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幻】騎士的沙丘 作者:文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9 16:3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6 4733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7:54
三〇

  “老大早!”

  當年特跳下馬背,注意到庭院已經收拾乾淨,每天折磨他們的沙包都在牆角碼放得很整齊。

  “打更的呢?”

  “還沒有來。很稀奇吧?”

  “哼!”年特不知道瑪絲塔又要變什麼花樣,反正報復行為已經滲透了他的全部生活,不可能這麼幹脆地結束,“不叫的狗咬人更疼!等一下他來了不知道打算幹什麼。我們去喝早茶罷!”

  “請不要連我也罵進去!”

  “什麼?”年特、斯芬克、阿滋、本城三霸,所有在場的人一起吃了一驚,因為說話的是一直默默磨刀的人。自從開學以來已經過了半年,可是基本上沒有人和他說過話。

  “你會說話啊?有誰知道他叫什麼?”年特望望四周,沒有人回答,還是那超級孤僻的人自己回答了。

  “米爾西。”

  “嗯?”所有的人都難以置信,說話的是米爾西本人。

  米爾西嘆了口氣,似乎渴望改變現狀:“我叫米爾西,為什麼不問我本人?”

  “因為我們已經習慣了得不到回答。”年特說,“那麼壯漢,為什麼今天開口了?”

  “因為今天的天氣適合磨刀。磨刀砍人。”米爾西又不說話了。

  “沒關係,”年特聳聳肩,寒冷的冬季讓他裹了裹衣服,“我認識的不說話的不止你一個。一起來喝早茶罷,用早茶磨刀也好……”

  到此為止,班裡所有的人都認識了,雖然每個人的嗜好不太一樣,但是基於同為受虐待的對象,總算交上了朋友。

  教室的裝潢那天被瑪絲塔破壞之後,就一直是那個破破爛爛的樣子。倒不是瑪絲塔不讓他們重新整理,而是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做這種事。阿滋的女傭隊每天只有早中晚被放進來,這時端著全班的茶點等候在那裡。

  “那個打更的該不會是病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今天就可以放假了!”年特還是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喫茶點,以往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校長突然沒有帶著風神劍出現,所有的人吃東西都不安起來。

  “該不會又是陛下突然出現吧?”

  “那就叫他一起來喝茶!”年特一點兒也不害怕。

  “只有老大您才敢叫他打更的!小的們對您的佩服如同秋風一般……”本城三霸沒有特別的本領,欺軟怕硬深諳官場之道,恐怕也是遺傳。半年來沒有落荒逃走已經是個奇蹟。

  年特不為所動:“現在是冬天了,說起來快要過年了。”

  “是啊!還有一個月,街上已經熱鬧起來了!”

  “喔,怎麼?你們還有時間去逛街?”

  “開玩笑!我們是說往年啦!”本城三霸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假期回家過年!”

  “別哭!”年特看了看眾人,“既然老頭還不來,不如我們去學校裡逛逛吧!”

  “好啊!”這一提議立刻得到了廣泛支持,阿滋捧著手:“感謝神!神秘的花園,英俊的少年,嚮往已久的景色……”

  斯芬克:“等一下!我要帶上書包,難得有機會見到那麼多錢袋,收穫的季節……”

  眾人怒:“先把我們的錢袋還回來!”

  * * *

  騎士堂的前面,是凍得結結實實的土壤。冬天的第一場雪剛剛化掉,梅花在被踩得亂七八糟的山坡上盛開著。從那片花叢中探出頭來,就看到了幼獅騎士學院的真正風貌。

  “原來學校是這樣的!”

  望著整整齊齊的校舍,穿皮甲的男同學喊著口號在下面的小路上跑過,各式各樣的人背著畫架或是夾著幾本書零零散散走向教室,有一種受騙和不甘的感覺交織著從心中升起。

  “學校當然是這樣子啊!只有我們與世隔絕……”十五年沒有畢業的羅德羅剛一開口,就被別人瞪。

  “閉嘴!”最生氣的就是年特,“還敢號稱落第萬年,對這裡最熟悉的人是你,可是該說的話你一句也沒告訴我們!”

  “嗚……”羅德羅又哭了,“大家都看不起我……”

  年特一腳把他從山頭踹了下去:“還哭!帶路!”

  羅德羅跌跌撞撞一直衝到山腳,正好摔倒在馬道上,趕上一個馬隊經過,為首的魁梧騎士一帶韁繩,人馬飛躍而過,盔甲閃閃發光,紅披風隨風飄擺,身手甚是矯健。

  “喔,這不是羅德羅嘛!好久不見了,你還沒有退學啊!”

  羅德羅差一點兒被馬踩死,嚇得臉色發白,這時認出是昔日的同學,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打招呼:“各位同學,好久不見!”

  對方卻一臉鄙夷之色:“誰跟你是同學,我們都已經是騎士了!以後見到我們要站好叫我們騎士大人!哈馬斯陛下萬歲!”那人突然神經質一樣喊了一句口號,所有的騎士也都一起舉劍一起吶喊,那人繼續說,“難道你不知道哈馬斯陛下已經大力提升了騎士的地位?以後平民見到騎士要有禮貌!”

  “大家……”羅德羅黯然失色,那些人也不理他,紛紛策馬狂奔,將羅德羅拋在馬蹄揚起的塵煙中。

  “羅德羅……你沒事吧?”眾人從山坡上跑過來,羅德羅渾身是土,面無血色,突然轉身狂奔,一面哭著大聲呼喊:“我還是退學吧!”

  “蠢貨!”年特從地上撿起一塊凍得硬邦邦的土塊,奮力一拋擊中了羅德羅的後腦,將狂奔中的羅德羅一下打昏,“都十五年了!要退學像別人一樣趁早好不好!”

  “羅德羅是將帥世家的獨生子,他父親說,如果他不能成為騎士就不許回家呢!”賽倫背著身,不知道在看什麼書,但是絲毫不耽誤他和別人交流。

  “你的消息很靈通嘛!”大家對他的說話方式早就習慣了,“那麼,他該怎麼辦?誰犧牲一下自己的時間把他送回去?”

  “今天天氣真好呀!”

  “嗯,涼爽的風!”

  “是冬天的雲!”

  一陣冷風吹過,所有的人都品味著人間的蒼涼,相互寒暄著結伴離開了。頭上有包的羅德羅被拖到路邊用樹葉埋起來,成為路邊許多平凡的垃圾中的一堆。

  年特還記著剛才的傢伙:“賽倫,剛才的傢伙是什麼人?”

  “是去年剛剛成為幼獅騎士的傢伙吧,我並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

  “我們去看看!我怎麼覺得他們並不是很強壯。”年特他們行走的方向正好是那群人消失的方向,十幾分鐘之後,騎士訓練場就出現在眼前了。

  “喔,小熊乖乖!”

  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個熱血沸騰的戰場,高大的悍馬噴出團團蒸氣,拚命用蹄子擊打著地面。相比之下,剛才的那些人騎的馬簡直就是還沒長大的小馬。身著重甲的鋼鐵騎士揮舞著鏈子錘,長長的騎士刺槍重重地擊打著木靶,戰馬的嘶鳴聲和金屬的撞擊聲響徹山野,火球在盾牌上散成激飛的花絮,騎士盔上的紅纓挑逗著寒風。鐵拳砸在毫無準備的面甲上,怒吼的聲音讓獅子也膽顫心驚。

  “天哪!這才是真正的騎士!”

  年特看得心神俱醉,斯芬克突然捧腹大笑:“你們看那裡!”

  遠處的一角,一個高大的黑甲騎士端坐在馬上,揮舞著聲勢驚人的大槍,狠狠砸在一個人的肩上,將那個人像拍蒼蠅一樣拍倒在地上。除了那個人外,地上已經倒了好幾個,正是剛才趾高氣揚羞辱羅德羅的那幾個騎士。

  為首的那人正從地上拚命爬起來,聲嘶力竭地求饒:“請息怒!路上有事才耽擱了!”

  那個黑甲騎士卻一點兒也不手軟,怒吼著:“讓我丟臉!”長槍帶起呼呼的風聲一下砸到他的後心,將他狠狠拍平在地上,不知道還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怎麼回事?”

  “原來他們是負責給那個騎士扛槍的!”斯芬克的眼淚都出來了,“因為遲到了,站成一排像靶子一樣被打!”

  “好過癮。”眾人看得一場好戲,都興奮起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7:54
三一

  “原來同樣是幼獅騎士也有很大的差距啊!”年特看著場裡,發現盔甲有幾種不同的制式,普通的皮甲,大概穿的人都還不是騎士;白色的輕鎧甲,就是那些挨打的騎士穿的那種;藍色的標準鎧甲,有輕型也有重型,但是騎士等級顯然已經比較高,因為不用為別人服務;各式各樣的私人鎧甲,一般穿的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巨漢,馬也是真正的高頭大馬,待遇明顯不同,不但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有專門的場地和設施隨便利用,還有跟班騎士任勞任怨。

  “看那邊!在對打!”話音未落,比試就結束了,在一個高級騎士面前,身穿藍色鎧甲的中級幼獅騎士從自己的馬上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又滾,爬起來的時候已經需要別人攙扶。

  那個高級騎士撥馬掉頭返回,盔甲上還有電火花在“吱吱”地亂冒,那騎士卻毫不在乎:“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勝負在一瞬間,魔法是虛弱的教會騎士的把戲,不要再耍這種無聊的花樣,否則你永遠無法升級!”

  “原來每一級之間的差距都這麼大啊!”年特終於明白那些倒霉的跟班騎士為什麼乖乖

  被打了,“好恐怖,和我們的訓練完全不同。不是我們都要從跟班騎士做起吧?”

  “不是,每學年結束都有一次評級考試,學生在終考時的表現以及平時對學校的貢獻都在計算總評之內。”

  “我們為學校做了那麼多雜役,還修了外圍城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已經有人害怕起來了,因為鍛鍊的辛苦和騎士槍拍中後背的辛苦是完全不同的。

  阿滋抖動著手帕:“好帥!好酷啊!我喜歡壯漢!”

  眾人嘔吐,年特問道:“你不是很喜歡乾淨嗎?難道沒有聞到汗臭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從盔甲下面飄出來?特別是那些靴子……”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阿滋興奮地回答,“我一定要親自穿上那種盔甲體會戰鬥,然後設計出又堅固又透氣的品牌來!當然,一定會非常美觀!為了這個崇高的目的,我才忍受地獄一樣的折磨……”

  “一點兒也不感人!”眾人拋下正在陶醉的阿滋,“我們到別處去吧!”

  “啊……!你們怎麼這樣!總有一天你們會求我給你們做盔甲的!”

  “你做了我們也不一定敢穿!”

  一行人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閒逛,幼獅學院除了騎士培訓之外,還有很多衍生的學科,其權威性在整個大陸上都是首屈一指的。有軍事戰略戰術系,有建築科技和實用科技系,有鍛造鎧甲必不可少的煉金系,有專門設計皮革和鎧甲外觀的貴族服裝設計系,有專門為騎士畫像和做詩寫信的藝術系,這些系裡曾經培育出許多著名的大師,不能成為大師也可以成為高級的扈從,是很多無法成為騎士的人脫離貧困的首選,也是上流社會滿足文化需求的首選。

  這些文科生的數量恐怕還在武科生之上,到了學校的另一側,文質彬彬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竟然還出現了一座女生宿舍。

  雖然是寒冷的冬季,卻有一大群人在小廣場上架起畫架寫生。被寫生的騎士保持一個威武的姿勢已經一個多小時,不免有一點兒流鼻涕,握著寶劍的胳膊也有些酸了,招致不少怨言卻不能發作,真是全天下最辛苦的差使。

  “別動!”一個大美女站起來,用畫筆輕輕牽動著模特的視線,那藝術家特有的高貴氣質使眾人眼前一亮。有詩云:臉膩香薰似有情,世間何物比輕盈。

  湘妃雨後來池看,碧玉盤中弄水晶。

  本城三霸幾乎立刻就要流出口水來,不住指著:“老大快看!”

  那模特騎士已經受不了了,突然掏出一塊手帕來擦鼻涕,觀眾中立刻有噓聲發出,大美女也皺起了眉頭。那騎士紅著臉:“還沒畫完嗎?”

  “一副好的作品你以為三兩下就能完成嗎?”那大美女一點兒也不客氣,高挑的身材讓人禁不住會留意她的腿有多長,“快站好!你不是號稱幼獅第一騎士嗎?怎麼吹吹風就成了這個樣子!”

  “美蓮!那是不一樣的!”騎士無奈地跺了跺凍僵的腳,又擺成剛才的姿勢,只是鼻涕不爭氣地又探出頭來。

  “幼獅第一騎士?”聽到他們的對話,年特忍不住多看了那騎士幾眼。

  標準的身材,與那些山一樣的高級騎士相比有些單薄,面孔頗為英俊,一頭金色長發披在紅色的斗篷上。那身暗金色的鎧甲花紋非常華美,胸口有鷹的圖案,越看越是精緻。只是此刻這可憐的人被架到高台上吹著寒風,斗篷和金發倒是隨風飄擺,整個人也搖搖欲墜,怎麼也說不上是雄姿勃勃。

  “不是叫你多穿一件的嗎!”美蓮看出他確實是不行了,加快速度畫起來。

  “盔甲散熱呀!不動會很冷……”

  “不要說話!”

  那騎士剛解釋了一句,就被人罵。阿滋得到啟發,掏出一個小本子記著:“盔甲散溫,需要改良。”

  年特突然覺得高級騎士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世上一物降一物嘛!此刻這號稱第一的傢伙也和那些跟班騎士沒有什麼兩樣。

  “賽倫,知道那個人的資料嗎?”

  “亞修,去年僥倖獲勝的比武大會的冠軍,號稱暗金騎士。雖然他已經有畢業的資格了,而且炎龍和天藍這樣的騎士團也力邀他加盟,但是他卻推辭說修煉不足,暫時窩在校園裡熬年頭。”

  “在寒風中修煉?需要修煉的騎士這會兒都在訓練場上,我看他留下是另有目的。我們走吧!這是個沒出息的傢伙,我們去那邊看看!”

  “阿嚏!”亞修不知道是被咒還是感冒發作,打了一個超大的噴嚏。美蓮看不下去了,但是並不是心疼那個倒霉的騎士,而是作品還沒有完成。

  “他是不行了,換人吧!反正要的是感覺,誰站在那裡都是一樣。”有人站起來提議,正和心意,美蓮完全無視亞修祈求的眼神四下找著替代品,突然相中了年特,因為年特身材魁梧,看上去比亞修還要精煉。

  “喂……那位同學!能不能替他穿著盔甲站一會兒?謝謝你啦!”

  “美蓮!我還能堅持!”亞修迅速用披風擦了一下鼻涕從新擺好姿勢。

  “吵死了!把盔甲脫下來歇著吧!”美蓮看上去又傲又高雅,像水一樣的人,也是像水一樣的無情。

  “那位同學?”扭頭一看,年特根本沒理他,已經走了老遠。美蓮突然覺得有點兒沒面子,放下畫筆婀娜地追了過去:“等一下呀!”

  “什麼事?”年特寒著臉,他不是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的人,難得的像假期一樣寶貴的日子,才不想站在那檯子上吹風流鼻涕。

  “對不起!”美蓮心中暗暗生氣,臉上卻要擺出非常甜美的笑容,“剛才您沒有聽到吧?

  我想麻煩您給我們當一會兒模特。”

  “你們幹嗎不在屋裡畫?”

  “因為北風!”美蓮的聲音像夜鶯一樣甜美,語氣驕傲又婉轉,“寒冷的北風和騎士的雄渾有著不解之緣,我們今次的課題就是北風騎士,當然要在外面畫。”立刻又換了非常嬌柔的語氣,像小女孩一樣搓著手,“拜託你!好不好?”

  本城三霸看得幾乎要昏倒,爭先恐後地說:“我們來做好不好?”

  美蓮不理他們,眼巴巴地望著年特。在她想來,這樣去求一個男生,斷沒有不行的道理。

  想不到年特撓了撓頭:“你們不會先畫北風,再到屋裡去畫人?失陪了。”

  “不是那樣的啦!”美蓮還想說一些比較深入的問題,但是年特頭也不回地走了,“喂……”

  美蓮氣得直跺腳。

  “美蓮!我還可以堅持!”

  “閉嘴!流著鼻涕的臉還不如不看!把盔甲留下,你可以走了!”

  “美蓮……”亞修已經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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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年特一行痛痛快快地逛了半天,臨近中午,一聲鐘響,萬馬奔騰。正在附近收垃圾的工頭一擺手:“收工!”立刻掃地的扔下笤帚,鏟土的扔下鐵鍬,修剪枝葉的扔掉大剪刀,不要命地衝一間大房子跑去。隨後無數的人從各自的教室裡衝出來奔向大屋,男男女女都尖叫著,騎士用力抽打馬匹,瞬間把年特淹沒在人潮當中。

  “發生了什麼?”年特在瞬間被人踩倒,人腳和馬蹄在眼前飛舞,簡直是一場戰爭。

  “開飯了!食堂哪……!”賽倫的書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一面回答一面拚死在人潮中掙扎。

  阿滋用力拉住磨刀米爾西,米爾西揚起大刀散發出恐怖的殺氣,但是沒有任何效果,瞬間被人潮吞沒,爬起來的時候刀被趟到了二十米開外。

  “我還以為打仗了!這裡的食堂都是這樣嗎?”年特好不容易爬起來,身上全是腳印,“沒有馬騎的話想搶到好東西吃實在太難了,怪不得老百姓都想當騎士!這時騎士的優勢才最明顯吧?”

  最先進入食堂的人當中已經有人凱旋了,雙手抓滿了包子從他們身邊經過,也有的是一碟菜和一盆湯。仍然有人成群地吶喊著從遠處朝食堂跑去,人數沒有那麼多,但是氣勢上一樣。食堂裡傳出恐怖的嘈雜聲,無數的飯碗和盔甲相互撞擊,更勝過騎士訓練場上的聲勢,一直傳出很遠。

  突然,食堂裡傳出了一種額外的叫聲:“啊!我的錢袋!”“我的錢袋!”“我的錢袋!”

  一個比一個叫得響,最終交織在一起,“我的也……”

  “大豐收!大豐收……!”斯芬克喜氣洋洋地出現,“書包裡已經快要放不下了……”

  眾人白了他一眼,“我們要不要也去吃一點兒東西?”

  “要是有吃的剩下才怪!”

  “我們還是回去吃罷!”阿滋拍著身上的土,“所以我才想到處都鋪上地毯,這太髒了!”

  “好像把什麼事情給忘了。”

  一陣焦糊的氣味傳來,年特看到一堆已經燒成了灰的樹葉,出了一身大汗:“羅德羅!”

  當眾人跑到羅德羅的埋身之處,已經只剩下一片灰燼了。年特在灰裡扒了扒,沒有人,但是羅德羅的校服外套還剩了半件在那裡。

  年特半晌才說出話來:“你們幫我聞聞,有沒有人肉味……”

  * * *

  羅德羅躺在校醫院的床上,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冒和燒傷同時出現。他最後記得是——“對了!我要離開這裡!如果我還能動的話……”

  “羅德羅!你怎麼還在這裡?”

  似曾相識的女子聲音傳來,白袍晃動,一張無可奈何的臉出現在眼前:“十年前我叫你學長的時候你就沒畢業,現在我做校醫都七八年了,你還沒有畢業,你有沒有搞錯啊!”

  “愛拉,我這就離開……”羅德羅咬牙從床上爬起來。

  剛開始留級的時候,愛拉和他談過兩年戀愛,結果愛拉從醫學系畢業,他還是見習騎士落榜。當他得知愛拉留校當校醫,便一直在避免自己受傷,以免撞到尷尬,自然是更加難以畢業。十年過去了,人生中最羞恥的時刻莫過與此,羅德羅奮力站起來,想要離開。

  “不用急!”愛拉拉住他的胳膊,“喔,這麼結實還畢不了業?”

  “我……最近才練的。”

  “真可惜!看來你終於有可能畢業了。”愛拉嘆氣,“我從沒在這裡遇到你,七八年來你都沒有機會受傷,怎麼可能畢業啊!”

  “我……不是懦夫!”羅德羅一心只想逃離,但是此刻無論如何說不出丟臉的話,“你等著,我今年一定畢業!”羅德羅推開愛拉踉踉蹌蹌走出了門外。

  “真是可惜!羅德羅,你要我等什麼啊?”愛拉靠在門上說,“其實這所學校裡沒有合適的男老師,我又不能和學生結婚。但是像你這種一直都畢不了業的學生,我倒可以開個例外……”

  羅德羅呆住了。

  * * *

  “羅德羅!你沒事吧?”看到羅德羅五肢俱全地歸來,年特等人大喜過望,“對不起,我們只是……”

  羅德羅用手封住了年特的嘴,緩緩抬起了頭,淚光閃爍。

  “謝謝大家!”羅德羅跳上桌子,“認識你們太棒了!謝謝!今後請稱呼我為拚命的羅

  德羅!”

  眾人面面相覷:“羅德羅,你沒發燒吧?煙燻壞腦袋了?”

  “說什麼蠢話,我剛剛決定無論能否畢業都要開朗地生活!我是勇敢羅德羅,從今天起不怕犧牲不怕流血的羅德羅,請鼓掌!”

  “鼓你個頭!聽上去你是打定主意不畢業了?”

  “不是,我是下定決心不離開這所學校,我向保健老師愛拉求婚,她已經答應了。”

  “嗡……”所有的人都發懵了,這是什麼學校?這是什麼世道?尤其是扭頭的時候很有女人味的保健老師愛拉就站在門外穿著婚紗:“走,去教堂!”

  羅德羅:“啊?親愛的,要不要這麼快?”

  “我等不及了!大家都來!”既然新娘都這麼說了,那……

  * * *

  年特還是倒在門外,不過有一點不同,這一次是被灌醉了。慶祝羅德羅振奮精神的宴會在教室裡開到天黑。校長瑪絲塔一直沒有出現,有人說他病了,有人說他被馬撞死了,總之,他沒出現。

  對年特的倒掉,老闆利諾也沒有什麼奇怪。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每天都是這樣。全家人齊動手,將年特扔回房間,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深夜裡,年特醒來了。

  望著天花板,年特的頭有一點兒疼:“難得,又是天不亮就醒了。”

  年特感到非常口渴,懵懵懂懂打開門,突然被人絆了一腳,一聲驚呼到了嗓子眼,但是舌頭一麻,什麼也沒有喊出來,“啪”地趴在地板上,十分清脆。

  “怎麼搞的?”年特發覺身體動不了,一隻小小的腳狠狠踩在自己頭上,踩了又踩。雖然不是很疼,但是沒有要停的意思。從腳的大小來看,絕對是利茨。年特抬起頭想要確認,卻只能看見睡衣底下的部分,一隻小紅拖鞋揚起來,隨即臉上又被狠狠踢了一腳。

  “色狼!下流!”那個不是利茨的利茨恨恨地罵了一聲,“你讓利茨好失望!報仇!報仇!”最後踢累了,那個女孩兒打了個呵欠,“饒了你!以後有時間喝酒,不如多去陪陪利茨!”

  “喂喂!你是誰?”年特突然能動了,如此精妙的捆縛術被剛剛十歲的不是利茨的利茨

  使了出來,年特心中的驚訝可想而知。

  “我?我是蔻蔻。記住,要是欺負利茨,我就揍你!啊……!好困!”蔻蔻似乎非常疲勞,“讓我睡在你的房間裡!呼……”

  說著就倒在年特懷裡了,年特身上臉上都是鞋印,比白天被搶飯大軍踩的還多,坐在地上哭笑不得。

  “莫非這兩天就是被人踩的日子?”

  不管怎麼說,利茨的謎解開一點兒了。年特曾經在本家的藏書裡見過一本手記,裡面記載了雙重人格的現象。看利茨的樣子,應該不是普通的雙重人格。按照書裡的解釋,雙重人格一般都是後天生活壓抑造成,利茨大概是受到了父親去世的刺激,至於確切情況是怎樣的,年特覺得不好開口去問,但是想必是非常可怕的場面。利茨的精神在瞬間分裂,形成了比較頑強的性格保護自己,而且意外地得到了天生的力量。

  “是因為蔻蔻在利茨睡著後活動,所以給利茨造成了身體負擔吧?所以利茨才變成了啞巴。蔻蔻天生能使用那麼強的魔法,想必能量消耗十分劇烈,所以不能經常出現,一旦使用了魔法就會很快疲勞。”

  年特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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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唔,那麼現在該怎麼辦呢?”

  利茨在睡夢中扭動著,不知何時抱住了年特,天真的臉讓人害怕不小心就會把她驚醒了。

  “難道就這樣坐著?”年特望望窗外依然佈滿星光的天空,靠在門框上,“那麼就這麼坐著吧。”

  星星在眨著眼睛,月之女神也悄悄窺視著他們,把皎潔的月光灑了他一身。

  第九章 嚴師與身教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是幼獅騎士學院的校長!我是瑪絲塔!”“喔!這麼說您是一位校長!”

  “是的!我必須立刻回到學校裡去!”

  “真是可敬的職業哪!”

  “您既然這麼說了,我可不可以走了?”

  “多年以來,我一直盼望著有一位校長能來到我的面前!”

  “嗯?”

  “現在判決如下!瑪絲塔校長必須抄寫‘不許在公共場合隨地吐痰’五千遍方可離開!

  退庭!”

  “神官大人……!”

  “哇……!”教會聖殿騎士的寶劍架到脖子上的時候,瑪絲塔從噩夢中醒來了,大口喘氣,“是夢!是夢!”

  “唔……死鬼!一大早!搞什麼啊!”老婆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當然很不開心。

  “對不起,夢露!我做噩夢!”

  “還是因為白天在聖殿廣場吐痰被抓?我早就告訴你注意衛生了!真是丟死人了!還要去貼滿全城的公告欄!”

  “難道?”瑪絲塔突然發現自己的右手有一點兒發顫,似乎真的是寫了很多字的結果,抬起頭來床邊堆著一大摞紙,扯過一張,上面赫然是自己的筆跡:“不許在公共場合隨地吐痰!”

  “哇……!”

  瑪絲塔覺得自己病倒了。他的右手抽筋,拿不動寶劍。當教會的執法騎士站到門外的時候,他幾乎想要大聲喊:“打倒教皇!”陛下聽到這麼堅決的口號一定會很高興,但是最聰明的決定莫過於立刻病倒。

  “我堂堂的瑪絲塔校長,有頭有臉,要是在一堆人面前滿城去貼‘不許在公共場合隨地吐痰’,萬一再讓學生碰到……”瑪絲塔覺得那還不如去死。

  於是……

  “什麼?打更的真的病倒了?那我們怎麼辦?”年特反倒愣住了。

  送信的掏出一封信來:“校長說暫時都不能出門了,也不要你們前去探望。至於課程的安排,他說你們可以按信裡的指示去做。”

  年特打開信,裡面寫著:“去霧峰山取迴風之契約”。

  “風之契約?取一份東西用得著全班都去嗎?”

  “難道是和風神之間的契約?”賽倫突然放下了書,一臉嚴肅,“那可是大事情,相傳普休斯創世之際,指定風神一族掌管風元素,如果有和風神一族的契約,就可以使用強大的風系法術,據我所知,就是普休斯教會也沒有一個神官做得到!”

  “一定是真的!”眾人都議論紛紛,“據說哈馬斯陛下當年所得的風神劍就是緣自風之契約!”

  年特想了一會兒:“我們去找學生會。”

  * * *

  幼獅學院有一個很大的室內練習場,年特到那裡的時候,學生會主席羅傑正在練習射箭。

  學習射箭的學員都穿著單護肩的皮甲,正襟危坐在兩側。

  “今天特地約羅傑學長給你們示範!大家注意羅傑學長的手法!”一位老師正在講解,“羅傑,開始吧!”

  羅傑瞬間搭弓射箭,連珠十五發,箭囊一下就空了。離弦的箭一支連著一支,竟如同一根長線一般飛向靶心,密密麻麻地紮在正中。

  “很厲害的手法!”年特非常佩服,他在射箭上自詡功力非凡,也許準頭和力量都可以不相上下,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做不到羅傑發箭的速度。從搭弓開始,那拿弓的左手就像鋼鐵鑄成一樣,紋絲不動,取箭的右手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就好像是一部精巧的機器,機械、靈敏、準確。

  “哇……!那弓弦就好像是活的!就像是弓弦自己在動!”所有的人都驚呆了,讚歎聲此起彼伏,羅傑洋洋得意。

  “大家可以先從抓箭開始練習,要掌握好節奏,”那老師謝過羅傑,給大家做著示範,“可以先習慣一次取三支箭,手指要靈巧,注意發箭時的感覺,要保持連貫……”

  “打攪一下。”年特向羅傑招手,但是羅傑正在給師妹們親切示範,不想間斷,故意裝作沒有聽見,年特只好親自走過去羅傑拉住一位師妹持弓的左手,將對方貼在懷裡,右手帶著對方的右手取箭:“就這樣,心跳不要加快……”

  “好過分的要求哦!”那女生的臉一直紅到耳根,羅傑不斷在對方的耳垂上吹氣:“放鬆——放鬆——腰要挺直,臀部往後一點兒沒關係!(這是我成為箭術高手的惟一原因啊!)”

  漂亮女生:“學長,你不松手我的箭射不出去……”

  羅傑:“那就多瞄準一會兒好了。”

  漂亮女生:“學長,有什麼東西在後面頂著我……”

  羅傑:“箭囊!是箭囊!”

  年特突然出現在側面,一臉威脅的笑容,羅傑只好鬆手,師妹那一箭脫手而出,射中了什麼他就不管了,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面對年特:“你真是不會分辨情況啊!”

  年特也若無其事:“麻煩到旁邊來一下,有事和你商量。”

  羅傑問:“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年特的回答十分奏效:“因為我很熟悉箭囊的位置。”

  “喔!好吧。”

  羅傑雖然不情願,但是也只好和師妹們揮手告別:“那麼各位,歡迎隨時找我……”

  “快走!”年特用力拉住他的胳膊,總算把他從那裡拉了出來。

  “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有個任務,你知道霧峰山和風之契約嗎?”

  “霧峰山是知道的,那裡有我們的分校。至於風之契約就沒聽說過了。”羅傑解釋說,“我們也有魔法的學科,但是一來競爭力不如教會,二來根本不太提倡,主題都放在魔法對抗和消除上。”

  “所以,一直以來學校本部只有學生自發成立的魔法研習社,如果有必要專門進行魔法的培訓,就送到霧峰山的李聃老師那裡。據說這是一種很特殊的魔法,和現今教會所傳的魔法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很有誘惑力,國王陛下也很關心。每年都會有一批最優秀的人被送去,莫非你們已經得到承認了?”

  “喔,想不到打更的是個好人!”年特聞言很高興,除了教會之外竟然另有魔法,哈馬斯也會感興趣,想必非同一般,“那麼以前送去的人都執行什麼任務呢?”

  “任務?沒有任務!如果有的話那他們一定都是殘疾人。”羅傑回答,“沒聽說他們有什麼任務,只是去那裡跪在門外,然後就回來而已。”

  年特自然不能理解:“為什麼要跪在門外?”

  羅傑說:“因為負責分院的李聃老師是個很怪異的人,前去求教的人都連面也見不著就

  回來了。明明非常誠懇地前去,甚至非常高傲的人也放棄自尊下跪,卻沒有任何效果。雖然稱作分院,卻沒有任何我們的學生能從那裡學到東西,所以,你們也不要太高興。總之,要去的話就跟資料室借一份地圖抄。馬匹我可以幫你們安排,路程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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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半個月後,霧峰山的山腳下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人不斷抱怨:“我們在路上就花了半個月!我還以為在以諾郊區!”

  “你對北方不太熟!”斯芬克的騎術非常好,可以在奔馬背上上躥下跳,所以一面狂奔一面看地圖就是他的任務了,“嗯,就到了,這條路就是上去的路,不過需要多久就不知道了,地圖就到這裡。”

  “該死的!等回來的時候我們沿路玩上幾天!”年特發洩著不滿,突然看見阿滋兩腿並在一起側坐在馬背上,“妙啊!那樣騎就不會磨得腿疼了!我也試試!”

  “慢著!”斯芬克阻攔不及,馬背一顛,年特已經摔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又滾,停下來的時候抱住了一塊石碑,總算沒有摔斷脖子。

  “沒事吧?哈,也許你以為和吃餡餅一樣容易?阿滋的騎術是非常高超的,才能那樣騎!

  你的騎術還不行啊!”

  “哎喲!”年特爬起來,看了看石碑,似乎是才刻了沒有幾年,上面寫著“古之善為士者不武”。

  “這是什麼?好像很深奧。”

  “搞錯了吧?在這種地方不是應該立上路標之類的東西。”眾人議論紛紛,那石碑上的話從來也沒有聽說過,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總之,這裡應該就是霧峰山。”年特往山頂望瞭望,雲霧繚繞,依稀有一座樓閣,“我們快走吧!天黑了可就糟了!這地方看來不像是可以借宿的。”

  大家策馬奔馳,很快來到半山腰,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庭院,一個老頭兒正在院子裡種地。

  此刻正是寒冬,那老頭兒種的卻是四季時鮮的蔬菜,最可氣的是黃瓜和葡萄結滿了架子,綠草叢中隱隱有西瓜可愛的肌膚若隱若現。寒風似乎吹不進那竹子編織的稀疏柵欄,那小小的庭院竟然是一個暖洋洋的天地。

  “不會吧?”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議論紛紛。

  “創造系魔法!”有人激動地說,“那一定是賢者!只有傳說中的賢者才有這種力量!”

  “那西瓜——怎麼看起來這麼可愛!”有人流出口水,“夏天的食物在冬天出現想不到這麼誘人!”

  “我們還是先去辦正事吧!”年特望著山頂,路已漸漸難走起來,恐怕馬匹已經騎不了了,要靠步行了。一回頭,氣得差一點兒跌落馬背,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已經進了庭院,正在和老頭商量:“大爺!你的西瓜賣給我們吧?哇,院子裡面好暖!”

  “西瓜嗎?等一等,我去給你們摘!”老頭慢吞吞地走向西瓜。

  斯芬克小心地問:“大爺,您是賢者嗎?”

  老頭笑了:“賢者?我當然不是!這種名號有人敢承認嗎?”

  阿滋插嘴道:“您太謙虛了,這院子裡整個被創造魔法的強大力量所覆蓋,您這樣的力量當然稱得上是賢者!”

  “這可不是我做的!”老頭把西瓜摘了下來,用布擦著,“山頂的琅邪宮裡的人幫我做的。我和普休斯教會一點關係都沒有。”

  “和我們的教室名字一樣,一定是那裡!”眾人相視微笑,“太厲害了!隨隨便便就能創造出這樣的樂園來!”

  “我們也有機會學到吧?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天分!”

  “好了!”老頭把西瓜遞給了斯芬克,“西瓜一千金幣,每人冬季取暖費一百個金幣,一共是——打個折,給我三千金幣就好了。”

  眾人瞬間從幸福中驚醒,西瓜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本城三霸小心翼翼地問:“大爺,您真的不會魔法嗎?”

  老頭:“當然不會!”

  本城三霸:“三千金幣是開玩笑嗎?”

  老頭:“當然不是!”

  本城三霸額頭冒出青筋:“大爺,我們會揍你哦!”

  老頭絲毫不懼:“不二價,三千金幣!”

  “這老頭瘋了!”大家從園子裡退了出來,但是老頭不依不饒。

  “西瓜都開了,你們不能反悔!如果你們想一走了之的話,就讓你們嘗嘗我的利害!”

  老頭冷笑著,突然凌空躍起,一個觔斗翻到柵欄外面,擋住了去路,那身手真讓人難以置信是個七旬老者。

  “這老頭恐怕不簡單。”年特站到前面,意欲息事寧人,“大爺,我們給你十個金幣,買西瓜也算是天價了。”

  “你們以為我那麼好打發?嘿嘿!”老頭拉開架式,擺了個鶴頭的姿勢,突然開始打拳,漫天拳影,虎虎生風,“怎麼樣?我跟上面宮裡的人學的!”

  年特氣得直翻白眼,抄起牆邊的鐵鍬,一下將老頭拍倒:“我自創的!大家去吃西瓜。”

  眾人一片噓聲,羅德羅剛剛挽起袖子,十分惋惜的樣子說:“什麼啊,老大,你也給我一個衝在前面的機會嘛。”眾人一窩蜂湧向瓜果梨桃,人人窮凶極惡。

  “那老頭不會死掉吧?”阿滋有一點兒擔心,但是眼見西瓜被眾人狼吞虎嚥,頓時不顧一切加入了瓜分的行列。

  “這瓜不夠吃啊!把那邊的也吃掉!”大家已經忘記了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等會兒扔點兒錢給他,我們先吃個痛快!”

  從寒冷的外界到這園子裡進進出出,所有的人都熱了,脫下外套大吃了一頓之後,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不約而同地睏倦起來,竟然一個一個都睡著了,夢中仍在回味著瓜果的味道。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都起來!快起來——!”年特醒來的時候,發覺馬匹都已經不見了,所有的行李和衣服一起消失。

  外面不知何時開始下雪,寒風帶著鵝毛大雪打起旋來,目之所及一片冰天雪地,偏偏他們脫下的衣服都不見了,連同所有的錢袋,米爾西的磨刀石連帶鋼刀,霍華德從不離手的盆栽,都一起不見。

  “老頭呢?”眾人跑到老頭暈倒的地方,果然已經跑了。

  “這老混蛋!”眾人破口大罵,但是也無可奈何。外面寒風刺骨,留在園子裡才是上策。

  年特指揮大家把蔬菜拽下一些準備晚飯,又分派了幾個人放哨。

  “風雪來得這麼突然,我們只好待在這裡等上一晚。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總會有人出現的。我們也沒有損失什麼貴重的東西……”

  “我的私人珍藏啊……!古典小花布錢袋……!可愛的兔子皮錢袋……”斯芬克簡直急得要上吊,霍華德沉默著,突然大叫一聲“我的盆栽!”向外面奔去,幸好被本城三霸死死

  拉住。米爾西滿臉殺氣,從牆角撿起鐵鍬找了塊石頭狠狠地磨。

  “安靜點兒!”年特大喊一聲,“這麼大風雪,那老頭也走不遠!說不定會回來的!我們再找他算賬。”眾人在暖洋洋的園子裡坐下,已經沒有心情享受瓜果了,望著籬笆外面風雪大作,倒也不失為一種奇觀。

  年特緩緩推開茅屋的門,簡單的擺設一目瞭然。一張稻草床,一個水缸,木桌上擺了盞油燈,別無他物。年特剛想離開,忽然看見門板後面有一些塗鴉,似乎是些偈語: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

  “這是什麼啊?”年特驀地驚覺,這是一種和普休斯教會以及歷史中所衍生的所有思想都不同的哲學,不知不覺多念了幾遍。正在回味的時候,突然聽見隔壁的廚房傳來一聲慘叫,連忙跑過去,已經有好幾個人圍在那裡。

  “怎麼了?”

  “有人偷襲!”

  年特進到廚房一看,負責刷鍋、生火和洗菜的本城三霸呈扇形倒在地上,圓心是一棵大樹。原來廚房是一個簡單地搭在那裡的窩棚,大樹在窩棚中央,從棚頂穿了出去,只有兩個禿禿的枝椏留在屋裡,被用來掛鍋和鏟子、菜刀。

  “沒有看見任何人從這裡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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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是的,他們三個人只發出了一聲慘叫,應該是同時被偷襲吧。”斯芬克摸著本城三霸的後腦,“都是這裡起了大包!”手拿起來時突然發現蹭了些黑糊糊的東西。

  “這是什麼?”

  “黑呼呼的,好像是——鍋底的灰!”

  年特望著小小的窩棚,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好懷疑的。土製的灶台裡都是灰,水缸裡盛滿了水,牆上掛著曬乾了的絲瓜。樹幹上掛的平底鍋確實有掉鍋底灰的痕跡,但是人已不見。

  惟一不同尋常的,是一堵牆上用炭灰寫有字跡,龍飛鳳舞,非同反響: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三生萬物。

  年特念了幾遍,覺得天地之間的玄妙莫過與此,如果不是抄的,那老頭要麼是大賢,要麼就是瘋了。這幾句話在牆上依序寫成四列,和屋裡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漸漸地,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底油然升起,年特不自覺地從爐膛裡取出一塊木炭,在那幾句後面加了一句:“年特大爺到此一遊”

  “嗯,寫得不錯!”年特歪著頭看了看。

  屋裡的人都興奮起來,“我也寫吧!”“我也要寫!我也要寫!”一瞬間所有的牆壁都被寫滿。磨刀米爾西取下掛著的菜刀,冷酷地笑著,寒光一閃,樹幹上便多了一行字:“到此一遊!”

  一聲慘叫傳出,又戛然而止。

  “停——!”年特豎起耳朵,“你們有沒有聽到慘叫聲?”

  眾人點頭,但是沒有人受傷,就連倒在地上的本城三霸也醒來了。大家愣了一會,覺得可能是什麼別的聲音,又吵嚷起來:“把刀給我!我也要試試!”

  突然間房倒屋塌,眾人驚呼著四散而逃,小小世界在瞬間崩潰,倒也沒有傷到什麼人,只是風雪沒頭沒腦地襲過來,天昏地暗,什麼也看不見了。

  “不好!大家互相拉住!”眾人在風雪中尋找著對方,完全亂了陣腳。

  “年特!年特!”阿滋娘娘腔的聲音就在旁邊,年特伸手一拉,是一根凍成冰棍的絲瓜,那聲音不知怎麼又從另一邊傳來。

  越來越冷,漸漸筋疲力盡了,掙紮著,突然有重物擊在腦後,年特昏倒在大雪之中。

  * * *

  “討厭傢伙,你沒事吧?”

  “米蕾妮婭!”年特看見米蕾妮婭正在悉心地照料著自己,四週一片黑暗,“我不是故意惹你討厭!”

  “你就是討厭!討厭!我討厭你!”米蕾妮婭說走就走,突然中間出現很多人擋著,怎麼也追不上。

  “不要——!給我個機會……”年特大聲喊著。

  米蕾妮婭的聲音遠遠傳來:“你已經沒有機會了!你是我的敵人……”

  “不是!教會只是利用你!命運之輪那樣的東西是不存在的!難道你就那麼相信命運?”

  年特大聲喊著。

  突然一股力量把自己從地上舉起來重重甩在地上,一隻小紅鞋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地踩:“背叛利茨的人!天誅!去死吧!”

  “救命……!”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米蕾妮婭突然出現,變了臉,和蔻蔻一起拿出菜刀,“我們要懲罰你,在你身上刻上‘到此一遊’好了!哈哈哈!”

  不知何時阿滋、斯芬克,所有的同學都冒了出來,手持菜刀:“我們也要刻!”

  “啊……!”

  年特從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是夢,是夢,為什麼會做這種夢?有什麼暗示嗎?米蕾妮婭!”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暈倒的同學,和自己一樣蓋著被子,躺在地板上,處身之地是一個寬廣的大廳,和煦的陽光從大敞的排窗照進來,給人一種非常開懷的感覺。

  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腦袋上頂著屋子的人進來看了看,向後喊了一聲:“有人醒了!”

  隨即,向年特招手,要他跟隨前來。那怪異的裝束年特從沒見過,心裡惴惴不安,但想必是人家救了自己,就跟著走了。

  “請問……”

  “噓……!現在是早課時間,小聲些!”

  “在上課嗎?”年特壓低聲音,“請問這裡是不是幼獅騎士學校分院?”

  對方回答:“好像有個牌子是這麼寫的。”

  年特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對方的腔調和語言修辭有一種很嚴重的方言影響,似乎和古代文化非常接近,然而讓他不理解的不止是腔調而已。“為什麼這麼說?我們是學校本部的,有事求見李聃老師。”

  對方回答:“師尊這時在上課,請先到廂房去見大師兄。”

  年特點點頭:“也好,找對地方了。大師兄怎麼稱呼?”

  那人邊走邊說,頭也不回:“莊子。大師兄極少會客,有未卜先知之能,你們的來意他已知曉,所以才肯破例會見。”

  “學長這麼厲害?”年特非常驚訝,就是教皇也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難道那個小天地就是他所創?如果大師兄能有這樣的本領,那想必李聃老師更是厲害。”

  走著,一幅掛在牆上的字突然映入眼簾。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筆法韻調和先前所見的偈語大體相同,年特立刻明白都是出於這裡,但是這一句更為深奧,年特一點兒也不明白。

  求知慾驅使著他:“請問——那上面寫的是什麼意思?”

  那位裝束奇怪的同學看了一眼,回答說:“‘芻狗’是‘束芻為狗’的意思,是一種古代的祭祀物品。天地之於萬物,聖人之於百姓,均始用而旋棄,故以芻狗為喻,而斥為不仁。”

  年特震撼了,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觸從心底湧起。那種“大仁不仁”的深奧思想教會從來都沒有涉及過,以諾號稱百家爭鳴,也沒有任何哲學思想如此深刻透徹。這分校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年特簡直難以想像,一個足以和普休斯教會分庭抗禮的異端體系,就在這裡,而這裡的知識文化,只是偶然接觸就已經讓他為之震撼。

  為什麼光神世界裡會有這樣的存在?年特迷惑了。

  他想著,一個樸素的房間出現在眼前,領路的同學指點他坐在蒲團上,就離開了。年特剛剛坐定,眼前已經憑空多了一人,一樣奇怪裝束,端坐在對面的蒲團上。

  年特知道是莊子,顧不上驚訝,連忙站起來行禮:“大師兄好!”不知道為何,那環境讓他迅速融入了其中,說話的方式,思維的態度都有所改變,似乎不是他適應了環境,而是環境適應了他。那感覺,就好像他們都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心中沒有任何包袱,十分舒暢。

  莊子並不起身,受了他這一禮,說道:“你既然叫我大師兄,為何卻行別家的禮?”

  年特一怔,從小受的教誨禮節都是來自普休斯教會,大陸通用,並不知道世上還有別的禮節。

  莊子嘆了口氣:“坐下吧!要取得風之契約,就要有過人的體力,你有思想準備嗎?”

  “您真的知道?”年特非常興奮,“我們就是來取風之契約的!不能直接交給我們嗎?我們有的是體力,要怎樣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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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究竟你們有沒有資格,我沒有權利確定。”莊子回答,“十幾年來,你們是惟一被允許見到師尊的人,這也是師尊自己的決定。所以,你們有沒有資格也要師尊親自考驗。等早課結束,我就帶你們去見他。”

  “為什麼以前的同學都不能見到李聃老師呢?體力不夠嗎?”年特想起在訓練場上耀武揚威的高級騎士,那些恐怖的傢伙力量絕對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他們的體力都不足的話……

  “他們並不是來取風之契約的,”莊子看出了他的疑慮,“他們的態度不可取,因此不見。我們和幼獅騎士學院惟一的瓜葛就是風之契約,所以和其它的前來者並沒有什麼同門之誼,你日後自會明白。”

  “那麼說您已經答應接納我們為同門啦?”年特想起剛才莊子的話,心花怒放,但是又心存疑慮,“我們的態度也要受考驗嗎?”

  莊子點頭:“爾等已經通過考驗了。”

  年特胡塗了:“什麼時候?”

  莊子微笑不語,年特真的胡塗了,除了在半山腰毆打窮瘋了的老頭外,他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想起來還誠惶誠恐的,那老頭跟宮裡的人顯然關係頗為密切,不知道有沒有得罪人。

  莊子啞然失笑:“那時一鐵鍬拍得那麼自然,怎麼現在反倒失去平常心了?”

  年特知道心裡想什麼都瞞不過他,童心突起,吐了一下舌頭,不好意思地說:“還沒感謝救命之恩!不知道是哪位師兄將我們救過來的?”

  “謝就不必了。若不是通過了考驗,你們也來不了宮內。”

  “到底是什麼考驗哪?難道打了老頭吃光食物就對了?還是在牆上寫字寫得好?”年特這樣想著,雖然很奇怪,但是知道莊子一定不會說,也就忍住不問。但是又忍不住想到,從前來求學的同學都是虔誠地跪在門外也沒有效果,自己這幫人欺凌老人、強取食物反倒入圍,難不成這裡是邪教?

  莊子知道,不解釋一下他會越想越歪,只得有意無意地說了:“以前的人都是為了取得強大的力量而來,為了得到力量不惜一切,縱然表現為各種方式也是枉然。執著於力量而表現出的虔誠最是可怕,若他們得到力量,又怎能忍住不用?心存厭惡卻忍而不發,比不仁更不可取。惟爾等表現最為平常,持武力可以不發,心惡則討之有度,是為上乘。”

  “原來是這樣!”年特明白了,“好難哪!原來我這麼偉大……”

  莊子:“……”

  這時屋外傳來雲板的響聲,莊子閉目冥思了幾秒,睜開眼來:“隨我來吧!你的同學們也都醒了。”

  年特隨著莊子來到一個大殿,途中遇到很多宮裡的弟子向他稽首,他知道這一定是這裡的禮節,學著還禮了。所有的人都已經坐在大殿裡等著,見到他臉上都露出高興的表情。

  莊子恭恭敬敬地說:“有請師尊!”

  青蓮座上現出五色光華,一個老者便出現在光華之中,寶像莊嚴,手持拂塵輕輕揮動,殿門開了,那老者言道:“爾等仍欲取契約否?”

  年特不敢直視,躬身施禮:“就請老師出題!”

  “殿外有桶,各取兩隻,沿路至十里外清泉取水,一柱香內返回!”

  李聃言畢便消失不見,莊子喝道:“還不快去!殿外香已經點燃了!”

  一行人如夢初醒,紛紛奔出殿外,果然有許多大桶,一個巨大的銅鼎內,一株香剛剛點燃,散發出如麝如蘭的馨香。大家七手八腳地拎起大桶,沿著石子路開始飛奔,有人向他們指路,那條小路一直通向山的另一側,果然有一道清泉。

  年特將兩隻桶灌滿水,突然發覺重量正好五十公斤,和他們每天負重的沙包相等,路程也和跑馬場的周長差不多。

  “那打更的死老頭!”年特一下子明白了,“折騰了半年就為了今天哪!那風之契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和風神的契約,偉大的力量!”一瞬間,對瑪絲塔的恨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基於慧眼識人又先知先覺的尊敬。

  眾人把半年特訓的成果發揮得淋漓盡致,拎起滿滿兩桶水飛速返回,沿途指路的各位師兄看得紛紛點頭。當最後一個人回到大殿之前的時候,正好一株香燃盡。李聃腳踏祥雲出現在眾人面前,連連頷首微笑。

  “從今日起,你們便算我的弟子了。在取得風之契約之前,都要嚴守清規,勤奮修煉。”

  李聃一甩拂塵,眾人立刻疲勞全無,眼見李聃老師的能耐,紛紛雀躍稱是。

  “風之契約!我們來了!”

  李聃說:“你們有什麼可高興的?隨我來吧!”

  “是是!我們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得意忘形!”

  眾人相互提醒勉勵的時候,李聃一轉身,背上衣衫破爛,赫然有刀刻痕跡映入眼簾:“到此一遊!”

  眾人跌倒……

  在努力將仙長手持平底鍋變成大樹從背後偷襲報復的景象從腦海中驅走之後,眾人還是跟上李聃老師在宮裡穿行,最終來到宮裡的最深處,又一層宮殿的入口。那宮外另有匾額,寫著“兜率宮”的字樣。內有雙魚圖案為門,魚眼亮起,宮門自開。

  “好奇妙!”眾人讚嘆著,彷彿來到了神的世界一般。

  “就是這裡了。”李聃停步,殿內燈火齊明,出現一個宏偉的景象,四十九隻比人還高的巨大爐鼎整整齊齊碼放在那裡,似乎暗含著天地間的規律。

  “點燃後,丹爐的蓋子會自動開合,你們要分成三撥在此照看,師兄們會不斷將藥材送來,你們要不斷將藥材投入爐中,用大扇用力煽動,保持爐火旺盛。如此要堅持四十九天……”

  “等一等!”年特生怕李聃又瞬間消失,連忙發問,“請問老師,這和取得風之契約有什麼關係?”

  “關係?這就是契約的內容啊!”李聃答道,“昔日初來此地,為求得一處安身,以風神劍相贈魏王,雙方言明互不干涉,魏王得劍,並由本宮傳授一批弟子給他所挑選之人,以助他完成霸業;本宮得地,可以掛牌以分院為名,並有權利挑選弟子完成煉丹重任……”

  “煉——丹——?那麼風之契約就是……”

  “呵呵,就是指明限期內能不能學到東西本宮概不負責,你們必須完全承擔用扇子搧風的繁重勞務!所以需要體力過關……”

  眾人齊聲破口大罵:“那個死老頭!”

  第十章 采菊東籬下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信手捻起那崖邊的小小雛菊,年特敲響了換班的小鐘。清脆的鐘聲迴蕩在山谷,很快就會有人從下面的宮裡趕來幫忙。辛苦了一夜,在溫度驚人的丹爐旁汗流浹背,山風清爽的感覺撲面而來。望著手中的雛菊,誰敢相信山下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季節。

  那搧風的差使果然辛苦非比尋常,難怪李聃特意等了十幾年。這裡的人手本來不多,收

  集藥草已經是非常龐大的工作,體力又不見長,一旦熄火,前功盡棄,所以寧肯等上十幾年,直到他們前來履行契約。

  他們十來個人一組,在溫度驚人的煉丹房裡揮汗如雨,沿著丹爐所放置的次序拚命忙碌,有的添柴,有的搧風,四十九個丹爐哪個也不敢鬆懈,都知道稍不留神一切就都毀了,那時不但拿不到契約,浪費了那麼多珍惜的藥材,也不知道如何賠法。

  來這裡有一個月了,每天都是半日工作,半日學習,餘下的時間像死豬一樣睡覺。學習就是聽李聃講課,和其它的同門一起討論深奧的道理。這裡可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年特讀了《道德真經》和《莊周列國記》兩本書,文辭艱澀,大部分的道理都難以理解。

  他已經知道李聃和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十幾年前從另一個世界“飛昇”來的,稱為“道家”

  弟子,李聃可以稱為是道教教主,但是他本人不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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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這裡的人起名字都愛用“子”字,李聃稱“老子”,莊子原來叫莊周,其它的師兄有各種子……但是他們說自己這幫人是插班生,借讀的,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相對普休斯教會而言,道教確實是異教徒,但是李聃老師也帶領大家在這裡愉快地生活了十幾年,還在魏王哈馬斯的刻意保護下建立了宮殿,可見自有其存在的道理。按李聃老師的話說,“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似乎他在等待著什麼時刻到來。

  至於魏王哈馬斯為什麼費這麼大力氣保護道教的存在,道理很簡單,騎士如果學習了深入的魔法,就難免會傾向於光神普休斯的教會,所以作為國王騎士培養基地的幼獅騎士學院沒有和教會合作開設魔法系,而是弘揚以騎士的意志為根本,這就是國王騎士和教會騎士最根本的區別了。

  國王騎士固然強大,遇到強大的魔法也必然傷亡慘重,所以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和光神大人一點兒關係也沒有的道家仙術的出現簡直就是應運而生。哈馬斯陛下有了這個殺手鐧,就有了和教皇決裂的本錢。

  得知這些之後,年特偶爾會煩惱,暗自希望自己不要扯進那倒霉的夾縫裡,成為王權和神權之爭的犧牲品。他是希望教皇倒台,但是突然之間,自己已經沖得太靠前了。他也曾希望能夠未卜先知的莊子能給他一點兒提示,但是莊子只是笑著告訴他“水到渠成”,叫他不要多慮。

  這裡需要學習的東西哪怕不吃飯不睡覺也學不完,等到四十九天限期一過,恐怕就沒有機會了,年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煩惱,只得相信莊子。

  莊子對年特很好,經常一語道破年特的迷惑之處,他總能看破年特的想法,省去了許多難以表達的口舌。而且,畢竟關於年特所讀的《莊周列國》他是最有發言權的。每一天,年特的思想都更為深入。

  道家對世界的闡釋和普休斯教會很相似,因為有關創世之力的理論是幾乎一致的,對物

  質世界也通過五種元素和光暗來劃分,充其量叫做陰陽。但是在讀過兩本道家基本著作之後,他漸漸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著迷了。

  光神教會說,信徒死後可以進入天堂,勇者的靈魂可以成為星座,但那都是死後的事了。

  相信神的存在,利用神的力量去打倒對方,虔誠的程度是強大與否的根源,那自己的力量呢?

  今生今世呢?雖然理論基礎是一樣的,但是對待問題的看法就截然不同了。

  年特漸漸覺得,神的世界終歸要離人而遠去,老子說“人定勝天”的時候,年特也對自己說,“我的想法是對的吧!”但是,不要流血吧,年特不希望看見那樣的場面,何況教會裡有那麼多漂亮的小姑娘……

  * * *

  從值日的師兄那裡要了幾顆丹藥,年特吃下一顆,疲勞和飢餓都一起消失了。這裡的食物倒不是只有丹藥,但是對他而言,時間太寶貴了。匆匆來到大殿,正趕上早課開始。

  “穀神不死,是謂玄牝。”老子的聲音悠長而樸實,聽在耳中就會很奇妙地記住,如果聽懂了就很難忘記。這一課是專門為他們這些入門者所開,講的正是《道德經》中的難點,可以說是精髓所在。

  眾人均說:“好難——!”

  惟有年特、阿滋和斯芬克三人若有所悟,年特問道:“何謂谷?何謂神?何謂不死?”

  老子頷首微笑:“以其虛,故曰谷;以其因應無窮,故稱神;以其不屈愈出,故曰不死。

  三者皆道之德也。”

  大家方才恍然大悟,原來“谷”和“神”兩個字是不能連讀的。阿滋又問:“即如此,體現於人自身又當如何解釋?”

  老子答:“谷,就是浴;穀神,就是養神。玄牝,就是天地;中虛故曰谷,不測故曰神,天地有窮而道無窮,故曰不死。”

  眾人方才領悟到要通過閉目養神來從人體的玄牝門——也就是天地根來修養道德之力與外界交流的道理。斯芬克又問:“存蓄之間,應當如何把握尺度呢?”

  老子大喜,答道:“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答畢親自下台來幫助三人運氣,之後又問三人感想如何。

  年特說:“綿綿微妙!”

  阿滋說:“似存而非存!”

  斯芬克回答:“正如用之不見!”

  老子聽罷仰天大笑,當下說:“你三人隨我前來!”逕自舍下大殿一干人等,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年特三人心中狂喜,當下收斂心神跟著去了。各位師兄不住投以嘉許之意,莊子也鼓掌三聲,才替那些撓頭的人補課去了。

  三人來到老子房內,老子端坐在榻上,吩咐三人也上榻圍坐成一圈。

  “我有五術,山、醫、命、相、卜,今日授予你三人,日後勤加修行,自當領悟。”

  自此,三個人用養神打坐代替睡眠,除了輪班工作的時候,都守在老子身邊學習,其進境一日千里。

  五術包羅萬象,光是“山”就分為食餌、築基、玄典、拳法、符咒,其中最玄妙的,當數“山”中的符咒術,“卜”中的選吉術,既《奇門遁甲》,其他的尚可以慢慢領悟,這兩項卻是道家的精髓,非透徹不可。

  老子花了十天的時間把該記的東西說與他們知道,那些知識便深深地烙在他們的腦海當中。餘下的幾日時間,老子便欲特地傳授符咒和《奇門遁甲》的細節給他們。

  那一日,莊子在庭內踏罡步斗,為他們示範步天罡之術。當下手持一桃木劍,手捏決,口唸咒:“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雲,隊仗千萬,統領神兵,開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頓時地裂生雷,漫天俱是雷火,雲層亦被擊穿,天空彷彿漏了一般,旁觀者皆跌坐在地。

  莊子大喝一聲,地面合攏,雷火才漸漸消失。

  年特三人紛紛喝彩,莊子和老子卻面露擔憂之色,良久才嘆了口氣。

  三人均不解,年特說:“剛才大師兄那招威力無窮,聞所未聞,卻為何嘆息?”

  莊子苦笑:“剛才那招本該收發自如,可是飛昇之際,許多條件都改變了,我已經研究了十幾年,想不到仍然控制不好,幾乎惹來大禍。”

  老子斥道:“切莫亂了陣腳!萬物有序,任如何變化,人之構均與自然相通,人有精神,則自然界的一切無不有精神在。既能以氣聲相求,一切重新尋來便是!”當下向三人講解其中的奧妙,傳授將人的精氣和自然之精氣會合煉化成符的方法,囑咐大家要謹慎使用。

  年特明白莊子的尷尬之處在於兩個世界星座環境全都不同,因此步天罡無法準確代表九州和北斗的位置,才出了亂子。當下牢牢記住方法,不敢妄自使用。

  方才那一擊大有毀天滅地之勢,幸虧莊子能夠及時收手,若換了自己,恐怕就要釀成大害。縱是如此,新得絕技的欣喜也不絕於形。

  年特試著感應旁邊一棵老樹的精氣,和自己的精氣相容,喊了聲“疾!”那老樹立刻就長出綠葉,還開出花來。但是只瞬間,那老樹便又凋零,竟然反而枯死了。

  老子用拂塵一甩,助那老樹恢復了生機,並不責備年特,只是囑咐道:“天地之間精氣均有窮盡,若道不足而妄用,便是拔苗助長了。你三人十數日來用盡了他人數十載之功,都要回潰在你我身上,我自損道行百年,爾等道行不足,便要受苦了!”

  說話間,年特三人突然覺得睏倦起來,想起這些日來根本不曾睡眠,想必是現在應該補上。不及多想,三人便倒在地上酣然入睡,這一睡,竟一連睡了八日。

  醒來的時候,正是深夜,宮內鐘鼓齊鳴,人人歡聲笑語。奔出門來,峰頂萬道霞光直衝霄漢,原來已是丹藥出爐之日。

  但見清風皓月,煙霞流注,五氣三元結秀,升騰處雲輅交加。瑞光縹緲之處,盈座散下香花。正是堪誇真妙用,仙丹一粒,洞煥東華。滿太虛寥廓,清境無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9 17:55
三八

  年特鬆動筋骨,忽覺渾身松暢,拍打衣衫之際,諸多煩惱如同煙塵散落,精神充沛,前所未有。扭頭看時,阿滋和斯芬克都是喜不自禁。眾弟子徑向奔走,收集丹藥,清掃丹爐,三人也不敢怠慢,取了紫金葫蘆前去幫忙。

  那四十九爐丹藥集天地之精華,爐中所剩灰燼亦是寶物,眾人按各種功用分類,小心翼翼地裝進不同的葫蘆,貼上標籤,一直忙了半宿,天亮了方才收拾停當。各爐丹藥共計四百餘種,有的做養生之用,有的做治病之用,足足裝了近千葫蘆。

  待到最後一爐,有人“咦”了一聲,眾人看時,發現偌大的丹爐裡,竟然只煉出十餘顆小小的彈丸,閃動著金光。

  “怎麼會這麼少?”大家均懷疑出了什麼紕漏,卻不敢說出來。

  清點數目時,最多的仁丹一爐就煉出了十萬多粒,最少的培元丹一爐也有三百多粒,這爐裡不知是什麼東西,竟然只得到十幾顆。

  正遲疑著,老子和莊子一起飛奔趕來,用拂塵一甩,丹藥自行飛起入了葫蘆,莊子喜道:“不枉四十九日之功,這牛黃大解丸終於練成!”和老子呵呵笑著,一路小跑離開了煉丹房。

  眾人連同一干老弟子盡皆狐疑,跟隨在後面看個究竟,卻見兩人一人一顆,然後便進了茅廁,暢快之聲不絕於耳。

  “原來如此!”有弟子悟得其中奧妙,對眾人解釋,“自從入了師門,便不曾見過師父和大師兄有漏氣之舉,想來是常年修煉,有辟穀之能,腸胃沉淤達幾百年之久,形成超嚴重

  的便秘,非牛黃大解不可!”

  眾人一起點頭,表示極是!但是此舉不免有損道行,不知這般大陣仗到底是為何。茅廁內“嗯啊”之聲久未平息,須臾,莊子在裡面彈劍,老子拉得痛快,竟然唱起古韻來。

  老子:“道可道也,(咚咚……)非恆道……”

  莊子和聲:“名可名也,(鏘鏘……)非恆名……”

  歌聲和瀰漫的氣息一起飄出,眾弟子盡皆傾倒。

  良久,兩人滿面紅光走了出來,老子懷抱那葫蘆,呵呵傻笑,怡然自樂。莊子卻面色凝重,輕挽袖口,並起食中兩指捏了個劍訣,大喝一聲:“疾……!”立刻有一道劍氣繞空盤旋;莊子煉氣為符,甩至地上,立刻有雷精出現;莊子又試了諸多法術,落瑛繽紛,無不得心應手。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連喝彩也忘記了。

  原來,自從飛昇到這個次元,萬物星座盡皆不同,莊子雖然努力迎合萬象的變化,卻始終無法做到與自然之氣融會貫通。苦思之下,認為是腹內有前世所帶的沉淤對現今所處之世有所擾亂。

  如今盡皆排出體外,體內氣息清淨有如新生,頓時能夠與外界氣息相同,再無阻隔,法術便得心應手了。看老子的樣子,只怕那壺牛黃大解仙丹立刻就會被藏進藏丹房最深處,當做至寶一般保管。

  翌日,老子召年特三人入殿,取出風之契約交給年特,又取出一個紅色的葫蘆相贈:“這是丹爐內所得三昧真火,可用做煉化火符。如今契約已滿,你我師徒緣分至此,速速下山去吧!”

  三人戀戀不捨,拜倒在地大哭,老子隱身不見,惟有聲音傳來:“你三人年幼,縱有道理,卻無道基,不可妄用道法為世界徒添累贅,日後各有磨難,好自為之!”

  三人只得再拜,告別眾位師兄,下山去了。臨別時,眾位師兄戀戀不捨,相處雖短,感情至深,各有禮物互贈。有人取出先前他們所失的馬匹物品,直送到山腳。

  “日後便要天下大亂了,我等也要封起山門,再想回來可不容易。遇到難處,也只能自行解決,不要希望依靠師門。這個世界能否渡過劫難,全要靠你們的努力了!”

  眾師兄揮手告別,漸漸不見,方圓百里草木依陣而生,霧氣四起,瞬間形成一道屏障,將路掩去了。

  年特不住回頭凝望,目之所及一片雲霧,連山峰也不見了,只得嘆了口氣,帶領大家往

  以諾策馬疾馳。

  兜率宮裡,老子掐指嘆息,對莊子說:“他三人應劫而生,能否扶平亂世,還是未知之術。縱然一日幡然醒悟,年紀輕輕,心中所受之苦甚於常人千倍,非墜入魔道不可。”

  莊子點頭:“即如此,毀天滅地之時,我等再轉乾坤,現今只得由著他們去了。”

  * * *

  銀白色的日子裡,那一天,正是新年第一天的清晨,經過了整夜的狂歡之後,人們走出來彼此擁抱。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守城的騎士指揮著部下吃力地推開城門,附在門板上的雪就簌簌地落下來了。

  抖落斗篷上的雪花,扮演灑脫的時光賊子,一隊騎士學員在第一時刻穿越宏偉的城門,讓馬蹄踐踏在新雪上。新年的氣氛撲面而來,融化了寒風,每個人都喜笑顏開。慶祝的歌聲從每一個街角傳來,神官給他們溫暖的手和不分彼此的祝福。

  “好不容易才趕上了。”本城三霸相互擁抱,“每年就等這一天,可以滿足任何願望的壓歲錢……”

  “別丟人了。”眾人相互道賀,分別在城門口,各自享受歡樂去了。

  年特拎著土特產的醃肉竹籃出現在利諾的店裡,迎接盛裝打扮的利茨飛奔擁抱。“過年喲,這是禮物。不好意思,沿路只能買到這個。還有沒有年夜飯剩下?我可是餓得要命。啊,為什麼只有白菜湯?”

  “大過年嘛!你以為我是個奸商?”利諾拎出老酒,“今天我店裡的東西一律八折!毛巾、床單、醃鹹菜,一律甩賣!將來成為高級騎士也一定要買我的盔甲!”

  * * *

  深夜裡,年特醒了。

  “可惡!鬧了一天,好疲勞啊!白天酒喝得太多了!”年特爬起來,迷迷糊糊去找水。

  突然腳下一絆-“啊……!”年特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落地的時候兩腳朝天,好不狼狽。有人又拍手又笑,正是蔻蔻。

  “蔻蔻!又是你吧?今天我可是特地陪利茨玩了很久呢!”年特躺在地板上並不爬起來,蔻蔻在樓梯上面穿著睡衣,一副再次得手的樣子。

  “我知道啊!”蔻蔻的聲音非常可愛,“利茨告訴我了。你還不錯!”

  “今天不怕被人聽見嗎?”

  “沒關係!我施了魔法,他們和貓貓會一直睡到天亮!”蔻蔻瞬間移動到年特面前,拉著他的胳膊,“起來啦!也陪我玩一下嘛!”

  “哎喲。”年特爬起來,“你和利茨可以見面的嗎?”

  “嗯,我們在夢裡可以相見。對了!我也要騎馬!來嘛!來嘛!”

  “現在是晚上啊,馬已經睡著了!”年特雖然解釋了,但還是被她拉著到處走,“等等!我要喝水!好渴……”

  “看一看也好嘛!我從來都沒有出過這間屋子!”蔻蔻用力拉扯著,“來嘛!來嘛!不然我打你喔!要不你當馬讓我騎!”硬是把年特拖回了屋子裡,“以前這是我的活動場所耶!自從你來了我就又少了一塊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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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沒這麼誇張吧?到大街上在近處轉轉也無所謂啊!哎喲!”說得不好被蔻蔻狠狠掐了一把。

  “被巡邏隊抓到怎麼辦?被熟人撞到怎麼辦?”蔻蔻似乎很生氣,“你沒有腦子的嗎?”

  “腦子啊?”年特在蔻蔻身上掃視了一番,若有所得,嘿嘿笑了兩聲,“其實你是不會穿衣服才不敢上街吧?”

  “你胡說!”蔻蔻紅著臉,“我,我只是不冷!”

  “那穿給我看。”

  “我,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哈哈,被我猜中了,十歲了都不會穿衣服。”年特指著蔻蔻大笑,“來,哥哥教你!

  呃!”

  突然頭上出現了一支大棒子把他打倒在地,蔻蔻用力踢他的臉:“去死吧!去死吧!”

  年特捂著頭,蔻蔻的拖鞋掉了,仍然踢個不停。年特忍著一把抓住她的裸足,往起一掀,蔻蔻“呀”的一聲倒在年特身上,踢累了,喘著氣休息。

  年特把她抱起來,並不生氣:“蔻蔻,真是溫柔啊!”

  “啊?我不是剛打完你嗎?”

  “其實是因為擔心利茨的身體負擔太重,才不能經常出來吧?連劇烈的活動都不敢做,但是衣服是應該穿的,如果你病了利茨也一定會很難過。”

  年特說著,拿起被子把蔻蔻裹了裹,抱在懷裡,溫柔地看著蔻蔻。雖然蔻蔻的脾氣壞得可怕,但是他一樣很喜歡。利茨溫順得近乎膽小,蔻蔻卻正相反,如果她們中和一下不知是什麼結果。利茨沒有受驚嚇以前應該是非常完美的性格吧?

  年特這樣想著,非常憐愛地摸著蔻蔻的頭,然而,“呃——!”

  年特頭上又挨了一棍,倒在地上暈過去了。蔻蔻披著被子趴在他身上,喃喃地說了一句:“不許摸我的頭!笨蛋!”然後往年特胸口鑽了鑽,睡著了。

  * * *

  “師母!請轉告校長,我們把風之契約拿回來了。”

  前去報信的本城三霸沒有注意牆角有教會的執法騎士在遠遠地觀望,還興高采烈地敲著瑪絲塔家的大門。

  師母不動聲色:“他現在不在,晚上讓他到教室去找你們。”

  “喔,那我們今晚等著。”

  教會的執法騎士帶著整隊人馬在四周監視了快兩個月了,也不見瑪絲塔出門。神官誠心想讓瑪絲塔丟人,而瑪絲塔心裡明白要丟臉就連國王的臉也一起丟給教皇了。如果他的名聲毀了,幼獅的招生率就會一落千丈,王權的根基就會動搖,哈馬斯不會饒了他。

  所以他天天裝病,和教會執法隊較上勁了,執法隊受神官機宜,自然也不放鬆。讓執法隊納悶的是,瑪絲塔從不出門,卻似乎親自辦了很多事。他們知道瑪絲塔是在裝病,但是又拿不到把柄。

  夜深人靜,瑪絲塔吃完晚飯,“啊,夢露,倒垃圾時幫我看一下。”

  “不用看了,他們還在,捉賊也不見他們這麼認真。”

  “沒辦法!真不想爬地道。”瑪絲塔揭開地毯,竟然有隧道,“哈哈,蓋房子時我就想好了,早晚有用。”

  “你當時有沒有想過現在這麼胖?”師母遞過一盞燈,“不要再迷路了!”

  瑪絲塔家的隧道竟然直通城市下水道,還有暗門和鎖。瑪絲塔很囂張地出現在河道工面前:“大家晚上好!熟悉這裡的除了你們還有我!”

  河道工人撐著小筏愣住了,瑪絲塔大搖大擺順著梯子爬了上去,已經在學校外面了。

  很快……

  “太棒了!憑著我祖母的名字起誓,”瑪絲塔拿著風之契約,“我就知道你們一定可以把契約拿回來的!不枉我多日的教導!……你們要幹什麼?啊……!救命!”

  “我們已經受夠了!你訓練我們就是為了替人幹活!”眾人突然一擁而上,繳下風神劍,把瑪絲塔用棉被蓋住,一頓拳打腳踢。

  “冤枉啊……!我是本著老師的本分嚴格要求你們的!”

  “本分?”眾人想起背沙包的日子,“半年沒給我們開過其它科目的課,如果不去學校裡轉轉,還真不知道別的班生活那麼多姿多彩!”

  “別囉嗦了!讓他死!”

  “陛下會把你們扔進大牢的!我保證!”瑪絲塔掙紮著,從棉被下面探出頭來,隨即被年特狠狠敲了一下。

  “快說!發誓!也憑著你祖母的名字好了,立刻讓我們過正常的校園生活!”

  “敢威脅我?你們有沒有見過精鋼戰甲的硬度?我瑪絲塔是絕對忠於哈馬斯陛下的!”

  年特打了個手勢:“死硬!把他抬過去!”

  “幹什麼?”瑪絲塔被人五花大綁抬到外面的樓梯旁,有人將一隻垃圾桶從二樓推了下來,翻滾著砸在地上。

  “嚇唬我啊?”瑪絲塔大聲喊叫,“我就教你們什麼叫做榮耀,你們就是把我從上面推下去十次我也不會妥協的!”

  “不是!”年特說著,走到樓梯頂,用力撬下一塊磚,然後拿到一樓,擺在垃圾桶撞地的地方,“瑪絲塔校長親切和藹,大過年仍給我們特別指導,但是不幸二樓的樓梯有一塊磚鬆了,瑪絲塔校長不幸摔倒,渾身是傷也就算了,正好頭撞在這塊磚上——就是這塊磚。”

  年特放下磚頭前特意在瑪絲塔頭上比了比,露出殘酷的笑容。

  瑪絲塔環顧四周,眾人圍成一圈,都是這副不良的笑容,還有人樂出聲來,從牙縫擠出“嘿嘿嘿”的聲音,似乎全都非常盼望。

  年特一揮手:“行刑——!”立刻有人舉起棉被,有人舉起棍棒。

  “……”瑪絲塔大叫,“我發誓!我發誓就是了!憑我的良心起誓——(我的良心早就

  賣給哈馬斯陛下了!)”

  “在上面按手印吧!”

  “這是什麼?”

  “當我們白痴啊!你又不是什麼有信用的人,光發誓有什麼用!風神劍也由我們保管了,上面都寫得很清楚!如果你失約就會名譽掃地。”

  “你們夠恨!”瑪絲塔乖乖按了手印,“行了吧?放開我!”

  “一式兩份嘛。”年特假惺惺,“絕對公正,你自己也留一份作紀念……”

  “不用了!你們是從哪兒學來的?”

  “啊,我們可都是官家和商家的子弟啊!籤文件、簽合同都是這個樣子啦!”年特把瑪絲塔的手印交給阿滋收好,阿滋又說:“應該讓他再按一張空白銀票,萬一他反悔,我們就讓他傾家蕩產……”

  “對啊!”眾人紛紛附和,“不愧是世界首富世家!”

  “你們……”

  “我們什麼?我們怎麼啦?”

  “沒什麼!沒什麼!風神劍你們拿去好了。我不過是想讓你們幫個小忙,很小的忙,是公益事業。對你們也很有好處的,也可以說是很有必要的社會活動。”

  * * *

  今天天字一班不上課,在城裡張貼“不許在公共場合隨地吐痰”的文明標語,號稱為班級提高知名度,樹立良好的民間形象,為今後成為品德優良的騎士打下堅實的基礎。

  “真看不出那個死老頭還有這份公德心。”有人讚嘆,“真的自己手寫了五千張,全都是他的筆跡。”

  “倒是有些道理,”年特說著,把一張標語抹上漿糊貼進公告欄裡,“憑我們這些人間極品,一定可以很快成為騎士的!確實應該做些好事建立自己的形象!”

  “把他們抓起來……!”

  “嗯?”年特一回頭,教會的執法隊來了,為首的騎士氣勢洶洶:“幫助瑪絲塔違背法律的執行!這是對教皇大人的蔑視!全部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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