神普休斯,他的大能無人可比,但是他背叛了我們,導致了如今風元素的衰落。如果你執意要奪迴風之神殿,我就帶著風天使們一起走,去建立我們的世界,只有風的世界。”

  “難道風可以只傳播花的香氣嗎?”年特忍不住大聲質問,“難道腐爛黑暗的氣味不是你們帶來的嗎?風天使們,神創造你們的意義難道不是為了傳播嗎?如果沒有可以傳播的東西,只有風的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1
一八一

  第五十二章 人類的戰爭

  這話問得眾人鴉雀無聲,龍捲風默默地攪動長空,風天使們慚愧地低下了頭。一群活潑的風精靈們繞著年特上下翻飛,她們是美麗的小仙子,她們對風神王說:“是耶,我們很喜歡作弄人類的,孤獨的風是淒涼的,我們不要走吧。”

  風神王默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間,孤傲的心受到了重創。還有誰比風更害怕寂寞呢?龍捲風突然發出了巨大的呼嘯聲,撞向掌風天使:“既然不想走,我們就把風之神殿奪回來吧!”

  “真是固執的神哪。”年特望著天空中風與風的對決,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龍捲風似乎要把整個世界都吞噬一般,帶著驚天動地的聲勢不斷壯大。掌風天使迅捷地遊走在天地之間,和劇烈膨脹的龍捲風周旋著,在風中劃出了一道道美麗的弧線。他的劍在天空中拖出了細細的白線,就像是一張網,又像是天空受的傷。他像一個藝術家一樣在編織著,用和諧的感覺來融化暴虐。

  突然間,那劍幕收緊了,風的氣刃帶著銳利的呼嘯聲,從四面八方切入龍捲風內部,正如同風華圓舞,避無可避。風神王怒吼掙扎的聲音從龍捲風內部傳出來,龍捲風扭動著四處亂撞。花草連同地皮一起被掀起,龍捲風過處,巨大的石樑也在地上翻滾著失去穩重。風天使們在風暴中翻滾著逃逸,而嬌小的風精靈們發出尖銳的叫聲無助地在那漩渦中掙扎。

  那一瞬間,龍捲風崩潰了,風神王的吼叫聲隨著風聲漸漸消失。也許是因為風精靈們被捲入而心痛?也許是孤獨使他萬念俱灰?年特跌落在地上,看到一隻小仙女帶著殘翼從天空中枯葉一般飄落。他摘下頭盔奮力一躍,將小仙女接在頭盔裡,呆呆地望著天空。

  風神王是什麼樣子?他本來就是龍捲風麼?風也會受傷,風也會死嗎?年特直盯著那消散的風,他看到了,是風信子,風信子從消散的龍捲風裡飄了出來,結成白茫茫宏偉的一片,乘著微風不知道要飄到什麼地方去。

  年特還是不知道風會不會受傷,但是他知道風會傷心。

  小仙女掙紮著爬起來,爬到年特的肩頭,年特仔細地端詳著她美麗娟秀的容顏,認得是曾經作弄過他的那個風精靈。她的翅膀殘了,再也不能飛了。她在年特的臉上一吻,然後跳了下去,發出金色的光。轉眼之間,她也變成了風信子,乘著風飄到那浩浩蕩蕩的隊伍中,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 * *

  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的。

  黑暗瀰漫大地的那一天裡,神誕聖堂的廢墟發出了巨大的轟鳴,隨著一個巨大的坑洞在那裡塌陷出來,地獄的大門敞開了,黑暗好像是洪水決了口,令人憎惡的生物從那裡無窮無盡地湧出來,日夜不停。

  王都以諾變成了惡魔城,吸血鬼和巨大的爬蟲在這裡肆虐,門板擋不住利爪和尖牙,惡魔的耳語讓人寢食難安。士兵孤單的身影湮沒在黑暗中的洪流中,慘叫聲使王城變成了淒涼的世界。死者鬆開了灌木叢生的下頜,從墓穴裡搖曳著站起來,在青石板上腐敗的血液放飛了成群的蚊蠅。

  黑暗的世界派出了巡邏隊,強大的魔使和腐敗的軍隊。光明的信徒充當著守衛躲藏在薊叢和沒有生氣的牆宇之間,他們看到塵埃落定,野蝸牛圍著牽牛花爬得暈頭轉向,公雞的糞堆上停著蝙蝠。貓頭鷹宣佈黎明從此是一片虛幻,亡靈住進了生者的宮殿,爭著搶奪屬於自己的綿羊放牧。

  幼獅學院的外面全是骷髏,它們拿著武器,在外面呀呀叫個不停。一個骷髏頭戴金冠,儼然是一位王者。他振臂高呼,數以萬計的骷髏便往前衝,和學院城牆上的守軍打在一起。突然一聲巨響,火光中骷髏的王者成了炮下飛灰,其它則毫不在乎地前仆後繼往前衝鋒,和手持鏈錘大斧的青年人廝殺在以諾王城最後的宮牆。

  羅德羅指揮著剛入學的小兄弟,他們的褲襠似乎不太爭氣,但是還沒有使火藥受潮。“再來一發,新火藥簡直是太帶勁了!國王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騎士們的呼喊聲連成一片,激盪在方圓十里,說明城防一切正常,士氣也高漲起來。國王近衛隊和他們在一起,所有的軍隊都在,幼獅學院兵強馬壯,固若金湯。

  那是最讓人欣慰的聲音了,來不及逃走的老百姓躲藏在騎士堂和臨時搭建的營帳,最尊貴的爵爺和大人們也長吁短嘆地和他們在一起準備逃亡。欣賞著這聲音,國王帶領著他最忠誠的親衛隊走在幼獅學院的鵝卵石大道上,沉默,而且凝重,肩負著壓力最大的時刻。

  哈馬斯放棄了王宮,漫步在幼獅學院的大道上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喜歡他的格林風格園林藝術,他的花匠花了大概二十年才有現在的成就,而他已經習慣於在離花園最近的地方吃早飯——只要氣候好。

  現在的氣候差極了,也許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麼好了,但這不是哈馬斯放棄花園的原因。

  “媽的,現在說不定是哪個臉上沒有肉的傢伙在踐踏我的花園。”哈馬斯恨恨地拉開了面前的大門——第七軍械庫的大門,也是幼獅煉金技術的最高研究機構——幼獅高科的倉庫。

  一股硫磺和芒硝的氣味撲鼻而來,但是此刻對哈馬斯來說比花香更加沁人心脾。眼前是堆積如山的箱子,還有扛著火槍的雷歐騎士團。

  那是前所未有的兵器——火槍,自從火炮的出現第一次搶了魔法的風頭,哈馬斯就想把這種火器做得小一些。要輕巧,一個人就能用,威力還要可以與快速魔法相比。有了這個,國王騎士的力量將不再受到遠程上的侷限,而且不需要多年訓練,訓練一個魔法師的時間和費用足夠裝備一千名最普通的士兵。

  原想靠著這個和教皇一決雌雄的,可惜,哈馬斯暗地裡嘆息過了,所以現在就不再嘆息。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光,那是斬斷猶豫的凶狠,是王者與生俱來的勇猛果斷。他凝望著如今的雷歐騎士團長莎士比,沉穩地說:“瑪絲塔,已經死了嗎?”

  “是的,陛下。”莎士比單膝跪倒,獻上用布層層包裹的布包,“瑪絲塔校長留在校長室裡的,還有給您的親筆信。”

  哈馬斯接過信,卻不拆封,塞進了口袋裡。他永遠也不打算拆開看,拿起那狹長的布包,他知道那是風神劍。交換風神劍的那一刻,就表示瑪絲塔對他的學生們完全滿意了,滿意到可以讓哈馬斯來驗證的地步。

  “可惡,不原諒你!”哈馬斯手掌用力,裹著劍的絲布就那樣被搓碎了,哈馬斯大罵著:“我還沒有看到!你這個不受規矩的交貨人!”不知不覺之間,眼眶也濕潤了。哈馬斯高舉風神劍,咬著牙齒說:“開始了!”

  “歐!”雷歐騎士團立正了集體答應。

  國王近衛隊的首批人員開始配備火槍,每個人都是剛剛知曉必要的使用方法,在半個小時裡,大陸歷史上的第一個火槍營就誕生了。大批的車馬開始裝載物資,幼獅高科幾乎將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都已經打了包裝,然後他們放火燒了自己的煉金實驗室,趕著馬車,端起火槍。

  他們約定不回頭,國王走在前面,他們走在後面,這樣就足夠了。

  “瑪絲塔,你始終是喜歡沖在我的前面啊。”哈馬斯徑直走到兩軍陣前,那裡是幼獅學院的正門,只有戰爭時期才會啟用的鋼鐵大門。

  “陛下!”一位騎士公爵焦急地對他說,“還是讓大家先試一下比較好,畢竟以前誰也沒有用過……”

  “就是來這裡試,”哈馬斯強硬地哈哈大笑,“打開大門,我擔保你們會上癮!預備,第一組上前,第二組準備。”

  在這過分大膽的命令下,哈馬斯的威嚴無人置疑。所有的人都凝視著,火槍和大炮對準了門口,大門開啟的瞬間,白色的恐怖蜂擁而入,守備的軍士們站在城牆上緊張地看著,那白色的潮湧向了以國王為首的陣營。國王舉起了劍,騎士端起了槍,火炮的藥捻冒出滋滋的火花,人人都是緊張得無法呼吸。

  當偉大的熱血之鐵噴湧出火舌,沒有景象更加神奇。金屬的閃光在百丈之外刺穿陰魂,蒸烤骨頭的十二級狂飆刮擊白色的黑暗牧群。外表剝落,沒有肉感的顱骨飛翔,嗆人的煙霧中腔骨寸斷。還有擠壓細胞的興奮,鋼鐵和無形的意象,集中落在國王高舉的神劍上。

  哈馬斯恣意吶喊:“我的騎士們跟我走!不要留戀昔日的城池!我們的腳下才是我們的國土!”

  “追隨國王!追隨國王!”

  那歡呼聲此起彼伏,人馬都是精神抖擻,肩負著責任的士兵們掩護著撤離的人群,有條不紊地集中向中央的跑馬場。光芒亮起,魔法師成群的出現在佈置整齊的傳送陣口。他們已經聚集了足夠的魔力,為了今天,人類歷史上最可歌可泣的會師之一。國王和教皇已經達成共識,他們要全力守衛人類文明的象徵,那白玉鑄造的聖城。

  聖城不倒,萊特尼斯不滅,人類的心靈不朽。

  為了這個時刻,很多人都犧牲良多,成見,仇恨,地位,尊嚴,都是為了黎明再次回來。

  魔法陣亮起又黯淡,魔法師梵唱再梵唱,直到黑暗的軍團湮沒了他們的視線,最後的軍隊拖拽武器和鎧甲狂奔而來。他們一起躍入了有前途的空間,前往新的陣線,聯合的陣線。他們最後仇視他們的敵人,消失在黑暗中的暮色中,前往希望。

  在白玉聖城的台階上,教皇和國王十幾年來頭一回當眾握手,雖然他們的臉色有些勉強或是不習慣。國王的騎士們絲毫也不能停歇就要奔赴戰場,在聖城的外圍防線,教會的騎士們據說已經力不從心。他們趕上吸血鬼成群的騷擾和黑暗祭祀的詛咒,食屍鬼用利爪企圖撕開城門的鐵柵。

  “放!”隨著將官的命令和火槍的轟鳴,吸血鬼從高空墜落,銀彈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光輝騎士們用聖光和寶劍將他們徹底殺死。密集的槍彈迫使黑暗的祭祀們躲進了黑暗的迷霧,聖堂武士用魔法的盾牌抵禦利齒衝殺在敵潮洶湧的地方。

  世道變了,國王的騎士們手持銀弓銀劍擋在門口,魔法師和火槍手小心翼翼地驅趕著天空的暗影,國王和教皇也坐到了一張桌子上。

  “只要聖城還在,惡魔之王就不能翻身。”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2
一八二

  人們堅定地守衛著聖城,這裡是他們的希望。鎧甲和糧食亂七八糟地堆在聖堂裡,魔法和火槍的轟鳴交織成堅固的防線。他們不需要太多的命令,靠著一腔熱血他們可以自動自覺地拚搏,直到滿足了自己的生存欲。

  所有的人都去自己的崗位忙碌了,沒有事情可做的人因為疼痛或是疲勞昏睡,打鼾或是呻吟著,發出一如往常的夢囈。為數不多的燭火搖曳在光輝的殿堂,無法帶來讓人滿意的光亮,卻突出了黑暗的濃烈氣息。寬闊的大殿上,只有國王和教皇兩個人,他們很長時間相對無語。

  終於,僵局還是打破了。

  哈馬斯面無表情:“你的聖女和聖殿騎士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還有老底就趕緊搬出來。”

  教皇面無表情:“我從來不撒謊,倒是你的軍隊還能夠支持多久?”

  哈馬斯“哼”了一聲:“我有的是火藥和武器,問題是銀彈消耗太大了。搞不好我們都死光了你的聖殿騎士軍團和聖女都還沒有出現。”

  教皇“哼”了一聲:“心疼錢了?我說通力合作就一定會的,祭祀們可以讓槍帶上聖光,但是前提是你們不要有成見。”

  哈馬斯頹廢:“我連王城都不要了,我的臣民不知道有多少連同周邊的城鎮落入黑暗,還有什麼成見。我們的分歧今後再說吧。”

  教皇嘆息:“如果城沒有了,我們還有什麼好爭執的……”

  突然“砰”的一聲,一個神官撞開門跑了過來,滿臉都是欣喜若狂:“贏了!敢死隊奇襲成功,野蠻人從巨馬城撤退了!北方前線部隊正在返回,還有,據說野蠻人之王變成了骷髏王,被突然出現的聖騎士殺死了……”

  * * *

  年特終於還是來到了天空聖殿,他已經瞭解風的規律,瞭解雷的奧秘,他知道,他現在走的正是一個聖騎士應該走的歷程,但是他心裡想的更多的只是一個人。

  “米蕾妮婭!”

  當他走進神殿的大廳,他見到了米蕾妮婭,也見到了另一個守護天使,掌光天使,昔日的聖光門徒達奇芬格斯。對於年特的到來,達奇芬格斯微笑,米蕾妮婭卻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又集中精力觀察大殿中央的噴泉。

  “米蕾妮婭,你還生我的氣?”年特不安地靠近,看看這裡沒有別的人,便和掌光天使大打手勢。達奇芬格斯倒是非常識趣,輕輕地向外面走去,可是剛走了兩步就被發現。

  米蕾妮婭抬起頭,威嚴地問道:“去哪裡?”

  那一瞬間,年特滿心的歡喜彷彿被當頭的冷水澆滅,他“噔噔”向後倒退了好幾步,臉色蒼白地望著眼前的人。掌光天使無可奈何地向他做著手勢,而米蕾妮婭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那眼光來自銀色的瞳孔,清亮卻又陌生,是毫無愛慕的凝望,是好奇和鑑別的理念,也許美麗聖潔,但是,那不是米蕾妮婭。

  “米蕾妮婭,你別嚇我……”年特一瞬間頭腦亂成一團,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眼前的米蕾妮婭似乎完全不認得他,或者說,根本就已經是另外一個人。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米蕾妮婭看了他一會兒,目光柔和了一些:“對不起,原來你是我的戀人,不過那些事情先放在一邊吧,我們來看看這個……”之後就又陷入了沉思,她的全部主意力都在眼前乾涸的噴泉上,她凝視著每一道花紋,還有鑲嵌著寶石的泉眼——月光寶石。

  掌光天使知道他的尷尬和震驚,微笑著悄悄做出手勢,左手掌心有雷電,右手掌心有風。

  掌光天使將小小的雷電和旋風和到一起,並上雙掌,聖光便從掌縫裡強烈地射了出來。

  年特知道他暗示的是兩種元素合成為光元素的過程,恍然大悟指著那噴泉:“這就是力量之源?”更讓他害怕的是……

  年特指著米蕾妮婭:“你,你不是米蕾妮婭,你是月光女神?”

  月光女神皺著眉頭:“你好煩哪!這個樣子怎麼能把米蕾妮婭交給你?太不可靠了。”

  年特喉頭發出古怪的叫聲,語氣近乎哀求:“把米蕾妮婭還給我……”

  “做夢!”月光女神說話乾脆得讓人想哭,“你去把惡魔之王拜德殺了,我就把她還給你。”

  “你……”年特不敢對月光女神發火,只能哀求,他輕輕地喊著,“米蕾妮婭,你醒醒,是我,你看我一眼……”

  “白痴。”月光女神抬頭看了他一眼,“我看你了,你想怎麼樣?你該幹什麼趕緊去吧。”

  見到年特不動,她便跺腳,咬著嘴唇,“去呀,你跟著我幹什麼?我就是米蕾妮婭,也是月光女神,你想怎麼樣?”她伸出臉,“有膽你在這裡親一下,保證被太陽曬死。”

  年特和掌光天使面面相覷,一起歪著頭張著嘴,年特沒見過米蕾妮婭這樣,掌光天使沒見過月光女神那樣,那是一個嶄新的人格,是女神和米蕾妮婭的人格相結合所產生的怪異脾氣。

  掌光天使對年特解釋說:“嗯,女神生前好像就是這個樣子,見到人類,情感復甦了吧……”

  “達奇?”月光女神親暱地叫,“快來幫我看看,別理那個花痴了,我早晚甩了他。”

  “是,是……”掌光天使腦門冒汗,懷疑女神是不是已經急瘋掉了。他們一起趴在噴泉邊上看著,力量之源在聖詩中也有不同的說法,有人形容為光池,有人形容為源泉,不過看來真的是一個噴泉,年特不禁想起人們總是形容“力量如同泉湧”,而現在,這泉是干涸的。

  女神和天使正在仔細研究那個噴泉的使用方法,似乎有什麼地方和想像的不同。

  年特記得天使給他的描述,一定是雷元素和風元素在這泉裡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聖光,現在風之神殿和雷之神殿都已經在控制之中,而力量之源的鑰匙也已經開啟了整個裝置。年特見到那枚月亮寶石已經被鑲在噴泉的中央,在那裡正好有一個形狀相符的洞。但是年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肯定是有不對的地方的,否則泉眼不會還是干涸著。

  月光女神突然抬起頭,一揮手,大殿四周的門全都關閉了,將內外整個隔離開來。而敲門的聲音隨即響了起來,可怖的聲音如同雷鳴:“可惡的月光女神,開門!我們才有資格進去!”

  類似的聲音從前門響徹到每一個側門和後門,年特知道那是不服的諸神和天使從各自的居所聞訊趕來,暗自慶幸自己來得及時。但是也說明月光女神還是希望自己前來的,否則就不會給他留下門戶。年特這樣分析,漸漸高興起來,不論如何,米蕾妮婭的意志並沒有完全置他於不顧。他站在這裡,就有一萬個可能性。

  他望著鎮定自若的兩個人,掌光天使研究著自己的手指並用腳掌有節奏地拍打地面,月光女神朝外面吐舌頭:“有本事自己進來,推開門進來,哈,我忘了,你們一萬年前就做不到。”然後便抓緊時間研究自己的問題,不再理會外面的動靜。

  年特覺得十分好笑,按照聖詩的描述,當年是惡魔拜德把諸神和人類的軍隊關在外面,諸神毫無對策,是月神藍鈴用歌聲打開了殿門;現在是當年打開門的月光女神把諸神關在外面,真是事事難料。

  掌光天使肯定地說:“沒有錯啊,我記得就是這樣的。”

  月光女神一臉不信任:“喂,我可是沒有進來過,不要騙我。你不會記錯吧?”

  掌光天使:“不會記錯的……”

  “兩位……”年特小心地插進來,“一萬年了,如果是洗澡的噴頭早就堵了,噴泉也會的。”

  掌光天使和月光女神登時怔住。“言之有理……”於是月光女神一聲厲喝:“去!”兩道旋風凝聚起來穿入了管道口,一陣亂響之後,一群奇怪的蟲子鳴叫著跑了出來,隨即被風捲走,還有各種發光的苔蘚……

  年特本來以為頂多是些灰塵,想不到有這麼多東西。他望著發光的斑點停留在高大陰暗的天花板,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掌光天使回答:“是光的寄生蟲。”他的身體泰然自若地發著相同的柔和光彩,似乎標榜自己是它們寄生蟲當中的一員。在任何時候,寄生蟲都是生命旺盛的,或大或小都是一樣,所以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候,力量之源亮起來了,光像水流一樣緩緩地流出來,漸漸成了名副其實的光池,明亮又恬靜。那景象非常美麗,大殿裡突然亮起來了,四周的柱子、牆壁,都有紋理出現,隨著光池的充盈而恢復了脈搏,整個宮殿就像是活了起來。

  “喲,你真行……”月光女神立刻一改前態,一下子撲到年特懷裡,在它臉上親了一下,“賞你的……”

  年特毫無心理準備,一下想起方才的威脅,連忙將她推開:“曬死啊……”

  女神嘟囔著:“無膽鬼,你到底是不是想和我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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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不是和你!”年特覺得自己幸好還分得清,趁這時趕緊表達清楚,“我要娶的是米蕾妮婭,不是你,趕緊把她還給我。”

  “說什麼呢?”女神回答,“米蕾妮婭本來就是我在凡間的肉體,我終於又回到小女孩的感覺,啊,這一萬年太辛苦了,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們到底有多親密?”

  “我一定會被曬死的……”年特突然有些想發抖,有老公的女神的青睞比威脅更可怕,以後站在太陽地裡就會覺得危險。

  心靈不寂寞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比較快,一片光幕在光池側面的牆壁上亮了起來,閃現出了殿外的情況。大殿已經被團團包圍,各種各樣的神明和天使燃燒著、轟鳴著,以各種威嚴的姿態堵在外面,有的被電光或是濃霧所包圍,提著光芒四射的寶劍,還能看得出是個人形;有的根本是一團火或是一道閃電,更多的是怪獸,吼叫著吐出硫磺的氣息。

  一個高大的半人半龍的神走了出來,他的下半身是人,上半身是三頭龍,從氣勢上看,他的力量在眾神中首屈一指。他的鱗片因為憤怒而一片一片立起來,三個頭顱發出恐嚇的聲響分開眾神擁擠的陣營,眼中冒出凌人的光。在地上行走的龍和在天上飛翔的龍跟著他,它們伸長脖頸露出尖利的牙齒,口中噴著雷電耀武揚威。

  年特記起奧馬曾經說過的話,猜想這便是龍神王。相傳龍是在閃電中誕生的巨大生物,魔法對它們無計可施,而伴隨著龍神王的身影,龍族的軍隊震撼了大地,遮蔽了天空。

  “月光女神。”龍神王說話的時候空氣彷彿被炸裂一般,大殿的門卻紋絲不動,“你不過是一個人類,只有神族有資格使用力量之源,這裡是我們共同建造的聖堂,普休斯的力量已經不足以稱王了,就算他仍然在王座上,也輪不到你發號施令。把門打開,我知道你看得見。”

  女神凝望著,突然有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湧現出來,和方才判若兩人。她舉起皓腕,婀娜地走了兩步,面對龍神王毫無懼色:“我也知道你能看得見。”女神輕輕抖動手腕,流光輕舞,玉鐲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年特認得那是自己送給米蕾妮婭的玉鐲,而那正是米蕾妮婭喜歡的動作。

  月光女神說:“我的士兵缺少坐騎,既然你看不起我們,我也就不客氣了。我將帶領人類爭奪自己的一席之地,看看是哪個族類更適合做這裡的主人。”

  這番話激怒了諸神,最憤怒的是龍神王。他們在殿外咆哮,用各種原始的方式顯示自己的憤怒和威嚴,但是女神已經不想再看。她的手一揮,影像就消失了,女神望向光池,找尋著缺乏的耐心,緩緩地問向掌光的天使:“還需要多長時間?”

  掌光天使回答:“元素衰竭,循環剛剛恢復,聖光與黑暗的中和,以及再分解為元素也需要時間,大概需要一整天才能得到我們所需要的壓力。您可以放心,這裡牢不可破。”

  女神十分煩惱,像小女孩般嗔怪:“你們天使和原始神是不是都是傻的?我的那位也是一樣,又笨又固執。圍困這裡不如去把風之神殿和雷之神殿攻佔啊,力量之源自然會失去能源停轉,我們也會被困死。你說他們想到這個要多久?”

  “女人真是千變萬化啊。”年特算是習慣了,如果有信徒或是敵人,月光女神就威嚴無比,只剩下親近的人,她就會恢復人類的本來性格。她是神,但是她也是人,那一萬年寂寞的時光,想必是非常難挨吧。

  年特還在想著,女神突然轉過來一笑,張嘴就是:“親愛的,你有沒有辦法?”

  “啊?”年特受寵若驚,連忙加速思考,“是要讓泉水噴起來嗎?真是複雜的裝置啊,壓力,壓力……我也不是園藝工人啊!就算噴出來,循環速度不夠,很快就會枯竭的。我還不知道這力量之源到底是用來幹什麼哪。”

  “噴出來就知道了,拜託你……”女神嬌滴滴地合著手掌拜託,那樣子有些米蕾妮婭的影子,讓年特心神一蕩。女神說:“噴得越快越好,其它的事情你不用擔心的。”

  “不!我不干!”突然一個聲音響起,是月亮寶石,“加速循環我太辛苦了,你們是不用承受那些壓力啊,光的泉可是透過我噴出來……”

  “你沒有資格說話!”女神大叫,“再抱怨把你打碎,不要以為我不敢!”

  “好凶。”年特突然想到了,“那就用力吸啊,用風把上方排空,我記得龍捲風的吸力很大。”

  掌光天使大吃一驚:“不行,會毀了……”然而話說了半截就被打斷,女神拍著手掌,發出清脆的掌音:“還等什麼?把他們都叫來,這種事讓多格去做,做不到他就不用做掌風天使了。快!”

  “啊,是。”掌光天使遁入光芒中不見了。

  女神似乎解決了大問題,心情也放鬆下來,於是便有了時間和心情,仔細端詳著年特。

  若沒有那月亮的光輝籠罩著她,她就和人類少女沒有什麼不同。她似乎注意到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便微笑著問:“我變成這樣了,痛心嗎?”

  “嗯,很痛心。”年特說,“你終究不是她,不能和我一起看日出。”

  “那是挺危險的,我們在一起需要鑄就高大的牆。”女神笑起來,“我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了,我打過你耳光是嗎?”

  年特點點頭:“算了,我都不知道該向誰解釋了。”

  女神說:“不要擔憂,這是臨時的,我需要身體來攻打惡魔拜德。渡過了危機,我就會把米蕾妮婭還給你。”

  年特似乎能體會到女神為了不讓他受到太大的刺激而故意做出的親暱,笑著說:“您不用特意對我好,就算不是為了米蕾妮婭,我也會去戰鬥。我也有信念,也許不是很虔誠,但是我也一樣有戰鬥的理由和勇氣。”

  “哈,你要是虔誠的信徒我就讓你到下面去跪著了,這也是身為米蕾妮婭的我會喜歡你的原因。”女神說,“米蕾妮婭的選擇我不知道,但是當信念和愛情相碰撞的時候,我知道她會怎樣選擇……”女神有些艱難地轉過頭,“我們一起迎來屬於人類的戰爭。”

  第五十三章 黑暗的遣返

  大殿裡亮起來了,幾道幽暗的門被打開,掌暗天使帶著聖靈的軍隊,掌風天使扯著風的旗幟,掌光天使接引著他們魚貫而入。

  掌風天使站在光池上方,輕輕地轉了一個圈,掌暗天使為他的輪廓營造了一個結界,使得風力可以像漏鬥一樣嚴密地作用在噴口上。掌風天使留下一個旋風在裡面,那旋風不停旋轉,漸漸產生了低壓帶,在結界內形成了一個真空囊。

  漸漸地,有什麼聲音響起來了,一瞬間,金色的泉水噴湧而出,起初是幾滴,隨著風力甩落在結界上,然後是整個力量之泉。人們一起興奮地高呼,結界和風都撤掉了,力量之泉源源不斷地流淌著,雖然微弱,但是已經在流淌。

  力量之泉,傳說中的無與倫比的力量,到底有什麼神奇的地方?年特見到,聖靈們在掌暗天使的指引下踏入了泉中,他們黯淡的身體重新又發出了光芒,不再是銀色的光芒,是金色的光芒。突然水花四濺,一個天使從泉水中飛了起來,落到女神的面前,欣喜地抖動著自己新生的羽翼。

  年特驚奇地看到聖靈們變了,生前是神官和祭祀的人變成了天使,騎士們連人帶馬沐浴在泉中,成了金光閃閃聖靈騎士。新生的天使們拍動著翅膀,唱起了聖歌,聖靈騎士的長槍和鎧甲閃爍著太陽的光澤,那是普休斯對他們的感激之情,以報答他們萬年來的奉獻。

  米倫勒斯來到年特的面前,黑眼也跟在後面,興奮地觀看著宏偉的場面。黑眼對於月光女神的容貌表示疑惑,不過直覺敏銳的她自己就清楚了。

  米倫勒斯對年特說:“今後新生的天使會逐漸替代固執的舊天使,鞏固人類在光明世界的利益,開創一個新的紀元,這也是盟約的一部分。”

  年特點點頭:“這樣教會就有了新的存在意義,人們在生前注意道德就好,不用在力量上花那麼多心思,而天使也更加值得信賴。”

  黑眼對金色的泉水非常感興趣,她把白狼的皮毛整個在裡面沐浴了一遍,白狼皮就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但是很快就黯淡下來,恢復了原樣。黑眼很失望,對著年特做出很可憐的表情。年特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表示這力量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得到。

  月光女神把這景象看在了眼裡,對黑眼招手:“過來吧,心地純真的少女。”她用手撫摸著黑眼的額頭,轉問年特,“就是因為她而吵架?”年特點點頭,女神憐愛地對黑眼說:“誰也沒有錯,你們的相逢也是必然。”隨後女神在黑眼的額頭上一吻,留下了一個吻痕,閃爍著漸漸消失了,“你就算是我的弟子,暫時跟著我吧,月光會永遠照耀著你,驅散你的夢魘。”

  年特默默地看著,性格開朗的女神在眾人面前要表現得高貴威嚴,聖潔而溫柔,那真的好難。也許一萬年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瞬間,但是在自己來說可真是難以想像。所以和米蕾妮婭融為一體的時間,就讓她隨心所欲地享樂吧。

  黑眼不會跪著,不過會蹲著,和月光女神十分親暱,狼和月亮有一種說不清的緣分,也許遠古就早已由血緣注定。

  門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蔑視人類的諸神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在攻擊大門,但是普休斯神殿的堅固早已在神話中得到證明,誰也休想動搖它分毫。

  月光女神高聲說:“任何人都不能侮蔑我們的靈魂!讓那些輕蔑的背叛者後悔吧,我們要名正言順地登上寶座,為了活著的人,也為了死去的人,不朽的靈魂們,跟隨我戰鬥吧!

  打開殿門,讓他們知道輕蔑的後果!”

  殿門緩緩打開了,龍神王帶著磅礴的氣勢衝進了神殿,諸神和他們的天使怒氣衝衝,但是他們驚訝地停住了腳步,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騎士的長槍耀武揚威,新生的天使手持光芒作為寶劍,那憑空出現的隊伍不管是人數還是力量都超乎他們的想像。月光女神長發飄逸,揮手之間光芒化作風暴橫掃大地。

  “你們知道什麼是力量麼?”女神大聲說,“你們的行為已經背棄了風和雷,背棄了光明,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人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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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哇……”惡魔抱頭大叫,“不要唱了!”

  喜歡彈奏樂器的路西笛望著眼前的女子,有些無可奈何。美蓮原來是個音痴,路西笛簡直難以置信,這麼高雅的女人唱出了連惡魔聽了也要慘叫的歌聲。她的舞蹈也實在難以恭維,高跟鞋狠狠踩了路西笛的腳面,獨舞時踢翻了所有可以踢翻的東西,包括路西笛剛剛拿到手的酒杯。

  路西笛發現讓她做什麼都會有損失,可以說她天生是要人伺候的,除了畫畫她什麼也不會。精神被黑暗所侵蝕之後,畫畫也不會了,也說不出什麼有性格的話。路西笛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原先的那個美蓮,現在這個不但太聽話,而且很笨。

  吸血鬼伯爵突然急急忙忙飛了進來,落在地上說:“主人,路易德蘭大人來了。”

  “路易德蘭?”路西笛始終對於美蓮畫中的配角(他自己這樣認為)有些忌憚,萬年前路易德蘭的一擊將他的身體像紙一樣刺穿,那痛苦至今還記憶猶新。現在路易德蘭墮落了,成為黑暗公爵後早已經不是原來的聖騎士,但是力量更加驚人,作為黑暗騎士的首領在魔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路西笛習慣性地回答:“不見!”

  然而門帶著寒氣緩緩開了,可以看穿一切的紅光從他眼部的凹洞裡微弱地散發出來,那古老的鎧甲上的紋理已經被歲月侵蝕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用在意,因為現在黑暗是他新的戰衣。他的身體似乎是透明的,但是誰也看不透他,因為他出現的任何地方都有黑暗像影子一樣包裹著他,發出讓人恐懼的死亡氣氛。

  與來自岩漿的紅魔鬼不同,藍魔鬼路西笛誕生的地方環境相當不錯,是地獄裡不冷也不熱的難得寶地,所以他忍不住被黑暗公爵路易德蘭散發出的寒氣逼得打了個噴嚏,感覺相當尷尬。

  路易德蘭也不喜歡他,所以就直截了當地發表意見。他指著美蓮:“我要把她帶走。”

  “為什麼?”路西笛忍不住叫了起來,雖然美蓮唱歌難聽,但畢竟是他喜歡的玩偶,他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到手,剛剛還在想送她去學習,學學唱歌跳舞,學學捏腳捶背,他剛剛才擺脫封印的萬年壓迫,很需要一個聰明的女人做伴。

  路易德蘭地回答很簡單:“我不知道,我聽蔻蔻瑪蓮大人的命令行事。其他的不問。”

  “但是……喂……”路西笛覺得很沒有面子,路易德蘭一把拉起美蓮就帶走了。顯然蔻蔻瑪蓮派來了非常合適的人選辦這件事,路西笛並不是力量不如路易德蘭,只是有一種長期的心理障礙擺脫不掉。路易德蘭大搖大擺消失在門外,最後路西笛只好惋惜地嘆氣,“蔻蔻瑪蓮為什麼一復活就要搶我的女人呢?我沒惹過她啊?”

  疑心漸漸重了,路西笛叫來了吸血鬼,問道:“蔻蔻瑪蓮在做什麼?”

  吸血鬼伯爵回答:“剛剛派出黑暗騎士攻打聖堂學院,而之所以這麼感興趣,是因為新成為黑暗騎士的凱迪爾的提議,他和那裡有些私仇。”

  “那為什麼黑暗公爵路易德蘭在這個時候被派來這裡呢?”路西笛陰沉地笑起來了:“這個凱迪爾倒是很吃得開,是拜裡安格領他來見我,現在又在蔻蔻瑪蓮手下做事。”

  吸血鬼伯爵咬著尖尖的牙齒陰森地說道:“傳播腐爛的蛆蟲,只有他知道主人喜歡美蓮小姐的事情,畫也是他帶來的,現在路易德蘭來要人,想必和他也脫不了干係。”

  “那麼說,切開肉才能暢飲鮮血了……”路西笛一擺手:“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吸血鬼伯爵答應著,化作蝙蝠撲簌簌飛走了。路西笛坐在自己的寶座上,拿過一把豎琴,自顧自地撥弄起來,剛剛感覺好一點兒,琴弦卻突然“嘣”的一聲斷了,路西笛不由得鬱悶地大叫,拿起一把笛子衝天飛起,無數的黑暗生物跟著他穿過深深的甬道飛上了夜空。

  短短幾天,以諾再也不是人類燈火通明的文明搖籃,無盡的黑夜把這裡變成了絕望的深淵。

  * * *

  一輛馬車從黑暗騎士的隊伍中分離出來,疾馳在王城的大道上,趕車的人黑色的斗篷下面是森森的白骨。當鞭子“啪啪”地響了兩聲之後,冥界的風從車輪之間戀戀不捨地消散了,車廂的門打開,利諾老爹又看見了自己的店舖。

  那車伕掀開帽子,森森地說:“這是蔻蔻瑪蓮給您的特別恩典,要進去看看嗎?”

  利諾老爹只是看了幾眼,沒有下車,嘆了一口氣:“沒有什麼好看的了,我只擔心我的家人。”

  車伕歪著頭:“但是這也是屬於您的財產……”他從車上跳下來,手裡拿著一個骷髏,掛在柵欄上面,然後厭惡地朝屋頂上的貓頭鷹揮了揮手,“去去……這樣就沒有人敢破壞您的財務了。嘿嘿……”那雖然是笑聲,卻散發出一股讓人打心眼裡生出的恐懼,那是生者天生對死亡的恐懼,讓利諾老爹感到呼吸困難。

  馬車關上門,馬匹在鞭打下噴出死亡的氣息,車輪碾過枯萎的幼草,朝著白玉聖城去了。

  那車伕揚起鞭子,有意無意地甩了一記響鞭,半空裡尾隨在馬車後面的貓頭鷹突然栽了一個觔斗,掉落兩根羽毛慌慌張張逃走了。那車伕發出桀桀怪笑,馬車的車輪微微離開了地面,那些亡靈馬匹在死後也仍然被奴役著,發出悲鳴,帶起一股旋風久久不能消散。

  漢森還留在聖堂學院裡,聖堂學院有的是頑強的騎士和糧草,他們和聖城的主殿互為犄角,靈活地作戰。魔法使他們更加具有機動性,他們在圍牆和道路上設下精巧的魔法陷阱,用鴿子的眼睛來刺探敵情。

  然而情況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惡劣,鴿子在夜晚迷航了,貓頭鷹抓住了它們,隨即,一支黑暗的軍團將鐵蹄踏在了學院的大門外。

  圍牆無聲無息倒塌下來,就好像是腐爛了。漢森和弟子們從窗口小心地望到了這一切,都知道空前強大的敵人已經來到了面前,那整齊的黑色連同包裹著他們的黑暗一氣貫通,而閃動著的紅芒成了黑龍身上從頭至尾鑲的一條血線。

  一匹馬從中間走了出來,馬蹄在石子路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而馬上的人穿著光輝騎士的鎧甲。他身上甚至有光輝騎士招牌式的魔法盾,只是已經和光輝沒有半點兒關係。那是黑暗的力量凝結的盾,發出暗綠的顏色流轉,誰都知道碰一下就會很危險。

  他徑直來到聖堂學院的霧鐘前,那是召集光明的徒眾和控制休息的聖物,在這裡已經存在了上千年。當那手狠狠地拉住撞鐘錘敲了兩聲,木頭架子腐爛了,大鐘發出嗡嗡的鳴動聲倒在地上,聲音戛然而止,就好像是正在叫喊的人被人掐斷了喉嚨。

  “凱迪爾?”當大鐘在地上斷頭般滾動,漢森的心咯噔一下,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難挨的一天。

  * * *

  “校長啊,我回來看看您。”凱迪爾看上去面色很不好,但是語氣又很開心,所以便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危險者,而他本人似乎酷愛這種感覺,“不要說我是個沒有心肝的人,我有,它們都硬了。”凱迪爾拍著自己的胸膛,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當我聽說確實有勇者之劍的時候,我就決定來看您,您一定知道它的下落,把它給我。”

  沒有人搭腔。當然,誰要是出去理他才是傻瓜。凱迪爾於是陰沉地笑道:“那我就要把這裡踏平了,神誕聖堂的悲劇會在這裡重演,聖堂學院幾百年的傳統也將化為瓦礫。”

  “慢著!”聽到這話,漢森校長突然決定手持魔法杖緩緩地從樓道里走出來,他遠遠地站定了,和凱迪爾遙遙相對,“難道拿到勇者之劍你就會撤退嗎?你以為可以抓到我們任何人?告訴我,凱迪爾,你仰仗的是什麼?”

  凱迪爾哈哈大笑:“我剛剛發現作為強者是多麼愉快!你一定想不到我離開學校後遇到了誰,偉大的魔使拜裡安格,他立刻就發現了我的才能,幫我獲悉了黑暗的意義。我的貢獻使我獲得賞識,惡魔之王賜給我力量,他遠比我們的光神懂得仁慈。不想死得痛苦的話,各位學弟就跟我走吧,離開虛偽的光芒,黑暗是你們最終的歸宿。”

  “難道是你?叛徒!”漢森氣得渾身發抖,眼前的人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墮落無恥。

  凱迪爾點點頭:“當然,虛偽的老頭,我在聖堂兩年,你並沒有交給我什麼正經的東西,每次看到達奇芬格斯恐怖的光之素顏我都這麼想,不過還是要感激你日夜讓我念詠的聖詩,我對聖詩的熟悉使我可以幫助拜裡安格大人設計出那完美的魔法,真是威力無比的瞬間,而我藉此獲得的力量更是你所無法想像的。黑暗之力遠遠勝過光!”

  凱迪爾說到最後大吼起來,烏雲在他頭頂聚集,他拔出長劍一揮,一股狂瀾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坑壕,擊破了被魔法保護著的學院主樓的大門。大門四分五裂的時候,漢森院長也被這一劍所附帶的風暴吹得站立不穩。凱迪爾得意忘形:“哈哈,我朝思暮想看到的就是這一天!”

  “你以為你很強大?用靈魂換來的力量值得嗎?”漢森院長拄著枴杖,巍巍站在那裡,眼中射出了寒芒,先前對墮落者的一絲憐憫已經蕩然無存。

  凱迪爾嘲弄地說:“你以為你那點兒力量夠幹什麼?老頭,趕緊把勇者之劍交給我,不要以為你的閃電可以傷害我的身體,我會輕而易舉地撕裂你們任何人。”

  漢森轉身對著主樓,他的學生們都埋伏在那裡面,他知道他們在望著他,他也知道今天在黑暗騎士面前無法取勝,但是作為一個教育家,他堅持要完成自己的責任。他大聲說:“孩子們!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堂課,過了今天,你們就是合格的聖堂畢業生,不要忘記光輝騎士的傳統。”

  漢森的手緊緊握住魔法杖的杖頭,那是一顆藍色的巨大寶石鑲嵌的飛翼。他用力一抽,光芒四射,一把寶劍從杖身脫離出來,發出金屬的鳴動聲。漢森高舉寶劍,怡然不懼,緩緩走向黑暗騎士無敵的陣營,那劍發出的光輝驅趕著黑霧,在黑暗中分開一道縫隙。

  凱迪爾吃驚地微微護著眼睛:“這就是勇氣之劍?把它給我。”他伸出手,但是漢森院長並沒有再往前走。凱迪爾眼睜睜看著漢森院長把寶劍插進了地面,只留下一個劍柄。

  “拔出來就是你的。”漢森院長微笑著,用蔑視的眼光望著凱迪爾。

  這眼光讓凱迪爾有些惱怒,寶劍插在石頭上往出拔固然費力,插在地面鬆軟的土壤裡,這分明是看不起他。凱迪爾下了馬,大踏步上前,走到漢森對面,猙獰地看著他。他早已拋棄清秀的英俊面孔,現在的臉色絕對可以說得上猙獰了。他用力握住劍柄往上提,但是寶劍紋絲不動。

  凱迪爾愣住了,在他想來這絕不可能。他回頭看看黑暗騎士們,他能夠感覺到他們的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嘲笑和輕侮,畢竟他已經是他們的一份子。他雙手握緊,咬牙用盡全身力氣,直到怒吼咆哮,還是無濟於事,就連劍下鬆軟的土壤也那麼堅實,他甚至無法在上面踏下腳印。他想再用力,但是一團聖光從劍柄發出來,刺痛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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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老頭!你敢戲弄我?”望著漢森的微笑,凱迪爾怒不可遏,他放開劍柄,抽出長劍砍向漢森,他知道沒有人會幫助他,在黑暗的世界裡,力量就是一切,他必須用他的表現證明他有資格帶領這支軍隊,那是他的一切。

  漢森的法杖只剩下一個空殼了,但是實際上他並不需要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去了,他已經叮囑好他的學生們應該做什麼,他們必須保存實力,離開這裡,他們戀戀不捨。漢森知道,他們一定在注視著他,用崇敬的眼光直到生命的盡頭,因為這個,他的身體力充滿了力量。被烏雲籠罩了多日,神聖的力量已經衰退,但他堅信光明會到來,他念出了他最得意的咒文。

  黑暗騎士的劍在他的雙掌前停滯了,人人都聽見那咒語,那是咒語,也是一首詩:“心靈若是脆弱,便不敢凝視美麗,因為美麗終將褪色,生命終將逝去;心靈若是強壯,便可以面對哀愁,因為哀愁終將淡遠,被人紀念,咀嚼,成為大愛……”

  威力巨大的咒語沒有短小的,咒語若是太長,便很難唸完,但是漢森唸完了,那咒語流傳自一個吟遊詩人,由他自己完成,對黑暗的人是迷惑,對光明的人是指引。漢森看著黑暗騎士迷惑的眼神,頂著黑暗力量巨大的壓迫,艱難地念出了最後一句:“光明終將來臨,祈望無限幸福!”

  但是突然間,悲傷的聲音從身後遠遠傳來,那是他的學生們,他們喊著:“老師!回來吧……”

  漢森顫動了,同時,一柄利劍帶著腐敗的氣息穿透了他的胸膛,血從那裡噴濺而出。他看到凱迪爾凶惡的面孔,聽到他歇斯底里的聲音:“你到地獄裡去教育吧!”長劍抽出,漢森倒在地上,鮮血沾滿了大地。

  凱迪爾哈哈大笑:“那是什麼咒語?我好不容易等你念了這麼久。”

  他看到漢森的血淌流在地上,沾滿了勇者之劍周圍的土壤,不停地滲了進去。一個念頭在他心底升起,他欣喜若狂,再次用力握住了劍柄。巨大的黑暗力量在血腥中迸發出來,讓周圍的土壤腐爛起來。藉著血腥,蘊涵在土壤中的光明魔力衰退了,凱迪爾驚喜地看到劍柄已經搖動的時候,耳邊卻傳來漢森垂死但驕傲的話語。

  “不要以為只有你們會用魔法玩花樣,我的咒語早就完成了,這是為了孩子們回敬你的……”漢森的臉上都是得意的笑容,那笑容永遠留在了他的臉上。

  隨著那笑容,光芒從抽出半截的勇者之劍上爆開了。神聖的能量在平地上毫無阻礙地馳騁,衝擊著所有的黑暗,衝破了雲層,露出了太陽。氣浪升騰,在原地席捲著塵埃,放射出強烈的電光,一切的一切,都在那衝擊波中化為齏粉。但是在聖堂的學生們心中,那威力不及那話語,那話語才是真正的魔法,讓他們堅定勇敢地面對黑暗。

  良久,大地平復了,塵埃蕩漾之中,天空合攏,再次被烏雲所遮蔽,一切都是死寂,聖堂學院已經不復存在。在那懸浮的塵埃凝成的迷霧中,有什麼在閃閃發光。那裡是聖堂學院的主樓昔日所在的地方,現在已經被夷為平地,只留下那惟一的凸起物在閃閃發光。

  一個黑暗的靈魂從塵埃中狼狽地站了起來,他的力量和軀體都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這點兒虛幻的靈魂而已,因為曾經他也有過這麼多良心,那些積攢在心底的良心救了他的命。

  不過因為這次付出,他僅存的那點兒光明也消耗殆盡。他哈哈大笑:“我的靈魂早已獻給偉大的惡魔之王,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可以殺死我!”

  黑暗騎士已經湮滅的隊伍又出現在迷霧當中,他們凌亂而沉默,損傷過半。光明衰退,他們離得又遠,那力量不足以將他們完全消滅。他們默默地看著眼前已經失去了騎士形態的可憐靈魂,就像是在看著一個跳樑小丑。也許他們天生屬於黑暗,但是驕傲和執著的情操從來也不曾湮滅,那是他們的力量所在。

  凱迪爾終於找到了那光芒的源頭,那是真正的勇者之劍的劍柄在閃閃發光。封印終於被開啟,當黑暗君臨大地,勇者之劍也終於重見天日。它斜斜地插在大地上,當年聖騎士奧馬把它插在這裡,萬年以來就不曾動搖。

  “哈哈,哈哈……”那可憐的墮落靈魂用力想要握住劍柄,卻被聖潔的力量所灼燒。他摀住手慘叫後退,驚恐地望著那沉默的劍柄,再次鼓起了勇氣想要衝過去,但是一隻手掌按住他的肩頭,冰冷刺骨,讓他牙齒打架。他意識到這力量將足以摧毀他僅有的一點兒靈魂,他恐懼地回過頭,發現黑暗騎士乾枯的手掌幾乎要將他捏碎。

  “你們要幹什麼?”凱迪爾驚恐地大叫,“你們要造反嗎?我是你們的領導者!”

  “你不是,玷污了騎士尊嚴的傢伙。”黑暗騎士的聲音冰冷沒有絲毫情感,“你不配,我們的主人是蔻蔻瑪蓮,你只是一個小丑。因為你的失敗,我們將面臨蔻蔻瑪蓮的憤怒,而這一切後果,都將由你承擔。”

  “不,不是的……”凱迪爾還想爭辯,但是從肩頭的大手傳來的刺骨冰寒使他的牙關打架,口齒不清,而一絲清晰的嗡鳴聲從勇者之劍傳來,吸引了所有在場者的注意力。

  勇者之劍從地面緩緩升起,沒有太多的光輝,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只是緩緩地從那裡鳴動著升起來了,沒有什麼人去拔它,它自己升起來了。它懸在半空中,鳴動著,誰也不知道它在為誰發出喜悅地吶喊,直到一個身影穿過塵埃的迷霧,一把將劍柄握在手中。那魁梧的身影將劍一揮,氣浪便分開了迷霧,讓空氣清澄起來。

  “啊?又是你……”凱迪爾不甘地大叫,然後恐懼地閉上了嘴。黑暗騎士的大手將他拖到後面,就像捏著小雞一樣捏著他的脖子,他暗自竊喜,惡魔之王會寬恕他,至少他得到了勇者之劍的下落,他的忠誠可以挽回他一命。他總有機會再次開始,看在他對蔻蔻瑪蓮日夜不停的慇勤上,蔻蔻瑪蓮總要給他一個機會。

  然而黑暗騎士們略微施了一躬,這姿態讓那可憐的墮落者大吃了一驚,為首的黑暗騎士站出來說:“是羅斯門德大人嗎?”

  “是我。”年特望著自己手中的寶劍,力量在他身體中澎湃,他不怕黑暗,也不怕光明,勇者之劍在他的手中伏貼如同嬰兒,那是奧馬送給他的禮物。他望著四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趕來得太晚了,以諾這個樣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成了黑暗的俘虜。眼前就有一個,但是那可憐的傢伙不是他拯救的對象。

  他望著眼前的黑暗騎士們,略感詫異:“你們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黑暗騎士回答:“我們奉命不和您作對,這就回去了,但是這個靈魂我們要帶走。”

  年特看了看墮落者,漫不經心地說:“隨你們的便。”

  所以黑暗騎士們在瞬間騎上了馬匹,拖著這次失敗的責任者,整理隊伍準備離去。凱迪爾劇烈地顫抖,有太多的頭緒讓他難以心安,他知道蔻蔻瑪蓮至少有一萬種方法讓一個死靈痛苦得甚至想活過來用千刀萬剮的方式再死一回。

  這個時候,一輛幽靈馬車風馳電掣地駛來,停在了他們中間。利諾老爹激動地探出車窗揮舞著雙臂:“喂!是我……”他迫不及待地跳下車,差一點兒摔倒在地,趔趄到年特身後,才覺得有一些安全感。那些陰冷的靈魂對生者來說始終是太恐怖、太冰冷了。

  “那麼送到這裡就可以了。”車伕摘下自己的腦袋代替帽子,做了一個告別的揮手,然後就不慌不忙地甩動鞭子撥轉了馬頭。駕著馬車離開的時候他還對著黑暗騎士們頻頻點頭,“有沒有哪位大人需要搭車?”

  “沒事了,謝謝人家一聲啊。”年特把利諾老爹拖出來。

  利諾老爹顫顫巍巍喊著:“謝謝您哪……”

  車伕的聲音遠遠傳來:“下次坐車再見……”夾雜著一聲響鞭,和黑暗騎士的隊伍一起遠去了。

  利諾老爹臉色相當難看:“別有下次了。”

  “啊,那可不一定,人總要死的。”年特倒是看得很透徹了,“您沒死啊?怎麼坐著——那輛車回來?”

  他特意突出“那輛”,利諾老爹漸漸平靜下來,死裡逃生總要喘上一口氣。他幾乎難以啟齒:“我回家拿東西,就被抓住了,但是他們沒有傷害我,甚至很好地保管了我的財務,把我送到王宮,就又立刻用車送回來了。他們說我曾經保護過魔使蔻蔻瑪蓮,立有功勞,所以蔻蔻瑪蓮按照我的意願放我回來了。”

  “果然啊……”年特神色黯然。

  利諾老爹也是一樣,沮喪地說:“是的,她是一直附在利茨身上的惡靈,所以利茨才不會說話。不過也因此饒了我的命”

  年特仰望著天空密佈的烏雲,隱隱有雷聲傳來。大戰的時刻近了,他不能再想太多,拍拍老爹的肩膀,朝著聖城的主殿走去。

  “利茨和她母親還好吧?我的馬呢?”

  他們交談著,沒有注意到一隻小小的蝙蝠狼狽地從土裡鑽了出來,小心地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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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當利諾老爹活著出現在聖城後門口的時候,人人像是看希罕物一樣看著他。雖然吊橋早已放下,衛兵卻起了疑心不肯放行。

  “讓我進去啊,我是活人!”利諾敲打著城門口的鐵柵欄,“真的,我又健康又聖潔……”

  士兵們從城牆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看,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個渾身紅色鎧甲的陌生騎士身上,他們已經被圍困了很久,雖然援兵不斷從傳送口冒出來,但是黑暗的兵力也在增加。

  從來沒有人步行從包圍圈外面步行回來,特別是黑暗騎士的勢力範圍。

  他們剛剛從用魔法陣逃回來的光輝騎士口中得知,聖堂學院應該已經不復存在了。院長的死訊讓騎士們群情激憤,人人都怒吼著要血戰到底,而這兩個人的出現可以說有些匪夷所思。

  值班的神官大聲喊叫:“騎士!掀起你的面甲來。”出了凱迪爾這種叛徒,任何事情都變得可疑了。

  騎士沒有回答,突然十幾隻食屍鬼從地裡鑽出來,從背後噴著口水撲向他們。人人都驚呼出口,那些東西顯然是從地下一點點盜洞鑽過來的,事先一點兒徵兆都沒有。

  劍光一閃,風乍停,血濺八方,骨肉分離的聲音還沒有消散,十幾隻食屍鬼一起在空中碎裂成塊撒在地上。騎士長劍平指,大踏步走向黑暗的一方,大群的食屍鬼像潮水一樣從迷霧中嘶吼著衝出來,成千上萬的利爪和白牙無堅不摧,轉眼間將騎士埋了起來,堆成一座高高的小丘。

  “可惡啊!”守城的士兵們瘋狂地將弓箭和魔法發出去,利諾在城牆下瑟縮著,渾身篩糠,鐵柵欄升起一條縫隙,士兵們用手把他拖了進來,用惋惜的眼光望著外面。他們曾經親眼目睹那利爪輕易地撕裂大樹,掀開騎士的鐵甲,將血肉扯得支離破碎。

  然而,一道光從那食屍鬼堆起來的小丘中發出,是劍光,之後食屍鬼突然像衣服上的雨點一樣被震落開來,碰撞著在地上翻滾,露出了騎士偉岸的身軀。一道驚天動地的霹靂從騎士的渾身上下發出,上百隻食屍鬼在電光中化為了焦炭。騎士揮舞長劍,劍風帶起風暴席捲大地。騎士怒吼著,身體亮起火焰一般明亮的氣罩,靠近他的食屍鬼都慘叫著燃燒起來。

  人們被那景象驚呆了,火槍手剛剛沖上跺口,卻發現根本沒有開槍的必要。魔法師和神官面面相覷,騎士們興奮地衝著下面指指點點。“聖騎士,是聖騎士!”他們這樣說,不管那騎士是誰,他們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為那騎士助威。一支騎兵隊衝出閘門前去接應,但是他們害怕被捲進那屠殺中反而礙了手腳。

  當食屍鬼們被風暴捲起絞碎在劍幕中,更多的食屍鬼湧了出來,然後再次成為地上的碎肉,食屍鬼退卻了。它們不敢靠近,緩緩地退回了濃霧籠罩的黑暗當中。騎士的肩窩亮起閃電,像末日的審判一般轟擊黑霧,黑暗在那威力下退卻,人人都看到食屍鬼的屍體四下飛濺,慌慌張張地抱頭鼠竄。

  然後那騎士說:“咳,讓我進去。”

  第五十四章 黎明前的夜

  年特不願意透露姓名,只是自顧自地行事。他的心情沉重,本來以為不會再回到這裡了,那些失去孩子的母親們也許仍然不肯原諒他,所以他不願意露出他的面孔。

  他的鎧甲沒有人認識,人們也只能用尊敬的眼光望著他的面罩,相互訴說他的勇猛無敵。

  一堆騎士們圍著他激動地想要結識他,但是幸虧警鐘響了起來,他們又奔命一般跑到前門去了。

  “請轉告哈馬斯陛下和教皇,再多支持一天,援兵就會從四面八方到來。”年特這樣對前來邀請他的使者說,那使者就歡天喜地去了。

  年特跟著利諾在白玉聖城臨時搭建的難民營裡穿行,一個中年婦女正在收拾行裝準備撤離,見到年特便行了個禮,用崇敬的眼神吻他的手背。年特覺得非常內疚,如果她們知道自己便是那個犯了錯的騎士,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

  難民營裡一團糟,大家都是急急忙忙地跑來跑去,幾乎什麼也沒有。年特注意到帳篷正在拆除,有人告訴他人們正在通過魔法傳送門逃出黑暗勢力的封鎖,到比較安全的城鎮去。

  也正是因為大量魔法被用來轉移難民的緣故,增兵量也受到了限制。

  “不過還好是最後了,今天是最後一批,我也要走了,騎士大人保重啊。”那人嘟囔著,“想不到我們成了沉重的負擔,就是神,也有無法兼顧的時候啊。”

  “啊,能到安全的地方就好。”年特突然覺得魔法也有些可取之處,雖然不該依賴,但是若沒有這些魔法,應該會多死很多人吧。年特想著,就算是欠神一個人情好了。教皇似乎一開始就在忙著把難民一批一批送走,難道有棄城的打算嗎?如果白玉聖城淪陷了,那無疑會嚴重影響到教會的根基。難道教皇已經有所覺悟嗎?

  年特不想再考慮這些了,危難面前,答案與其去想,不如去看。他抬起頭,就看見利諾和利茨母女抱在一起,心中也高興起來。

  “利茨?你們怎麼還在這裡?”年特的聲音一發出,利茨就跑過來了。她抱著一個小熊的布娃娃,羞澀地看著年特,用稚嫩的聲音說:“我……不想走。”

  “乖,別的地方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喲。”年特摸著利茨的頭,“聽媽媽的話,很快就可以回來的。說不定你會玩得高興,自己都不想回來呢。”

  利茨眼圈紅紅的:“不是的,蔻蔻很孤獨,我也是。”她突然把小熊遞給年特,說道,“哥哥,拜託你把這個交給她好不好?”

  “把小熊給她你不會孤獨嗎?”年特望著利茨。

  利茨的表情卻很堅決,她搖搖頭:“不會的,我有媽媽,但是蔻蔻什麼都沒有。”

  “好的。”年特接過小熊,微笑著說,“我保證,現在乖乖地跟著媽媽走吧。聽話……”

  “不,”利茨大哭,“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花和葉也不相逢,它們凝望著,擦肩而過,”年特溫柔地扶著利茨的肩膀,“但是它們等待落葉和凋謝的花都歸根的時刻,那一刻會有勝利的果實,而它們就可以不分開。拿著這個……”

  年特拿出一把銀子一樣閃亮的長劍,連同小牛皮的柔軟劍鞘一起遞給利茨。“這是天使之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想你保證,我會去看你,或者你先來看我。”

  神官在台階上喊著:“大家抓緊時間,過了這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趕緊集合啊,不要緊的東西不要帶,算了,那些帳篷不要了……”

  利茨的母親拉走了利茨,華莎被牽過來,還有年特的特製長槍。在這種時期,利諾一家保管它們非常不容易,華莎見到年特,就興奮地打著響鼻過來轉個不停。

  老爹和年特緊緊擁抱了一下,灑淚說著:“我們走了。”年特和他們依依惜別,眼望著難民湧到一起朝著廣場的傳送口去了。是血戰到底,還是玉石俱焚?誰都知道決定性的時刻已經來臨。利茨戀戀不捨地不住回頭朝他望來,似乎有很多的話來不及說出口。年特一直微笑著,等待她消失在人群中。

  一種感覺告訴他,正是因為有利茨在這裡,蔻蔻瑪蓮的軍隊才遲遲沒有破城。也許黑暗騎士們正是在等待著利茨的離去,最後的大戰就要拉開序幕。黑暗中的人,對愛情和自由,忠誠和背叛都有著不同的含義吧,但是不能說她們沒有這些情感。

  天空的雲像是趕集一樣,一堆堆摞在一起。年特夾著小熊,覺得有點兒滑稽。很多人在看著抱小熊的聖騎士,他乾脆找了根繩子,將小熊掛在腰帶上。他的斗篷破破爛爛,反而看上去有些滄桑的美。小熊在斗篷下面蓋著鼓鼓的,說不定別人會以為是什麼利器。

  他望著別人笑了笑,認真整理了一下馬甲,心理有些愧疚。這麼多日子不見,一回來就要騎著打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給華莎梳理的機會了。惡魔之王的復甦在即,那黑暗的力量從腳下透過漢白玉地磚直滲過來。黑暗正是強盛的頂點,而光明剛剛開始復甦。

  在天空發生的大戰使得人類得到了光明的主控權,但是他知道那代價亦很大。他沒有等到戰鬥完全結束,但是新生的天使依靠力量之源的威力逐漸佔領了主動,勝利只是時間的問題了。月光女神將他直接送到了這裡,那惡魔之王復甦的影響力就是在天空中也能感覺得清清楚楚。

  “我只要拖延一天時間。”年特這樣告訴自己,很快,教皇苦心經營的軍隊會在女神和天使的帶領下穿過被諸神封鎖的神殿,由豆莖打開的通道來到人間。他們有足夠的力量將巨馬城的大部隊瞬間移動到這裡,而從天空望下來,四十萬玫瑰騎兵已經到了百里之外。野蠻人的潰退比拜裡安格的預計要早得多,這大概是拜裡安格最大的失誤吧。

  他騎在馬上向著正門口奔去,那裡戰鼓震天響,似乎黑暗軍隊的進攻正在如火如荼地展開。一堆騎士迎面跑來,照了個正面。為首的騎士看到他的馬就大叫:“老大?天啊……”

  羅德羅如今是個重要人物,學校的老師對他非常信任,不過他對學校的老師就不是那麼信任了。若不是羅德羅老實到從來都不說謊,年特還真是難以置信,雖然羅德羅說:“你才是讓人難以置信哩。”他沮喪地向年特匯報了美蓮被吸血鬼擄走的經過,一起來到了和黑暗作戰的主前沿。

  白玉聖城的前城牆因為和王城相接本來就不堅固,現在已經完全倒了,成了一塊平坦的戰場,人類的軍隊在這裡苦苦支撐,白天望不到黑夜。成千上萬的屍體在狹窄的通道堆砌成了掩體,魔法師和火槍手掩藏在同胞的骨肉後面等待著魔力和彈藥都枯竭的瞬間。

  年特親眼見到掌勺的大師傅拿著一把火槍犀利地將食屍鬼一槍打死,然後抄起一把鏈子錘將近身的骷髏一錘砸爛。年特想起自己挨過油乎乎的一炒勺,不禁啞然失笑。

  “雷諾騎士團嗎?真的是像雷一樣犀利的火器呀,有了這個,普通人也可以擁有像初級魔法師一樣的攻擊力了。”

  年特見到莎士比的時候,才知道瑪絲塔已經死了。莎士比再不是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了,他犀利的眼神完全屬於另外一個人,一個年特想也沒有想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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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你應該高興。”他指揮著祭祀們裝填彈藥,遞給前排的槍手。他說:“一個人身邊會有多少秘密啊,能在活著的時候知道不容易。”

  年特見到那些槍彈經過神官和祭祀的手,槍管就閃爍著銀光。莎士比一抬手就是一槍,正中心臟,一隻吸血鬼叫著從天空墜落,跌在地上竟然就碎掉了。槍支加上了祭祀的祝福後,比什麼銀刀、銀劍都管用。那是人類團結的力量,靠著這力量,白玉聖城才能屹立至今。

  莎士比並不急著填裝彈藥,他舉著空槍管對準從空中撲下來的敵人,氣彈接連不斷地發出破空聲從槍口呼嘯而出。吸血鬼的身上被氣彈近距離衝擊,竟然發出了骨裂的聲音,在空中不停顫動,停留在莎士比頭頂。莎士比抽出銀刀一閃,吸血鬼便噴濺著鮮血墜在地上分成兩半。年特看得目眩神迷,合不攏嘴。

  突然之間,黑暗的軍隊像潮水一樣湧過來了,迷霧中不知道有多少血紅的眼睛在嘶吼。

  骷髏兵提著長短兵器整齊地踏著步,從迷霧中走出來將那些白骨盾牌擋成一道骨牆。一些死靈法師站在巨大的蜘蛛頭頂,新生的吸血鬼飛舞在空中張牙舞爪,呼嘯聲中,一隻骨龍從吸血鬼中間擠了過去,從口中噴出寒冷的空氣,擊打在神官們苦心營造的防禦結界上。

  騎士們排列成縱隊列在陣前,凡是有手的人都端起了火槍,那並不需要太多的技巧。莎士比作為前線指揮官沉著地等待著敵人進入射程,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正式進攻,人人心裡都十分緊張。舉目四望,到處都是黑色的迷霧,黑暗的軍隊乘霧而來,根本看不清後面有多少。人類全憑火槍的威力,才能在強大的攻勢下支撐這麼久。

  年特也騎馬擋在陣前,等待著敵人大軍的靠近。敵人卻不著急,只是排好陣勢在原地待命,直到號角響起,骷髏兵才排著隊伍頂著盾牌推進過來,食屍鬼和大量死靈夾雜在他們後方,等待短兵相接的時刻。那空洞的眼睛中流露著對生者的妒忌,乾乾淨淨的肋條讓弓箭顯得有些捉襟掣肘。

  那些骨盾非常堅固,但是火槍的威力前所未有的強橫。莎士比一直等到最佳的射程才發出號令,數萬隻火槍一起密集地噴出火舌,將骨盾和骷髏的腦袋打得稀爛。濃重的火藥味兒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槍鳴發出浩大的聲勢,魔法師扔下火槍,撿起自己的法杖,將火球和閃電毫無保留地放了出去。

  骷髏燃燒著倒下了,有的斷為兩截在地上爬,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人們撿起換裝的火槍,立刻又是一輪密集的攻擊。白骨在地上堆成了堆,人們將事先準備好的乾柴和油瓶用繩子系好,掄起來在天空中劃出了高高的弧線,丟進白骨堆中作為燃燒的媒介,順便照亮前方的戰場,得到更好的視野。

  然而骷髏這種東西是不懂得痛苦和退卻的,他們前仆後繼地往上湧,乘著火槍裝填彈藥的瞬間向前推進。他們很容易被燒成灰,但是他們不在乎。他們對於存在沒有絲毫的留戀,無畏地穿過火焰,飛速跳躍著、奔跑著撲向人類的前沿陣地,瞬間就已經殺到了眼前。

  戰鼓響了,騎士們齊聲吶喊,躍馬上前。他們用槍挑、用劍劈、用腳踹。馬也為自己的性命相搏,用鐵掌將倒在地上的骷髏頭踏得粉碎。聖堂的騎士們身上帶著堅固的魔法盾,閃耀著光輝宛如暗夜中的寶石,咬緊牙關讓火焰在自己的劍身上燃燒。那些骷髏被他們逼到火堆中燃燒著相互碰撞,他們奮力地拚殺著。

  不過使用魔法的人總是累得比較快,年特慢條斯理地將一個骷髏用長槍挑起來,扔進了燃燒旺盛的火堆,突然聽見邊上的光輝騎士新丁說道:“不行了,我支持不住了。”隨即魔法罩的光輝暗淡下去,似乎魔力消耗已經過了極限。

  “受不了你!才剛剛開始啊……”一個幼獅初級騎士搶到前面,掩護他退後。他們似乎合作過很久,算是取長補短吧。

  年特暗笑,他漸漸已經衝到了前沿,正想殺個痛快,卻聽到了退兵號。騎士們開始緩緩地有秩序地後退,年特也只好一起退了回去。因為黑暗軍隊的強大,莎士比非常謹慎,不敢讓騎士們沖得太遠。他們仗著微弱的地利,配合火槍和魔法嚴密地把守戰線。

  火星亂飛,一隻巨大的蜘蛛怪物沖散了阻礙在面前的火堆,黑暗的牧師呢喃著深入靈魂的咒文,地上的食屍鬼的屍體紛紛成了殭屍站了起來,呆滯地繼續向前衝。

  骨龍追逐著斷後的騎士,用口中的凍氣將他們凍僵。火球和火槍打在它的身上,似乎它有寒冷的保護,也並不是很在乎。突然聖光彈接連不斷地打在它的身上,一小隊神官們專門在等著它。骨龍受到了聖光的侵蝕,發出痛苦的嚎叫掉頭逃走。人們無法再給它更深的傷害,按照經驗,用不了多久它就會像擰螺絲一樣修好自己的傷口捲土重來。

  望著負傷逃竄的骨龍和忙著為凍僵的騎士舒筋活血的祭祀,年特暗自心驚。黑暗軍團有著太多的優勢,人類稍有差池就會死傷慘重。

  莎士比一聲令下,集合了上百隻火槍同時向進入射程的巨大蜘蛛射擊。那蜘蛛發出吱吱的叫聲,像明燈一樣的八隻眼睛一起熄滅。但是那射程和威力不足以對它造成致命傷,它發狂地急奔,胡亂噴出毒網,帶著頭頂上的黑暗牧師一頭撞進人類戰線。一瞬間好幾把火槍轟擊在它的頭上,騎士槍刺穿了它的肚腹,亂刀將黑暗牧師砍成了肉泥。

  巨蜘蛛和黑暗牧師的導致了黑暗軍團的慌亂,一些跟在後面的食屍鬼從巨蜘蛛後面暴露出來,成了弓箭和火槍的目標。它們是黑暗中最卑微的存在,失去了領導者後他們怯懦地撤退。

  然而這在黑暗的世界裡是不能容忍的行為,一團綠色的毒霧在空氣中擴散開,幾百隻食屍鬼一起發出哀鳴倒在地上,化為血水。

  那劇毒的霧氣蔓延開來,或者說一個龐然巨物在慢慢朝著前面逼近。人們驚恐地望到數不清的巨大眼睛像是明燈一樣在空中放射出冰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響漸漸凝聚成踏步。那是沒有血肉的骷髏成千上萬乘著霧氣逼近,誰也不知道霧氣裡到底是什麼樣的陣勢。

  一個騎士用魔法保護自己,奉命衝入其中一看究竟。他的喊叫聲從霧中傳過來:“快開炮……”然後就是連肺都被擠破的悶哼,光明的力量無法保護騎士的生命,堅固的鎧甲擋不住無孔不入的毒霧。失去部下的神官激動得大叫起來,幾十門大炮被推到跺口等待著敵人進入最佳射程。

  空中傳來呼嘯聲,半截騎士的身體連同沒有頭的馬破空飛來,砸進了火槍手的陣營。那屍體就像被硫酸腐蝕一樣發出刺鼻的氣味,皮膚上都是水泡,變了顏色的血液橫流,隨即露出了紅色的肉。只是轉眼的功夫筋肉也都化成了血水,只剩下發黑的骨架地擺在那裡。有人慌亂中朝著那明燈一樣的眼睛放槍,有人難以控制地大叫,也有人發瘋地往回跑。

  “放!”莎士比沉著地望著前方,發出了開火的命令。還有力氣的神官咬牙切齒掀起了風暴,企圖把毒霧吹散。鐵砂在震耳欲聾的炮聲中撒向敵營,巨大的炮彈發出了和它的份量相符的吼叫聲砸向那隱約中的龐然聚物。

  有誰能責怪逃走的人呢?在恐懼面前,活著需要比死更大的勇氣。

  炮車的後座還在蕩漾,迷霧中傳來驚天動地的嘶叫聲,一隻十幾丈長的巨大蜈蚣凌空躍起,撲向炮台。還來不及看清它冰冷的眼睛,蜈蚣口裡噴出綠色的汁液,十幾個人一起慘叫。魔法師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化為枯骨,騎士捂著面罩在地上翻滾。幾百個骷髏兵從蜈蚣的腿上跳下來,那蜈蚣就像是它們的戰車。他們踩著蜈蚣的腿,就像是蹬著梯子攻城略地。

  人們首尾不能相顧,毒霧被吹散的瞬間,防線被撕裂了,骷髏兵從地上站起來,怪叫著往前衝殺。他們已經懂得臥倒來躲避風暴和炮火,而且紀律嚴明。一個渾身赤紅的惡魔撲打著翅膀手持利劍在後方督軍,負責號令的骷髏把自己漆成顯眼的黃色,用骨頭敲起戰鼓為亡靈的軍團助威。

  生死只是一瞬間,莎士比裝上了一枚塗著紅色的漆彈,他將渾身的氣凝結在那小小的子彈上,神官們慌亂地伸出雙手佈置結界阻擋霧氣的蔓延,這使他可以集中精神進行瞄準。那巨大的眼睛在盯著他了,他扣動了扳機,火石打出了一連串火花,靜靜地等待著,槍管裡醞釀著爆炸的威力,他用槍管瞄準了那巨大的蜈蚣最中央的一顆眼睛。

  沉悶。

  那並沒有太浩大的聲勢,那也不是尋常的子彈。

  作為合作的誠意,教皇融化了在神殿供奉了一千年的十二聖騎士純金雕像,鑄造了一百二十顆金彈,在上面用給國王加冕的聖油塗抹,用紅漆加上聖光封印。雷歐騎士團每人都得到了兩顆,會如何,立刻就會知道了。

  子彈在飛,擋在前面的一切都被穿透了,跳起來阻擋的骷髏的骨盾,毒霧,蜈蚣堅硬的皮膚……

  神官,騎士,闖進來的骷髏,都愣住了,巨蜈蚣仰起頭,沒有嘶叫。它就像一個天梯一樣仰起半身,顫動著,似乎被什麼卡住了喉嚨。然後光芒從它的頭部爆開了,它的身體似乎每一根血管都在爆裂,甲殼的接縫裂開,一截一截隆起來,爆炸,一直炸到腰部,剩下的半截猶在爬動。

  莎士比鬆了一口氣,望著騎士們衝過去堵截那些隨著蜈蚣闖進來的骷髏。卡本的劍猶如電光閃過,十幾個骷髏一起斷頭。那半截蜈蚣渾渾噩噩似乎不應該再有什麼威脅,但是竟然一直瘋狂地越過封鎖朝著城裡去了,背上還帶著兩個顛三倒四的骷髏兵。後腦響起風聲,莎士比回手一槍,一個骷髏頭應聲而碎。

  “原來它們已經殺到身後了。”莎士比直冒汗,呻吟聲傳來,莎士比低頭一看,食堂的大師傅手裡拿著兩根金色的肋骨倒在地上,一手一根,頭頂上鮮血直流,竟然連同頭盔被砍掉了一塊頭皮,想必是掰斷了敵手肋骨的同時卻痛失頭皮。斯塔瑞斯和一個斷了兩根肋骨的金色骷髏打在一起,竟然一時難以取勝。

  一個金色的骷髏從大概五丈外躍起,竟然越過十幾位騎士的頭頂,朝他直撲了過來,想必是剛才他的表現引起了敵人的注意。那骷髏落地的時候一個騎士用盾牌拍去,想不到盾牌一沉,非但沒有把骷髏撞碎,那骷髏就用四肢像猴子一樣緊緊抓住盾牌邊緣,甩也甩不掉。突然骷髏口中噴出大批蚊蠅,騎士慘叫墜落馬下,頭盔滾落的瞬間被瞥見面目都浮腫起來了,爬起來走了幾步,腿也軟了。

  莎士比看歸看,手裡卻沒有忘記裝彈藥。他趁隙一槍打去,那骷髏聽到槍聲,手向上抬,發出了“叮”的一聲脆響,竟然把銀子彈瞬間捏在手指中間!

  “不可能!”莎士比的額頭冒出大滴的汗水,那金色的骷髏手指骨是金子做的!他來不及裝彈藥,那金骷髏已經來到了跟前,一個神官剛要施放魔法,被從肩頭連同魔法杖整個斜劈成兩半。金骷髏揚起長劍,莎士比只覺得自己的手太少。他狂叫著用氣彈接連不斷轟擊對方的顱骨,那骷髏卻只是像被中指彈到一般仰起額頭震動著,重新凝視他的時候目光更加凶狠。

  萬分危機的時刻,一支箭從遠處射來,掠過的瞬間骷髏的頭顱飛起,脫離了脖頸。莎士比看到閃電的餘光,隨即那骷髏頭在空中炸裂了。因為身體被帶得前傾,金骷髏的劍砍了一空,騎士們七手八腳將那骨架砸得寸斷,才算結果了這個刺客。

  “啊……”莎士比死裡逃生,喘了口氣,“誰救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3
一八八

  有人鐵青著臉超前方努嘴,一個激動人心的場面就展現在眼前了。

  一隊金色的骷髏圍住了紅色的騎士,它們目露凶光,奔走如風。無數的白色骷髏在旁邊吶喊助威,那騎士卻鎮定自若,馬像游龍一般盤旋著,一桿騎士長槍在殺場中央劃出了方圓兩丈的一個圈,竟然沒有一隻骷髏可以靠近。他仍然單手挽著弓背,在整隊金骷髏的圍攻下遊刃有餘。

  一個金骷髏從側面襲向馬腹,快如閃電,卻撞在騎士槍的槍尖上。那槍就好像本來就擺在那裡,不偏不斜挑進骷髏的肋骨之間,輕輕轉動,骷髏的脊椎便被卸下了一截,上下分家倒在地上。還在爬動的時候,騎士帶馬將它的腦袋踏碎了,順帶將背後的襲來者像拍蒼蠅一樣拍倒在地,鎖骨都砸碎了。

  “不可能……”莎士比老師再次說了這句話,身邊的騎士們猶在用欽佩至極的語氣說著:“那強大簡直不是人!剛才一瞬間我們至少死了幾百人,多虧他才頂住了。”

  莎士比知道年特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就保持緘默默默地觀看戰況。那些金色的骷髏似乎能夠傳播瘟疫,神官們拯救傷員的時候如臨大敵,擔心瘟疫蔓延開來,幸好金骷髏決定集中圍攻年特,他們才有喘息的機會。大師傅的頭也被包了起來,一位神官正在對他重點護理,他拿著破頭盔不住嘆息,想要摸摸自己的頭頂,卻又害怕觸動傷口。

  轉向戰場,戰況已經白熱化了。金骷髏們像是野獸般伺伏在四周,擺明了就要進行硬拚。

  他們的眼睛閃動著血紅的光芒,似乎已經興奮到了極點。他們的督軍,那紅色的惡魔已經很不耐煩,一聲呼哨,它們齊聲大吼,從口中噴出帶著瘟疫的蚊蠅,然後有的躍上高的空,有的撲向馬頭,同一時刻無數的攻擊一起遞到,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年特等這個時刻已經等了很久,他突然不甘心停留在原地了。那一瞬間,他的騎士槍掄圓了揮舞,戰馬從他蹬踏的動作懂得他的心意,脫兔般向前躍進。金骷髏在他的槍下亂飛,他追逐著敵人,享受戰鬥的快樂。他的身體周圍有風暴圍繞,敵人陷入漩渦身不由己。他將它們攪亂如同渾水中的雜魚,每一槍揮出,就有一個金骷髏被打成金色的寸金軟骨。

  一個頑強的傢伙吼叫著抓住了他的槍頭,只剩半身卻不肯鬆手。它的同伴從頭頂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年特的咽喉。只要抓上了,那力量可以生裂虎豹,將肉一塊塊從骨頭上扯下來。

  年特意氣風發,毫不在意。他連同槍上的附著物一起掄起,就像是毫不費力地揮舞一面大旗。當兩個骨架猛烈地撞到一起,雷電衝破了烏雲落到他的槍尖上,又從他的身體周圍猛烈地散射出來,方圓兩丈之內的骷髏兵全都成了齏粉。

  人群爆發出歡呼,不知何時黑暗軍團的進攻停止了,它們退回了自己的陣營。兩軍對壘,生者和死靈各自望著場中央的主將。當年特的大槍指向惡魔,那督軍按捺不住了。他嘶吼著飛落到年特面前,帶起驚人的氣勢。

  “你是什麼人?”他自報了姓名,“我是波多蘭,偉大的波多家族的長子,沼澤之底的主宰者,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年特跳下馬背,華莎溜溜躂達跑回自己的陣營了,有人捧著聖物一樣拉著它。年特拔出了勇者之劍:“劍即吾名,不必多說。”

  惡魔聽罷仰天狂笑,笑聲停時他縱身一躍如同飛燕迴旋斬來。年特用盾牌向上一撩,一劍劈去,卻砍了一空。波多蘭拉住他的盾牌下緣,瞬間轉到他的身後刺向他的後心。年特一記後空翻,劍氣直向下劈來,對手卻魚躍游離了視野。

  “好快的速度!”年特站定的時候,發覺波多蘭已經到了幾丈開外的空中,手指勾動,腳下土壤湧動,一枝比人還高的骨刺破土而出,幾乎將他刺穿。年特憑著腳底的感覺左閃右避,骨刺始終扎不到他。他一直留心著波多蘭的表情變化,那惡魔似乎並不太習慣於在興奮時掩飾自己的表情。

  當波多蘭的五指攥成拳頭往上提,年特輕輕跳起,站在剛才已經升出地面的骨刺尖端,伸開雙手保持平衡,戲謔地望著惡魔。回頭看時,原地已經被十幾根骨刺大範圍交叉成一座牢籠。

  惡魔波多蘭怒吼著俯衝劈來,那正是他的戰鬥方式,只要年特跌落地面,他就有把握取勝。

  除了天使,在天空中也沒有誰可以贏過惡魔。然而他失望了,站在尖刺頂端搖搖欲墜的人類再次跳上了空中,卻沒有落下。雷從騎士的背後肩胛放射出來,竟然凝成了羽翼,拍打在空氣中,發出電離的滋滋聲。

  波多蘭因為那姿態愣了一下,這給他帶來了厄運。年特的劍迅猛地劈下來,在對方的防禦形成之前命中了惡魔的額頭,在那裡留下了一道傷痕。波多蘭瞬間倒飛出十幾丈外,捂著額頭瞪著這個介於天使和人類之間的對手。惡魔很少有傷口,因為傷口總能癒合,但是現在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從自己的手掌看到了黑色的血,惡魔的血。

  “勇者之劍?”波多蘭覺悟了,他狂吼為自己助威,反正輸了一樣要死,倒不如戰死了或許有機會重生。他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要對手的性命。

  拚命的傢伙總是難以抵擋,年特感到惡魔的力量不可低估。一連幾劍傳來巨大力量,他在空中退了又退。雷的翅膀始終是不如惡魔天生的肉翼靈活,波多蘭上下翻飛,穿梭在他的劍氣之間,進攻是華麗的風車輪舞。他的身體飛旋,變成一道劍輪從正面衝擊,銳不可當。縱使不使用魔法,惡魔本身的力量也相當恐怖,年特眼中都是劍光,那一擊竟是平生中最讓他膽顫心驚的時刻。

  躲開嗎?年特還不想放棄拚搏的快樂,何況躲避就是被追擊的開始。憑速度,他可不是惡魔的對手,唯有正面交鋒比較有把握。惡魔的執念從劍風中傳達過來了,凝聚著黑暗的力量,或許可以把人的緣分都斬斷吧?年特大吼一聲,也揮出了他的致命一劍。

  “驕傲好鬥的紅魔族,也嘗嘗我的劍。”年特也在空中旋轉,風在他身體四周圍繞,或許可以讓惡魔的攻擊偏離,但更重要的是推動雷的翅膀。年特也旋轉起來,勇者之劍劃出銀光流轉的弧線,抖落星屑橫切向惡魔的暗黑劍輪。

  若劍技不相上下,便將勝負交給劍來決定好了。

  雷電的翼捲入了暴風,化作雷暴撞擊惡魔的劍風,但是惡魔毫不在意。一道劍風撕裂大地,一道劍風劃破天空,黑暗的氣息吞吐在天地之間,騎士跌落塵埃。生死茫茫的瞬間,兩個世界的軍隊都鴉雀無聲。

  年特艱難地從地上站起,鎧甲上竟然留下一道從肩頭到腹下清晰的一道白痕。這是騎士的優勢,是騎士的勝利,他拄著劍,抬頭仰望天空,黑色的血順著他的劍鋒淌入地下,在入地前漸漸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惡魔呆滯地停留在空中,他的劍突然“砰”的一聲碎成無數的小段墜落,白色的光芒漸漸從他的胸口亮起,是一道劍傷。波多蘭悲傷地咆哮,那是最後的咆哮,他從空中墜落,血肉冒起青煙化為惡魔的枯骨,在地上跌得粉碎,激起塵埃,漸漸地散落在風中。

  * * *

  與此同時,一匹黑色的馬出現在城南的後城門。那是令人恐懼的惡靈,黑暗騎士的最強大者。

  路易德蘭無視於神官的叫囂,火槍和亂箭的鳴響,他騎著他的死馬,徑直走向城門。魔法的光芒不能驅散黑暗的氛圍,箭矢和子彈泥牛入海一般落到他的腳下。他火紅的眼睛望著城牆上的人,他們的信心就崩潰了。他的聲音陰冷,沒有絲毫情感。

  “我要取這城門猶如探囊取物,打開城門,不要讓我發怒。”

  “魔鬼!墮落的靈魂!”一個神官爬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喊,“我們會和你奮戰到底,神聖的光芒會讓你魂飛魄散……”他的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口中念起祈禱的咒文。

  “嘖,嘖,”路易德蘭似乎有些讚賞,但他早已沒有表情,他的手掌抬起,亮出一枝薔薇花。那薔薇花像匕首一般飛過去,在神官唸完咒語之前就插進了他的心臟,沿途留下飛散的花瓣和腐朽的芬芳。

  神官的屍體倒下,跌落在城門口。路易德蘭微微地勾動手指,薔薇便像瘋了一般生長,將整個城門都爬滿了,用尖刺驅逐穿長袍的人,用枝幹捲起戴盔甲的人,而堅固的鐵柵和城牆瞬間就崩潰了。薔薇順著神官流進磚縫的鮮血滋生,把根扎進土石深處,開出了血一樣嬌豔的花。

  路易德蘭在飄滿薔薇花瓣的風中緩緩挺進,馬蹄聲清晰可聞。大地在他的腳下永遠平坦,一切的阻礙都將腐爛瓦解。路易德蘭乘著薔薇的芳香踏上了吊橋,那吊橋早已穩穩地落下來搭在護城河上。他的馬蹄踏入大道第一片陰影中,就在人們驚恐的眼光下消失了,薔薇也幻覺般收縮進土壤,只留下倒塌的城牆和幾句慘白的屍體。

  哈馬斯獨自坐在大殿內,如同雕像。進入苦戰以來,他很少露面,因為他知道王者的鼓舞力最好是使用在極端重要的關頭。但是他並不是不關心戰事,他竟然流連在傷者之間,聽聽那些哀嚎,告訴他們希望的影子。那些影子在哪裡?他越來越不確定自己的手中把握有希望了,他在王座上搭著風神劍的把手靜思,希望自己的心靈鎮定一如往昔。

  傳說中聖騎士的出現讓他有些興奮,他曾經透過高塔的窗戶用望遠鏡望下去,依稀見到那騎士活躍的身影。有人悄悄地向他匯報了那騎士的真實姓名,他感到無比欣慰,但是也為此憂愁。年特有意逼開公眾,那是因為心理壓力依然存在,以諾對他而言已經成為一個不太愉快的回憶,他要想辦法改變這個狀況,即使是國王也是有難度的。

  “還不能讓安卓美知道。”作為父親,哈馬斯也很為難,他沉浸在各種難以取捨的情緒中,時光便在這些情緒中流逝著。

  清脆的腳步聲在大理石地面上響起來了,哈馬斯警覺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劍。那不是鋼靴或是軟布鞋的聲音,也不是熟悉的聲音。風異樣地從管風琴裡溜走,發出了哭喪一樣拖長的聲音,燈火也彷彿要從罩子裡逃逸出去般跳個不停。

  路易德蘭的冰冷在本來就空曠的大殿上蔓延開了,門口的守衛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響。哈馬斯凝望著這個黑暗騎士,既不害怕也不陌生。

  “又見面了。”路易德蘭欣賞著人類文明的精華,那白玉聖城內廳穹隆上的壁畫,那其中也有他的英姿。藝術家毫不修飾地對他讚美,神官和小姐們也曾經對他歌唱,他似乎能從那壁畫裡感到輝煌。

  “但是你還是不滿足。”哈馬斯一口道出了他的感受,他握著劍站起來,平靜地對路易德蘭說:“我知道你會來。”豪華的王者大氅十幾年來從未脫離劍手的格調,為的就是這樣一天。

  哈馬斯和路易德蘭一起分享了數分鐘的寧靜,直到廝殺的喧鬧聲從城外一直響起來,撕裂了那微妙的時刻。

  路易德蘭默默地說:“似乎打得很激烈。”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8:23
一八九

  “還會更激烈的。”哈馬斯輕輕咳了一聲,“那麼,你來幹什麼?”

  “教皇呢?我來殺他。”路易德蘭這樣說著,就好像是在說著什麼日常往事,輕鬆寫意。

  “你知道,我有意放你一馬,所以才沒有帶領部隊踏破你的城牆。但是什麼也不干我沒有辦法向蔻蔻瑪蓮交待,黑暗的民眾比你的臣民更難信服呢。”

  “現在還不能讓你殺死他。”哈馬斯緩緩地摘掉了劍鞘,扔到地上,“他在哪裡你很清楚,這白玉聖城的秘密只有你最清楚,現在你把它出賣給蔻蔻瑪蓮了嗎?”

  路易德蘭不回答,似乎在欣賞一般沉思。然後他側著頭說:“嘖,那麼,要打嗎?你的劍技是我教的呢。”

  “早就想問問你我學得好不好。”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對峙著,誰也不敢先動手。那時刻有些折磨,但是他們又似乎很珍惜。

  門外傳來越來越大的喧鬧聲,槍聲,騎士的吼叫,馬嘶,似乎有什麼東西闖進來了。“砰”

  的一聲半截巨大的蜈蚣撞破大門爬了進來,流著湯的巨大軀體填滿了聖堂的走廊,而路易德蘭就擋在它和哈馬斯之間。

  哈馬斯的眼中爆出寒芒,風神劍在瞬間全力劈出,無數的光芒隨著劍風開闢疆域。“呵啊——!”哈馬斯狂叫,“風神斬——!”

  究竟是先有風還是先有劍揮出?滿殿的燭火爭著流入那風中,那是時光的洪流,是載著燭火放航小船的童年回憶。那是斬斷迷惘的劍,是王者的劍。

  騎士們追逐著死而不僵的半截蜈蚣衝到宮門,卻被迎頭而來的劍風和蜈蚣的屍體撞得東倒西歪。用火槍也打不破的巨蜈蚣的甲殼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連接軀幹的腿仍在抽搐著。

  哈馬斯拖著劍豹子一般蓄勢站立在大殿中央,路易德蘭不見了,但是他知道那與黑暗為伍的靈魂決不至於就此被擊倒。燈火熄滅的大殿一片漆黑,他小心地環顧著大殿,留意著每一個角落,但是沒有襲擊出現。

  冰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學得很不錯,很有王者的氣魄。”哈馬斯渾身都顫了一下,但是隨即腳步聲似乎在遠去,路易德蘭似乎在惋惜:“我也受了傷,今天就算了……”

  大批的騎士們從門口湧了進來,手裡拿著火把亂糟糟地叫嚷:“陛下,有黑暗騎士混進來了!陛下沒有受傷吧?陛下?”

  哈馬斯矗立在原地沉默不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教皇在神官的擁簇下出現,哈馬斯才回過神來。他用眼神向教皇徵詢著什麼,教皇面色凝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一切就緒。”

  哈馬斯如釋重負地緩了口氣,望著騎士們拍響了手掌:“各位,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明天的這個時候,勝利將是我們的!”

  * * *

  因為督軍的戰死,黑暗的軍團暫時退卻了,人們迎來了寶貴的休息時間。人人用欽佩的眼光望著他,但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誰。年特像所有渴望休息的人一樣瑟縮在牆角,抱著長劍半夢半醒地休憩。沒有人敢去打攪他,只是在背後興奮地說著溢美之詞。

  那是黎明前的黑夜。其實,是不是黑夜誰都不知道,烏雲遮住了陽光已經太久,人們等待的是陽光瀟灑的一刻,為了那一刻,數以萬計的騎士們把屍骨堆砌在白玉聖城的城牆根下。

  第五十五章 騎士的沙丘

  沉默。

  黑暗中凝聚著爆發的力,不在沉默中爆發,便要在沉默中滅亡。

  黑暗的軍隊空前地集結了,骨龍的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迷霧也稍微退去以示恫嚇,露出陣前腐朽的大地和密密麻麻的亡靈軍隊。他們企圖用僵硬的眼神絞殺扭動的軀體,聲聲呼喚飢腸轆轆的野獸,讓恐怖儘可能地散落在風裡。

  醒著的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武器,剛剛醒來的冒著冷汗繫緊腰帶。騎士們把最後一口面包硬塞進面甲裡咀嚼,魔法師邁著沉重的步伐尋找適合自己的崗位。火槍手和炮手尋找著值得毀滅的目標,沒有馬的士兵抓緊了盾牌保護自己的雙腿。一股比火藥味更濃的氣氛瀰漫開來,鼓點響起,人人都知道戰鬥迫在眉睫。

  國王來了,教皇也來了,人們開始興奮。哈馬斯站在台階上,高舉著寶劍。教皇在他的旁邊拿著權杖。他們一起開口了,那是一個一致的聲音:“死亡統一不了天下!縱使信仰在他們手中粉碎,頭顱碎裂直到太陽隕落,死亡也統一不了天下!”

  那話語使人們興奮,勝過任何魔法。黑暗的恐懼一掃而空,火炮齊鳴,投石車把最後的石料撒成雨零星亂的瞬間輝煌。人們瘋狂地吶喊,黑暗的軍隊打開了閘口,生的人一心求死,而死的人渴求生的血肉。

  他們交鋒,再交鋒,只要能動就站起來。騎士用意志律動鋼鐵的臂膀,骷髏把長槍刺進面甲。黑暗的牧師唸著無人能懂的語言讓殭屍從地上站起來,絆馬索捆倒了蜘蛛的八條長腿。

  吸血鬼捏碎了火槍手的喉嚨,死者的位置由狂叫著的活人來填補。

  在瘋狂中,時間像一座奔跑的墳墓。誰在吹動血紅的羽毛?何種榮耀色彩斑斕?

  每一次黑暗的衝擊都更加猛烈,每一次都有無數的枯骨和英軀纏繞在一起倒下。在那潮水的激盪中,個人的力量乃至國王或是聖騎士的貢獻,都變得微不足道了。房舍被無情地移平,人們不再需要掩體,戰線無休止地拉長,但是黑暗的洪流沒有能夠衝破人類的防線。他們在那聖城的台階上拉鋸,讓前線驚濤駭浪一般波動。

  下一次的攻勢就要開始了,黑暗的一方已經重新整理好編隊,然而他們並沒有立刻奪回陣地,而是放開了陣線。人們握緊了武器戒備,突然悠揚的笛聲傳來,讓他們呆若木雞。

  天空中出現被蝙蝠和貓頭鷹圍繞的惡魔,他手持短笛吹奏出靡靡之音,聽到的人目眩神迷,呆呆地站在那裡。食屍鬼流著口水和骷髏們一起往前衝,在那笛音前人們已經沒有抵抗之力。

  “是路西笛!醒醒!快點兒啊……”被光明保護的神官們焦急地推著被迷惑的人們,幾乎要急瘋了,而那些人面帶笑容閉著眼睛,彷彿陶醉在母親的搖籃裡。黑暗的洪流就要淹沒這裡,最前沿的步兵猶在好夢中。他們任憑頭顱飛上高空,只管拎著盾牌晃晃悠悠倒下來。

  突然有人醒悟了,撿起火槍來大叫:“放槍,我們放槍干擾他的笛聲!”神官們七手八腳撿起火槍亂放,聖光凝聚在槍聲中擴散在空氣裡,希望能夠打亂笛聲對人的影響。聖女學院的女祭祀們氣喘吁吁跑來,連氣都沒有理順就開始唱歌。

  路西笛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每次他的笛聲結束,戰鬥也將接近尾聲。那是他的勝利,從來都是,只有一次例外……還有這次。

  “什麼聲音?”路西笛吹了一個大走調,他想努力集中精力,但是做不到。如果說萬年前那次失敗要歸咎於聖女藍鈴的歌聲,那麼這次失敗就要歸咎於女祭祀拚命合唱的力量。聖女藍鈴的歌聲是無與倫比的讓人陶醉,就連他的笛聲也不敵的陶醉。女祭祀們的合唱是讓人抓狂的呼哧帶喘,連惡魔也要投降的呼哧帶喘。

  緊張和恐懼讓小姑娘們的聲音完全走了調,如果是一個人走調也就算了,上百個人都在走調,和都和不到一起,卻仍然飽含著神聖。路西笛實在無法忽略她們的噪音,那聲音遠比槍聲和喊殺聲有穿透力。再次吹出了大走調後,路西笛氣得停止了吹奏,看到前線並不像他期望的那樣有所收穫。

  食屍鬼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往前走了,一個渾身紅色鎧甲的騎士騎著馬卓然立在戰場中央,殺氣燃燒起來,在他的身體周圍形成了與眾不同的魔法防禦。食屍鬼們只走到他前面一丈而已,開始慢慢繞著走,似乎吃過很大的苦頭。普通的骷髏兵衝到他的面前,還沒有動手就燃燒起來了。他用槍挑起骷髏的肋條,輕輕鬆鬆掄圓了丟出幾十米外。

  “是他沒錯。”路西笛本以為自己用不著來到這麼前沿的地方,他的督軍陣亡的消息讓他瞭解到人類也有力量異常強大的高手。那波多蘭是紅魔族的重要人物,在拜裡安格下落不明的時刻可以說是舉足輕重的先鋒官,除了天使,不該有人能夠殺死他。路西笛不禁仔細觀察起那個在兩軍對壘中獲勝的敵方勇者來,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讓他異常憋悶。

  “豈有此理……”路西笛覺得那像是他們惡魔族的力量,但是顯然那是個人類的騎士,“還有這種強手啊,不過一個人力量有限,叫你知道我路西笛軍團的利害。”

  路西笛看到很多騎士已經醒了,又是一陣亂槍亂箭,將好不容易逼近的戰線再次拉開,不禁惱火起來。他本想一舉拿下這個陣地,再次讓他恐懼之王的綽號震驚魔界,而且還要有格調。“哼,”他用笛子當作指揮棒,大吼道:“路西笛交響樂團!”

  隨著他的命令,圍繞在他周圍的蝙蝠和貓頭鷹都變成了袒胸露腹的惡魔小姑娘,小提琴到大提琴,單簧管到小號一應俱全。貓頭鷹負責低音,蝙蝠負責高音,一首惡魔的組曲開始奏響了,那威力就是天使也在劫難逃。當那音波遠遠地在戰場上蔓延開來,不要說騎士們,就連神官也舉著火槍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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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