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六朝燕歌行 作者:弄玉,龍璇 (18禁)(連載中)

 
9609895 2018-12-29 23:42:4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1 319999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09:54

第三章      香火人間


罌奴去喚成光,人還沒到,驚理閃身入殿,「盧五爺回來了。」


程宗揚連忙起身,把滿殿的鶯鶯燕燕扔到一邊,趕往前殿。


盧景臉色蠟黃,顯然是強撐著傷勢。趙充國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旁,正大口大口喝著熱湯。


「墓地看好了嗎?」


盧景咳了一聲,正要開口,趙充國搶先道:「看好了,在北邙後山,是個藏風聚氣的好地方。」


「什麼時候下葬?」


「老郭一輩子行俠仗義,不能連送葬的人都沒有。」趙充國道:「王孟已經去舞都接他的遺子。順利的話,明天就能趕來。」


他用力擤了把鼻涕,「也好讓他見郭大俠最後一面。」


郭解的屍骸已經收殮入棺,如今天氣嚴寒,不用擔心停靈過久。他被誅連滿門,僅有一子尚存,於情於理都應該來送葬。


程宗揚沉默下來,過了會兒道:「到時我也去。」


盧景道:「應該的。」


趙充國一碗熱湯喝完,風卷殘雲般吞了兩張大餅,身上飢寒稍去,便起身說道:「我得去瞧瞧金車騎。兄弟,老董的屍身幫我照看一下,替我上主香。」


「我來辦,你去忙。」


董卓作為叛逆被懸首示眾,他手下的涼州軍士全部被收押看管,最後還是趙充國收的屍。老趙光棍一條,無處安置,索性都交給了程宗揚善後。程宗揚如今在宮中一手遮天,裡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犯忌,索性一並收進長秋宮,與郭解的棺木放在一處。


「老四呢?」盧景說話時還帶著細微的嘶嘶聲。


程宗揚道:「還在秘境。」


盧景已經聽說裡面有岳帥的秘記,當即道:「等送走老郭,我也去。」


「一起去。」程宗揚仔細看著盧景,「五哥,你的傷要不要緊?」


「這點傷,只當被蚊子叮了一口。」


盧景說得輕巧,可臉色瞞不了人。程宗揚道:「我找個安靜的地方,你先歇歇,等王孟他們到了,我再叫你。」


「歇啥啊。」盧景道:「我去給老郭守靈。你讓人送些祭物就行。」


張惲在一旁聽著,趕緊道:「小的這就去安排。」


「喲,」盧景翻著白眼道:「這狗貨還沒死呢?」


張惲「撲通」跪在地上,臉色煞白。


程宗揚揮手把他打發下去,「好歹是條命,先留著吧。」


程宗揚陪盧景來到郭解停靈的偏殿,只見兩口上好的棺木一左一右擺在大殿兩端,中間用帷幕隔開,棺前點著長明燈。


這兩口棺木是宮中用具,原本雕龍繪鳳,華美異常,但此時棺木上的雕飾被鏟得乾乾淨淨,露出原本的木質,只在外面塗了一層清漆,成了兩口素棺,一如郭解生前的布衣本色。


在殿內守靈的除了郭解的兩名追隨者,還有一人,卻是賈文和。他合衣睡在董卓的棺木前,此時雙目深陷,形容枯槁,病骨支離,仿佛隨時都會咽氣一樣。


「他被郭大俠拍了一掌,差點兒就死了。我看他還剩了口氣,就自作主張,讓人救治過來,順便把他留下來,給董破虜守靈。」


盧景道:「不怕養虎為患?」


「當初各為其主,大家又沒有什麼私人恩怨。何況……」程宗揚道:「人才難得。」


盧景哼了一聲,木著臉道:「讓岳帥見到你這號優柔寡斷的濫好人,非得活活氣殺。」


盧景沒有理會賈文和,他在郭解靈前上了香,然後拿出自家討飯的破碗,斟上祭酒,先一飲而盡,又斟上一碗,放在郭解靈前,「老郭,喝了這碗酒,路上走好!等老五玩夠了,去黃泉找你!」


盧景說著咳了口血,他抬袖一抹,然後靠著棺木盤膝坐下,閉目入定。


盧景肺部傷勢沉重,又強撐著在北邙尋找墓地,連日奔波血戰,風餐露宿,即便修為深厚,到底不是鐵打的。


程宗揚沒有打擾他,自行在郭解靈前上了香,拜了幾拜。然後走到董卓棺木前,先替趙充國點了三主香,插在爐中,隨後又取了一支點上,聊表心意。自己跟董卓沒有什麼交情,只是敬他是條漢子。


賈文和勉強撐起身體,伏首致謝,他重傷在身,性命垂危,但行禮仍一絲不苟。


「董破虜有你這樣的屬下,是他的福氣。」程宗揚道:「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說。」


「如蒙不棄,請賜鴆酒一杯,薄棺一口。」


程宗揚上下看了他幾眼,「活著不好嗎?」


「主公已死,賈某豈能苟活?入殮之後,還請將賈某遺骨沉入洛水。」賈文和木然道:「賈某無能,以致主公兵敗身死,實無顏見主公於地下。」


「別蒙我了。」程宗揚盤膝在他對面坐下,推心置腹地說道:「老賈啊,你可不是那種人。」


賈文和目光森然地看著他,良久說道:「生路已經絕,唯余一死,與其泣涕於鋒刃之下,不若仗義死節——總能多些體面。」


「怎麼沒生路呢?還記得昨天給你治傷那個吧,太後的貼身御醫,光明觀堂門下。她不是告訴你了嗎?郭大俠心懷慈悲,力道並未使盡,你傷勢雖重,尚有一線生機。」


「若非如此,賈某何必厚顏求賜鴆酒?」賈文和微微揚起頭,「天下滔滔,舉世皆敵。平生之志,盡成泡影,賈某即便苟活,也是行屍走肉,何必偷生?」


拉倒吧你。程宗揚心裡道,要是理想破滅就去死,你能活到七十好幾?你說了這麼一大堆,就「舉世皆敵」這四個字是實在話,就因為左右都沒有活路,才硬撐著架子。不過老賈話都說到份兒上了,自己再不給個梯子讓他下台,那就太坑人了。


「生路?有啊。」程宗揚道:「跟我混吧。」


賈文和嘴角抽動了一下,這人一點都不含蓄,果然是個沒文化的野人。


「咱們把話攤開了說,跟我混,官是當不了了。」程宗揚誠墾地說道:「不過我可以保證,你將來所面對的,絕不比官場遜色。」


賈文和不動聲色,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不以為然。


「你不信?沒關系。」程宗揚道:「眼下我這邊正好在談一筆生意,到時候你不妨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賈文和沒有作聲,只疲憊地側過身,躺在冰冷的草席上。


程宗揚本來想走,又擔心他病體難支,於是脫下外衣,搭在他身上,又讓人送一只暖爐過來。



回到寢宮,程宗揚離開時的興致已經淡了許多,畢竟又感受了一遍生死,自己又不是呂奉先那種沒心沒肺的無憂少年,此時心頭還沉甸甸的,憂悶難解。


不過踏入內殿,自己剛剛熄滅的欲火,一下子又被撩撥起來。


成光已經在殿內等候多時。紫媽媽的規矩比天子還大,她連上榻的資格都沒有,只在榻旁鋪了一張茵席,席地跪坐。


見到主人進來,成光連忙俯身行禮。她重新妝扮過,雲髻修眉,丹唇皓齒,上身穿著太子妃的華服,顯得儀態萬方,下身卻是不著寸縷,裸露著白生生的腰臀和美腿。行禮時,她白生生的屁股高高聳起,能看到臀後還插著一支竹簽。


程宗揚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朝左右道:「你們誰干的?」


阮香琳扭頭道:「不是我。」


「回老爺。」成光怯生生地說道:「姊姊們說,是老爺抽簽抽到了賤奴,才讓奴婢帶著簽子來見。」


竹簽抽在成光肛內,她臀間的血跡已經盥洗過,用絲巾揩抹乾淨,臀縫間那只被摧殘過的嫩肛整個腫起,肛洞周圍的傷口血痕宛然,顯然受創不輕。


程宗揚在榻旁坐下,成光跪在他膝間,一邊幫他解開衣物,一邊揚起臉,獻出討好的媚笑。


不得不說,這賤奴的美貌看上去還是很賞心悅目的。尤其是她小心扶起自己的陽物時,臉上裝扮出的那種敬畏和崇拜,讓人很有種猶如神祇的享受。


「老爺的陽物好大,好熱,味道還很好聞……」成光露出迷醉的神情,媚眼如絲地說道:「第一次見到老爺,賤奴下面就濕了。那麼精壯的身體,好像抬抬手指就能把賤奴按在身下,那麼深邃的目光,充滿了智慧……那天晚上,賤奴做夢的時候夢到老爺。老爺只勾了勾手指,賤奴就乖乖爬到老爺面前,像條小母狗一樣被老爺按住。老爺挺起好大的陽具,插到賤奴的賤穴裡,用力肏弄,把賤奴干得魂兒都飛了……」


「沒想到賤奴的夢想終於成真,」成光捧著主人的陽具,放在自己嬌艷的紅唇前,呵氣如蘭地嬌聲道:「老爺的陽具比賤奴夢裡的還要大,還要硬……就像大棒子一樣,一下就把賤奴的屁眼兒干裂了。賤奴又是痛悔,又是歡喜。痛悔的是賤奴下賤的屁眼兒不中用,賤肛的落紅污了老爺的龍根;歡喜的是老爺沒有嫌棄賤奴,不但親加恩典,給奴婢後庭開苞,還在奴婢屁眼兒裡射了龍精……」


她嬌喘細細地說道:「奴婢心願已滿,只求能給老爺當牛作馬,讓老爺隨意受用……」


成光一番話說得羞中帶怯,騷中帶媚,演技十二分的賣力。可惜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老爺那位小妾正湊在榻上,與老爺唇齒相接,耳鬢廝磨,也不知道老爺聽到沒有。反倒是那小妾還抽空示威似的給了自己一個白眼。


阮香琳是老爺的妾侍,身份比她一個生死操之人手的俘虜不知高了多少,成光挨了白眼也只能忍著。她乖乖張開櫻唇,含住老爺的陽具,小心吞吐起來。


剛才那番話雖然是獻媚,但有一點是真的,老爺陽具的味道確實很好聞。陽具含在口中,熱騰騰的觸感塞滿口腔,那只碩大的龜頭沉甸甸壓在舌上,除了馬眼處一點極淡的尿液的微鹹,沒有絲毫異味,反而有種暖融融的陽光氣息。坦白的說,聞到老爺陽具的味道,成光下面不由就濕了。即使不是眼下的境地,她也情願讓這根健康而精壯的陽具進入自己體內,無論前陰還是後庭——只要不那麼粗魯就行。


成光賣力地吞吐著主人的陽具,逐漸沉浸在肉欲中,幾乎渾忘了自己身處何境,直到氣息急促,舌根酸痛,唇舌發麻,才戀戀不舍地吐出陽具。她嬌喘著揚起臉,媚眼如絲地看著主人,忽然間臀後一痛,卻是被人踢了一腳。


竹簽像刀子一樣刺進肛中,被主人干腫的屁眼兒一陣劇痛。成光痛叫失聲,她扭過頭,正看到罌奴冷厲的目光射來,狠狠剜了她一眼。


成光嬌軀一顫,激凌凌打了個冷戰,想起自家的用處,連忙破涕為笑,仰身往後躺去。她在席上躺平,將一幅白布墊到臀下,然後分開雙腿,敞露出下體的秘境,嬌滴滴道:「賤奴的花兒已經濕了,求老爺受用。」


阮香琳滿臉不舍地放開主人,雙手按在他肩後,小心揉捏。


程宗揚站起身,打量著席上的艷奴。眼前這位太子妃上身衣冠楚楚,下身一絲不掛,兩條白美的玉腿幾乎張成一字,下體的蜜穴整個綻露出來。那只光潔無毛的玉戶的肌膚白膩如脂,綻開的蜜穴內露出一抹柔潤的紅膩,果然已經濕了。


主人喜歡乾乾淨淨的陰戶,入侍的奴婢都會乖乖剃去恥毛,不過成光是天生的白虎,倒是省了再剃。


「她們都給你說了嗎?」


「說了的,賤奴運氣好,被老爺抽到當鼎爐。老爺只管隨意肏弄,不管老爺怎麼插,賤奴都受得住。」


程宗揚挑了挑眉毛,然後俯身對淮蜜穴,微微一頓,便挺身而入。


成光低叫一聲,柔頸後仰,髻上珠玉碰撞著,發出一陣清悅的輕響。那根陽具直挺挺捅入蜜穴,粗大的棒身將穴口塞得滿滿的。成光忽然覺得自己以前交合過的男子都是些還沒有發育成熟的小孩子,自己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強壯和有力。


在那根大肉棒捅弄下,自己下體柔嫩得就仿佛一碗豆腐花,只一下,就被徹底干穿,穴口汁液四濺。又硬又長的陽具盡根而入,深深捅入體內,柔嫩的花心幾乎被龜頭撞碎,嫩穴被撐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程宗揚卻覺出一絲異樣,停下來道:「什麼東西?」


罌奴掩口笑道:「簽子忘拔了。」


說著她一手伸到成光臀間,手腕一擰,將竹簽拔了出來。


「啊呀!」成光痛叫聲中,蜜穴像觸電般抽動著收緊,緊緊住夾住陽具。


粗大的陽具往後一扯,抽出半截,接著再次貫入,龜頭重重撞在花心上,干得花心一陣酸軟。


成光以為這已經極限,但接下來,她才真正見識了這位老爺的強健。


一開始交合,程宗揚就不帶停的,一口氣接連干了半個時辰。並不是他有意鎖住精關,拿成光取樂,實在是丹田內雜氣太多,一邊要將雜氣納入腎經,一邊還要留意丹田的異狀,小心不觸動那只充滿危險的氣輪,這可是個細致活,而且一旦開始,中途就不能停頓。


這可苦了身下的成光太子妃。那根大肉棒猶如怒龍一般,每一下都是盡根而入,力道十足,只不過一刻多鐘,成光已經被干得高潮迭起,她一邊浪叫,一邊迎合地挺動下體,淫液像泉水一樣從穴口溢出。


成光的迎合讓程宗揚省了不少力氣,尤其是她肉穴濕滑無比,干起來暢快之極。可惜好景不長,兩刻鐘之後,成光已經筋酥骨軟,雖然蜜穴內的淫液越干越多,她卻再沒有迎合的力氣,只能用枕頭墊在臀下,將蜜穴舉得高高的,任老爺插弄。程宗揚越戰越勇,陽具就像插在水洞裡一樣,抽送間嘰嘰作響,每次陽具插入,都能看到一股淫液飛濺出來,猶如噴泉一般。


成光是黑魔海精心調教的御姬奴,精修過房中之術,可是在程宗揚狂猛的侵伐下區,到底沒能堅持太久。三刻鐘之後,成光陰關失守,陰精狂泄。她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性命危殆,可是根本無力阻止。她被那根大肉棒干得魂飛魄散,腦海中只剩下激烈的交合和近乎瘋狂的快感,紅唇顫抖著,尖叫連連。


陽具鍥而不舍地在蜜穴內戳弄,穴口被干得充血紅腫,幸而陰精不斷湧出,使得蜜穴還能保持濕滑。成光被干得兩眼翻白,她上身的宮裝被扯開,兩只雪乳抖晃著,被老爺一手一只握在手中把玩,兩顆乳頭硬得像石子一樣。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只水蜜桃,被主人的大肉棒粗暴地肏弄著,源源不斷地榨出蜜汁。


成光白膩的陰阜被壯得發紅,陰唇徹底翻開,紅膩的蜜肉暴露在空氣中。她穴口被撐得大張著,每次陽具拔出,蜜腔的紅肉就被帶得翻出,同時濺出一股陰精。


半個時辰之後,成光最後一絲陰精也被榨出,強烈的高潮使她數次昏厥,緊接著又被干醒。從子宮到穴口,整只蜜穴幾乎都在痙攣,穴口上方那只嬌嫩的花蒂腫脹不堪,幾乎脹成紫紅的顏色。


程宗揚此時也是騎虎難下,他自己也沒有想到,僅僅煉化其中一道氣息,就如此大費周章。眼看身下的鼎爐再難支撐,再干下去就要脫陰而亡,他匆匆裹住一股雜氣,送入成光體內。


成光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兩手緊緊摟住程宗揚的腰身,隨著精液的噴射,她身子一顫一顫,下體本能地抽動著,像是要使盡所有力氣,將精液納入體內最深處。


程宗揚長呼了一口氣,從成光紅腫的蜜穴內拔出陽具。成光臀下的白布又一次被鮮血染紅,激烈的交合她屁眼兒的傷口再次綻裂,鮮血直淌。她雙眼翻白,臉上帶著痴痴的笑容,圓張的穴口在空氣中一抽一抽,仿佛還在不停交合。


阮香琳咬著手指,顯然是眼前的一幕驚住了。罌奴還好一些,但看向主人的陽具時,目光中也多幾分畏懼。


程宗揚沒有再理會成光,自行閉目運功。驚理拿來一條毯子,裹住成光赤裸的胴體,送了出去。罌奴過來小心給主人擦洗身體,服侍就寢。


運功一周天,程宗揚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陽具竟然還在硬著,即便剛射過精,也絲毫沒有軟化的跡像。他自己清楚自家事,丹田內那股死氣並沒有完全煉化,反而因為吸收緩慢,導致真陽滿溢,陽具依然亢奮異常,但眼下要緊的是趕快穩定丹田內燥動的真元,至於臍下三寸那根不聽話的是非根,既然它要硬著,也只能讓它硬挺著。


最後罌奴喚來孫壽,咬著耳朵吩咐幾句。孫壽乖乖聽命,赤條條爬到榻上,側著身子,翹起光溜溜的大白屁股,將主人的陽具納入體內,用自己柔膩的淫穴安撫好主人怒漲的陽具。


狐奴小巧的淫穴又軟又滑,溫柔得像春水一樣,舒解了不少燥意。程宗揚沒有再挺動,他摟住孫壽,一邊收攏散亂的真元,一邊沉沉睡去。進入夢鄉之前,他問道:「死丫頭呢?」


半睡半醒間,他聽見罌粟女說道:「紫媽媽帶著卓奴去查看秘境了……」



永安宮與長秋宮地勢不同,宮室布局也大相徑庭,但在寢宮之旁,同樣有一處精閣,平常用來奉祀神靈和祖先。小紫與卓雲君正在閣內,同行的還有驚理和永安宮曾經的主人:太後呂稚。


驚理用一顆珠子在呂稚眼前滾動著,將繚繞的黑霧收入珠內。當最後一縷黑霧消散,呂稚睜開雙眼,終於看到眼前的景物。


一個穿著狐裘的女孩俏生生立在閣內,她抱著一條雪白的小狗,此時正嬌俏地翹起唇角,打量著閣內的陳設,她五官精致無比,身姿纖柔嬌弱,看上去像朵鮮花般弱不經風,然而那雙靈動的美眸偶然掃來,剎那間泛起璀璨的光華,仿佛一眼就將自己徹底看穿,連自己心底最隱晦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呂稚本能地避開視線,心頭一陣悸動。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曾經見過那雙眼睛——自己還處於失明中時,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那雙眼睛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從容翻閱著自己腦海最深處的秘密。


呂稚勉強移開視線,看到旁邊一位身著道袍的美貌道姑。她伸出玉手,隔著寸許的距離,懸空從案上撫過,案上一排玉制的器皿像是被玉槌敲擊一般,從她指下發出一連串悅耳的響聲。


如此修為,不愧是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呂稚暗中比較了一下,且不說自己此時修為被制,即使修為盡復,只怕也及不上這位卓教御。呂稚心下暗道,不過在那位少女手下,她也僅僅是個奴婢而已。


「你做得挺好。」小紫聲音響起。


呂稚猶豫了一下,然後微微低下頭,沒有作聲。


多年來母儀天下,她早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用冷漠的目光俯覽眾生,在她記憶中,很久沒有人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對她說話了。


「你那個傻瓜弟弟,馬上可以有毒酒喝了。」


呂稚握緊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呂稚掌握朝政多年,深知權力鬥爭的殘酷,如今敗局已定,她根本不奢望自家弟弟還能留下性命。她唯一能做的是,以擁立定陶王為天子,與長秋宮通力合作為代價,換取保留弟弟阿冀全屍,以及幼弟不疑一條性命。


「多謝——」呂稚只說了半截。她雖然已經承認失敗,可是「紫媽媽」三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那位紫姑娘似乎不以為意,她一手撫著雪雪,忽然展顏一笑,「找到啦。」


銅制的熏爐發出一陣金屬敲擊和磨擦的聲音,接著,一只蜘蛛從爐中爬出,在小紫腳邊急切地繞著圈子。


少女懷中的小狗躍到地上,張口吐出一只黑沉沉的鐵箱。蜘蛛飛快地爬到箱邊,伸出尖肢撬開箱蓋,然後鑽進箱內一只小格子裡,收攏八條細長的尖肢,蜷縮成一團,像是冬眠一樣陷入沉睡。


接著,耳邊傳來一串「窸窸窣窣」的輕響,十余只形形色色的蟲蟻從牆縫、地板下方、梁柱縫隙……各處角落裡爬出,魚貫鑽進箱中。


那些蟲蟻看起來比活物還要靈巧,若不是它們的肢尖和甲殼與鐵箱碰撞發出的響聲,根本看不出它們竟然全是金屬制成的器具。


最後一只飛蟲鑽進鐵箱,箱蓋自動合上。


卓雲君慚然道:「奴婢無能,若非紫媽媽,險些就錯過了。」


呂稚沉默片刻,開口道:「這處精閣我雖不常來,但以前也曾搜檢過,並未發現有什麼開啟秘境的機關。」


小紫笑道:「是嗎?」


「我若是沒有記錯,那只熏爐三年前才放入閣內。而秘境所設機關,只怕已有百年之……」


話音未落,一聲清越的鳳鳴從耳邊掠過。卓雲君拔出長劍,劍鋒烈焰一閃,將爐頂斬開,露出裡面一只小小的白玉盒子。


小紫笑著對呂稚說道:「你來猜猜,裡面是澄心棠的花蕊?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呂稚凝視著那只玉盒,久久沒有作聲。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10:02

第四章      侯封舞陽


清晨時分,從睡夢中醒來的程宗揚睜開眼睛,居然看到久違的陽光透過窗欞的薄紗,在茵席上灑下斑駁而明亮的光影。


籠罩洛都多日的陰雲不知何時已經散開,白玉般的宮闕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似乎一夜之間,煙塵散盡,玉宇澄清,光明重回人間。


溫暖的被衾香氣襲人,身旁的艷婦仿佛一只小貓,蜷著赤條條的玉體偎依在自己懷中,豐滿的雪臀貼在自己腹下,碰觸間滑膩如脂。自己的陽具還插在她淫穴裡面,嬌嫩而多汁的蜜肉裹住棒身,隨著呼吸輕柔的律動著,仿佛一張嬌媚而多情的小嘴,正含住主人的陽具,溫柔地撫慰著。


自己居然硬了一夜?程宗揚心下發毛,不會玩廢了吧?他略一運功,發現氣血運行一如既往,並沒有出現由於太過亢奮,導致陽具一味充血勃起,卻無法軟化尷尬局面。倒是昨晚殘余的雜氣不知不覺中又煉化了一些,數量雖然不多,但勝在意外之喜。程宗揚有些奇怪,難道自己睡著之後真氣還在自動運行?


程宗揚動了一下,懷中的襄城君發出一聲嬌呻,他吹了聲口哨,然後翻身壓住壽奴的雪臀,痛快地吃了頓早餐。


驚理進來時,主人正倚在榻上,翻看一卷簡冊。昨晚侍寢的壽奴不見蹤影,阮姨娘側身坐在榻旁,捧著一只玉碗,親昵地喂主人用粥。罌奴背對著主人,像只白羊般跪在榻前,高舉著屁股,用蜜穴套住主人的陽具,正賣力地聳動著。兩女玉頰酡紅,眉眼間春意盎然。


驚理啐了一口,「一大早就偷吃。」


程宗揚挪開簡冊,笑道:「你要是想吃,也賞你一口。」


「奴婢可沒這個福氣。」驚理屈膝福了一福,「主子,該辦公事了。」



戰事平定,朝臣紛紛入宮拜見皇後。程宗揚一概以皇後抱恙回絕,都交給單超、徐璜、唐衡幾位中常侍應付。個別著實推拖不過的重臣及諸侯,則由太後代為接見,以釋眾人疑慮。


不過有些官員,無論交給中常侍,還是太後單獨接見,自己都不放心,比如胡騎軍的桓氏父子。


「桓將軍揮軍入京,匡扶大義,」徐璜尖細的聲音在殿內回蕩,「此番平定戰亂,桓將軍居功至偉。」


桓郁雙手按膝,躬身道:「不敢。」


「桓將軍就不必謙遜了。」徐璜道:「咱在內朝伺候聖上,對行軍打仗的事是一竅不通,往後還得桓將軍多多辛苦。」


「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徐璜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側了側身,「程大行,你看……」


程宗揚仔細打量著桓郁與他身後的少年。桓郁坐領胡騎軍,閉營觀望,試圖在劉建、呂巨君之間左右逢源。結果遇上班超,直接在營中斬殺兩家使者,裹脅胡騎軍為長秋宮效力。徐璜雖然說得天花亂墜,但一翻臉定他個死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難得桓郁面色如常,如果換成自己,也許手心裡滿是冷汗了吧。


不過桓郁是個明白人,被班超綁上戰車,知道沒有回頭路可走,便立即交出虎符印信,全力襄助長秋宮。連日來桓氏父子身先士卒,擊破北軍大營,將殘存的呂氏軍力一掃而空,隨後進軍洛都,控制局勢,衣不解甲,馬不解鞍,為平定局勢立下汗馬功勞。


眼下長秋宮朝中無人,單靠董宣獨木難支,這個桓郁能不能用,必須自己見過才好決斷。


仔細審視良久,程宗揚微微點頭。


徐璜心下會意,他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份詔書,「桓郁接旨。」


鐵甲聲響,桓郁離席跪倒,後面的桓焉不由握緊拳頭。


「皇後諭旨:胡騎校尉桓郁,忠於漢室,平叛有功。特晉位衛將軍,領衛尉軍。子焉,授奉車都尉……」


桓郁長長呼了口氣,滿心的忐忑終於安定下來。


「程大行。」桓郁父子陛辭之後,徐璜悄悄道:「這桓郁是個隨風倒,讓他拱衛宮城……我怎麼有點提心吊膽的?」


「眼下除了長秋宮,哪兒還有別的風?」程宗揚道:「皇後殿下的事你也知道,不用他,還能用誰?」


「那位吳壯士,我瞧著是個懂行的,給他個軍職,也能管事。還有那個治禮郞,姓敖的,身手也不錯。」


老徐這是被嚇破膽了,非得找兩個信得過的在宮裡坐鎮才放心。可惜這兩個自己一個都少不了。


「漢國教化有方,忠節之士,所在多有。那些留在宮裡的軍士我看也有幾個出色的人物。你們不如選幾個苗子,好好栽培一番。比如你那個同宗。」


「你說徐榮?」徐璜說的是從北軍投奔來的一名年輕軍士,這些天守衛長秋宮,極為出色。他低頭想了一會兒,「那小子確實不錯……」


程宗揚站起身,「聖上登基在即,宮裡的事,你多費心。」


「該當的,該當的。」



協議正本是一幅白色的帛書,上面一手漂亮的隸書出自班超的手筆,旁邊還有一堆簡冊,是各項附加的細則。秦檜和班超並肩坐在下首,一個風度翩翩,一個銳氣十足。


他們兩人原本養足精神,淮備跟嚴君平好生掰扯一番。誰知道一轉眼工夫,嚴君平不知道吃了什麼藥,態度大變,連一些兩人都覺得過分的條款,他竟然眼都不眨地應承下來。


嚴君平如此配合,雙方談判的速度鬥然加快。於是就有了程宗揚手中這份新鮮出爐的協議草案。


這份協議的核心一是酬功,二是借貸。霍子孟出手極為大方,作為擁立天子的頭號功臣,程宗揚獲得的賞賜極為豐厚。草案的頭一份,就是以天子口吻所擬的詔書:大行令程宗揚,忠直勤謹,訥言慎行,乃國之柱石。今平亂有功,以五千戶封舞陽侯,晉少府,主掌織染、冶煉等百工技巧之政,監管天子所屬的山海地澤收入,及互市、交易、鑄幣諸事。


「封侯……」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記得我花錢買過一個關內侯?」


「全然不同!」班超道:「關內侯乃虛封,僅為爵名。此為列侯,田地、戶數均為實封。」


程宗揚的興致一下被提了起來。實封的列侯,比起宋國那個破員外可體面多了。


「五千戶,看起來挺多啊。」


五千戶,一家四口就是兩萬人——全都屬於自己所有!正經的一方諸侯!程宗揚想想都覺得振奮。


「漢國制度,非軍功不得封侯。」秦檜說道:「主公堅守宮中數日,力據強敵,平定叛亂,軍功赫赫,天下有目共睹,封侯理所當然。」


雖然知道奸臣兄是在拍馬屁,程宗揚依然心懷大暢,笑道:「我居然也封列侯了。舞陽侯,聽起來有點耳熟……哎,張少煌不是舞都侯嗎?我這個舞陽侯有什麼說法嗎?」


班超道:「主公的封地在舞都與首陽山之間,因此取舞、陽二字為號。」


這個解釋很合理,但程宗揚還是覺得舞陽侯這名號有點怪怪的,不會是把死老頭的陽武侯翻過來,拿來隨便應付自己一下吧?而且除此之外,這名號好像還有些別的什麼寓意……


不過他興致正高,也沒放在心上,一邊往後翻看,一邊笑道:「霍大將軍這麼大方,難道把舞都和首陽山都封給我了?」


「只是部分山澤田地。」秦檜拿出一份地圖,大致劃了一個範圍,「從首陽山此處,一直到這裡。」


程宗揚一看,自家的封地正好位於首陽山銅礦到舞都城的七裡坊之間,單論面積並不算特別大,但難得的是屬於實封。漢國早期的諸侯均為實封,擁有田地人口,真正的封疆裂土,一方諸侯,可以自設僚屬。但自武皇帝之後,新封的侯爵僅有戶數而無實地,侯爵按照戶數收取相應的租賦作為俸祿,並不直接管理,程宗揚這個舞陽侯算是破例了。


從地圖上看,自家的封地境內不僅有首陽山,還有兩條支流彙入舞陽河,堪稱依山傍水,再加上位於城內的七裡坊,山河城郭俱全,足以令人滿意。


程宗揚笑道:「我還想著怎麼把七裡坊買下來,沒想到會這樣拿到手。這下好了,至少七裡坊投的錢沒白花。」


七裡坊在舞都城內,原本不可能分出來作為封地,但秦檜與班超極力爭取,甚至聲稱拿不到七裡坊,就不簽這份協議。最後霍子孟表示以大局為重,嚴君平才捏著鼻子認了,從舞都拿出一坊之地,作為封賞。


接下來是雙方協商的各種條款,林林總總不下百條。好在重點部分班超已經用朱筆勾過,過於瑣碎的細節就可以忽略了。


雙方協商的結果,程氏商會可以在漢國境內進行所有合法的商業行為,甚至包括鹽鐵與軍械,但只限於與朝廷交易。也就是說,程氏商會可以自煉或者從境外販運鹽鐵和軍械,但不能進行民間交易。


程宗揚所獲的封地也不止舞都一處,關於主公的侯爵,秦檜與班超原本堅持以萬戶封侯,但實封萬戶過於駭人聽聞,折衷為五千戶,封地也大為縮小。在班超的強烈要求下,作為補償,霍子孟同意漢國官方將另外在雲水到洛水,以及雲水到舞都的河道沿岸,按程氏商會的要求,劃撥場地,無償提供給程氏商會,這些田地同樣屬於舞陽侯的封地,但只限於設立商號、貨棧。


程宗揚最為關心的紙鈔,霍子孟也給出回應,漢國允許程氏商會發行的紙鈔在境內流通,並且認可其在民間交易中的合法性,但秦檜和班超所要求的充抵稅賦,遭到嚴君平的堅決反對。至於將漢國官方所有錢銖一次性全額兌換為紙鈔,進而全面廢錢用鈔這種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要求,嚴君平甚至都懶得理睬。


漢國拒不接受用紙鈔繳納賦稅,意味著紙鈔的信用將完全由程氏商會自行承擔,漢國官方不提供任何信用保證。這固然有所缺憾,但漢國與宋國面臨的局勢迥然相異,眼下不能奢望太多。


關於雙方的談判,不得不說出乎嚴君平與霍子孟兩人的意料,程氏商會除了在個別條款漫天要價以外,在大多數談判都保持了克制。比如除紙鈔之外,程氏商會並沒有借機提出任何專營權,而是表示所有商業都將與漢國商人公平競爭,這也是霍子孟與嚴君平最終能夠接受協議的原因。


不追求壟斷地位,這一點是程宗揚專門強調過的,他一邊看著條款,一邊說道:「壟斷的生意雖然省心省力,利潤豐厚,但掙慣了輕省錢,誰還肯去掙那些下力氣的錢?長遠看來,對商會的發展有害無益。」


商賈為賤業,身為商人,卻不以掙錢為目的,獨辟蹊徑,以商入道,這正是班超願意追隨這位年輕主公的原因。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誠哉斯言。」


秦檜道:「正因為主公吩咐過不要特許,所以我們沒有要求商會在漢國境內的經營全部免稅。不過漢國同意雲水到洛都和舞都之間的船只往來,可以不收取費用。」


程宗揚十分滿意,這兩條免稅線路的開通,意味著自家的貨物可以由水路直接從江州運往洛都或者舞都的封地。


接下來是一些商業上的政策條款,比如官方取消對商業的限制,勒令各州郡不得隨意設卡,阻礙貨物的正常流通。這對於靠車馬和水路吃飯的鵬翼社和洛幫都是極大的利好。


再比如撤消算緡令,承認商賈屬於四民,可以與良家子一樣通過正常途徑出仕,不再對商賈出身進行歧視等等。均在政策層面,給予商賈平等的地位。


這些條款並非只針對程氏商會一家,而是涉及到漢國整個商賈階層。程宗揚提出這些要求時,班超對主公的眼光、胸懷大為嘆服,如果這些條款只限於程氏商會,霍子孟可能答應得更容易,但主公顯然沒有藉機牟取暴利的心思,而是為整個商賈階層爭取權益,一舉由利己變為利天下。


其實程宗揚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從自由貿易的角度,認為漢國限制商賈的政策對商業傷害太大,不利於商業正常發展,也不利於自家商會的發展。


程宗揚一條一條看下來,心情越來越好。好不容易看到最後面,終於看到霍子孟提出的要求:十二年之內,程氏商會每年以市價向漢國輸送糧食兩百萬石,同時每年借貸給朝廷五十萬金銖,年利不超過百分之十。


程宗揚一怔,「十二年?這麼久?」


秦檜道:「這算是一長期合約,意味著十二年之內,我們的糧食都不愁賣不出去。」


「這我知道,可為什麼是十二年?」這個數字不但太長,而且有零有整,很突兀的感覺。


班超道:「十二年之後,天子就可以行冠禮了。」


加冠相當於男子的成人禮,但程宗揚還有些不明白,「不是二十加冠嗎?」


秦檜解釋道:「天子十五而冠。屆時將行冠禮,加元服,帶劍。」


真正重要的奸臣兄沒說,不過程宗揚已經聽懂了——加冠之後,天子作為成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親政,掌握權力。


「看來霍大將軍還有些不放心呢。」


程宗揚品出字裡行間的味道,一個十五歲的天子並不重要,要緊的是十二年之後,朱老頭即使還活著,屆時的年齡也不會對天子的帝位有太多威脅了,這恐怕才是霍子孟不惜簽下一份十二年長約的真正目的。


「借款可以。」程宗揚道:「但必須是紙鈔,否則就不談。當然,他們到時也可以拿紙鈔來還款。」


五十萬金銖,相當於漢國歲入的十分之一,數額不菲。但有借有還,實際支出並不算高,比起自己獲得的巨額利益,完全不值一提。甚至在程宗揚看來,只要紙鈔能夠流通,這點借貸全部白送都可以。


程宗揚看完草案,笑道:「此役大獲全勝!都是你們兩位的功勞!」


秦檜與班超拱手施禮,「此乃主上運籌之功,屬下不敢居功。」


「你們就別客氣了。」程宗揚笑道:「條件很不錯,就按這些條款簽!不過少府就算了,我又不是來當官的,給個虛銜就行。」


秦檜與班超對視一眼,「對於主公出仕之事,霍大將軍可是十分堅持。」


程宗揚大為意外,「不會吧?他真想讓我當官?」


班超道:「霍大將軍的意思是,希望主公能為朝廷效力。」


程宗揚有些莫名其妙,霍子孟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是想用官職、爵位把自己留在漢國?不對啊,他應該巴不得自己滾蛋才是吧?


他起身在殿內踱著步。少府雖然是九卿之一,但無關軍政要務,干得好是錦上添花,干不好也不至於讓漢國動蕩。問題是,如果自己留在漢國,位列九卿,霍子孟真會安心嗎?


程宗揚停下腳步,「不。這個官位必須辭掉。」


他斷定霍子孟的用心還是在試探,揣摩自己的底線。站在霍子孟的角度,即便他開出的條件能夠滿足陽武侯的胃口,還要設法判斷自己對朝政是否有野心。


畢竟天子如今控制在自己手中,眼下自己羽翼未豐,還無法與霍子孟所代表的世家豪族對抗,但只要自己牢牢掌握天子,隨著時日推移,能量只會越來越大,到時還留在朝中,各種猜疑、忌憚必然紛至踏來。


看到主公如此決絕,秦檜神情間露出一絲遺憾。


程宗揚笑道:「奸臣兄,要不這個官你來當?」


秦檜正容道:「屬下唯願附主公驥尾。」


程宗揚大笑道:「答對了!做夢都別想!我們商會還指望你呢!」


程宗揚盤膝坐下,雙手放在案上,神采奕奕地說道:「我們只經商。我不會說我們絕不涉及政務,但我可以保證,對於朝政的干預只限於商業範圍——這一點,你們務必要向霍大將軍表達清楚。」


兩人齊聲應下。


「另外,還有兩件事。」程宗揚道:「其一,我淮備在漢國成立一個商號,除程氏、雲氏以外,還將邀請漢國商家,以及世家大族入股。大家共同投資,合作經營。」


利益捆綁,程宗揚已經是輕車熟路。霍子孟擔心自己成為朝中無法控制的不安定因素,不惜拿出九卿的高官試探,自己反其道而行之,索性把他們拉過來一起經商。一來表明自己沒有問政的野心,二來給自己的程氏商會編造一個巨大的保護網——同時自己也想藉此潛移默化,向他們灌輸一些商業運作的理念,至少不讓他們提起商賈就翻白眼。


秦班二人對此也沒有異議。一個游離於朝廷以外的官商組織,原本是君主的大忌。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樂意看到這種組織的出現。不過漢國情況特殊,天子如今年僅三歲,想親政起碼要到十二年之後,有足夠的時間進行運作。而且這也不是主公頭一次建設類似的組織,晉、宋兩國都有,同樣的商會。當然,晉國情況也很特殊——晉帝有跟沒有一樣,還不如漢國這個三歲小兒。


「其二,我提議成立天子教育委員會。天子用的課程與科目我已經擬好,至於教授天子的先生,霍大將軍身為群臣之首,還請大將軍費心。」


程宗揚拿出自己整理好的課程安排,遞給兩人。


兩人接過來一看,上面的科目超過三十種,不但有文理俱全,還有軍事、武學,更有一堆不知所雲的陌生科目,五花八門,簡直閃瞎人的狗眼。


秦檜倒還鎮定,班超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這份課程表堪稱是大雜燴,天上地下,無所不包,而且瑣碎零亂,只能用蕪雜來形容,全無章法。


值得慶幸的是,漢國雖然儒家地位日益提高,但還沒有到獨尊的地步,百家各有流傳。縱然班超覺得天子去學農家的耕種和道家符箓著實多余,但還勉強能接受。只是……


「主公,課程是不是太多了?」


程宗揚篤定地說道:「就是要多些才好。」


每科兩位老師,這個教育團隊就有六十個位置。除了總體的引導和個別沒人能教的科目以外,程宗揚淮備把所有的教師職位都拿出來,交給霍子孟,由朝廷公議推選。


可以想像,這份課程表一旦公開,立刻會成為朝野矚目的焦點,各方勢力都會拼命往裡面塞人,想方設法接近天子。而這同樣是程宗揚的目的,大家共同合作,同時彼此制衡。有天子教育委員會這樣一個合作的組織,也多了一條各方勢力溝通和博弈的渠道。一幫名師即便因為教育理念的分歧有口角之爭,也好過在沙場上殺得你死我活。


通過商會,進行經濟上的合作,通過天子教育委員會,推進政治和學術的交流,雖然程宗揚沒有預言術,無法預料最終的結果,但至少自己已經盡力了。他只希望有這兩個渠道與漢國各方勢力溝通,能夠最大程度減少彼此的內耗。與其鬥來鬥去,不如大家一起升官發財。


兩項主張一拿出來,就把秦檜和班超震得不輕。商會還好說,兩人耳儒目染之下,對此還不算太過意外。可這個天子教育委員會,實在是聞所未聞,真不知主公是如何想出來的。


兩人都是心思敏捷之輩,略一思量,便察覺出這個教育委員會意味深長,既有妥協,有退讓,公開表明合作的態度,同時主公也在暗示,他會把天子牢牢控制在手中。


秦檜道:「主公如今還是大行令,提議此事略有不妥,若是以長秋宮的名義下詔,霍大將軍想必會欣然奉旨。」


班超道:「既然如此,不若以兩宮的名義下詔。」


秦檜笑道:「兩宮亦可,長秋宮亦可。」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就以長秋宮的名義。」詔書名義的微小變化,到了外界的影響力都會十倍百倍的方大。這正好是一個淡化呂氏影響,為趙飛燕樹立威信的好機會。


記下主公所提的條款,班超便告辭離開,淮備先休息一下,再接著跟嚴君平打擂台。秦檜卻被程宗揚留了下來。


「主公這天子教育委員會,不僅別出心裁,而且余味悠長,」秦檜贊嘆道:「堪稱神來之筆!」


「啥神來之筆啊,都是被逼的。」程宗揚道:「有件棘手的麻煩,你得出個主意……」


聽到主公透露小天子是被黑魔海的御姬奴撫養長大,奸臣兄的眼珠子差點飛上天,半晌才擊節贊嘆道:「好算計!」


「別誇了。想想怎麼把這事擺平吧。」程宗揚道:「雖然我弄了個教育委員會,排斥那賤人的影響力,可心裡還是沒底。奸臣兄,你一向思維很廣,有沒有什麼不留後患的法子?」


秦檜眼珠亂轉,片刻後猛然定住,慢慢道:「屬下倒有一計,只是主公未必見用。」


程宗揚精神一振,「你的主意我什麼時候敢不用了?趕緊說來聽聽。」


「若想不留後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定陶王換掉。」


「這個我也想過,可換誰呢?」


「人選當然有。」


「誰?」


「郭大俠的遺子。」


程宗揚大張著嘴巴,下巴險些掉在地上。自己想的是把定陶王換成別的宗室子弟,秦奸臣卻打算拿人來冒充定陶王。奸臣兄這腦回路,果然清奇,別人是狸貓換太子,他是逆賊換天子。這陰謀實在太大了,自己扶不住啊。


「大哥,你瘋了?!」


「雖是兵行險著,但未必不可行。」秦檜道:「郭大俠的遺子——是叫郭靖對吧?只要深居宮中,除了貼身的近侍,有誰能認得出?」


「怎麼認不出?差著一兩歲呢,何況定陶王入京時,見過不少人。」


「只需兩宮稱是,何人敢再置喙?如今太後在主公手中,至於皇後,如果向趙皇後說清定陶王的來歷,敢問主公,皇後會如何作想?」


程宗揚尋思道:「她可能會嚇跑吧。」


「正是如此。如果換了郭大俠的遺子,宮廷上稍加訓導,又有何難?幸好定陶王年齡尚幼,再大兩歲就不好說了。」秦檜低聲道:「此乃天助主公。」


程宗揚差點就被他說得心動了,他定了定神,「那定陶王呢?」


「郭大俠捐軀赴國難,豈能無後?」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然後使勁搖頭,「不行!不行!太荒唐了。」他算聽明白了,奸臣兄的意思是讓郭解的兒子冒充定陶王當天子,定陶王改名郭靖,給郭解當兒子,天子龍種、布衣俠士互換身份,這膽子大得沒邊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程宗揚道:「況且怎麼瞞也瞞不過劍玉姬吧?咱們把天子換了,不是平白送她一個大把柄?不行!不行!」


「盛姬已死,巫宗再要伸手,尚需時日。到時大局已定,便是劍玉姬,也無回天之力。」


「萬一出岔子,那可是把郭大俠僅遺的骨血給害了。」程宗揚道:「我也不指望咱們的小郭靖大富大貴,能平平安安就是福。」


秦檜計不見售,也沒有什麼不滿。此計畢竟太過劍走偏鋒,若不是主公此時控制兩宮,完全能一手遮天,他也不敢貿然提出。


「漢國之事,不知君侯何意?」


程宗揚皺起眉頭,「不知道,他沒說。」


朱老頭本來對漢國的帝位頗為上心,甚至話裡話外還流露出讓自己替他爭奪天子之位的意思,可事到臨頭卻不置一辭,就跟沒事人一樣,弄得程宗揚大惑不解。


秦檜到底追隨殤侯多年,又善於揣摩人心,「君侯不提,定然是對主公所為略無異議,才放手任主公施為。」


有道理!漢國對自己而言,只是一個用來逐利的龐大市場,對朱老頭而言,可是他的祖宗基業。如果自己胡來,朱老頭肯定不會坐視。


眼下的結果雖然遠稱不上完美,好歹也是朱老頭可以接受的。比如定陶王是黑魔海養大的,自己感覺芒刺在背,可對於朱老頭來說,根本不是個事——死老頭自己就是黑魔海碩果僅存的大佬。


朱老頭對漢國帝位最大的不滿,是帝位被血脈不正的劉驁一系篡奪。如今劉驁暴斃,身後無子,帝位重新回到真正的武皇血脈手中,朱老頭的怨念就小了一半。


霍子孟最擔心的是陽武侯出來逐鹿帝位,不過程宗揚知道,朱老頭絕沒有這想法——朱老頭要是當上天子,首先一條就是沒有後宮。一個不立皇後,不近女色,沒有子嗣的天子,簡直就是一個炸彈。只要駕崩,就會把朝局炸得稀爛。


當然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比如朱老頭那個不要臉的對外聲稱自己是他的私生子,他來當天子,自己當太子。他稱自己為愛子,自己稱他為父皇……程宗揚想想都想吐,死老頭要敢這麼干,還不如瘋了算了。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12:58

第五章      報應不爽


賈文和半伏在地上,將那份協議草案的副本鋪開,仔細看著。他細長的雙目光芒微閃,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把草案看完。


賈文和推開文牘,「裂土封國。不意程侯之威,一至於斯。」


賈文和這聲「程侯」,讓程宗揚心花怒放,這稱呼還是頭一次聽到,當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下面。


「老賈,來跟我混吧,絕不屈了你的才華!」


賈文和淡淡道:「此議若成,程侯便是眾矢之的,若換作賈某,定然寢食難安,真不知程侯如何還能笑得出來?」


程宗揚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你嚇唬我?」


「程侯匡扶王室,功高難賞,」賈文和點了點那份協議,「方有此議。程侯不思進取,轉而求田問舍,逐利自污,亦不失為自保之術。然程侯挾不世之功,卻行商賈之事,如圈中之豚,求食而肥。安能長久?」


程宗揚火氣直衝腦門,這家伙居然把自己比作肥豬?有我這麼精壯的豬嗎?


賈文和對他的臉色視若無睹,他抬袖咳了幾聲,「行大事毫不惜身,棄權柄有如敝履,視小利卻如性命——賈某不才,真不知程侯是上古之賢人,還是鼠目寸光之徒。豈不聞天予不取,反受其殃?」


程宗揚好不容易才忍下這口氣,「大家理念不同,光靠嘴巴,我也說服不了你。這樣吧,等你傷勢好些之後,我派人送你去臨安、建康、江州游歷一番,讓你看看我這肥豬有多壯。」


賈文和眼中光芒一閃,「江州?」


「沒錯。」程宗揚道:「我的。」


江州之戰是六朝近年來的大事,賈文和當然不會沒有聽說過,以一城之地,數千之眾,力拒數萬宋軍精銳,消匿多年的星月湖大營初露崢嶸便震動六朝。假如江州真的屬於這位程侯,他的實力和目的就需要重新評估了。


「既然如此,程侯不若棄舞都,而取此地。」


賈文和在地圖上一指,正是宋國丹陽對面,毗鄰雲水的大片區域。


程宗揚仔細一看,好嘛,你這還是操著心要造反啊……


賈文和指的地方位於漢國最南端,與江州南北呼應,進可攻,退可守,要不是自己沒有造反的打算,還真是塊寶地。


「皇圖霸業嗎?」程宗揚語帶感慨地說道:「呂巨君胸懷大志,如今懸首東闕;劉建身為諸侯,如今懸首北闕;董破虜豪勇蓋世,如今懸首西闕。呂冀運氣不錯,現在囚於北寺獄,只等一杯鴆酒送他上路,還能留條全屍。」


程宗揚站起身,望著外面的宮闕,「我對皇圖霸業沒興趣。強如董破虜,智如呂巨君,貴如天子,尊如太後——他們用過手機嗎?上過網嗎?殺來殺去,不過蝸角之爭。」


賈文和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我想走一條新路,一條不同於帝王將相的新路。我知道這條路能走得通,也必須走得通!」


程宗揚轉過身,「文和兄,我需要你來幫我。」



「師傅!」高智商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你小子行啊,去小雲那裡浪了兩天?」


「師傅,你可冤枉死我了。」高智商叫起了撞天屈,「我跟義縱那小子滿洛都去找寧成,別說去浪了,連覺都沒怎麼睡。」


程宗揚連忙道:「找到了嗎?」


自己如今雖然控制兩宮,但最大的問題是朝廷裡面缺少自己人,勢單力薄。


董宣算一個,但第二個就暫缺了。寧成身為大司農,又在政變中入獄,算是大半個自己人。可沒想到他那麼大一個官,居然一點都不顧體面,連漢國官場多年的潛規則都不理會,抽冷子砸了枷鎖,跟個小流氓似的越獄了。


「剛打聽出來的。前天有人拿著偽造的文書從夏門逃走,聽那人的相貌、身形,多半就是老寧。」


寧成這家伙……還真是個人物。洛都之亂死了那麼多人,他一個罪囚竟然順順當當逃出城外。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笑到了最後,否則也不會逃的那麼快。


「師傅,還追不追?」


「追!追上告訴他趕緊回來當官,還當他的大司農!」


「成!」


「哎,你就別去了。要你辦的事還多著呢。」程宗揚道:「你去見程鄭大哥和趙墨軒,讓他們盡力往洛都調運糧食、酒肉、布匹……各種物資越多越好。還有,眼下還有件大事,老秦和老班都要留在宮裡處置,宅中那邊還需要秦夫人坐鎮,你一會兒順便護送秦夫人回去。」


「這事好辦!師傅!你就放心吧!」高智商說著高聲嚷道:「富安!富安!


你個狗才,又死哪兒去了?」


「這兒呢!在這兒呢!」富安跟著自家衙內跑了幾天,這會兒剛回來收拾一番,聽到衙內召喚,連忙拎著食盒一溜煙地跑來,先從懷裡掏出個手爐,塞給衙內,又打開食盒,取出幾樣糕點,「趕緊先墊墊。」


高智商接過來往嘴巴裡一塞,含糊說道:「師傅,我去了!那啥——晚上我去小雲那兒,就不回來了。」



武庫燃燒數日的大火終於熄滅。漫天陰霾散去,京城洛都也迎來了久違的陽光,籠罩在城內多日的肅殺氣氛一掃而空。


洛都人口百萬,食指浩繁,每日所需的口糧就不是一個小數目,更不用說眼下天氣嚴寒,還需要生火取暖。天子駕崩之後,引發的動蕩導致整個洛都封城數日,內外斷絕,許多人家已經斷炊。


亂事方定,安撫人心是第一要務。董卓授首,胡騎軍入城穩住局勢之後,司隸校尉董宣立刻下令,打開城外的常平倉,組織隸徒將糧食運入城中,全力接濟百姓,並且大開城門,允許百姓出城拾取柴草,生火御寒。


市井間活躍多日的游俠兒們突然變得沉寂,倒是商賈們仿佛嗅到什麼風聲,從躲藏多日的坊市中鑽出,以前所未有的積極姿態扶危濟困,與官方全力合作。


多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穩定下來,各處緊閉的坊門陸續打開,街上也多了行人的蹤跡。雖然許多人眼中還有疑慮,但看到名震洛都的臥虎董宣親自帶人在街頭巡視,些許不安也像道旁的殘雪一樣逐漸化去。


董宣與涼州軍搏殺時被刺中腹側,傷勢與金蜜鏑如出一轍。屬下拼死相救才保住性命。他顧不得重傷在身,草草包扎之後,便率領隸徒在街頭奔走,傳諭四城,宣告諸逆已然伏誅,天子不日即將登基,屆時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賞賜。


程宗揚望著車窗外的人群,有些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動亂平息之後,董宣第一時間就求見皇後,被他借口皇後殿下鳳體不適,搪塞過去。但三五日還能勉強應付,如果天子登基,趙飛燕還不露面,只怕剛平靜下來的局面又要再生波瀾。


程宗揚放下車簾,吩咐道:「去北寺獄。」


北寺獄的內侍已經盡數換過,如今獄內都是單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親信。劉驁最親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綰、具援死於戰亂,剩下三人在亂事中都牢牢站在長秋宮一邊,忠心可鑒,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一名內侍躬著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亂打聽,也不多嘴瞎問,老實待在裡頭,讓吃飯就吃飯,讓睡覺就睡覺。這會兒正睡著呢。」


程宗揚往牢房內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頭大睡,被衾雖然不是簇新,好歹也算乾淨。那些內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從犯人身上榨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來,倒沒讓他受什麼委屈。


程宗揚笑道:「五爺,你倒是好睡,心真夠寬的。」


剛被內侍叫醒的陶弘敏沒有半點惱意,臉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有屋住,有衣穿,還有人管飯,能不寬心嗎?你瞧,在這兒兩天,我還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養。換作別人早就肝顫了,哪裡還有心情去管是胖還是瘦了。」程宗揚說著咳了一聲,故意板起臉,拉長聲音道:「知道我來干嘛的嗎?」


陶弘敏眼神閃爍了一下,笑道:「恭喜趙皇後了。」


程宗揚豎起大拇指,「明白人,一點就透。」


內侍已經打開獄門,程宗揚走進去,在陶弘敏對面席地坐下,「知道我為什麼留五爺小住幾日嗎?」


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跟明白人說話就是省勁。


「跟黑魔海合作是誰的主意?」


「廣源行組的局。我們陶家在晴州多少有點份量,正好在這邊也有生意,便有人找到我。」


「是五爺自己的意思,還是族中的意思?」


「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說,我當初也想拉你入局。」


「龍辰是誰的人?」


「這個恐怕沒什麼人知道,但這次應該是廣源行出的錢。」


「帛十六你認識嗎?」


「我說我不認識你信嗎?」陶弘敏沒好氣地說道:「不但認識,還是打小的玩伴,熟得穿一條褲子。」


「他人呢?」


「那混蛋賊得很,還沒開打就跑了。說是老爺子病重,急著回去爭家產。」


陶弘敏滿腹牢騷地說道:「誰知道他扔下這麼個爛攤子,活活把我給坑了。」


「我想找到他們。有路子嗎?」


陶弘敏毫不猶豫地說道:「會館。」


程宗揚笑了起來,「五爺住了這麼些天,估計也煩了,我這就派人送你回會館休息。等過幾日閑下來,我們再聚聚。」


這是讓自己領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幾天,也不能白吃。


老五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


陶弘敏痛快走人。其他人脫不開身,由劉詔和鄭賓負責護送。名為護送,實際是去追拿廣源行的漏網之魚。


不過程宗揚對能不能抓到人,並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隔了兩天,該跑的早就跑了,無非是盡人事而已。


北寺獄內囚犯還有不少,當初趙王的罪屬已經被處置過,如今關押的多是劉建的家眷。他稱帝之後,把江都邸的家眷一並帶入宮中,劉建勢敗被殺,這些人一個都沒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關入北寺獄。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附逆的大臣,比如師丹,還有昔日的繡衣使者江充。這些人都在大辟之列,會在接下來的數日內陸續伏誅。


願賭服輸,程宗揚沒有理會這些人,直接走到最裡面一處監牢前,望著牢內的囚徒——大司馬、領尚書事、襄邑侯,以行事肆無忌憚而著稱的外戚呂冀。


呂冀戴著木枷,手腳也被鐐銬鎖住,他濃密的髯髯多日未曾打理,上面還沾著菜汁飯粒,比起當日的裘服錦衣,意氣風發,顯得狼狽了許多。不過他身陷囹吾,神態兀自桀驁,看著程宗揚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


程宗揚像看一頭獵物一樣看著他,「呂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呂冀咆哮道:「我要見阿姊!」


程宗揚拿出一份詔書,「這是你阿姊的手諭。來人,給大司馬念念。」


旁邊的內侍接過詔書,扯著公鴨嗓子道:「太後懿旨:宮中亂起,呂冀處置不當,著令賜死。」


呂冀臉上的肥肉顫抖了一下,嚎叫道:「我不信!你們敢矯詔殺人!我要見阿姊!放我出去!」


「想出去?」程宗揚笑了起來,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好說。」



一輛黑漆朱繪的宮車轆轆駛過長街,沿著宮中的御道一直向北,穿過重重宮禁,來到一扇深黑色的大門前。


內侍早已接到幾位中常侍的吩咐,一大早就在門外守候。見車馬過來,趕緊推開大門。


緊閉的大門發出一聲悠長的「吱啞」聲,緩緩打開,露出裡面一條狹窄幽深的巷子。小巷陰暗而又潮濕,兩旁是低矮簡陋的房屋。在氣勢恢弘的漢宮內,這些房屋完全屬於異類,低矮得就像半埋在土中。房屋與巷道都由青石砌成,年深日久,表面遍布青苔,半朽的屋檐彼此靠在一起,幾乎遮蔽了天空。大門一閉,整條窄巷都被籠罩在陰影下,即使正午時分,也不見天日。


此時巷道兩側已經跪滿了人,除了幾名身著烏衣的內侍,余下盡是女子。她們大都三十余歲,雖然芳華將逝,仍能看出昔日的阿娜美貌,只是她們的目光或是驚惶,或是疲憊,或是木然,再沒有曾經的靈動。


車門打開,一雙薄底快靴落在踏板上,然後一躍而下。


內侍伏身施禮,「奴才叩見上官。」


後面的眾女也齊齊伏身,「罪奴見過上官。」


「免禮。」聲音意外的年輕。


眾人直起腰,目光上移,只看到一人披著玄黑色的熊皮大氅,臉上卻戴著一張銀制的面具。


那人站在大門處,陽光從他背後射入,將他身影照得閃閃發亮。在他頭頂的門楣上,掛著一方匾額,匾上黑色的字跡顏色已經脫落大半,從殘留的刻痕上,勉強能辨認出上面寫著兩個字:永巷。


眾人齊齊伏下身,他們只知道今天有一位身份極要緊的大人物要來,卻沒想到來人會戴著面具。能夠使動幾位中常侍,偏偏還要掩藏身份,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他要在永巷做的事絕不能泄漏分毫。


眾人加倍小心,眼睛都不敢亂看。一名內侍伏身稟道:「稟上官,北宮歷年被打入過永巷的妃嬪宮人,共一千三百七十人,如今尚存二百六十一人,按單常侍的吩咐,小的已將其盡數召至巷中。」


戴著面具的大人物點了點頭,然後穿過人群,踏入巷內。


巷子正中是一處圓形的空場,此時已經按照吩咐事先擺好坐榻,鋪好錦墊,旁邊還放了兩只熏爐,用來取暖除穢。


程宗揚走到榻前,撩起大氅,拂衣坐下,隔著面具往下看去。


數百名女子鬢發如雲,黑壓壓跪成一片。最前面一名美貌的少婦,正是董昭儀。先帝內寵極多,有名份的妃嬪便有二十余位,然而此時尚存的不過三五人而已,自董昭儀以下,盡在此地。


董昭儀先時也曾被打入永巷,吃過苦頭,一來年輕貌美,二來屈意奉迎,被當時的永巷令呂冀開恩,赦免放出,今次不知為何又被召來,心下不免忐忑。


意識到掃來的目光,董昭儀揚臉露出一個媚笑,紅唇卻禁不住微微發顫。


那人開口道:「我這次來永巷,是奉兩宮之命巡視傳諭。天子駕崩,新君繼位。皇後不日將移居永安宮。太後與先帝一眾嬪妃,移居長信宮。皇後下詔,天子登基,大赦天下,永巷的罪奴一並赦免,復其舊位。」


下方靜悄悄一片,所有人都不敢作聲。


「其二,太後聽聞原永巷令呂冀罔顧國法,咨意妄為,大為憤怒,命本官前來查實,予以嚴懲。你們若有冤屈,盡可陳訴,自有太後為爾等作主。」


程宗揚說完,巷內依舊靜悄悄一片,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程宗揚微微皺起眉,這些女子顯然久經磨難,戒心十足,輕易不會相信旁人的言辭。他重重咳了一聲,隨行的內侍立刻叫道:「帶人犯!」


巷口傳來「嘩嘩」的鐵鏈聲,接著一名身材肥壯的囚犯被拖了進來。那囚犯戴著重枷,披頭散發,口中塞著一團麻布,鼻翼鼓脹著,發出粗重的呼吸聲,他兩眼赤紅地瞪著眾人,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魔。


兩旁的女子一陣騷動,不少人看到他的面容,就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幾名內侍架著呂冀,將他拖到戴著面具的上官面前,按倒在地。


一名內侍打開詔書,尖聲念道:「皇後諭旨:大司馬呂冀為人跋扈,性情凶惡,素來倒行逆施,目無法紀,其罪當誅。今奉太後旨意,著令呂冀賜死。家產藉沒,家眷入永安宮為奴。」


永巷內一片死寂,幾乎沒有人相信這是真的,甚至有人以為這只是一場惡作劇。畢竟她們已經在呂氏的陰影下度過了漫長歲月——幾乎有三生三世那麼長。


在眾人不安的目光中,一名盛妝打扮的女子被帶入巷中,她身著華服,腰間懸著一組精美的玉佩,衣飾一如王侯貴人,只是雙腕戴著鐵鑄的鐐銬。


「太後懿旨。」內侍尖細的聲音在巷內回蕩,「永安宮奴孫壽,年二十三,未育,系罪臣呂冀之妻,封襄城君,以罪當誅。姑且免死,著即發配,賞功臣為奴。」


孫壽屈膝跪在新主人面前,罌粟女當場摘去她的發釵、環佩、飾物,剝去華服,剪去一綹長發,將她從高高在上的封君降為奴婢。


孫壽一臉柔婉的俯首聽命,就像只被馴服的羊羔一樣乖巧溫順。旁邊的呂冀目眥欲裂,口鼻中發出「唔唔」的怒吼聲。


罌粟女一邊扯開孫壽的長裾,一邊笑道:「大司馬的模樣好嚇人呢。可惜,你現在已經是階下囚,保不住自己的夫人啦。」


呂冀掙扎著試圖站起,卻被幾名內侍死死按住。


「你不服氣?」程宗揚抬手指著周圍的女子,冷笑道:「你凌辱這些女子的時候,可曾想過今日?」


呂冀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雙手扳著木枷,將鐵鐐拽得錚錚作響。


程宗揚冷冷看著他無謂的掙扎,眼中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輕蔑,「眼珠瞪這麼大,就讓你看仔細好了。脫了。」


罌粟女笑道:「壽奴,主子命你裸身服侍。」


孫壽看了主人一眼,滿臉都是乞憐之色,可主人對她理都不理。無奈之下,孫壽只好聽話地解開貼身的小衣,在一眾內侍、永巷罪奴面前脫得一絲不掛。


眾人神情各異,目光混雜著驚訝、疑惑、不解、恐懼……


孫壽的位置與董昭儀近在咫尺,看著那名身份僅次於兩宮的尊貴女子淪為奴婢,裸露出雪白的肉體,董昭儀臉上的媚笑越來越淡。這樣的一幕在永巷絕不少見,事實上,自己就幾乎在同樣的位置,做過同樣的舉動。只不過當時高高在上的太後親弟,此時正三木束身,跪在地上。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聲壓抑的哭泣,「呂氏真的敗了?天啊……天啊……」說著抽泣聲變成了嚎啕痛哭。


驚理悄無聲息地出現那名女子身旁,一手撫著她的背,一邊柔聲道:「呂賊猖狂多年,如今上官特將其引至永巷問罪,好讓受其凌辱的眾人親眼作個見證,如此好事,這位姊姊為何哭泣?」


在驚理的安撫下,那女子泣聲道:「奴婢是宋貴人殿內宮人,當日宋貴人得罪了襄邑侯,被他打入永巷,裸身示眾,宋貴人不堪受辱,投繯自盡……」


「我家主人也是……」另一名女子硬咽道:「我家主人當日就在此地,被呂賊當眾凌辱……」


旁邊的內侍也道:「平日呂賊那廝一來永巷,所有罪奴都得裸身出迎,氣焰熏天,張狂之極!」


看著上官冷厲的目光,那內侍趕緊補充道:「小的都是聽說的。以前在巷中當值的閹奴都被關押起來,一個都沒跑掉。」


程宗揚道:「還聽說了什麼?」


「還聽說……小的還聽說,永巷的規矩,新來的罪奴都要游街示眾。」


程宗揚對著面前的女子道:「是嗎?」


董昭儀小聲道:「是。」


孫壽一張玉臉時紅時白,當眾裸露,她並沒有多少羞恥或者難堪,只要能讓主子滿意,即便當眾交合她也會乖乖翹起屁股。她此時心裡有的只是恐懼,害怕自己會和呂冀一樣,被當眾處死。


忽然間頸中一緊,一條冰涼的鐵鏈落入頸中,使她渾身一顫。孫壽略微呆了一下,隨即松了口氣。


眾目睽睽之下,孫壽被鐵鏈牽著,像那些罪奴當日做過的那樣,在巷中赤身裸體的游街示眾。


在場的女子都受過呂冀的凌辱,有些還被他私下帶出宮去,甚至見過孫壽本人。此時看到這位呂冀的正妻脫去衣物,將她們在永巷遭受過的凌辱逐一重演,眾女終於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壓抑多年的傷痛迸出來,抽泣聲、痛哭聲、斥罵聲……響成一片,忽然一口吐沫狠狠唾在孫壽臀上,接著口水雨點般飛來。


趕在眾女忍不住動手之前,罌粟女將孫壽牽回主人身邊,免得她被憤怒的人群活活打死。


「呂大司馬,」程宗揚口氣平淡地說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呂冀兩眼血紅,被麻布塞住的嘴角冒出白沫。


程宗揚擺了擺手,讓人扯出他口中快被咬爛的麻布。呂冀舌頭僵了片刻,然後瘋狂地嘶吼道:「我要見阿姊!見阿姊!」


吼叫聲中,一名臉色冷厲的內侍走上前來。


中行說拿著一只金燦燦的長頸仙鶴酒壺,一只鑲嵌著寶石的金杯。他將金杯放在厚厚的木枷上,帶著一絲獰笑,滿滿斟了一杯酒。


「這就是你阿姊賞你的——上好的鴆酒。」中行說陰聲怪氣地說道:「大司馬,喝了吧。」


呂冀叫嚷聲戛然而止,他緊緊閉著嘴巴,生怕那些碧綠的酒液濺入口中。


程宗揚道:「呂大司馬,喝了吧。」


「喝下去,一了百了。落得輕松。」


「你生平作惡多端,一杯鴆酒了卻性命,已經夠便宜了,難道還不肯喝?」


「已經三勸了。大司馬一點面子都不給?」


程宗揚盯著呂冀,忽然大笑起來,「呂大司馬平常飛揚跋扈,目中無人,我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原來是個貪生怕死的無膽鼠輩!太後賜的酒你都不喝?」


程宗揚厲聲道:「來人!」


張惲小跑著進來,撲倒在地,一口氣磕了十幾個頭,一迭聲地說道:「奴才見過上官!主子萬壽!」


「讓你猜著了。大司馬不肯喝,」程宗揚帶著一絲惡意滿滿的戲謔道:「這酒,還是你來勸吧。」


「是!」張惲尖著嗓子應了一聲,然後爬起來,走到呂冀面前,捋了捋衣袖道:「主子瞧好吧。」


呂冀怒吼道:「狗奴才!你敢動我!」


張惲翹著蘭花指,捂著嘴咯咯一笑,然後抬手比了一個手勢。周圍幾名內侍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按緊呂冀,呂冀只當他們要下手硬灌,死命擰著脖頸,肥厚的鼻翼鼓起,把牙關咬得格格作響。


誰知沒有人去碰金杯,也沒人去撬他的嘴巴,反而自家腰間一松,衣帶被人抽走,接著下裳被人掀開,七八只手同時伸來,扯著他的褲子扒了下去。


寒意襲來,呂冀激凌凌打了個冷戰,接著一雙牛眼猛地鼓起。


在他面前,張惲抖開烏衣大袖,從中抽出一支尺許來長,銅鑄金繪,形制猙獰,栩栩如生的器物。


「這個你還記得吧?當日大司馬足足花了五十萬錢,鑄成的銅祖,專門用在永巷的刑具……好東西啊。」


張惲的嘻笑聲又陰又冷,就像一條濕冷的蛇信鑽入呂冀耳中來回舔舐著,滴下無數毒汁,「咱家勸你還是喝了。要不然……嘿嘿嘿嘿……」


一眾永巷罪奴都睜大眼睛,看著猶如待宰肥豬一般的呂冀,吃驚之余又有些快意的雀躍。


孫壽與呂冀夫妻兩個並肩跪在一處,這會兒也扭頭看著自己曾經的丈夫,美艷的面孔滿是震驚和錯愕。


呂冀整個人呆若木雞,雖然是大冷天,額頭卻滲出汗跡。


張惲張開手掌,在他後腚拍了拍,獰聲道:「大司馬,喝了吧。」


呂冀額頭青筋畢露,咬緊牙齒,嘴唇翕動著,從喉中發出兩聲「荷荷」的低吼,手腳拼命掙扎,可那幾名內侍都是挑選出來的勇力之輩,他的掙扎就像蜻蜓撼鐵柱一樣。


「小的數到三,大司馬若還是不聽勸……」


呂冀額上迸出一層黃豆大的汗珠,牙關發出令人牙酸的格格聲。


「一!」


「二!」


「三!」


張惲握住銅祖,用力一捅。


呂冀臉上肥肉一抖,眼珠猛地往外突起,眼球上迸起無數血絲。


巷內沉寂片刻,接著發出一陣仿佛要震破屋宇的哄笑。那些女子有的拍手,有的尖叫,有的笑著笑著迸出淚花,有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13:11

第六章      黃泉路遠


笑聲傳到巷口的宮車上。車廂內,呂稚一襲黑衣,腰背挺得筆直,此時正透過窗紗,看著巷內眾人又哭又笑的場面,神情冷漠得仿佛一個看客。


阮香琳啐了一口,「這些閹人,慣會作踐人。話又說回來了,這位襄邑侯也真是的,太後賞的酒都不肯喝,這下可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閹奴如此糟踐,顏面何存?」


「我倒是記得有人說過,」卓雲君瞟了呂稚一眼,笑吟吟道:「宮裡那些妃嬪都是賤人,平常裝得高雅貴氣,一打入永巷就賤態畢露。誰成想,呂大司馬進了永巷,也不比那些賤人強多少。」


何漪蓮接口道:「民女聽人傳言,說太後娘娘對兩個弟弟愛逾性命,沒想到娘娘眼看著親弟被人勸酒,還能無動於衷。真讓人佩服呢。」


呂稚冷艷的面孔看不出半點波瀾,冷冰冰道:「不中用的東西,丟盡我們呂家的臉面。早知如此,本宮先殺了他,免得他丟人現眼。」


何漪蓮含笑鼓掌,「說得真好。只不過……」她眼珠一轉,「太後的手怎麼在抖呢?莫非這副鐵石心腸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


眾女目光齊齊落下,只見呂稚緊緊攥著衣袖,指甲都捏得發白。


巷內,罌粟女美目瞟著呂冀,用一根手指挑起孫壽的下巴,「還是堂堂的襄邑侯呢。因為怕死,這會兒寧願被一個太監糟蹋,也不肯喝那杯毒酒……連你男人都這麼著了,你還有什麼好丟臉的?」


孫壽似哭似笑,「姊姊說的是。」


「夫妻本是同林鳥,」驚理道:「你也來湊個趣好了。」


看著罌粟女拿出一根粗大的銀制陽具,孫壽硬著頭皮露出一絲媚笑,主動伏下身,抬起屁股。


冰涼的銀器塞到孫壽臀間,頂住柔軟的嫩肛,然後用力捅入。


「啊……」孫壽發出一聲帶著顫音的嬌呼。


自董昭儀以下,所有曾被打入永巷的罪奴,此時的感覺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二十年來,襄邑侯呂冀在她們眼中就仿佛神魔的化身,依仗太後的寵愛,在北宮各種肆無忌憚,胡作非為,眾人的生死榮辱,都在他一念之中。


整個北宮,從妃嬪到侍女,只要被他看上,就沒人能逃出他的魔掌。所有敢反抗的,都會遭到加倍的凌辱荼毒,令她們生不如死。


然而此時,這對凶狠跋扈的夫妻齊齊跪在巷內的青石板,衣衫不整,威風掃地,就像洗剝乾淨的豬羊一樣任人宰割,將她們曾經所受的凌辱盡數還回。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使她們淚流滿面,痛哭得不自已。


罌奴道:「叫得浪些,讓你男人好生學學。」


孫壽乖乖叫道:「好姊姊,賤奴的屁眼兒都要被干裂了。」


「叫我做什麼?叫你老公啊。」


「老公……有人在干壽兒的屁眼兒……啊!啊……干得好深……」


「壽兒的屁眼兒要被干爛了,老公,救救我……」


孫壽挺著白美的雪臀,湊到呂冀面前,故意掰開臀肉,展露出自己正被銀棒來回插弄的嫩肛,然後又扭過頭,貼在他耳邊嬌呻道:「老公,壽兒的屁眼兒美不美?連你都沒有用過呢……直到壽兒被主人收用,才被主人的大雞巴開了苞。


壽兒的屁眼兒又軟又滑,連主子用過都說好。後來壽兒又用屁眼兒服侍罌姊姊、驚理姊姊、蛇姊姊……好多姊姊都用過……」


呂冀那張肥臉此時如同惡鬼一樣猙獰,血紅的眼珠幾乎瞪到眶外,可他始終死咬著牙關,不去喝那杯鴆酒。


「賊廝鳥,嘴還真硬!」張惲急於討好新主人,下手分外賣力,眼見呂冀還在死撐,不由心下發急,一邊捅弄,一邊惡狠狠道:「讓你嘴硬!讓你嘴硬!」


「哎喲,」阮香琳道:「那個大司馬,好像流血了呢。」


呂稚神情不動,手掌卻猛地握緊,修飾完好的指甲在掌心生生拗斷。


車廂內側,小紫閉著眼睛,側身斜靠在軟榻上,像是睡著了一樣。這時才睜開眼睛,莞爾一笑,悠悠道:「軟心腸的大笨瓜啊……」


張惲氣喘吁吁,滿頭是汗,動作越來越大。


「行了,停吧。」程宗揚道:「大司馬這會兒倒是硬氣。不過你不喝也沒有關系,反正我這裡勸酒的人多的是——你們輪流上,勸到大司馬肯喝為止。」


「我來!」中行說抓住呂冀的頭發,朝他臉上啐了一口,獰聲道:「不怕你這廝眼兒緊!我有大棒槌!有種你就死撐著,看我不干死你個王八蛋!」


呂冀眼角迸出血珠,齒縫中發出一聲嘶吼。


中行說奪過銅祖,「聖上在天有靈!好生看我怎麼收拾這逆賊!」


中行說正要動手,巷口忽然傳來一聲凄叫,「不要!」


一個人影從車上奔下,跌跌撞撞地闖入巷內。


巷中的罪奴先是睜大眼睛,看著那個曾經權傾天下的身影,隨即本能地伏身施禮。


呂稚痛哭流涕,雪白的臉頰淌滿淚珠,曾經的矜持全被拋到腦後,與方才的冷漠無情判若兩人。為了保留家族最後一絲血脈,她已經狠下心讓弟弟去死,即使死前受些折辱,忍忍也就罷了。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弟弟面臨的會是如此屈辱的死法。


張惲本是自家忠犬,反咬一口已經疼入骨髓。中行說是天子親信,下手只會更加凶殘。看到中行說手中那支帶血的銅祖,姊弟之間與生俱來的親情終於壓倒了心底最後一絲僥幸。她踉蹌著奔進永巷,腳一軟,撲倒在程宗揚面前。


「放過他,所有的罪孽,我一身受之。只要放過他,我可以放棄一切,當你的奴婢,我會一心一意服侍你……」


座榻上方,那張銀制的面具泛著冰冷的光澤,就像一個無情的神祇. 他冷冰冰開口道:「張惲,你告訴她,當日田貴人怎麼死的?」


「是。」張惲躬身道:「回太後,當日大司馬下令,把田貴人被綁到那邊的牆角,讓人干了三天三夜,直到活活干死。」


「福禍無門,唯人自招。」程宗揚道:「你覺得他可憐?我覺得他活該!當初那些罪奴哭也哭過,求也求過,有用嗎?」


呂稚淚流滿面,她忽然站起身,雙手握住衣領,用力一分,只聽「呲喇」一聲,絲帛應手破裂,玄黑色的宮裝被撕成兩半,像黑色的羽翼一樣飛開,露出中間一具雪玉般的軀體。


張惲嚇得臉都白了,像木頭樁子一樣撲地跪倒,一頭磕在地上。在場的內侍仿佛被人摑了一掌,齊齊跪倒,額頭貼著地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董昭儀等一眾罪奴同樣目瞪口呆。巷內一時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震驚了。


太後呂稚,母儀天下二十年,一手執掌六朝最強大的政權,即使最桀驁的將領,在她面前也不敢仰視。先帝駕崩之後,呂太後服喪至今,向來冷如寒冰,連笑臉都未曾露過幾次。她方才的哭泣、乞求已經是眾人前所未見的失態,沒有人想到,這位冰冷的太後為了自己不爭氣的弟弟,居然會在一眾外臣、內侍、罪奴面前裸露身體,簡直是石破天驚。


呂稚積威多年,眾人對她的敬畏幾乎深入骨髓。一眾內侍伏地不起,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鑽進去。唯獨中行說那奇葩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別人看都不敢看,他卻一點都不怕犯忌,拿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個遍不說,最後還哼了一聲,「這奶子屁股,瞧著是個好生養的,偏偏連個蛋都沒下出來……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我,皇太後呂稚,自願為奴,以身贖罪。若違此誓,今世為娼為妓,供萬人淫之!」她回首望著眾人,「昔日種種,罪在呂稚一身。爾等宿怨未解,我願一身受之。一日怨恨未消,一日不離永巷……」


望著那具曼妙而充滿熟婦風韻的胴體,阮香琳心生嫉妒,酸溜溜道:「說得跟真的一樣,還不是為了勾引男人?哼!」


何漪蓮道:「這位太後看著冷冰冰的,怎麼會舍得為一個不爭氣的弟弟發下這種重誓?不會有別的心思吧?」


「大當家也許不知道。」卓雲君道:「羽族女子有名的外冷內熱,無論父母之情,姊弟之情,還是夫妻之情,都比常人熾熱十倍百倍。」


「這麼說,她是因為姊弟之情,才對呂冀這麼縱容?可是那位天子呢?她可是親手殺了他,哪裡有什麼夫妻之情?」


「愛而不得,因愛成恨。若不是對那位天子付出愛意卻不得回報,哪裡會對他的後宮怨恨如此之重。」


「哎呀,這麼說來,她若被主子收為奴婢,還不把我們都恨透了?」


阮香琳道:「入了主子門下,她也是個奴婢,哪裡輪到她來怨恨?」


「是了。她和主子可不是夫妻之情,頂多是主奴之情。」


「狐女淫蕩,羽女貞烈。她立下重誓,多半會終身不渝……」卓雲君只說了半句,看到女主人眼神飄忽了一下,連忙頓住。


小紫望著窗外,似乎想起了什麼,過了會兒才道:「你們有位羽姊姊,也是羽族女子。她若在,就用不上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了。」


「奴婢無能,求媽媽責罰。」


小紫掃了她們一眼,「你們老爺若是過了這一劫,就罷了。要不然,你們全都殉葬好了。」


巷內,呂冀渾身顫抖,最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阿姊!」


呂冀涕淚交流,噴出的唾沫中帶著絲絲血痕,嘶聲道:「阿姊!」


呂稚拿起金杯,遞到呂冀唇邊,柔聲道:「阿冀,喝了吧……」


「阿姊……」肥胖如豬的呂冀哭得像個孩子,「我不要死!」


「是我慣壞了你,才落得今日田地。往日之事,皆是阿姊之過。」呂稚顫聲道:「此去黃泉,不要抱怨旁人。」


「阿姊……我不要死……」


「冀兒乖,聽話……喝了吧……」


「阿姊……」呂冀哭涕著,飲下鴆酒。


金杯滑落,「叮」的掉在地上。呂稚怔了片刻,然後「哇」的哭出聲來。


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巷內回蕩,呂稚心頭像被刀剜一樣陣陣絞痛,她抱著赤裸的身體,在寒風中顫抖著,身形搖搖欲墜。


忽然肩上一沉,一條大氅飛過來,遮住她赤裸的胴體。


中行說臉色臭得跟黃鼠狼一樣,指著呂稚的鼻子道:「你欠我一次!」


程宗揚喝道:「滾!」


「就不!」


「去把友夫人的胎打了!」


「你狠!我這就滾!」



呂稚哭得昏厥過去。醒來時,身體搖搖晃晃,正在一輛行進的馬車上。耳邊還有一絲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淫靡的氣息……


呂稚睜開眼睛,只見那位大行令雙腿箕張,上身靠在坐榻上,兩眼半閉,雙手捏著法訣,似乎正在斂息運功。在他身前,簇擁著三具光溜溜的女體,仿佛幾條白花花的美女蛇,糾纏蠕動,活色生香,沒有一刻停歇。


何漪蓮與阮香琳一左一右,趴在主人的大腿上,一邊伸出香舌在主人身上舔舐著,一邊用光溜溜的下體頂住他的膝蓋,來回研磨。夾在兩人中間的,是自己曾經的弟媳,如今發給功臣為奴的孫壽。她像母狗一樣撅著又白又圓的雪臀,趴在主人腹下,賣力地吞吐著主人的肉棒。


何漪蓮一直留意著主人,待主人身體忽然一緊,她立即回手,按住孫壽的粉頸,迫使她伸直喉嚨。


那位大行令毫無顧忌地在孫壽喉中噴射起來,濃稠的精液一波一波射出,灌滿了她的喉嚨和口腔。好不容易等主人射完,孫壽費力地吞下精液,然後用唇舌仔細將主人的陽具清理乾淨。


「啵」的一聲,陽具從孫壽嬌美的檀口拔出,依舊堅挺無比,沒有半點軟化的跡像。


「主子好厲害,硬了一天都不見軟,」孫壽嬌喘細細地說道:「壽兒喉嚨都要腫了……」


「沒用的東西!」阮香琳喝斥一句,然後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可怎麼辦?


怎麼還軟不下來?相公一會兒還有事要辦,總不好光披著大氅遮掩。」


何漪蓮笑道:「要不琳姨娘再試試?」


阮香琳顰眉道:「我剛被老爺用過後庭,下邊還痛著呢。」


何漪蓮回頭看了一眼,「喲,太後醒了呢。」


呂稚坐起身,熊皮大氅從肩頭滑下,雪白的肌膚在昏暗的車廂內散發出瓷玉般的光華。


程宗揚行功正到要緊處,無暇分神,只聽見何漪蓮笑道:「有請太後娘娘的金口,給主子品簫。」


孫壽飛快地看了呂稚一眼,讓開位置。


呂稚將發絲撩到耳後,沉默地挪到主人身前,垂下眼睛。在她面前,一根粗壯的肉棒像怒龍一樣誇張地挺立著,表面青筋畢露,堅挺雄壯,散發出驚人的熱度。碩大的龜頭像鼓脹的蘑菇一樣,又大又硬,強烈而旺盛的生命力仿佛要從整根陽具上流溢出來。


呂稚扶起陽具,入手的熾熱、硬度和份量,都使她心頭一顫,指尖仿佛觸電一樣抖了一下。她咽了口吐沫,然後俯身張開紅唇,含住龜頭。


耳邊傳來幾聲輕笑。呂稚充耳不聞,在她心裡,昔日的太後已經死了,此時的她,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出乎她的意料,主人的陽具並沒有什麼異味,除了一點淡淡的精液氣息,還有一股濃烈而好聞的味道,那是一種來自男人的強壯的雄性氣息,自己身邊充斥著宮女、太監,多年來陰盛陽衰,這樣的氣息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除此之外,還有一絲口脂的香氣。


她伸出舌尖,在龜頭上輕輕舔舐一下,淚水卻猛地流了出來。


阮香琳斥道:「服侍主人,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哭!」


呂稚已經認命,決意用自己的尊嚴和身體換取兩個弟弟一死一生,可即使她有了足夠的覺悟,依然禁不住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車外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奴才張惲給主子請安!主子萬福金安!」


程宗揚坐起身,「進來。」


呂稚想要避開,卻被阮香琳一手按住後腦,用力壓下。怒脹的陽具直直捅入喉嚨,像凶器一樣刺進食道,幾乎堵住了她的氣管。突如其來的異物進入,使她食道痙攣著,帶來強烈的嘔吐感。但呂稚此時幾乎感覺不到肉體帶來的不適,她腦海中一片紛亂,想到即將被曾經的奴僕看到自己如此屈辱的一幕,她就渾身顫抖。霎時間,呂稚生出一股衝動,想不顧一切地一口狠狠咬下……


車簾撩起的同時,一條厚厚的大氅覆蓋下來,遮住了她赤裸的身體,也隔絕了外界的光線和周圍的目光。


大氅下一片黑暗,仿佛一個狹小而密閉的空間,裡面只有自己,和口中那根蠻橫而霸道的陽具。


張惲趴在地上,叩首稟道:「奴才已經安排好了。按主子的吩咐,在場的十二名內侍全部發往舞陽侯府當值。以往打入永巷的妃嬪宮女一律免罪,盡數遷入長信宮。永巷從此關閉,永不啟封。」


阮香琳道:「那些女子若是多嘴呢?」


張惲道:「小的交待過了,今日之事,絕不可外泄。主子替她們報了大仇,諒她們也不會亂說。」


阮香琳都囔道:「那可說不淮。」


「把幾百號人全都滅口了?」程宗揚道:「世道輪回,然後讓人把你們再報復一遍?」


阮香琳服軟道:「是我的不是。」


「逆賊呂冀的屍骸已經交由呂不疑家人收殮。呂不疑明日將由隸徒護送,啟程前往潁陽居住。」張惲絮絮刀刀地說道:「尚書台移文當地官吏嚴加看管,非奉詔不得離宅,嚴禁與外界往來。至於呂淑等人,以附逆定為大辟,家眷沒為官奴……」


朝廷對諸呂的處置剛剛下來,呂氏此次大敗虧輸,呂翼、呂巨君、呂淑、呂讓、呂戟、呂忠……這些手握實權的呂氏族人,或是死於戰亂,或是問罪被誅,元氣大傷。


但保全性命的同樣不少,呂不疑身為太後親弟,但素無劣跡,只是圈禁。呂奉先更簡單,被家裡大人領回去,挨了頓罵就算完事。以人品方正聞名的中常侍呂閎將呂巨君、劉建派來的說客統統罵出門去,又在戰亂之際親率家人子弟襄助董宣,維持城中治安,更是無罪有功。


程宗揚並沒有打算將呂氏斬盡殺絕,主持善後的霍子孟也無意窮追不舍,雖然奪爵貶官的不少,總算兩人都克制住殺意,沒有揮舞屠刀,對呂氏大開殺戒,可以說活人無數。


張惲稟報完對呂氏族人的處置,程宗揚揮了揮手,張惲叩首退下。


程宗揚低下頭,視線落在身前的大氅上。大氅微微顫動著,下面一張溫潤的小嘴正細細舐舔著他的陽具,唇舌柔滑而又軟膩,只是技巧有些生疏。


「用吸的。」


柔軟的唇瓣停頓了一下,然後順從地吮吸起來。


馬車搖晃著,不知駛往何方。大氅下仿佛一個隔絕於天地之外的私密空間,黑暗而又溫暖。不必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必理會周圍的一切,只用專心吞吐著口中的肉棒,仿佛就是一切。


感受著那條香舌越來越無力,舌根也越來越僵硬,程宗揚雙手按住身下的螓首,用力噴射起來。


片刻後,大氅掀開,呂稚冷艷的面孔上沾滿了濕黏的液體,她紅唇緊閉著,唇角還垂著一縷濁白的精液。


周圍傳來戲謔的鼓掌聲,呂稚玉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她扭過頭,試圖唾出喉中的精液,一張妖艷的面孔卻伸了過來。


孫壽紅唇吻住呂稚的唇瓣,將她口中的精液吸了過去,還將她唇角和臉上殘留的精液都妖媚地舔食乾淨。


何漪蓮笑道:「傻瓜,主子的陽精是世間少有的大補之物,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你倒好,還想往外吐,倒讓壽奴撿了個便宜。」


被一個女子唇舌相接的親吻舔舐,呂稚玉臉紅一陣,白一陣,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何漪蓮笑道:「你不信就算了。如今你嘗過主子的雨露,也算是主子的屋內人了。下次可要記得,先讓主子用你的陰戶,驗過品階高低,給主子做好鼎爐。


過來給主子謝恩吧。」


呂稚低頭不語,聽到最後的謝恩,她身子僵了一下。二十年來,只有旁人向她謝恩,自己莫說謝恩,甚至沒有對旁人道過一個謝字。畢竟周圍人服侍自己都是應該的,是他們的職份所在。


換而言之,如今主子怎麼用她,也是應該的。自己被用過之後,還要向他謝恩。


「好了。」小紫聲音響起,「畢竟是太後,還有些矜貴呢。你們幾個,都退下吧。」


阮香琳等人乖乖離開,車內只剩下呂稚和兩位主人。


程宗揚冷哼一聲,「死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小紫笑道:「是她自己願意的,跟我可沒關系。」


「還不是你慫恿的?肯定是你在背後說我心腸軟,讓她來求我的。」


「你可以不答應啊。再說了,你不願殺她,可把她留在宮裡你放心嗎?」


這事能放心嗎?沒有自己賣血賣命的支持,恐怕呂稚隨便用一根小手指,就能把趙飛燕按到塵埃裡。


可是把一位正經的太後帶在身邊當奴婢使喚,又是呂稚這種權力欲極強的女人,簡直跟拿老虎當貓養沒區別。


「好吧,這事先不提。」程宗揚看著呂稚,「我問你,那柄斷劍,還有王哲的左武軍是怎麼回事?」


「王哲自領一軍,以前倒還相安無事。可近年來他愈發擁兵自重,累次以興兵為名,索取軍餉。這些年我拿出的錢,足夠再養五支左武軍。可王哲依然需索無度。我只回絕了一次,就投劍威脅,已經是尾大不掉之勢。」


「巨君知道之後,為我出主意,設法削弱左武軍,於是引王哲兵出五原,剿滅獸蠻部族。沒想到王師帥名不副實,不過幾個獸蠻人,便令重金打造的左武軍一戰而沒。」


程宗揚盯著她看了半晌,看得呂稚有些不安起來。


程宗揚吐了口濁氣,「你知道左武軍最後一戰之前吃的是什麼?」


呂稚眉頭皺起。


「馬肉。連鹽都沒有。不僅士卒,軍中將領也是一樣。左武軍上下全是王師帥一力招募而來,糧餉大半都是自籌,師帥為此甚至連自家宗門都得罪了。你所謂的重金,左武軍恐怕連影子都沒見著。」


呂稚眼中掠過一絲訝色。


「還有你所謂的『幾個獸蠻人』,王師帥遇到的對手,是數倍於己的異族軍團。而且有人故意泄漏左武軍行蹤,把他們引入埋伏。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對此一無所知?」


呂稚忍不住道:「怎麼可能!」


「這要問你的好侄兒,呂巨君是怎麼想的了。」


呂稚怔了片刻,「不可能!左武軍的軍餉都是太乙真宗的人親手拿走的。」


「誰?」


「林之瀾。」


「你親手給他的?」


「是胡情經手。」


林之瀾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程宗揚跟他的門人打過交道,對他濫收門人的惡名早有耳聞。


他扭頭道:「胡情呢?怎麼沒見她呢?」


「剛才就在啊。」小紫道:「那個琳姨娘就是她變的。」


程宗揚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又來騙我!」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越來越聰明了。」


程宗揚狠狠揪了揪她的鼻尖,然後對呂稚道:「呂巨君已經自尋死路,這個林之瀾,我遲早會找他對質。」


小紫笑道:「該我問了。」


她對呂稚道:「九面魔姬是誰?」


「……說來話長。」


「你有大把時間呢,慢慢說吧。」


馬車似乎在土路上行駛,來回顛簸得厲害。呂稚赤身跪坐,一邊隨著車身的顛簸搖晃著,一邊慢慢道:「我母親是羽族人,當初為了給族人復仇來到洛都,偶然遇見家人被殺的胡情,便收留了她。遇到父親之後,母親放棄了復仇,卻沒能逃脫死亡的噩運,最終與我父親一起,慘死在殤振羽手下。」


「父母過世之後,我兩個和弟弟受宗族欺凌,被人奪去家業,不得不屈身陋巷。那時家門無依,兩弟尚幼,我只能與淖嬤嬤和胡情相依為命。也就是那時,我覺醒了羽族的血脈。」


「後來我結識了蘇妲己和葉慈。為了能活下去,我們聯手做了些事,直到獵狐人的出現。」呂稚道:「狐族在洛都已經居住多年,彼此相安。誰知晴州來了一批獵狐人,大肆捕殺狐族。那時葉慈已經遠走他鄉,不久蘇妲己又失去音訊,胡情不敢出門,全靠淖嬤嬤每天織布制履,供我們衣食。」


「後來我被送入宮中,才結束了那段衣食不繼的日子。」


「孫壽呢?」


「孫壽是蘇妲己僅剩的族人,那時她年紀還小,躲過了獵狐人的捕殺。我把她送到孫家撫養,等她長大,許配給了阿冀。」


「你是那時認識的岳鵬舉?」


「他先認識的胡情。」


「他怎麼會認識胡情?」


「他是葉慈的姘頭。」


這話說得太直白了。岳鳥人是那個死尼姑的姘頭?程宗揚看了小紫一眼,我這位岳父還真是葷素不忌,連尼姑都不放過,胃口比自己好太多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你不會跟他有一腿吧?」


「我與他只是泛泛之交。」


「胡情呢?她和岳帥有沒有一腿?」


「程頭兒,你好煩哦。」


「肯定要問清楚,我可不想喝岳父大人的剩湯。」


小紫笑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程宗揚扭頭看了一眼,「哪兒有?」


「你是想喝胡情這碗湯了,不然干嘛要計較呢?」


程宗揚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就是隨便問問……」


小紫做了個鬼臉,總算給他面子,沒有再問下去。


「澄心棠呢?」小紫道:「它是怎麼回事?」


呂稚想了想,「你知道四珍嗎?」


「四大假嘛。」程宗揚道:「珊瑚鐵、靈飛鏡、玄秘貝和澄心棠。那東西干嘛用的?」


「傳說澄心棠能隨心所欲幻化形貌。是胡情夢寐以求之物。」


「她們狐族本來就能幻化,還要它干嘛?」


「澄心棠除了能夠幻形,還能掩藏真身。」


「為了躲避獵狐人的追捕?」


呂稚默然無語。


「還有一個問題,」小紫對呂稚道:「龍差星辰在哪裡?」


「龍差星辰?」呂稚想了一會兒,「宮中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龍差星辰雖是難得之物,但遠不及四珍,我未曾留意。」


「死丫頭,你干嘛一直找這個東西?對你很要緊嗎?」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明明是對你很要緊……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13:30

第七章      魂歸蒿里


馬車在道旁停住。下車時,呂稚才發現自己身處深山之中,前面一條崎區狹窄的山路,車馬無法通行。


自己所乘的已經不是宮車,而是一輛用來長途行駛的篷車,外觀灰撲撲毫不起眼。同行的還有兩輛篷車,幾名姬妾、侍奴已經下車,在道旁等候。她們都穿著白衣,連頭上的絹花飾物也換了素白的顏色。


一名背著鐵弓的大漢立在道旁,旁邊放了一堆麻衣和孝布,揚聲道:「程頭兒!」


「王孟到了嗎?」


「老吳已經接到人了。他們沒進城,直接趕往墓地,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你送的人呢?」


「送過去了。」敖潤道:「山裡風大,我讓人張了個帷帳,好擋擋風。這會兒馮大法在守著。」


程宗揚點了點頭,接過一件麻衣披在衣服外,將一條白布勒在額上,當先往前走去。一眾侍奴各自披麻戴孝,連呂稚也不例外。


山路越走越窄,最後只剩下萋萋荒草。呂稚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像是做夢一樣,昔日的錦衣玉食宛如夢幻一場,自己冒著刺骨的寒風,在荒涼的山野中跋涉,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走出數裡之後,地上腳印漸多,漸漸又踏出一條彎曲的小徑。


遠方一處山坳,生長著高大的白楊,樹葉已經凋零,蒼白的樹干拔地而起,筆直伸向天空,仿佛無數已經死去卻不肯倒伏的巨人。


再往前走,哀聲漸起。等踏進林中,呂稚才看到裡面彙聚了數千人。他們白衣孝帶,面帶戚容。最前面一條大漢,猶如一頭病虎臥在軟榻上,旁邊跪著一名白衣婦人。


程宗揚快步上前,「劇大俠。」


劇孟嘆了口氣,「沒想到啊,老郭比我還早走了一步……」


「趕了這麼遠的路,也不休息一下,就來給郭大俠送行。」


「哪裡等得了?」劇孟沙啞著嗓子說道:「我走路不便,只好在這兒先等著了。」


「外面風冷,劇大俠不如到帳內歇會兒。」


劇孟身後是一處素布圍成的帷帳,他搖了搖頭,「不了。」


呂稚混雜在一眾侍奴中間,無意中與那名白衣婦人對視一眼,兩人都吃了一驚,隨即慌忙避開目光。


呂稚心頭跳了幾下,趙王謀逆,收入北寺獄,不久趙王後在獄中瘐死,江充等人特意查勘過,並未找到屍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看她的舉止姿態,似乎成了那個獨目大漢的侍婢。卻不知她有沒有認出自己來。


林中傳來低沉的塤聲,聲音幽怨蒼涼,如泣如訴。一條長長的隊伍從林間走來,最前面是一口素棺,讓程宗揚吃驚的是,最前面兩名抬棺人,一個是盧景,另一個竟然是斯四哥。


程宗揚雖然滿心疑竇,但這會兒不是詢問的時候。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斯明信向他點了點頭,使他心下略寬。


看到棺側已經留好位置,程宗揚趕緊上前接過木杠,抬在肩上。


抬棺的人並不多,程宗揚對面是程鄭,後面是兩名洛都商賈,田榮與邊寧,最後兩人有些面生,想來是郭解生前的好友。


棺木之後,長長的送葬隊伍一眼看不到頭。為了避免洛都生亂,郭解之死並沒有刻意宣揚,但郭解的俠名久已深入人心,受其恩惠的更是難以計數。聽聞死訊,無論識與不識,都前來為郭大俠送行。


來自五陵的游俠兒,市井間的少年,洛都城中的商賈,本地幫會的好漢,郭解生前的追隨者王孟等人,吳三桂、馮源、敖潤、以及匡仲玉等星月湖大營的一眾兄弟……都在其中。甚至還有霍家、金家的子弟和幾位諸侯的門客使者。


郭解的幼子穿著小小的孝服,外披麻衣,手裡拿著一支哭喪棒,被延香抱在懷中,為亡父送行。延香臉色蒼白,顯然途中奔波吃了不少苦。郭靖的小臉卻是紅撲撲的,沒有沾染風寒。


伴隨著沉郁的塤聲,送葬者唱起挽歌,「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躕……」


一人唱罷,四野皆合,用這首為布衣平民送葬的挽歌,召喚死者魂歸蒿裡。


沒有人放聲痛哭,只有慷慨的悲歌和低低的飲泣聲。數千人的悲慟聲合在一處,猶如一條長河,在林間低沉哀婉地回蕩著。


盧景收起平日的嬉戲之態,他抬棺而行,亦步亦歌,「荒草何茫茫,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


眾人應合道:「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嶕峣……」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卻是趙墨軒,他同樣披麻戴孝,長吟道:「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眾人齊聲道:「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無奈何……」


山林間寒風四起,寒風的呼嘯聲,嗚咽的塤聲,悲慟的哀歌聲,眾人的泣涕聲,馬匹的嘶鳴聲……連成一片,如同天地同悲。


劇孟獨目泛紅,他拽出一柄尖刀,手掌在鋒刃上一搪,揮手將鮮血灑進面前已經挖好的墓穴,沙啞著嗓子道:「老郭,一路走好!」


當棺木落定,哭聲驀然一響,數千人同時大放悲聲,哀啕聲如同決堤的潮水在林中奔湧。


看著眼前數千白衣同聲一哭的景像,連置身事外的呂稚也心旌搖動。她忽然想到,此時還有一場送葬,送的是曾經的天子,王國的君主。單論人數,也許為天子送葬的更多,但其中真正為天子慟哭的,只怕及不上一名布衣的萬一。


從劇孟開始,所有送葬者,都往墓穴灑下一把泥土。墳塋越來越高,直到堆成一座小丘。游俠少年們更是紛紛割臂放血,灑在墳上。


延香抱著郭靖,將哭喪棒插在墳前,伏地叩拜。隨後劇孟被侍奴扶著,撐起身體,在墳前重重磕了三個頭,接著是盧景和斯明信。


輪到程宗揚,他致哀行禮之後,起身拉住郭靖的小手,「叫聲義父。」


郭靖口齒不清地說道:「父父……」


程宗揚舉起他的小手,面朝前來吊祭的賓客,朗聲道:「這是郭大俠的幼子郭靖!程某在郭大俠墳前立誓,從今日開始,他就是我的義子!也是舞陽侯的繼承人!此間諸位賢達俠士,都是見證!」


此言一出,送葬眾人無不動容。一來沒人想到真有一位諸侯棄天子於不顧,專程前來為一名布衣送葬。二來將侯爵之位贈予郭靖,又明言是義子,不需要易姓改宗。這份大禮確實厚重。


事實上,程宗揚的舞陽侯遠不是送葬隊伍中身份最尊貴的一位。


劇孟身後那處帷帳被人掀開,馮源領著阮香凝從帳內出來。呂稚一眼看去,不禁大吃一驚,阮香凝手上竟然還牽著一個孩童!


呂稚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她往周圍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內侍的身影。


她心下暗自驚詫,誰能想到,竟然有人敢私帶天子出宮,來的又是這種魚龍混雜之地,膽子實在太大了。


程宗揚走到定陶王面前,蹲下身理了理他身上的麻衣,溫言道:「這位郭大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為你而死,你來拜拜吧。」


定陶王聽話地跪在墳前,俯首叩拜。


等定陶王爬起來,程宗揚牽過郭靖,把他們的手放在一起,「你們以後要做好朋友。」


定陶王好奇地看著郭靖,他父母雙亡,又沒有兄弟姊妹,還是頭一次結識同齡的朋友。郭靖年紀尚小,還有些懵懵懂懂,不過看到一個與自己年齡相近的玩伴,也很開心。


延香和阮香凝把兩個孩子送回帷帳,程宗揚回身道:「你們也來跪拜吧。」


小紫上前跪下,認真磕了三個頭。然後是阮香琳和一眾奴婢。


呂稚身處其中,也不得不隨眾人一道,向一個草莽布衣的墳墓叩拜。地上寒氣如冰,她除了一條外面披了麻衣的熊皮大氅,裡面便空無一物,腿膝都凍得發抖。


一介平民,死後不僅數千人送葬,甚至還有一位太後,一位天子和一位諸侯前來跪拜。而自己的弟弟,身為大司馬,生前富貴至極,死後卻無人問津。呂稚心下悲涼,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淌落下來。


夕陽西下,夜幕將至,眾人在林中生起篝火,結伴守夜。


班超在宮裡值守,秦檜前來為郭解送行。等諸人拜祭完,他過來道:「董卓的墳就在附近。」


相比於郭解墓前浩浩蕩蕩的人群,董卓墳前冷清了許多。前來送葬的只有賈文和與趙充國兩人。不過董卓墓側多了幾座墳丘,葬的是死在戰亂之中的涼州將士。


賈文和傷重難起,全靠趙充國一人挖好墳坑,安葬眾人。嚴寒天氣,趙充國只穿了一條白布短褂,揮著钁頭,汗下如雨。


壘好墳塋,趙充國丟下钁頭,搬來一壇酒放在墳前,「老董啊,這點酒留給你喝。你腦袋沒啦,喝的時候對淮些,別弄灑了。」


「你常用的雙戟,我放在你手邊了。遇到難纏的小鬼,別含糊,直接干它娘的。還有啊,你旁邊的鄰居是郭大俠。你兄弟多,別欺負他。」


趙充國紅著眼睛擤了把鼻涕,「以前的事情,都算啦。你要想得開呢,提著酒過去認認門。改天等我去了,咱們三個一起喝一杯……」


賈文和將一面招魂幡插在董卓墳前,然後唱起挽歌,為舊日的主公送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


程宗揚立在墳前,只覺天地悠悠,一片蒼涼。生前鬥得你死我活,死後同歸黃土。希望他們地下有靈,能相逢一笑,泯卻恩仇。



夜幕低垂,宮殿內點著幾支制作精巧的蠟燭,異香撲鼻。


斯明信拿著一柄牛耳尖刀,從烤好的羊腿上切下肥瘦合適的一片,在調好的醬汁中一蘸,送入口中。他吃的並不快,每次下刀,必定是厚薄一致,大小相同的一塊,那條羊腿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消失,不多時就只剩下一條被剔得光溜溜的羊腿骨。


「四哥,你說那些獸蠻人都在秘境裡面?」


斯明信嘴巴吃個不停,但他的腹語術一點不耽誤說話,「還有你那位屬下,也在裡頭。」


「老獸?」青面獸被自己打發去聯絡洛都的獸蠻人,結果一去就杳無音信,程宗揚這會兒才知道,他竟然是在秘境中。


斯明信拿出那只銀白色的攝影機,熟練地按了幾下,一只光球浮現出來。


青面獸那張可怖的大臉出現在光球內,他滿腔悲憤地控訴道:「相公!吾被騙了!沒有!一只羊都沒有!羊皮都沒有!羊毛都沒有!都沒有!」


程宗揚一手扶額,好不容易才聽完老獸聲淚俱下的控訴。原來戰亂之前,有人去聯絡他們,聲稱可以把這些被解雇的獸蠻僕役,全都送往一個流淌著羊和羊肉的美妙仙境。


於是數百名獸蠻人被組織起來,昏頭昏腦地待了幾天,最後被送到一個連羊毛都沒有的鬼地方,干起了苦力。


「是呂巨君?」從青面獸顛三倒四的控訴中,程宗揚猜出主使者的身份。


斯明信點點頭。


呂巨君與程宗揚想到一處去了,都想把那些獸蠻僕役收為己用。顯然呂巨君技高一籌,或者說程宗揚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譜,非但沒能把人拉來,自己還被騙走了。


呂巨君暗中邀請獸蠻武士助戰,那些獸蠻僕役只是後備。秘境開啟時,呂巨君已經自焚身亡,被他邀來助戰的獸蠻人失去控制,全部湧入秘境,這些獸蠻僕役也隨之進入。


光球中的獸蠻人正在奮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樣,幾條深溝縱橫交錯,一直延伸到畫面之外。


「他們在干嘛?要把秘境挖穿?」


盧景道:「獸蠻人傳說,吞食六朝君王的屍體,能夠獲取強大的力量。你覺得,六朝最強大君王的會是哪個?」


程宗揚怔了半晌,「我干!他們這是淮備把武皇帝給挖出來吃了?不會吧?


武皇帝死的時候,朱大爺還是個小屁孩,這都多少年了?骨頭渣子都沒了吧。」


「據說天子入葬,著金縷玉衣,可使屍身不腐。保不齊還新鮮著呢。」


鬼扯,金縷玉衣自己又不是沒見過,確實是好東西,幾千年過去,挖出來還跟新的一樣,問題是金縷玉衣跟新的一樣,裡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渣,別說吃了,就是衝茶喝都嫌少。不過話又說回來,六朝有些玄妙顯然與自己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來盛放赤陽朱果的玉匣,簡直跟保鮮冰箱有一拼。說不定真能屍身不腐呢?


「不對啊,他們要是挖墳的話,為什麼要挖這麼多條?」


斯明信道:「方向挖錯了。」


程宗揚無語半晌,「錯了四次?」


這幫獸蠻糙漢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東南西北一通胡挖,簡直是鬼打牆。


斯明信吃下最後一塊羊肉,「蔡公子也在。」


「誰?」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補了一句,「打扮很騷包那個。」


程宗揚雙手扶額,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爺現在是跟這些獸蠻人混在一起?」


蔡爺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脫脫一條變色龍啊。


「他怎麼做到的?」


斯明信搖了搖頭,不過表示看到那些獸蠻人對他十分信重,言聽計從。


難道那些深坑,是他領著那幫大腦被肌肉充斥的獸蠻人胡挖的結果?他怎麼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們怎麼遇到的?」


「我跟著獸蠻武士找到它們的巢穴,先遇到蔡公子,後來又找到殤侯和趙皇後。」斯明信道:「趙皇後昏迷不醒,我便帶她們先出來了。」



敖潤守在寢宮前頭,眼睛睜得跟銅鈴一樣。這也難怪,殿內住的除了天子,還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奮勇要來站崗,誰勸都不行。遠遠看到程宗揚過來,他故意把胸膛挺得老高,還一個勁兒的打眼色,意思是趕明兒讓他在延香面前提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這番辛苦。


老敖泡鈕這麼賣力,程宗揚也無語了,只能給他一個白眼,表示鄙視。


披香殿戒備森嚴,單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著,他們裹著厚厚的裘衣,在寒風中苦熬,誰都不敢散去。


見程宗揚過來,眾人都沒有寒喧的心情,眼裡只有濃濃的擔憂。


徐璜迎上來,「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來就沒事。」


程宗揚悄然入內,只見殿內燭光調得極暗,蛇夫人與尹馥蘭一左一右守在榻旁。趙飛燕睡在香軟如雲的錦衾間,長發瀑布一樣散開,精致的玉容仿佛白玉雕成,蒼白得毫無血色。


皇後殿下順利從秘境脫身,本來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喜事。然而此時,卻沒有人能感到輕松。趙飛燕涉水過溪時,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頭,替她解了毒,可惜趙飛燕中毒太久,體內接近一半的鮮血都被毒素沾染,不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乾淨。


大量失血之下,趙飛燕陷入昏迷,是不是還有其他後遺症,眼下不敢確定。


運氣不好的話,缺血導致大腦機能受損,成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殤侯設法暫時護住她的心脈,但最多只能維系十二個時辰。這會兒還剩六個時辰,如果天亮之前還不能醒來,只怕……」蛇夫人跪下來,「奴婢無能,求主子責罰。」


程宗揚也覺得頭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會危及生命。換成趙充國那種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還能挺過來。可趙飛燕身輕如燕,突然間大量失血,後果可想而知。不說後遺症,單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補過來。


朱老頭療毒的本領不用懷疑,剩下的就是怎麼補血了。對此程宗揚路上已經有了主意,說來趙飛燕運氣真不錯,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藥,只要趙飛燕還有一口氣,自己就能把她救回來。雖然拿來補血有點浪費,可眼下也顧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劇大俠,把赤陽聖果取來,說我有急用。」


卓雲君答應一聲,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頭兒,你好舍得啊。」


「救命要緊。趙皇後要是出事,咱們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揚倒是想得很開,赤陽聖果雖然難得,可比起趙飛燕的生死,也不算什麼了。


前後不過一刻多鐘,卓雲君便即返回,可她帶回的卻是一個壞消息。王孟前往舞都報喪,劇孟和延香聞訊便即動身,因為急於趕路,眾人都沒有攜帶行李,劇孟也將赤陽聖果交給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隨後動身,也要明天午時才能趕到,中間隔著幾個時辰,實在太危險了。


看著昏迷不醒的趙飛燕,程宗揚終於拍板,「把義姁叫來。」


義姁來到寢宮,殿內已經擠滿了人,一眼看去鶯鶯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後也混跡其中,義姁目露訝色,隨即收斂心神,目不斜視地往殿內走去。


殿內放著一只紅泥火爐,爐上放著一壺燒酒。此時爐火正旺,壺中酒液煮得滾沸,不停冒著氣泡。那位程少主光著上身坐在火爐旁,兩名侍奴正拿著熱騰騰的手巾,給他擦拭身體。看到他襠裡高高鼓起的一團,義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動聲色地施了一禮。


「我記得你們光明觀堂有空心針?」程宗揚不由分說地命令道:「拿來我用用。」


義姁打開木箱,取出一根金針。那根金針長如人指,是用金頁卷成,尖銳的頂端斜開了一個小口,後部則粗了許多,畢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長?」


義姁拿出幾支精心打磨過的竹管。


程宗揚接過來看了一下,然後全都丟到酒中。


義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揚道:「消毒啊,光明觀堂沒教過嗎?」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這麼做?」


「總不能看著她死吧?」


「也許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過來怎麼辦?小天子還沒登基,皇後就成了植物人——這事傳出去,咱們全都得殺頭。」


「我們可以把她做成屍姬啊,保證能說會動,誰都看不出破綻。」


程宗揚差點被口水嗆住,「打住!這麼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來?」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劃了一圈,「這麼多侍奴呢。我們可以放蘭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們驗過血嗎?知道是什麼血型嗎?」程宗揚道:「幸好我是O型血,萬能輸血者。」


程宗揚扭頭道:「淮備好了嗎?」


「好了。」卓雲君拿來一只精巧的銅壺。


這是宮裡用來計時的滴漏,圓形的壺身,下方有一個小小的出水口。此時銅壺已經被滾酒煮過,內外都抹拭得乾乾淨淨。


按照程宗揚的吩咐,義姁親自動手,將竹管卡進銅壺的出水口處,然後一節一節接起來,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針。


「看到這裡了嗎?」程宗揚指點道:「這裡是靜脈,一會兒你把針頭刺到靜脈裡面。記住,手一定要穩!」


趙飛燕手臂纖柔嬌弱,失血的皮膚白得仿佛透明,幾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義姁猶豫片刻,「要不,我先試一下?」


「蘭奴。」小紫喚道。


尹馥蘭只好上來伸出手臂,被義姁拿來試手。一連幾針,扎得尹馥蘭美目含淚,總算找淮了靜脈的位置。


萬事俱備,只等放血。程宗揚讓人抬來幾張高桌,壘到一人高度,然後縱身躍上。將銅壺放在手邊,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麼高嗎?」


「這個高度正好能靠液體的壓力,讓血流進去,不至於回血。」程宗揚揮了揮珊瑚匕首,「你們都讓開,我要放血了!」


眼前這一幕也許是六朝第一例輸血手術,眾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閃,程宗揚手腕頓時鮮血迸湧。


殷紅的血液流入銅壺,然後順著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針。片刻後,一滴鮮血從針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趙飛燕臂彎。


義姁一手托著趙飛燕的手臂,一手拿著金針,輕輕一刺,針尖刺進潔白的皮膚,正入靜脈,帶著體溫的鮮血一點一滴流入乾涸的血管。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13:50

第八章      其血玄黃


手腕的傷口癒合極快,程宗揚中間不得不又割了兩刀,才能繼續。在場的侍奴多有殺人不眨眼的凶徒,但這樣自己給自己放血,還是看得她們心驚肉跳。


鮮血源源不絕的流淌出來,阮香琳用一柄團扇掩住紅唇,飛快地看一眼,又連忙避開。蛇夫人、罌粟女、驚理、何漪蓮等人屏息凝視,眼睛一眨不眨。卓雲君一手扶著銅壺,幾次欲言又止。尹馥蘭、成光、孫壽等心頭忐忑,生怕主子的血不夠用,自己被推過去放血。呂稚盯著程宗揚腕上的傷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臉上看去,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鮮血邊放邊流,差不多流了大半只銅壺的份量。程宗揚還要再割,小紫道:「已經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這麼多血,自己居然沒有感覺半點不適,程宗揚道:「有點懸吧?這一壺頂多一千毫升,還差得遠呢。」


「你的血一滴頂別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說,用紫帕蓋住他的傷口,扎了個花結。


卓雲君不失時機地說道:「皇後娘娘已經好多了。」


「真的?我來看看!」程宗揚從桌上躍下,走到榻旁。


輸血的效果立竿見影,一向嬌弱的趙飛燕此時已經沒有當初生命垂危的虛弱之態,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肌膚白裡透紅,紅唇嬌艷欲滴,甚至更勝從前,一副氣血旺盛,生機勃勃的動人美態。


伸手試了試趙飛燕的鼻息,程宗揚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親手把這麼個大美人兒救回來,還創造了六朝第一例輸血手術,程宗揚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似乎是聽到他的口哨聲,一直昏迷的趙飛燕睫毛微微一動,悠悠醒轉,入目的情形使她當場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開,一條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個光著上身的男子離自己近在咫尺,此時正笑眯眯盯著她,一邊伸手往自己臉上去摸,一邊還吹著口哨。還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團,幾乎挨到了自己的身體……


趙飛燕一手掩住紅唇,才沒有驚叫出聲。接著,她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然後看到那一堆拼湊起來,怪模怪樣的器具。


終於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趙飛燕驚惶盡去,只剩下濃濃的感激,「公子救命之恩,飛燕永世難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賞賜,飛燕必盡力而為。」


方才的情形確實太過尷尬,程宗揚這會兒穿好衣服,一副恭謹的模樣說道:「不勞娘娘費心。賞賜的事我們已經談好,朝廷的意思,會封我為舞陽侯。」


趙飛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雖然剛輸了血,身體還有些虛弱。還是早些歇息,臣下就不打擾了。」程宗揚起身告辭。


「我來送你。」趙飛燕手臂一撐,竟然坐了起來。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揚連忙推辭,又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娘娘與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沒有消息嗎?」


趙飛燕笑容褪去,滿面憂容地搖了搖頭。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經聽說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後。這種事眾人還是頭一次聽說,心裡七上八下,既怕皇後救不過來,又怕程大行出事。他們的生死榮辱全都在這兩個人身上,萬一有什麼意外,他們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揚一出來,幾人便圍上來,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僥天之幸,」程宗揚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後殿下已然無恙。」


眾人頓時松了口氣,紛紛跪倒,望空禮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該絕!」


「多虧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麼程大行?已經是程侯了。侯爺,奴才徐璜給你請安了。」


「行了,老徐,還跟我玩這一套。」程宗揚笑道:「好了好了,別都守在這兒了。明天再過來拜見吧。」


幾人紛紛應是,卻無人肯離開。接著人影一閃,小紫從殿內出來。她抱著一只小狗,旁邊一個美婦像僕奴一樣扶著她的手臂,卻是太後呂稚。


徐璜立刻湊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條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的事,奴才已經去辦了。姑娘放心,只要那東西還在宮裡,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來!」


唐衡也道:「奴才已經讓人徹查宮內藏品的記錄,必定能把那枚龍差星辰找出來。」


一名內侍道:「龍差星辰嗎?在昭陽宮啊,聖上把它賞給趙昭儀了。」


眾人齊齊一怔,徐璜臉色垮了下來,「你怎麼知道?」


那名內侍也是個機靈人,見狀趕緊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陽宮伺候,親眼得見。」


小紫美眸閃閃發亮,「確定是龍差星辰嗎?」


「沒錯。昭儀對那枚寶石十分喜愛,一直貼身收藏。」


「這下麻煩了。」徐璜頓足道:「趙昭儀投繯自盡,那枚龍差星辰說不定還在她身上。快!趕緊去找趙昭儀的屍骸!」


唐衡道:「我去昭陽宮,說不定那枚龍差星辰還在宮裡。」


小紫展顏笑道:「有勞兩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討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呂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給娘娘請安。」


呂稚扭頭不語。


「讓讓。」蛇夫人擠過來,拉起呂稚的手,「一會兒你去給主子侍寢。」


此言一出,場內鴉雀無聲。一股強烈無比的羞恥感湧上心頭,使得呂稚手指發抖,眼前陣陣發黑。


她將所有的尊嚴和矜持都丟在永巷,本想著那位程侯不會聲張,自己在外人面前還能保住一分最起碼的體面。沒想到會被人當著眾人的面,把她最後一絲尊嚴徹底撕碎。


更讓她恐懼的是,那些奴僕沒有一個顯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忠心或者義憤,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話的表情。


是的,他們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看自己一個失勢的太後,如何顏面掃地,甚至屈辱地去服侍一個外臣。


呂稚面露慘笑。當初巨君找來文士,編造皇後的謠言,使得皇後聲名狼藉,讓人看足了笑話。結果報應不爽,那些謠言一樁樁落在自己身上。


呂稚唇角顫抖著,然後軟軟倒下,暈厥過去。


徐璜奚落道:「喲,娘娘歡喜得暈過去了?」


程宗揚無奈道:「剛才只是嚇唬她,誰知道她這麼不經嚇。你們可千萬別亂說啊。」


單超咳嗽了一聲,「侯爺放心。這裡全是自己人。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托侯爺的福才有今日。你們說是不是?」


「那當然。咱們把話說開了,呂娘娘那些算什麼正統?侯爺才是正經的正統嫡脈!」


「要不是程侯爺,天下早不知亂成什麼樣了!國之柱石,說的就是侯爺!」


程宗揚黑著臉,聽著眾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說成是陽武侯的嫡子,繼承了武皇帝的光榮血統,此番激於義憤,毅然撥亂反正,驅除偽帝,使帝位還歸正統。


一套謠言編得活靈活現,甚至還有人考證出自己比呂稚還高了一輩,偽太後都得尊稱自己一聲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來了。死老頭那該叫皇大爺了。這幫看熱鬧的,還真不嫌事大!



「死丫頭,都是你造的謠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過很好玩啊。」


「不是你還能是誰?」


「什麼沒想到?鐵定是故意的!」


這種炮制輿論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專長,沒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諳熟。這些鬼話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陽侯之位就穩如泰山,即使換一位天子,也不敢輕易動自己這位武帝嫡脈。


同樣,有自己這位武帝嫡脈的支持,趙飛燕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即使幽禁太後,乃至廢去呂稚的太後之位,也沒人會說什麼。有這些謠言做鋪墊,難怪徐璜一個奴才,都敢對呂稚大加奚落。


「笑什麼?」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揚立刻警覺起來,鬼知道這死丫頭憋著什麼壞呢。


「別人都說程頭兒是國之柱石……」


小紫低頭看著他下邊。「果然像石頭柱子一樣呢。」


「你個死丫頭!」



水井旁垂柳如煙,自己剛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騎著一支竹馬,歡天喜地地跟在後面。


推開柴扉,淖嬤嬤坐在門前,搖著一輛紡車。胡情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正對自己在笑……


自己親手端起酒杯,將毒酒送到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口邊,「冀兒乖……聽話……喝了吧……」


弟弟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


呂稚驚醒過來,臉上濕濕的,全是淚水。


殿角的青銅燈樹上,燈焰微微搖曳著,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經是黎明時分。偌大的宮殿寂無聲息,空曠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發現那條熊皮大氅還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夢到剛才那血淋淋的場面。她抱著膝蓋,靠在角落裡,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她揚起臉,想像著風吹在臉上。自己張開羽翼,在風中自由翱翔……


殿內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尹馥蘭一眼看到她,趾高氣昂地說道:「主子要喝水,快去取來。」


側殿設有火爐,供人隨時取用。呂稚斟好熱水,送入內殿。只見那位年輕的主人正靠榻上,看著一份簡冊。


尹馥蘭接過茶盞,扭著腰走到榻旁,「主子,請用茶。」


程宗揚接過熱水喝了一口,順手攬住她的柔頸,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饒命……」尹馥蘭慌忙道:「紫媽媽吩咐過,主子剛失過血,需得好好休養,不得行房。誰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誰的皮。」


「胡扯。昨晚你們不是檢查過嗎?我氣血全部正常,失那點血,只算是九牛一毛。」


尹馥蘭百般推拖,只是不允。畢竟女主人已經吩咐過,自己如果抗命,只有死路一條。


程宗揚也是無奈,自己已經硬了一天兩夜,十好幾個時辰,即使昨晚放了那麼多血,也沒有一點軟化的跡像,難怪死丫頭擔心。


小紫專門找了呂冀算計天子時所用的藥物,連夜拿去分析,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誤服,以至於陽亢。


程宗揚倒沒覺得有多少不適,只是下面一直硬著,總得給它找點事做。


罌粟女聞聲趕來,喝斥道:「就你多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揚道:「你來。」


「奴婢不敢。」


程宗揚眼睛一瞪,「你們是聽我的,還是聽死丫頭的?」


「紫媽媽是為主子好。」罌粟女說道:「紫媽媽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藥物呢。」


「查出來了嗎?」


「沒有啊。」小紫抱著雪雪進來,阮香琳、卓雲君、義姁等人跟在後面。


程宗揚笑道:「你們都沒睡?一直在查那些藥嗎?」


「侯爺的陽亢之症,當與藥物無關。」義姁面無表情地說道:「還是功法問題,導致的氣血亢進。」


「功法也沒有問題。」卓雲君道:「應該是面臨晉階,真元滿溢,陽氣過盛所至。」


「這不挺好嗎?」程宗揚道:「陽氣太多,慢慢泄唄。」


程宗揚倒沒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晉級第五級時,也出現過類似的狀況,而且那次更凶險,當時心魔叢生,若不是死丫頭在要緊關頭拉了自己一把,差點兒就萬劫不復。


小紫揚了揚下巴,「義姁,你來說。」


「勃起持續三個時辰,便屬於異常。超過六個時辰,陰莖就有可能受損。若是再久,很可能會引起睪丸壞死。」


「啥?」


程宗揚當時就坐起來了。睪丸壞死?自己剛剛封侯,就要跟蔡爺、徐璜他們混到一塊去了?這世道怎麼就這麼險惡呢!


卓雲君道:「我們商量了一下,主子還是需要一只鼎爐。」


「那還等什麼?趕緊來啊!」


「我們只怕不行。」卓雲君無奈地說道:「這兩天已經試過,都不曾見效。


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爐需得處子方可。」


看著程宗揚呆若木雞的樣子,呂稚忽然想笑。這位程侯侍姬眾多,卻沒有一個處子。那位紫媽媽倒是處子,只是……


程宗揚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落在義姁身上,「你們把她帶來,是想……」


卓雲君嘆道:「我們倒是想,可惜……」


義姁臉一紅,扭過頭去。


阮香琳翻了個白眼,小聲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來也是只破鞋。」


程宗揚只好看著小紫,「死丫頭,你想開了?你可想好啊,這可沒有後悔藥吃。」


「給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揚腿上。


程宗揚低頭看著小賤狗,又抬頭看著小紫,一臉驚恐地說道:「死丫頭,你瘋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沒好氣地說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讓它咬一口吧。」


讓它咬一口?程宗揚忽然想起來,被小賤狗咬到會導致陽萎,像劉詔大哥,到現在都硬不起來。問題是被小賤狗咬一下,起碼要軟半年。當半年太監,這能忍嗎?


程宗揚嚴肅地說道:「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那啥,我多干幾次,是不是就不用處子了?」


看著他的糾結,呂稚只覺得不可思議,處子有什麼難找的?兩宮內外比比皆是,其數以萬計。即使不想擔上穢亂宮廷的惡名,去外間買上幾個處子,又有何難?像他這樣有錢有權有勢的貴族,莫說眼下陽亢之症需要處子舒解,就是平日閑來無事,也會收幾個處子尋歡作樂。


孫壽忍不住道:「奴婢有幾個侍婢,都是上好的處子……」


話音未落,周圍便射來十幾道飽含警告的目光,孫壽嚇得閉上嘴,不敢再開口。


「行了,你們別瞪她。」程宗揚道:「我也沒打算再往房裡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軟心腸的大笨瓜。」


「別以為我是看在你們面子上。我是怕一般處子受不了。破瓜變成送命,多不吉利。」


「所以說你是軟心腸的大笨瓜啊。」


「再啰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頭,就剩你還逍遙法外呢,還多嘴。」


「來吧。」小紫張開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樣。


程宗揚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會拉你墊背的。你就算死,也是我程家鬼。這輩子都別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紅了,她扭過頭,「徐璜和唐衡那兩個笨蛋。去把他們叫來,扒了他們褲子,打他們板子。」


程宗揚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麼就要挨板子了?


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高挑的紅衣美女像團烈火一樣闖進殿內,劈頭問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了!」


看著一臉怒氣的雲丹琉,程宗揚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20:42

第三集 第一章、婚期當許


覆蓋洛都的大雪已然融盡,街市上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往日的繁華和喧鬧,但也已經車來人往,生機漸復。尤其是通往碼頭的長津門一帶,成群的車馬滿載著剛剛從洛水運來的貨物,川流不息地運往城中,人喧馬嘶,更顯熱鬧。


程宗揚隨著人流策馬而行,卻絲毫無心留意周遭的景致。雲丹琉一聲喝斥,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按照約定,自己本來應該在月初就趕赴舞都,與雲如瑤完婚。事實上自己也是這麼安排的,那時自己已經著手撤離,可沒想到臨行之前,自己為了滿足趙合德的心願,帶她入宮一行,卻撞上宮中劇變。天子遇弒,群魔亂舞,局勢就此急轉直下,洛都一片大亂,自己陷身城中,連日來在生死之際搏命,稍有不慎就有覆亡之危,早把婚事拋到腦後。


雲如瑤在舞都左等右等不見新郎官,派人到洛都打聽,正趕上封城,內外音信斷絕,傳出的消息只說城內打得厲害,一會兒說呂氏殺了天子,一會兒說諸侯興兵屠滅呂氏,一會兒說昭儀弒君,大司馬殺了皇後,一會兒又說邊軍入京,與大將軍打得不可開交。總之各方勢力殺來殺去,直殺得血流成河,連武庫和皇宮都給燒了。


雲如瑤在舞都一日三驚,直到王孟趕來,眾人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得知自家相公安然無恙,雲如瑤憂心稍解。她原本想與延香等人同行,但小郭靖為父奔喪耽誤不得,她又一向體弱多病,經受不住途中的顛簸,於是雙方分做兩路,延香等人晝夜兼行,雲如瑤則與哈米蚩等人隨後趕來。


雲丹琉與城外的族人聯系上之後,聽說姑姑正為婚事擔心,立即起身前往舞都。幸好雙方未曾錯過,在途中相遇,雲丹琉一直把姑姑護送到伊闕,借口打理住處,匆忙返回洛都,提醒程小人別忘了正事。


「姑姑的婚事是我們雲家的頭等大事,若讓叔叔們知道,你把婚事都拋到腦後,哼哼!」


「開什麼玩笑!」程宗揚肅然道:「這種事情能忘嗎?洛都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但凡我能脫開身,婚事早就辦了。」


雲丹琉沒好氣地說道:「那邊的新房本來都布置停當了,因為你的事,張掛好的喜縵全拆了,發出的喜帖也收了回來。這次是三叔親自來送,除了小姑姑,還帶了五車的嫁妝。」


程宗揚干笑兩聲,抽空向秦檜使了個眼色。秦檜心下會意,策騎上前,略略落後半個馬位。


「趕緊准備房子!」程宗揚焦急地壓低聲音道:「越快越好!」


「朝廷准備將襄邑侯府賜給主公,作為舞陽侯邸。」


呂冀的襄邑侯府是洛都一等一的豪宅,可用來當婚房……


「會不會不太吉利?」


秦檜應聲道:「襄城君府亦可。」


這主意不錯。呂冀與孫壽各有宅邸,隔街相望。呂冀剛剛死於非命,用他的故宅辦婚事嫌不吉利,孫壽的襄城君府倒沒有太多忌諱。


呂劉之亂,給洛都的權貴來了次大洗牌,空出的宅院著實不少,但宅院的主人大都像呂冀一樣橫死,說起來全是凶宅。可倉促之間也沒有更多可以選擇的余地,襄城君府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就這麼辦!時間耽誤不得。你組織洛都的商家,來一次大采購,把能包的全包出去,花錢不要緊,只要能配上如瑤的身份,花多少都好說。還有,把賬目給我一份。」


秦檜拿出記賬的簿冊遞了過來,然後領命而去。程宗揚在馬上信手翻看,正好幾名短打扮的洛幫幫眾趕著一群肥豬入城,行人紛紛避讓。程宗揚策馬退開,險些撞到一名行人,連忙勒住馬匹。


等洛幫的幫眾趕著肥豬走遠,一隊胡人從側巷出來,他們牽著馬匹,背著行囊,簇擁著幾輛大車,其中三輛載的全是草秣,像是要趕遠路的樣子。


出城時,守門的隸徒登車搜撿,掀開車簾時,程宗揚看到車上坐的全是披發的胡巫,連那位瞽目的琴師也在其中。


這些胡巫本是受呂巨君邀請而來,但在永安宮對峙時,他們主動退出,表示不插手漢國的內部紛爭。因此亂事平定之後,霍子孟也沒有多作追究,放他們自行離開。車上備了這麼多糧草,看來他們是准備返回故鄉了。


到了長津門外,程宗揚下馬等候。半個時辰之後,一隊打著雲氏旗號的車馬風塵僕僕地趕來。


雲蒼峰騎在馬上,滿面風霜,看到程宗揚便遠遠招手,倒沒有因為他的失期擺什麼臉色。


雲三哥不追究,是他分得清輕重,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視為理所當然。程宗揚迎上前去,施禮告罪,卻被雲蒼峰打斷。


「局勢如何?」


「比預想中還要好。」


「誰繼位?」


「定陶王。皇後垂簾。」


皇後垂簾四字足矣,雲蒼峰捋著胡須頻頻點頭,「好!好!」


程宗揚笑道:「今後可是要跟雲老哥做鄰居了。」


「哦?」


「托雲老哥的福,我在平叛時立了點小功,朝廷准備封我為舞陽侯。」程宗揚微笑道:「實封的列侯。」


雲蒼峰大喜,「所封何地?」


「大致在首陽山到舞都之間。地方倒也不大,估計一二百裡的樣子。」


雲蒼峰大笑道:「好個百裡侯!老朽是不是該給程侯爺行禮了?」


「雲老哥,你可別折殺我了。」


兩人說笑幾句,程宗揚道:「我已經准備好譜牒,完婚之後,便奏請朝廷,封如瑤為舞陽侯妃。」他著重說道:「正妃。」


雲蒼峰老懷大慰,「好!好!好!」


雲家幾位兄長為了撫養這位自小多災多難的幼妹,也是費盡心血,如今終於有個上好的歸宿,雲蒼峰心情激蕩之下,不禁紅了眼圈。


他掩飾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如瑤在後面,你去見見她吧。」


車隊中間是一輛四輪大車,一名御手坐在車前,後面哈米蚩穿著一身破舊的皮袍,盤腿坐在車門外,仿佛一頭掉光毛的老狼。


「哈大叔!」程宗揚遠遠便問道:「你的腰怎麼樣了?」


哈米蚩獨目露出一絲暖色,「好了。」


他被送到舞都之後,雲氏傾其所有,各種名貴藥物不要錢的狂潑猛灑,總算把他救了過來。投桃報李,這一路哈米蚩不顧嚴寒,寸步不離地守在車上,直到把雲如瑤送進洛都。


「進去吧。」哈米蚩側身讓開。


車外張著紗帷,薄得根本擋不了風霜。然而掀開紗帷,進入車內,程宗揚才發現雲老哥竟然把那只蛋屋拿給妹妹。那只蛋屋材質奇異,輕如鴻毛,卻堅如鋼鐵,又是柔性材質,張開之後緊貼著車廂四壁,周遭沒有一絲縫隙,御寒效果極佳。


一別數月,雲如瑤容顏猶勝往昔,她優雅地起身福了一福,帶著一絲淺笑柔聲道:「公子一路辛苦,請入內用茶。」


放下紗帷,合上屋門,雲如瑤美目立刻紅了,叫了聲:「郎君!」便撲到程宗揚懷中,抽泣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嚇死我了……」


程宗揚攬住她的腰肢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嗎?傻丫頭,別哭了。」


雲如瑤在他身上四處摸著,「他們說你受了傷,傷在哪兒了?」


程宗揚斷裂的掌骨已經愈合,手腕輸血時切開的傷口也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疤痕。卻是雲如瑤摸索時,無意之中碰到他胯下一柱擎天,被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雲如瑤啐了一口,「果然是個沒良心的……」


一邊說卻又一邊張開纖手握住,半嗔半惱地橫了他一眼,眉眼間流露出無窮的風情。


雲如瑤眼淚還在,那種含羞帶怨的俏態惹得程宗揚心頭一團火熱,他摟住雲如瑤的纖腰,俯首吻住她的唇瓣,雙手在她身上熟稔地來回游走,不多時,便把她摸得渾身發軟。


雲如瑤玉臉越來越紅,一邊唇舌相接,一邊下意識地挺起下腹,在他腿上柔柔摩擦著。程宗揚按捺不住,一把抱起雲如瑤嬌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把她擺了個伏榻挺臀的嬌態,然後不顧她的掙扎,一手掀起她的裙子,扯下她的小衣,便挺起怒漲多時的陽具,對著她白生生的嫩臀捅了進去。


雲如瑤蜜穴早已濕透,火熱的肉棒沿著濕濘的蜜腔長驅直入,輕車熟路,一捅到底,直抵花心,干得雲如瑤花枝亂顫,險些叫出聲來。


這是在自家車上,外面就是兄長和家中的僕從,自己一個未曾出嫁的閨中小姐,若被人聽出動靜,可要顏面無存。雲如瑤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腔子,她一手掩住紅唇,一手想推開這個壞透了的情郎。可惜她那點力氣,落在程宗揚身上直如蜻蜓撼石柱一樣,哪裡能推動分毫?


程宗揚一口氣連干十余下,干得雲如瑤渾身癱軟,再沒有一絲力氣,然後扭頭笑道:「雁兒,過來讓老爺親一個。」


雁兒咬著唇瓣立在車廂一角,俏臉滿是紅霞,聞言拼命搖頭。


程宗揚失望地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你給我倒杯茶吧。」


雁兒如蒙大赦,連忙倒好茶水,遞了過來。


程宗揚抓住雁兒的手腕,把她橫拖過來,埋頭吻住她花瓣般的紅唇。茶盞掉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溫熱的茶水像珍珠一樣四處亂滾,最後彙成一灘。


雲如瑤緊緊咬住唇瓣,絲毫不敢作聲,下面的交合卻是如火如荼。兩人干柴遇到烈火,哪裡還能分得開?在車內抵死纏綿,魚水交歡,以解相思之苦,雖然不敢放聲,卻別有一番偷情的趣味。


雲如瑤久曠之軀,被情郎強行進入,強烈的刺激使她不多時便泄了身子。感覺到情郎的陽具依舊硬梆梆的,雲如瑤不忍讓他這麼憋著,顧不得自己高潮余韻未消,勉強抬起腰肢,用濕膩的蜜穴套弄著他的陽具。中間由於再次泄身,蜜穴難以消受,雲如瑤還主動獻出後庭,好讓情郎用她的菊肛來爽。


雲如瑤渾身發燙,眉眼間猶如含著蜜汁,她一邊賣力地挺動雪臀,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顆心緊張得仿佛要跳出腔子。前後兩穴輪流侍弄,終於讓情郎射了出來。雲如瑤嬌喘著停下微微發顫的身體,剛想放松一下,但緊接著又發出一聲驚呼。那根肉棒剛剛射完精,卻赫然還在硬著,昂然挺立,絲毫沒有軟化的跡像。


雲如瑤香軟的身子讓程宗揚舍不得放手,戀戀不舍地說道:「再來一回。」


雲如瑤一手掩住雪臀,一邊嗔怪地橫了他一眼,一邊喚道:「雁兒,你快過來。」


雁兒紅著臉道:「不行,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你是我的通房丫頭,快來服侍相公。」


「已經快到主子家了。小姐,婢子趕緊幫你打理,免得被人看到。」


程宗揚吃了一驚,「怎麼這麼快?」


他撩起車簾一角,果然已經到了通商裡,自己的住處已然在望。


兩人匆忙整理好衣物,趕在車馬停下之前收拾停當。


程宗揚把賬簿交給雲如瑤,「這是近來的賬目,頭緒很多。你閑暇時翻看便是,可別累著了。」


雲如瑤卻道:「它還在硬著嗎?什麼時候才會軟?」


「這個……還不好說。」


雲如瑤忍俊不住,「好有骨氣的小東西。若是一直硬著也好……」


程宗揚在她臀上拍了一記,「一會兒再讓你嘗嘗厲害。」


下了車,雲丹琉的白眼幾乎翻到天上。程宗揚只當沒看見,打著哈哈說道:「一跟瑤小姐談起賬目,就忘了時辰。雲老哥,這邊走。」



秦檜辦事周到,一邊派人接管襄城君府,一邊搶先一步,將通商裡的宅院騰出來,供雲氏諸人暫時落腳。


雲蒼峰略做洗沐,便到廳中與程宗揚商談。


京師之變已經傳遍四方,舞都也收到劉建用天子名義所發的詔書,命他們起兵勤王。幸好霍子孟等重臣素孚人望,沒有眾人附署,各地大都靜觀其變,戰亂才沒有波及開來。


得知朝廷已經允諾廢止算緡令,且將逐步取消抑商政策,將商賈列入良家,雲蒼峰撫掌道:「新君尚未繼位,恩澤便惠及天下,此政善莫大焉!」


程宗揚笑道:「洛都的商賈十分配合,紛紛出錢出力,不然市面也不會這麼快就恢復太平。」


「這便是人心!」程鄭雖然面帶倦意,精神卻十分亢奮。長秋宮能撐過多日來的戰亂,全靠他在外面籌措錢糧物資。尤其是武庫被大火焚毀之後,長秋宮所用的軍械補給,一多半都是他發動商賈同行,從市井間搜集來的。


而程宗揚出手同樣不吝嗇,已經由班超執筆,備好文牘,趕制印綬,只等封侯之後,便拜程鄭為舞陽相,主管封地大小事務。


「我准備將七裡坊再擴大一倍,」程宗揚攤開一份地圖,手指在上面劃了一個大致的範圍,「由目前的區域,一直拓展到舞陽河。」


雲蒼峰敏銳地覺察出他的意圖,「要設立坊市?」


漢國慣例,會在城中設立坊市,作為商業交易的場所。但程宗揚不准備遵循舊例。


「七裡坊不會立專門的坊市。或者說……」程宗揚在圖上一圈,「整個七裡坊,乃至整個舞陽侯國,都是坊市,無論商賈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雲蒼峰來了興趣,「有如晴州?」


「比晴州更友善。」程宗揚道:「我們不但不會對商業進行任何限制,還會出台一系列措施,鼓勵商業貿易。」


「說來聽聽。」


程鄭笑道:「我來說吧。首先是取消商稅。侯國境內所有交易,一律免稅。


無論交易稅、通行稅,全部取消。侯國對商業交易不進行任何干涉和限制,在全境範圍實行自由貿易。」


沒有稅收的自由貿易,是雲蒼峰這樣的商賈所夢寐以求的,但他並沒有被如此優厚的條款衝昏頭腦,而是追問道:「不收商稅,如何維持?」


程鄭胸有成竹,「我們可以自己經營產業。只要有商賈往來,衣食住行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首陽山的銅和木料,舞都的漆器和諸多手工,都是上好的貨源。只要經營得法,完全可以支撐侯國的運作。」


「而且我們會疏浚河道,興建碼頭,爭取讓千料以上的大船從雲水直接駛入舞都。首陽山盛產藥材、絲麻,還有玉料,可謂是一座寶山。只要通商便利,日進鬥金易如反掌。」


雲蒼峰問道:「首陽山的銅料也要出售?」


雲氏所擁有的兩處銅山,早已礦源枯竭,一直設法尋找新的銅礦。雙方雖然沒有明說,但實際運作中,程宗揚拿出首陽山銅礦的一半股權交予雲氏,實質上作為迎娶雲如瑤的聘禮。雲蒼峰也早有打算,將首陽山的銅礦用來鑄造銅銖,作為雲氏商會的本金支柱。然而此時聽來,自家妹夫似乎不打算拿來鑄幣?


「此事正要與雲老哥商議。」程宗揚道:「我有一個想法,這兩天也和程大哥商量過——我准備在侯國境內全面推行紙鈔。」


「什麼?」雲蒼峰吃了一驚。


「境內所有的交易全部采用紙鈔結算。包括各類貨物的交易,日常的飲食、住宿、出行,以及百姓繳納的賦稅——只要是用錢的地方,全都用紙鈔!」


「如果百姓不用呢?」


程宗揚道:「在境內限制金銀的流通。」


雲蒼峰手指敲著桌面,眉頭緊鎖,神情凝重。他親眼目睹過程氏在宋國幾處錢莊的運作,對於推行紙鈔所能帶來的巨大利益了然於胸。可是在一境之地全面禁止金銀,推行紙鈔,其中蘊藏的巨大風險也不可不知。


「其利雖大,可過猶不及。」雲蒼峰勸阻道:「境內交易固然可用紙鈔,可一旦出境,紙鈔便無可用之地。倘若我是外來的商賈,離境之際,勢必會將手中的紙鈔全數兌為錢銖,交易數額愈巨,需准備的錢銖數額愈大,頻繁進出,反而會加大交易的成本。其次,錢銖行之日久,紙鈔終究一紙而已。若是強制實行,境內百姓手中如有紙鈔,必然會想辦設法兌為錢銖,屆時若出現紙鈔面值低於錢銖,該當如何?」


程宗揚心下一沉,這也是他最擔心的。畢竟金銀是天然的貨幣,而紙鈔完全靠信用支撐,如果出現紙鈔貶值的苗頭,風險會加倍放大,甚至影響到宋國紙鈔的信用,為了七裡坊一地,而賭上整個紙鈔的信譽,那就得不償失了。


程鄭道:「起步之初,紙鈔可以只用來結算。」


此舉也未嘗不可,但這樣的話,紙鈔就成為一種結算憑證,而失去其流通的意義,這可不是程宗揚想看到的效果。相比於風險,推行紙鈔所能帶來的利益同樣巨大,這是自己絕不肯放棄的。


雲蒼峰見他還有些不甘,告誡道:「此舉關系甚大,切勿操之過急。」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既然大家都擔心風險,那麼就按程大哥說的,在部分交易中試行,先看看效果再說。」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雲蒼峰笑道:「其實我看你在各地設立錢莊,采用紙鈔周轉資金的舉措就不錯。」


程宗揚苦笑道:「要不是因為這些錢莊,我也不急於在境內推行紙鈔了。」


「哦?」


「雲三爺可能還不知道,」程鄭解釋道:「此前因為算緡令,我們用錢莊的名義發行了一大筆紙鈔,全靠著這批錢銖來支援長秋宮,方有今日。可如今朝廷廢止算緡令,那些商賈聞風而動,不少人都有意兌回錢銖。此前秦班兩位與霍大將軍商議,想兌換朝廷府藏的錢銖,也是擔心這筆虧空不好彌補。」


「虧空了多少?」


「眼下帳目還未全數釐清,不過三五十萬金銖是有的。」


雲蒼峰眉頭擰緊,良久才緩緩松開,「三五十萬金銖,換取皇後垂簾,裂土封侯,也不算太虧了。」


程宗揚嘆道:「話是這麼說,可眼下飢荒難度。」


程鄭道:「其實秦先生的獻策,頗有可取之處。」


雲蒼峰道:「秦先生出的什麼主意?不會是重新算緡吧?」


程宗揚苦笑道:「如果重新算緡,我怕明天就有人出來清君側。」


程宗揚很清醒,劉驁暴死,逐鹿各方卻無一人打著為天子報仇的旗號來占據大義,甚至叛亂平定之後,各方還有意無意地合謀,隱瞞下呂冀弒君之事。為什麼?正因為劉驁的算緡令和均田令,把漢國的商賈、豪強、士族全都得罪光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別看自己如今手握兩宮,擁立天子,占據大義的名份,要是重提算緡令,立馬就是第二個劉驁。


程鄭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以紙鈔充少府,暫解燃眉之急。」


國庫挖不動,就把主意打到天子的口袋裡,這是欺負天子尚幼,要把他的零用錢全掏走啊。


雲蒼峰立刻道:「此舉不妥。」


「雲老哥說的是。我也覺得不太妥當。」程宗揚道:「一來傳揚出去,好像是在欺負天子一樣,名聲不好聽;二來少府在天子手裡已經花得河干水盡;三來皇後家底不厚,眼下剛剛垂簾,內廷外朝的賞賜都少不了要用錢,若發些紙鈔下去,面上也不好看。」


雲蒼峰道:「那些逆賊的家產呢?不說旁人,單是襄邑侯,便家貲不菲。」


「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況且那幫叛逆先燒了武庫,又在宮中放火,燒了平朔殿,連帶兩宮內外都打得稀爛,京師各軍死傷慘重,朝廷比我還焦頭爛額,就指望拿這些逆賊的家產來填補虧空呢。」


雲蒼峰道:「不如讓寧大司農來盤盤朝廷的家底,看能挪出多少來。」


「別提了。老寧八成是屬耗子的,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說起寧成,程宗揚就心裡郁悶。他原以為寧成聽聞皇後垂簾,會主動現身,誰知道他一躲就躲了個徹底,整個人就如同憑空蒸發了一樣,沒有半點音信。除了幾份偽造的文書,什麼都沒留下,連影子都摸不到。


雲蒼峰嘆道:「你這是讓我賣家底啊。」


程宗揚訕訕笑道:「我這也是沒辦法,不求雲老哥,還能求誰呢?」


雲蒼峰盤算許久,「應急的話,最多能給你湊出來十來萬金銖。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這就好辦!」程宗揚終於吃下一顆定心丸。


當初借著算緡令的東風,自己在漢國投入了超過三百萬金銖的紙鈔,全部兌換一空。結果廢止算緡令的消息傳出之後,立刻就有人拿著紙鈔來兌換錢銖。洛都之亂前後打了近十天,自己手裡的金銖流水一樣花了出去,回本卻遙遙無期,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全額兌付。當然,這些錢不是白花的,真要拿著賬目找朝廷報銷,朝廷也必須得認。問題是眼下朝廷自己都捉襟見肘,想拿到現錢,同樣需要時間周轉。


程宗揚起初並沒准備大辦婚事,但現在看來,不大辦是不行了,即使為了彰顯自身實力,這個婚禮也必須辦得熱鬧、氣派。


雙方談過正事,雲蒼峰不顧程宗揚的苦苦挽留和自家幼妹的滿眼幽怨,強行帶著雲如瑤回到城郊的莊園。


「還未過門就搬過來住,成何體統!」


「是是是!大舅子你說的是……就住一晚行嗎?」


雲蒼峰虎著臉拂袖而去。


程宗揚只好與雲如瑤依依惜別,然後打起精神,直奔尚冠裡。


「大將軍,這事你可得幫忙!」


霍子孟執杯慢悠悠飲了一口,然後一臉老成地拿起那張大紙帖子,翻開看了一眼,接著一口水噴了出來,「啥?你讓我當媒人?」


「大將軍德高望重,媒人的事全指望你了。」


「說笑的吧?我當媒人?呵呵呵呵……」霍子孟很想把帖子拍到他臉上。自己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當媒人?你以為你是太子爺嗎?


程宗揚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也不想來勞煩大將軍,可誰讓我結親的事讓皇後娘娘知道了呢?娘娘說這是喜事,尤其是前些天出了些亂子,正好需要件喜事來衝衝喜,還特意指名請大將軍作媒。」


霍子孟嘴巴都快歪到後腦勺了。趙皇後的性子自己還不清楚?從來都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倒是這小子臉皮厚得要死,他若在皇後面前進些「讒言」,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不過霍子孟真正在意的,是此舉背後的用意:天子駕崩,正值國喪,偏挑這時候大張旗鼓的辦喜事……合適嗎?


肯定不合適啊。這分明是在打天子的臉。就算裝進棺材了,那也是天子。這邊剛死了當家的,那邊就敲鑼打鼓娶親辦喜事,天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難道他不懂國喪期間,禁止民間嫁娶?可就算他不懂,他身邊的人也不會全都不懂吧。陽武侯這麼玩,置天子於何地?


霍子孟越揣摩越覺得此舉來頭甚大。天子屍骨未寒,喪禮就不作數了,往後是不是連廟號也沒有了?甚至於前面幾位先帝,是不是都要去掉尊號?以此昭告天下,帝統重歸戾太子一系?


動搖國本啊。萬一生亂,便是不測之禍。


可若是硬頂的話,誰會領情呢?那幾位先帝都已經是死人了,死人能領什麼情?至於活著的人裡面,有幾個會為劉驁仗義死節的?劉驁秉政不過數月,就幾乎將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他墳上吐口水呢。再說了,皇後都點頭了,自己一個外人還瞎攪合什麼呢?


「媒人這活兒……」霍子孟為難地說道:「我不熟啊。」


「沒事,」程宗揚道:「鴻臚寺那邊我已經請了人,禮儀上的事不用大將軍費半點心,只要出個面就行。」


已經開始聯絡朝臣了嗎?霍子孟濃眉緊鎖,心念電轉。最後眉頭猛地松開,爽朗地大笑道:「好事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能與舞陽侯結為連理?」


「雲氏的幼女。」


「哪個雲氏?」


「經商的雲氏。」程宗揚解釋道:「祖籍舞都,後來遷到建康。」


霍子孟神情有些恍惚,「他們家啊。難怪了……」他一拍大腿,「行了,這個媒人我做了!謝媒禮你可得備份厚的,薄了我可不饒你。」


「那還用說?」程宗揚笑道:「舞都七裡坊,產業一處。大將軍只要看中,盡管隨便挑。」


程宗揚的承諾讓霍子孟有些意外。七裡坊一處產業很大嗎?再大也大不到哪兒去,起碼拿來收買自己還差得遠。不過這個「一處」大可玩味。自己有一處,旁人呢?陽武侯在自家封地裡給你一處產業,那是給你面子。人家都給你騰出位子了,你還不上這賊船,等著人家把你當成礙事的絆腳石踢開嗎?


霍子孟越想越深,最後索性想開了。天家的事,自己攪合個屁,左右是武皇帝的龍子龍孫,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霍子孟捋著胡須笑道:「怪不得旁人都說你精於商賈。好算計啊。」


「和則兩利。」程宗揚坦然笑道:「有財大家一起發嘛。」


「好一個和則兩利。成,就這麼說定了。等開了春,我去舞都住些日子。」


程宗揚揖手道:「必當掃榻以待。」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20:48

第三集 第二章、井底天光


從霍府出來,班超已經等候多時,「大將軍可曾答應?」


程宗揚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憊賴之色,神情凝重地點點頭。


班超欲言又止。主公在國喪期間大辦喜事,未免太過孟浪,他匆忙趕來本想勸諫,卻沒想到霍大將軍竟然會一口應諾。主公看似魯莽的一著,卻試出朝臣能夠容忍的底線,可以說錯有錯著。他思來想去,最後長嘆道:「天子屍骨未寒,恩澤已盡,連霍大將軍也棄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揚對劉驁沒有什麼同情,「人都涼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要是還活著,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頂失德的大帽子。這一死,倒是省了。「班超也只是感嘆一句,隨即把劉驁放到一邊,「可要大發喜柬?」


「不必了。」程宗揚道:「有霍大將軍點頭就夠了,多少還要給天子留點面子,喜事要辦得熱鬧,還要注意分寸。」


班超松了口氣,「那這賓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揚翻身上馬,「你來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單超和徐璜他們商量——我去見金車騎。」


金蜜鏑傷重不起,這些天不少人前來探視,都被拒之門外,連敖潤這個治禮郎打著宮裡的名義探望,也沒有見到人,只是傳出的消息頗為不妙。


程宗揚親自登門,倒沒有吃閉門羹,通報姓名之後,不多時,趙充國就出面來迎。


「怎麼樣?」


趙充國搖了搖頭,「還在昏迷。若是挺不過去,只怕就在這三五天。」


程宗揚心下一沉。長秋宮能夠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鏑,他若有不測,只剩下一個霍子孟,朝野之中再無人可與之抗衡。


「進來看看吧。」


趙充國領著程宗揚來到內院一處向陽的暖閣,向服侍的老僕點了點頭,然後排闥而入。


陽光透過窗欞落入閣中,只見金蜜鏑與嚴君平隔幾相坐,兩人分持黑白,正在對弈。他腰下蓋著一條毛毯,氣色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威嚴的氣度已經不遜往日。


程宗揚驚訝地看了趙充國一眼,他剛才說的自己都以為金蜜鏑快要死了,這也差得太遠了吧?


「是我讓他們這麼說的。」嚴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無。」


程宗揚有些不解,「那些逆賊都完蛋了,還要防誰呢?」


嚴君平肅然道:「諸逆在朝野經營多年,黨羽甚多。眼下大局雖定,余波未止,不可不防。」


金蜜鏑開口道:「坐吧。」


程宗揚拂衣坐下,「金車騎的傷勢,看來不要緊了?」


金蜜鏑掀開毛毯,只見他腹間纏著厚厚的繃帶,散發出濃濃的藥味。


「董破虜箭法超群,老夫能撿回這條命,實乃僥天之幸。」


程宗揚放下心來,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車騎此番居功至偉,宮中不日便有封賞。」


金蜜鏑淡淡道:「不敢當。」


嚴君平岔開話題,「看程侯的氣色,莫非有什麼喜事?」


「讓嚴先生看出來了,在下要成親了,請兩位喝杯喜酒。」


金蜜鏑和嚴君平還沒有說話,趙充國先叫了起來,「天子的喪事都還沒辦完呢,你成啥親呢?真球不懂事!」


程宗揚黑著臉道:「姓趙的,咋說話呢?宮裡賜婚,我能拒絕嗎?」


「賜婚你也該推了!二十七個月內,婚喪嫁娶一概禁絕。」趙充國一邊說,一邊朝他使了個眼色。


程宗揚只當沒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個無君無父的逆賊!」趙充國大吼一聲,拍案而起,抬手一揮,掄開武士氅,露出腰間的長短兵刃。


趙充國暴跳如雷,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倒讓金蜜鏑和嚴君平不得不出來勸阻。


嚴君平道:「趙長史,你先把刀收起來。」


趙充國怒發衝冠,「別攔我!待我斬了這廝!此等不忠不義之徒,人人得而誅之!」


「好好說話,動輒拔刀像什麼話?」嚴君平道:「程侯的忠義有目共睹,絕不是恣意妄為之人!」


趙充國就等這句話,大氅一翻,跪坐下來,一臉憨厚地說道:「我是粗人,別見怪啊。」


程宗揚肚子裡大翻白眼,這鳥貨!


趙充國已經裝過忠了,嚴君平不好再板起臉來痛斥,只好說道:「程侯此時成親,其中必有緣故,我等願聞其詳。」


「嚴先生剛才也說了,大局雖定,余波未止。我們可以猜測一下,假如有人心存歹意,我此時成親,他們會不會借機生事?」


趙充國一臉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個屁!」嚴君平火氣上來,「京畿之地,首善之區,豈無忠義之士!」


程宗揚笑眯眯看著他,「誰的忠義之士?劉驁嗎?說來新君登基,帝位回歸大統,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嚴君平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一拍桌子,「絕對不可!」


「為什麼不行?」


「新君繼嗣,繼的是先帝之嗣,豈能繼嗣戾太子一系?」


「為什麼不行?」


「動搖國本啊。」嚴君平苦苦勸道:「局勢方定,豈能再生波瀾?程侯,此舉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區,豈無忠義之士?」程宗揚原話奉還,「帝位回歸大統,是人心所向。」


「千萬不可!」嚴君平苦口婆心地說道:「陽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歷三世,豈能再改弦易張?」


「只能怨他們命短了。」


嚴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貴手啊!」


「我要成親。」


「只要不改帝統,我給你抬轎子都行!」


程宗揚轉臉道:「金車騎,你看呢?」


金蜜鏑摩挲著手背上的軟甲,默然無語。


程宗揚起身揖手一禮,「在下還要進宮,改天再來候教。金車騎、嚴先生,告辭。」


趙充國一路護送出來,小聲道:「你小子耍詐,太賊了。」


「他們要不答應,就變真的了。」


「你就吹吧。陽武侯但凡有點心思,宮裡早就沒活人了。」


「哎喲老趙,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剛才怎麼不攔我呢?」


「金車騎給我使眼色你沒瞧見?」趙充國道:「金車騎剛交待的,你娶媳婦就娶吧,別太聲張,不聲不響把事辦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別去找了,相安無事最好。」


「……金車騎一個眼色說這麼多?」


「要不怎麼說我識眼色呢?諾,這是我的賀儀。」


趙充國塞過來一只破破爛爛的羊皮錢囊。程宗揚掂了掂,懷疑地說道:「你不會就拿個十文八文打發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趙充國嗤之以鼻,「能摳出來一文錢,我把屁股賣給你。」


「我倒找給你錢,求別賣!」程宗揚說著打開錢囊,還真是一文都沒有。裡面只有半截竹簡,上面新刻著一行字:賀儀萬錢。趙欠。


程宗揚半晌無語,趙充國還真是打腫臉充胖子,自己都窮得要賣屁股了,一出手還是萬錢。


趙充國坦然道:「怎麼著?沒見過窮鬼?」


「老趙啊,你說你一個將軍府的長史,怎麼就窮成這鬼樣了?」


「我有錢啊,都在蔡公公那兒呢。」


「你這麼個精明人,怎麼就信了蔡爺的邪呢?」


趙充國一臉晦氣,「大伙都瘋了一樣給他塞錢,連太後、天子都拿了重金等著吃紅利,你說我能不信嗎?」


「行了,行了,蔡爺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喲,那我可謝謝你了。要不我給你磕個頭吧。」


「滾!」



長秋宮內,趙飛燕氣色比昨日更勝一籌,顧盼間艷光照人。只是好端端的,突然間聽說程宗揚要娶親,很有些意外。


在趙飛燕面前,程宗揚沒有故弄玄虛的矯辭掩飾,老實說道:「已經約好的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後殿下?」


趙飛燕怔怔看著殿角的銅制仙鶴,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喚才驚醒過來,連忙說道:「恭喜程侯了。這是喜事,本宮自無不允之理。只是……」


她猶豫片刻,還是說道:「舍妹尚無音信,尚需勞煩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會兒就前往秘境,無論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來。」


趙飛燕松了口氣,「多謝公子。」


「還請殿下賜一道許親的詔書。」


「是了。」趙飛燕打起精神,喚道:「江女傅。」


江映秋從殿後出來,依照皇後的吩咐,執筆擬詔。


天子駕崩時,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內,被帶走關押起來,直到呂冀身死,才被放出。趙飛燕缺少心腹親信,與趙氏姊妹關系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趙飛燕回宮之後,就將她召來,作為貼身的女官。


從披香殿出來,江映秋道:「侯爺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還沒醒?」


江映秋搖了搖頭。


「義姁這個廢物!行,等我回來就去看她。」



長秋宮一處偏殿內,斯明信、盧景、劇孟、匡仲玉、鄭賓、韓玉、吳三桂、敖潤、馮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余人濟濟一堂。程宗揚一進來,除了劇孟不良於行,其余諸人齊齊起立,包括吳三桂在內,隸屬於星月湖大營的軍士抬手向他行了一個軍禮。


程宗揚舉手還禮,然後道:「這回洛都之變,星月湖大營前軍官蔣安世等兩位兄弟以身殉職,另有三位兄弟重傷。我建議,先向殉職的手足默哀。」


眾人一手撫胸,垂首默哀。


禮畢之後,程宗揚道:「韓玉,你負責將兩位兄弟的屍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揚安排完,盧景開口說道:「各位兄弟的血沒有白流,經過此番洛都之變,我們星月湖大營成功在漢國獲得了新的據點,舞陽侯國,並且拿到了通行的特權。但現在還有一件事需要我們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說,岳帥留在武帝秘境的遺物。」


在場的多是星月湖大營舊卒,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揚道:「通過我們對已有線索的還原,大致可以推斷,二十年前,岳帥設法進入武帝秘境。此後數年,多次往返於臨安與洛都之間,直到他失蹤之前,把一些信物交給了嚴君平,並且指名留給星月湖。但出於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原因,岳帥並沒有將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風聲,以欺詐的手段從嚴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運的是岳帥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發覺的陷阱,避免遺物被人竊取。這就是岳帥留下的信物。」


程宗揚將八塊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齊擺成一列,分別是首陽山日升閣、伊闕出雲台、東觀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島、白鷺書院唯楚有材、北邙臥石綠、酂侯祠成敗在茲,以及最後找到的膠西邸西井白石下。


「經我們推測,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劉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與武帝秘境息息相關。如今線索指向已經廢棄的膠西邸,不過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水淹沒,無法深入探查。現在水位已退,我准備著手開始調查。但是——」


程宗揚提起聲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處,根據此前的經驗,入口開啟時,很可能彼此關聯。所以我們必須將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制住。眼下已經知道的入口一共有三處,加上膠西邸的水井,我們需要分成四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聲道:「到。」


「你負責監控永安宮湖下入口。」


「是。」


「盧景,你來輔助。」


盧景傷勢未愈,難以獨領一組,他起身應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負責監控增喜觀入口。鄭賓、韓玉輔助。」


「是。」


「吳三桂。」


「到。」


「你負責監控長秋宮入口。敖潤、馮源輔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膠西邸。」


高智商道:「師父,我呢?」


「你和劇大俠、哈大叔居中策應。」


「是!」


「各組監控的入口一旦開啟,必須保證外圍的安全。任何人不經允許,不得入內——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門作為會合點,入內的隊員盡快會合。還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確保安全。」


「是。」


「現在是申時,從現在開始,我們在秘境停留的時間不能超過十二個時辰,明日申時之前,必須出來。」


眾人齊聲應是。


眾人分頭離開,劇孟從榻側摘下一柄長刀,連鞘擲了過來,「拿著。」


程宗揚拔出少許,只見刀身雪亮,鋒刃寒光凜冽,吹毛可斷。重量比自己用慣的環首刀重了一倍有余,但刀身配重極為合理,反而有種剽勇銳利的輕巧感。


「好刀!多謝劇大俠!」


「你跟我客氣個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給你的。用完記得還我。」


程宗揚笑道:「好說。」


等眾人離開,小紫抱著雪雪從屏風後出來。在她旁邊,是穿著武士服的雲丹琉,身著杏黃道袍的卓雲君、腰纏長帶的阮香琳、一身墨綠勁裝的蛇夫人,還有披著黑袍的呂雉。


程宗揚這一組名義上只有他和小紫兩人,其實還包括了雲丹琉和一眾侍奴,論實力,不遜色於任何一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沒提出異議。


雲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點多了?」


「秘境裡面很大。要不是宮裡還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帶過去。」程宗揚說著,手指從那些玉牌上撫過,最後停在那塊刻著「膠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會有什麼呢?」



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這口位於膠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如此。狹窄的井口只能容納一人進入,裡面倒還大一些,但兩三個人也擠得伸不開手腳。


通往長秋宮的暗道就設在井中,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揚已經是熟門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還未去過。


雖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為唯一的男性,程宗揚還是一馬當先,頭一個下到井裡。他屏住呼吸,一塊一塊逐一看過。井壁全部是用兩尺多長的條石砌成,年深日久,早已被污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樣子,此時浸過水,又濕又滑,散發出一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嘔。


苦活累活當然不能讓主子一個人干,井裡面進不了太多人,作為剛入門的新人,呂雉也被打發下來幫忙,不過程宗揚拿著從太泉帶出來的手電筒,她手裡只有火把。


功夫不負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鐘,終於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塊白色的石頭。


程宗揚精神一振,「找到了!在這裡!」


小紫挽著繩索,像蝴蝶一樣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揚身邊。


那塊白石除了顏色,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環顧四周,只有這一塊算得上白石,其余都是常見的青石。


「看來就這一塊了。」程宗揚還真怕岳鳥人玩什麼花樣,井裡萬一有幾百塊白石,能讓人吐血。他一邊說一邊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蓋著青苔的淤泥剝落下來,卻什麼都沒有。


難道還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沒找到什麼線索。


望著井底浸過水的瓦礫,程宗揚心裡浮現一個不好的念頭,難道岳鳥人說的


「白石下」,指的是從井底進入秘境?可是這口井不知已經廢棄多少年了,要把裡面的磚塊瓦礫全部清理干淨,工程量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程宗揚挽著繩索上來,沉著臉搖搖頭。


小紫寶石般的眼睛四下轉著,最後停留在那塊白色的石頭上。


忽然火光一閃,卻是呂雉舉著火把遞了過來,火焰險些燒到小紫,程宗揚趕緊把火把推開,「干嘛呢?想造反啊!」


呂雉沒有作聲,只是又一次遞來火把。


程宗揚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發現一絲異狀。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錯壘疊,但那塊白石下方的幾塊卻是縫隙整齊相對。火光照耀下,四塊條石的縫隙拼在一起,一個「王」字呼之欲出。而且縫隙邊緣還被外力刻畫過,字跡更加鮮明。


「王?膠西王?」


呂雉開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這是個「皇」字啊!程宗揚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塊條石拼接的方式,猶如一道門戶,也許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門。


程宗揚拔出短刀,刺進縫隙,手腕略一用力,將條石撬開。條石後方的泥土又黑又臭,他捏著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許,只聽「叮」的一聲輕響,刀尖觸到一個光滑堅硬的物體。


頂著嗆人的臭氣把污泥扒開,裡面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與條石相仿,頂蓋邊緣用松香密封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從未打開過。


聽說主子找到線索,蛇夫人等侍奴紛紛下到井底,圍觀武穆王的遺物。程宗揚撬開蓋子,裡面居然是一只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裡面倒有識貨的,尹馥蘭便在太泉見過這種袋子。


塑料袋封口殘留著燒炙的痕跡,顯然重新密封過。袋內裝著一根黑色棒子,旁邊還有一塊卷好的皮革。


程宗揚仔細看了一遍,然後扯開塑料袋。那根棒子有尺許長短,手指粗細,拿在手裡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極具彈性。


「這就是用來開啟秘境的機關?」旁邊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麼用的?」


程宗揚臉色古怪,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質的馬鞭,可不知為何,總給人一絲不祥的預感。


那塊皮革顏色潔白,質地柔軟,不知在袋內封了多久,此時看起來還跟新的一樣。有過太泉古陣的詭異經歷,程宗揚對這類皮革都有了心理陰影。他叫來蛇奴,「這是什麼皮?」


蛇夫人聞了聞,「鹿皮。」


聽到不是人皮,程宗揚才放下心來。他打開卷好的皮革,只見上面寫著八個大字:欲啟秘境,執棒尿之!


旁邊的侍奴一片嘩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開啟?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來尿。」


卓雲君笑道:「雉奴新來,這樣露臉的機會,還是讓給她吧。」


呂雉不動聲色,牙關卻暗暗咬緊。


「別那麼惡心。」雲丹琉道:「直接用水澆算了。」說著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揚攔住她。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要尿嗎?」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要尿也是你來尿。」


「那就我來好了。」小紫接過棒子,然後對呂雉道:「把手伸出來。」


呂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著棒子,在她手上一碰。一貫冷漠自矜的呂雉瞬間變色,她失態地發出一聲尖叫,右手像被人重擊般猛然彈開,渾身劇顫。


「干!」程宗揚大罵道:「我就知道!這他媽是根電擊棒!」


更無恥的是,這根電擊棒居然還是開著的,誰要是信了岳鳥人的邪,真的尿上去,結果絕對令人驚喜。


雲丹琉道:「怎麼回事?」


小紫笑道:「是電擊棒,沾水會導電的。」


雲丹琉想起程宗揚送來的聘禮就有一支電擊器,「這麼厲害?」她伸出手,興致勃勃地說道:「我來試一下!」


程宗揚把電擊棒放回塑料袋內,「回頭再玩吧。」


他現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錯了方向,這只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個惡作劇。也不知道岳鳥人究竟藏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變著花樣的設置圈套。要不是自己留了個心眼兒,這會兒就上了他的惡當了。


唯一的線索至此似乎又斷了,一根莫名其妙的電擊棒顯然不足以讓他們進入武帝秘境。程宗揚甚至懷疑,整件事情會不會都是岳鳥人的惡作劇?他故意布下迷陣,讓人以為有寶物留在秘境內,其實只是一個玩笑?


「程頭兒,」小紫道:「最後少的那個字是什麼?」


程宗揚脫口而出,「不!」


八塊玉牌的線索可以連成「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這句話,現在唯一沒有發現的,只有一個「不」字。


自家的鳥人岳父雖然天良喪盡,但對自己手下多少還有點人性,設置圈套之余,都會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眾人才知道的暗號。


程宗揚吩咐道:「你們都給我找,看哪裡刻的有個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著那塊白色的石頭,「把它挖開。」


程宗揚皺眉道:「干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裡面好不好?」


「白石裡——說不定你會把它砸碎找呢。」


「那應該寫成白石後,白石後面。」


「下字多好寫啊。」


想到那個改了幾次都沒寫對的「邸」字,程宗揚不得不承認死丫頭說得很有道理。


程宗揚二話不說,拔出短刀將那塊白石四周掏空,然後刀尖一挑,將整塊白石挖了出來。


白石剛一挖出,他就知道這回穩了。石頭背部赫然刻著四個字:不許小便!


側面是一張笑臉。


程宗揚無名惡火直衝腦門,「拿好!」他把白石遞給呂雉,掏出家伙對著那四個狗爬般的臭字,還有那張可憎的笑臉滋了起來。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著,好不容易才擠將出來,這泡尿著實撒得不痛快。更倒霉的是呂雉,主子一陣有一陣沒的,尿到「不許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倒是不少。


呂雉露出惱怒的神色,但更多的是羞意,臉頰都像火燒似的紅了起來。


「臉紅什麼?又不是沒見過。」程宗揚奚落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處女呢。」


呂雉沒有作聲,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揚出了一口惡氣,接著往後挖去。


挖了尺許,都是泥土,程宗揚半個身子都鑽到裡面,還沒有發現異狀。他正在奇怪,忽然間刀尖一空,仿佛將天空挖出了一個窟窿。緊接著,一道白光從泥土內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20:56

第三集 第三章、鳳棲梧枝


程宗揚吐了口泥土,咬牙切齒地爬了起來。自己觸到機關時,正趴著挖掘,這下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等看清周圍的景物,程宗揚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眼前雲霧繚繞,居然是置身於一處懸崖之上,只差了少許,就會一頭栽下去。他連忙往後退開,誰知腳下一軟,踩到一具軟軟的身體。


「死丫頭,你沒事……」程宗揚剛說了一半,便閉上嘴巴。


身後一個披著黑袍的女子,卻是呂雉,其余無論小紫還是雲丹琉、卓雲君、阮香琳,此時都不見蹤影。


自己挖洞的時候,堂堂漢國太後像個做苦力的女奴一樣,給自己傳送泥土,結果傳送之後,自己和呂雉被送到一處,其他人天各一方,天知道被傳送到什麼位置。


呂雉身邊丟著那塊白色的長條石,背面那個笑臉正對著自己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狼狽。


程宗揚有心把它砸了,可上面的字跡是岳鳥人留下的,四哥五哥他們不知道寶貝成什麼樣呢。有心再尿一泡吧,可這會兒心有余而尿不足。


「你去尿!」


呂雉面露羞怒,「有死而已!」


「你沒搞錯吧?說好的我放呂不疑一條生路,你給我為奴為婢。讓你尿你就老實去尿,再啰嗦,我讓你當著我的面尿出來。」


呂雉漲紅了臉,最後還是拖起石頭,繞到樹後。


等呂雉紅著臉出來,程宗揚道:「你尿到衣服上了。」


呂雉連忙扭頭去看,程宗揚哈哈大笑。


小小的搞了個惡作劇,程宗揚心情好了許多,「把石頭拿好,這是開門的要緊物件,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了。」


呂雉扭頭不語。


「這邊走。」程宗揚說著當先往懸崖下方攀去。


呂雉遲疑了一下,「不是應該先去會合嗎?」


「下邊有條河。」程宗揚道:「我身上都是泥,你袖子上手上沾的尿,還不去洗洗?」


河水清澈見底,細長的水草像貼在河底一樣,柔順得宛如絲綢。天高地曠,四野無人,就算脫了衣服裸奔也無人理會。但有趙飛燕的前車之鑒,兩人都不敢多加逗留,只草草洗過,便即離開。


山野無路,兩人沿著河畔行走,周圍巨大的樹木垂下長長的藤蔓,交織成一片綠色的大網。遠在北方的洛都地下出現類似熱帶的景像,程宗揚已經是見怪不怪,呂雉卻是頭一回目睹,一路上頻頻注目。


「你的比目魚珠能感應到嗎?」


呂雉搖了搖頭。


程宗揚斥道:「要你有什麼用!」


呂雉垂頭不語。


忽然頭頂一聲微響,呂雉抬頭去看,只見一條長蛇橫空飛來,它肋骨張開,將圓長的身體撐成扁平,借助空氣的流動,在空中滑翔,長長的蛇尾擺動著,往她的脖頸纏來。


本能的恐懼使呂雉手指幾乎僵住,眼看蛇身就要盤到身上,刀光一閃,將蛇身砍成數截。


「沒用的東西!走前面去!」


呂雉驚魂甫定,「這是什麼東西?」


「飛蛇,你沒見過?」程宗揚一邊走一邊隨口說道:「這東西在南荒那邊多的是,一點都不稀奇。你不會連南荒都不知道吧?」


「我母親是羽族。」


「羽族的老家雖然在南方,但跟南荒不是一個地方。在南荒,蘑菇能長到房子那麼大,河裡有會飛的魚,還有一種草,聽到歌聲就會跳舞……」


南荒之行顯然給程宗揚留下極深刻的記憶,這時回想起來,不由自主地越說越多。


聽著他的敘說,呂雉想起小時母親給她講過的故鄉,皎潔的月光下,羽人張開潔白的羽翼,在充滿花香的夜風中自由翱翔……


「繃」的一聲,耳邊一聲低嘯,呂雉從回憶中驚醒,揚起帶水的衣袖,將一支箭矢揮開。


箭矢射在樹上,「奪」的一聲,入木數寸,短小的箭杆大半都射進樹中,只露出一截木制的箭羽。


程宗揚一把扯住呂雉,掠到樹後。


林中靜悄悄的,偷襲的箭手並沒有現身。


「軍爺!饒命啊!」


呂雉抬頭看了程宗揚一眼,他故意捏著嗓子,裝出一副公鴨嗓,這種音調自己倒是聽熟的,宮裡的太監大都是這種不男不女的嗓音。


程宗揚捏著嗓子叫道:「我姓張,叫張惲,是建太子的手下!不小心誤入寶地,請軍爺高高手,給條活路啊。」


呂雉疑惑地看著他。程宗揚在她耳邊道:「是漢軍的制式弩。躲到這裡來,九成都是劉建的人。」


呂雉沉默片刻,最後忍不住道:「幾個尋常的庸手,殺光他們便是,何必作態?」


程宗揚翻了個白眼,「光殺人就能解決問題嗎?就算要殺,也得先摸清底細再殺吧。」


林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有人從林中出來,喊道:「宮裡來的太監?跟你一起的是誰?」


「是路上遇見的宮女。」


「是你的相好吧!」那人說完,旁邊響起幾聲怪笑。


那人叫道:「我問你,你老實說清楚——什麼時候進來的?」


「剛來沒多久。」


「外面現在是什麼情形?」


「建太子大獲全勝,已經當了天子!」


幾人立刻騷動起來,有人叫道:「羽林軍都入宮了,建太子還能打贏?」


「那都是老黃歷了。」程宗揚道:「建太子挾持太後,逼羽林軍退兵,接著把霍子孟、金蜜鏑的家都抄了!兩人的腦袋如今都掛在玄武門外的闕樓上。還有大司馬呂冀,也被抄家問斬!洛都人都說,建太子是聖天子再世!」


「真的!?」那人又驚又喜,「你出來說話!」


程宗揚弓著腰從樹後出來,所幸他沒有留須,不然當場就要穿幫。至於他身上的衣物,換的正好是宮裡的內侍衣袍,倒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面前五名軍士站成扇形,三人持弩,兩人捉刀,戒備地盯著他們。程宗揚留意打量,持弩的三人穿著武庫中取來的精制鐵甲,應該是劉建的親信一系。另外兩人一個穿著北軍制式的皮甲,多半是北軍的殘余,另一個只有腰甲,大概是召募的武者。劉建的手下來源混雜,王邸原有的軍士,暗中豢養的私兵、劉氏宗親的家奴、臨時召募的亡命徒,還有各方倒戈的軍士、宮衛……只怕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看到程宗揚的模樣,眾人神情微松,「還穿著冬衣——真是剛進來的?」


程宗揚陪笑道:「可不是嘛。誰知道裡面這麼暖和?」


「那個宮女呢?也出來!」


呂雉站在程宗揚身後,微低著頭,垂手不語。


其中一個說道:「能把我的箭拍開,這宮女可不簡單。」


為首的軍士道:「是你自己射偏了吧?」


「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她拍開的!」


「弩矢才幾寸長,她能拍到?魏將軍都沒這本事。」


程宗揚陪笑道:「軍爺說得對,她就是個宮中灑掃的侍女,哪兒有這本事?


方才是不小心跘了一下,手正好抬起來,看著跟拍到了一樣。「「我就說嘛。」為首的軍士抬了抬下巴,「你,怎麼進來的?」


「建太子登基,聽說有手下不小心陷身秘境,派我們來接大家回去受賞,一道享受榮華富貴!」


幾人都興奮起來,「這地方能出去?」


「當然能!要不是有人出去,說裡面還有不少兄弟,聖天子也不會派我們進來,對吧?」


軍士眼神不善地看了呂雉一眼。


程宗揚連忙道:「她也是失陷的,剛才在路上遇見。」


「你說你是建太子的身邊人?」


「我本來是宮裡的,前幾天剛投誠聖上。」


那軍士嘟囔道:「我說呢,看著有點面生……你們別動,我們商量商量。」


幾人湊到一起嘀咕幾句,然後收起刀弩,為首的軍士走過來道:「實話告訴你,跟我們一起的,還有一位魏將軍。他這會兒去逮只兔子,人沒在。張公公,我們一塊兒去見將軍。」


「是,是,是。」


「你過來。」為首的軍士叫來那名只配了腰甲的雜兵,讓他在前面帶路。自己與其余三人將兩人圍在中間。


路上問起封賞,程宗揚信口開河,聲稱有功的軍士,個個都是重賞,光是列侯就封了十幾個。新天子抄了一大堆權貴的家,手裡有的是錢,金山銀海的大把封賞,只要他們出去,都少不了一份重賞。


「襄邑侯府也被抄了?」


「可不是嘛!要不說新天子聖明呢,吩咐抄家的軍爺們,府中財物,任其自取。前去抄家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發了大財!」


聽到同袍們把襄邑侯的家產全瓜分了,幾名軍士呼吸都不由粗了幾分。誰不知道呂氏富可敵國,襄邑侯府更是奢華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自己聽信魏將軍的鬼話,跑路跑到這鬼地方,眼下早就成了腰纏萬貫的富家翁。


幾人聽得入迷,不知不覺都湊到那位宮裡來的使節身邊,聽他吹噓。


程宗揚道:「還有田地,聖上把襄邑侯的苑林全都分了,功臣一人百頃!」


眾人齊齊倒吸了口涼氣。百頃田地,這下發家可發大了。


有人問道:「襄邑侯的老婆呢?」


眾人哄笑起來,「你這潑漢,想什麼呢?」


「想想怎麼了?那個襄城君,我以前當值的時候遠遠見過兩次,生得那個妖嬈。要是我去抄家,非摟著那美人兒在她的像牙榻上快活一番。」


「比你禍害的那個宮女還漂亮?」


「你們在宮裡就沒禍害?老大別說老二!」


「還襄城君,你怎麼不說你還想摟太後呢?」


「失勢的太後不如雞,這會兒指不定怎麼著呢。」


「你們不知道吧?建太子起事之前,就私下跟太子妃說過,等拿下太後,要把宮裡的人都叫來,讓她當眾唱後庭花開香滿院……」


眾人一陣怪笑。


呂雉臉色鐵青。劉建此前竭力討好自己,誰知他心思如此齷齪!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他下獄處死!


為首的軍士道:「少說幾句!」


劉建手下都是一幫召募來的烏合之眾,軍紀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何況大家都是跑路的,彼此也不熟。有人當即反唇相譏,「姓魏的摟著那小宮女快活,我們過過嘴癮都不行?」


程宗揚心裡一動,「什麼小宮女?」


「宮裡的逃奴,被我們撞上了。姓魏的追了一整天還沒逮到。」


「屁!他是怕咱們撿便宜,專門把咱們打發開,好吃獨食。嘿,讓他撞上那些獸蠻人才好呢。」


程宗揚道:「那宮女長得什麼樣?」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那個見過孫壽的軍士道:「我瞧著吧,比襄城君還美上一點。」


「她在什麼地方?」


「就在前面。姓魏的帶著兩個心腹,把她堵在谷裡了。」


「咦?」有人猛然醒覺,「這位公公,你嗓音怎麼變了?」


「哦,忘了裝了。」程宗揚摸清底細,懶得再跟他們啰嗦,拔刀一記橫掃千軍,殺氣狂湧而出。周圍三名軍士魂飛魄散,來不及躲避就被齊齊攔腰斬斷,只有一名軍士離得遠了些,未被刀鋒波及。但他剛跑出兩步,就被一根玉簪射穿後腦,當場斃命。


僅剩那名雜兵在前帶路,聽到動靜,他回頭張望了一眼,拔腿似乎想逃,已經被程宗揚攔住。他一邊後退,一邊用變調的聲音央求道:「公公饒命,小的安安分分,什麼都沒做過……」


程宗揚皺起眉頭,劉建手下這幫敗類全都不是什麼好鳥,有殺錯無放過,冤枉就冤枉了。不過剛才連殺四人,死氣進入丹田,帶來隱隱的脹痛感,讓他心頭警鈴大作。為自己的小命著想,不如留他一命。


程宗揚收起刀,「先饒你一命,前面帶路。」


呂雉瞥了他一眼,雖然沒說什麼,但眼中滿滿的,都是不以為然。



群山間一條狹長的山谷,兩旁的峭壁如同刀斧劈成,上面寸草不生,險峻無比。抬頭望時,高聳的危崖仿佛隨時都會倒覆過來,令人心頭發沉。


不過置身其中的魏疾此時很快活。他可不是蒼鷺那種不識相的蠢貨。精通兵法又如何?自己隨手一招撤兵,就把他治得死死的。等看到苗頭不對,自己更是殺伐果決,沒有半點遲疑就遠飏千裡。這不,蒼鷺都涼透了,自己還好端端的。


魏疾臨走時想著撈一把,帶了幾名鐵杆潛往增喜觀,結果不知怎麼被送到這裡來。好在這趟也沒白來,居然遇到一個稀世絕色。魏疾色心大起,唯一的麻煩是那小美女靈巧得很,而且還有一點點遁影移形的法術,竟然讓自己生生追了一整天。


幸好老天開眼,這小美女自己把自己給送到了絕地裡面。整條山谷只有一個出口,三面都是懸崖,進了裡頭,這小美女就是籠中之鳥,插翅難飛。


魏疾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慢悠悠拉開長弓,一邊眯起一只眼睛,往山崖上瞄去,貪婪地看著上面那個嬌美的身影。


趙合德身子緊貼著崖壁,站在離地面將近十丈的高處。她腳下只有一塊突起的石棱,勉強能夠放下一只腳,她甚至不得不斜著身,用手指攀住崖壁上方一道裂隙,才能站穩。


趙合德全靠著出自太乙真宗,又被卓雲君強化過的遁形術,才能屢屢逃過魏疾的魔掌,憑借山崖上細小的突起一路攀到此處,可現在她已經無路可去。離自己最近的落腳點遠在三丈開外,可她奔逃多時,早已經精疲力竭,本來就不多的真氣幾乎耗盡,此時站在這裡,已經用了莫大的毅力。


往下看去,少女一陣眩暈,她連忙閉上眼睛,胸口不停起伏。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觸手可及。絕望中,她不由想起姊姊,想起姓程的他,想起那座夢幻般華美的宮殿,還有黑暗中的殊死搏殺和無邊無際的鮮血。


她一直都羨慕姊姊,羨慕她的幸運,羨慕她的錦衣玉食,羨慕她的尊貴和所受的寵愛。然而直到親身經歷之後,她才了解到,那些奢華和風光的背後隱藏著多少血腥的殺戮,令人作嘔的陰謀和無法想像的邪惡。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懷念自己那處位於陋巷的舊居,懷念自己脾氣不好,但還是撫養她們長大的養父,懷念那時清貧卻沒有風波的生活。她甚至懷念起在上清觀的日子,自己沉浸在道教經卷裡,身邊還有明師的指點,生活寧靜而又平和。可自己那時滿心煎熬,白白浪費了那些難得的光陰……


「小妞,看箭!」


魏疾一聲大喝,接著風聲響起,趙合德閉上眼睛,便是被人一箭射死也就罷了。只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姊姊,還有……


生死關頭,趙合德忽然間想起那個血腥與淫靡交織的夜晚,自己蜷縮在那人懷中,被他的手掌在身上撫摸的感覺……


胸口突然一痛,趙合德以為自己已經死了,誰知長箭竟然沒有射穿衣服,就被彈開。


山崖下傳來一陣充滿猥褻意味的怪笑,趙合德睜開眼睛,才發現那人射來的不是長箭,而是一根樹枝。


「本將軍箭法准不准?」魏疾淫笑道:「小美女,捂好下邊!下一箭可要射你的小妹妹嘍。」


趙合德玉臉漲紅,她身體懸空,根本無從躲避,而且一只手還攀著岩縫,想掩住身體都不容易。她就像一只被困在半空中動彈不得的獵物,被一個下流的獵人當成戲耍的靶子。


又一根樹枝射來,趙合德勉強側身,樹枝射在她大腿內側,帶來一陣劇痛。


「啊!」趙合德痛叫一聲,眼淚不由淌落下來。


「小美女,這一箭射你的奶子,站好了,看本將軍能不能射中你那只嬌滴滴的小奶頭……」


忽然身後一聲慘叫,響徹山谷,魏疾赫然變色,轉身喝道:「誰!」


一名身著烏衣的年輕人飛掠而來,他衣上滿是鮮血,手中長刀卻是雪亮。自己在秘境遇到的一個逃兵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低著頭不敢抬眼。


魏疾在谷口留了兩名親信把守,看來已經凶多吉少。那年輕人速度極快,魏疾只略一愣神,便掠過十余步的距離,殺至近前。他大吼一聲,一箭射出,倉促間卻忘了自己弓弦上搭的只是一根樹枝。那年輕人不閃不避,直接一個虎躍,挺身將樹枝彈飛,接著長刀緊貼在肘後,橫抹過來。


魏疾棄弓綽矛,雙臂一掄,作勢刺出。接著他看到自己飛了起來。下方一塊大石頭上,一具無頭的身體擺出惡鬥的架式,其實腳尖向後,正扭著身,試圖逃跑,斷開的頸腔內,鮮血像噴泉一樣狂噴而出。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搜刮的財寶還沒拿,這麼上路,到了黃泉地府也是個窮鬼。


「媽的……」魏疾心裡嘀咕一聲,然後腦袋撞在山崖邊上,一路滾進草叢,再無半點聲息。


趙合德紅唇顫抖著,然後哭出聲來,「你怎麼才來……嗚嗚……」


程宗揚臉色很難看,他彎腰吐了片刻,然後一腳把魏疾的屍身踢開,叫道:「別怕!我來救你!」


趙合德忽然尖叫一聲,不顧一切地從崖上躍下。


強烈的危險感襲上心頭,程宗揚回首一刀,往身後劈去。背後那名軍士仿佛變了一個人,當初的猥瑣和怯懦一掃而空,眼中透出無情的殺意,那柄制式的環首刀在他手中脫胎換骨,殺氣駭人。


他鬼魅般一閃,避開程宗揚的長刀,刀鋒斜挑,刺向他腋下要害。程宗揚就地一滾,避開刀鋒,隨即彈起身,撲向山崖,試圖接住趙合德。


那人面無表情,揮刀往墜落的趙合德擲去,一邊張開手掌,抓向程宗揚的背部。


程宗揚高高躍起,渾然不顧自己背後空門大露,長刀同樣脫手擲出。


「叮」的一聲,雙刀撞在一起,各自飛開。程宗揚張臂抱住趙合德,隨即那人的手掌拍到他的肩後,手掌觸到衣服的一剎那,那人手背後面突然翻出五支鋒利的甲鉤,深深刺進程宗揚肩內。


程宗揚虎吼一聲,奮力掙脫那人的甲鉤,他一邊瘋狂地運轉真氣,將趙合德帶來的巨大衝擊力化解開來,一邊橫身飛開。落地時,他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但危險仍未過去,那人手上的甲鉤在程宗揚肩後撕出五道血淋淋的傷口,接著左手一抬,袖口彈出一柄古怪匕首。那匕首呈橢圓形,狀如桃葉,邊緣遍布著鋒利的鋸齒。要被這種匕首刺中,傷口極難愈合,即使受傷的並非要害,也有極高的致死率。


程宗揚有些後悔自己把呂雉留在谷外,她在的話,至少能分擔自己一半的壓力——但也不排除她發現自己落在下風,趁機落井下石,與對方聯手,先把自己干掉。憑自己對呂雉的了解,這可能性還真不小。


那人的鋸齒匕首以一個陰狠的角度,往程宗揚腰腹刺去,然而此時卻出了一點意外,程宗揚高高隆起的襠部明顯超出他的常識,讓他不由怔了一下。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程宗揚一記膝撞,把他撞開。再站穩時,已經扳平局面。


那人的招數雖然陰狠古怪,但論修為,程宗揚穩勝他一籌。眼看錯過偷襲的良機,那人毫不遲疑,回身就走。


呂雉已經聞聲趕來,兩人快要撞上的剎那,那人身旁突然冒起一團濃紫色的煙霧,等煙霧的散開,整個人就像消失一樣不見蹤影。


呂雉皺起眉,此人出手詭異,身法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仔細想時,卻捉摸不定,「建逆手下竟然還有這等人物,難道是江都搜羅來的異人門客?」


「什麼江都異人,」程宗揚咬牙切齒地說道:「是東瀛的忍者!」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跟那人走了不短的路,又剛剛交過手,可居然想不起他的相貌,「哪兒鑽出來的忍者?這鬼地方不會跟扶桑連著吧?」


趙合德驚魂未定,嬌軀在他懷中微微顫抖。


呂雉凝神看了她一眼,「這才是趙氏的親妹妹?」


幸好自己到得及時,趙合德安然無恙,程宗揚大感欣慰,笑道:「如何?」


呂雉淡淡道:「國色。」


趙合德顫聲道:「你受傷了?好多血……」


「沒事,一點皮外傷。咦?」


程宗揚忽然發現,肩後的傷口居然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微微震顫的麻癢。


「糟糕!甲鉤上有毒!」


程宗揚扯開外袍和上衣,將傷口暴露在陽光下,隨即盤膝坐下,一邊運功驅毒,一邊對呂雉道:「去把朱老頭叫來!快!」


呂雉沉默片刻才道:「他在哪裡?」


「去會合點!」


「會合點在哪裡?」


「你不會去找嗎?蠢!」


呂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順著河走!」


程宗揚跟著朱老頭和死丫頭廝混多時,對各種毒物和驅毒的手法並不陌生,身上也備有常用的解毒藥物,此時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服下。可肩上所中的毒藥極為詭異,各種解藥如泥牛入海,毫無效果。他接連換了數種驅毒的技法,都未能奏效。那種麻癢的感覺反而順著血流進入身體深處,連自家那個一直在充血的物件也不例外。


程宗揚渾身火熱,由於頻繁運功,丹田傳來撕裂般的痛意,顯然丹田的氣輪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這樣下去,自己用不著被毒死,就會爆體而亡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程宗揚索性不再運功。看來甲鉤上用的並非沾血即斃的劇性毒藥,被毒死好歹還慢點,一味運功反而死得更快。至於能扛多久,只好聽天由命了。


忽然肩後一軟,卻是趙合德俯在自己肩後,用溫軟的唇瓣吻住他的傷處,小心地吸吮了一口。


程宗揚連忙道:「有毒!」


趙合德啐了一口毒血,「我聽別人說,被毒蛇咬中,要趕快吸出來。我幫你吸。」


「會中毒的。」


「我知道。」趙合德道:「我不怕。」


這會兒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程宗揚只好提醒道:「千萬別咽下去。」


趙合德不避血污,幫他吸出毒血。可吸了幾口,她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身體也開始熱熱的發燙起來。


程宗揚身上熱得更厲害,胯下的擎天一柱也越來越不安分。尤其是少女的唇舌在肩後碰觸時那種柔軟的觸感,使它像打了興奮劑一樣霍霍跳動。


升騰的欲火使程宗揚幾乎忘了傷口的痛楚,忽然間,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別吸了!這不是毒藥!是他娘的春藥!」


程宗揚心裡充滿了荒唐感,那名偷襲者偽裝成逃亡的軍士,騙過了魏疾,也騙過了自己,一路隱忍,最後抓住機會突施暗算——這麼一個陰險毒辣的忍者,甲鉤上用的居然不是毒藥,而是春藥——這孫子是有病吧?


「唔……」趙合德吃力地說道:「什麼是春藥……」


程宗揚扭過頭,只見少女嬌靨猶如桃花,紅艷欲滴,一雙美目仿佛要滴出水來。


程宗揚心跳越來越快,下體也漲得越來越厲害,幾乎有種快要爆裂的感覺。


眼前少女的絕美風姿更如同火上澆油,使他腦海中綺念叢生。


望著眼前那張如花似玉的俏臉,程宗揚用盡最後一點克制力,長吸一口氣,壓下欲火,然後沒頭沒腦地說道:「我要娶親了。」


趙合德抬起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新娘是雲家的小姐。」


趙合德聽懂了,她美目瞬間蒙上一層薄霧,一邊勉強扯起唇角,微笑著輕聲道:「恭喜你啊……」


程宗揚道:「你知道,我宅裡養了一堆的母老虎。」


趙合德笑著,卻突然淌下淚來。


程宗揚硬下心腸,自顧自說道:「前幾天,我運功出了點岔子。有人找了個法子,說要找個處女當鼎爐。那幫該死的奴婢居然推三阻四,誰都不肯讓一個女人進入內宅。」


趙合德眼淚越來越多,如同斷線的珠子順著玉頰滾落下來。


「只有死丫頭慫恿我來秘境——知道為什麼嗎?」


趙合德怔怔看著他。


「因為你在這裡。」


「其實即使她不說,我直接讓你進入內宅,她也不會反對。因為我高興,她就高興,而只要她高興,我就高興。」程宗揚道:「但因為我高興,所以我尊重她。」


程宗揚笑了起來,「是不是很繞?」


「我聽懂了。」趙合德輕聲道:「你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你。比什麼都喜歡。」


「沒錯。不過,」程宗揚放緩語調,柔聲道:「我也喜歡你。」


趙合德紅唇顫抖了幾下,不知道是哭是笑。


「最開始我是喜歡你的美貌。臭不要臉地說一句,我見過的美色也不少,而你絕對是最出色的一類。坦白地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種衝動,為了不在你面前出醜,我裝得跟大尾巴狼一樣,你都不知道我壓抑得多辛苦。」


趙合德破涕為笑,小聲道:「色狼。」


「後來我發現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你知道,我家裡那窩母老虎,都是些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匪類。像蛇奴她們幾個,甚至都能算是虐待狂,屬於心理特變態的那種,什麼缺德事都干得出來。而你呢,柔恭畏禮——對,你總是怯生生的,害怕別人說你不知禮儀。那種盡力的樣子,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愛,有種強烈的保護欲。」


「再後來,那種保護欲就成了占有欲。劉驁那種廢物也想要你?做夢去吧!


這麼出色的姑娘,只能我來珍惜!別說他一個天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讓!


我的女人,誰敢搶?「趙合德紅著臉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別啊。」程宗揚道:「一想到你還不是我的女人,我就覺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心喪若死,生無可戀。」


趙合德又是歡喜又是害羞,不由得捂住耳朵。


程宗揚貼在她耳邊道:「我是說真的!有一句假話,立刻讓雷劈了我!」


趙合德頓足道:「別亂說!」


「你瞧,我沒有被雷劈吧?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趙合德羞赧地低下頭,把沾著淚痕的玉臉埋在膝間。


「還有……」程宗揚說了一半停下來,搖頭道:「現在不能跟你說。」


趙合德抬起眼睛,「為什麼?」


程宗揚饒有意味地壞笑幾聲,在趙合德被他笑得羞窘之前收起嘻笑,正容說道:「我現在能承諾你的是:我一定會珍惜你,會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來愛護你。而且有死丫頭罩著,我可以保證你在內宅不會被人欺負,但是啊,像白眼、怪話、私下的排擠之類的。我猜是少不了。還有,我不能明媒正娶,納你為妻,給你相應的名份。那麼,你現在願意來我家嗎?」


趙合德輕聲道:「我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她說道:「我……我說不清楚。」


程宗揚精神一振,「沒關系,我們可以來分析一下。比如:你剛才為什麼要跳下來?」


「我怕你死……」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說明你很在乎我啊。那你再想想,我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優點?」


「……你一直在保護我。」


「我本性就是這麼善良!」程宗揚拍著胸口,厚顏無恥地自我吹噓,然後笑道:「你想想,我有沒有什麼你不能接受的缺點?」


見趙合德低頭不言,程宗揚提醒道:「比如女人太多什麼的?」


趙合德沉默半晌,然後道:「我姊姊在宮裡。」


「哦?」


「那裡也有很多女人。」


程宗揚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一個錯誤,他一直以為像合德這樣充滿幻想的小姑娘,向往的會是夫妻恩愛,你儂我儂的生活。但他忽略了趙合德生長的環境完全不同,別的不說,就是她最信賴也最崇拜的姊姊,身為正宮皇後,母儀天下,可還要跟三宮六院分享天子的寵愛,而且還天經地義,誰要敢專寵後宮,反而會被人當成妒婦禍水痛詈。所以自己三妻四妾,在她眼裡根本不是個事,甚至是理所當然。


程宗揚恍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這麼一說,我有點明白了。」


趙合德抬起臉,疑惑地看著他。


「我跟皇後娘娘說了要成親的事,她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提醒我先來找你。我猜,你姊姊也不是很反對我們在一起。」


趙合德害羞地低下頭,「姊姊說過,只有你能護得住我。」


程宗揚笑道:「咱們姊姊眼光很准啊。」


趙合德鼓足勇氣,怯生生道:「我可以做妾嗎?」


看著少女嬌怯的美態,程宗揚一陣心疼,險些就要答應下來。他定了定神,「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想當妾?」


「我想要一個名份。」趙合德小聲道:「免得阿爹生氣。他脾氣不好……」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我不想騙你。但老實講,我內宅那幫女人關系特別復雜,當妾不見得就比奴婢好。」


趙合德低下頭,半晌道:「我害怕她們。」


程宗揚滿腔綺念像被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壓了下來。以自己現在的身家,錦衣玉食的養著趙合德,根本不算事,就是再多養幾個也不費吹灰之力。可趙合德想要一個名份,這恰恰是自己無法承諾給她的。


給趙合德一個妾的名份並不算難事,但程宗揚不想傷害她。像她這樣有著傾城之姿的嬌弱少女本來就惹人嫉妒,再以妾的身份入自己家門,只會成為眾矢之的,被那幫侍奴明裡暗裡欺負。甚至自己想把她接入家門就是個錯誤,這樣美好的絕色尤物,實在應該有更好的歸宿。


趙合德低著頭,粉頰紅得像火燒一樣,聲如蚊蚋地說道:「你剛才說,你需要一個處女……我可以給你當鼎爐……」


程宗揚略一錯愕,然後湧出一陣狂喜,「真的?」


趙合德螓首以幾乎看不出的幅度,微微點了點。


「不後悔嗎?」程宗揚半是玩笑地說道:「你還是處女,我可早就不是處男了。」


趙合德抬起眼睛,認真說道:「我的命都可以給你的。」


程宗揚笑了起來,「我的命是死丫頭的。」說著他在少女鼻尖一點,「也是你們的。」


趙合德含羞側過臉,小聲道:「要怎麼做?」


「別擔心,我會很溫柔的。」程宗揚摟住她的腰肢,遺憾地說道:「沒有洞房花燭,委屈你了。」


說著程宗揚輕輕拉開她的衣帶,卻發現她衣服全都用絲線緊緊縫住。


「我和姊姊在宮裡,怕被叛軍攻進來。」


程宗揚試了一下,笑道:「縫得好緊,我來幫你拆。」


「不要。我自己來。」趙合德道:「是我自己願意的。」


山谷外,本來應該去找朱老頭的呂雉卻沒有走遠,她背靠著崖壁,仰首默默望著天際,眼中神情變幻莫測,不知在想著什麼。



9609895 發表於 2018-12-30 21:02

第三集 第四章、玉露承歡


那名軍士從山谷脫身,不多時掠入一片陰影,再出現時,已經換了一身黑色的忍服,連容貌也全然不同,成了一個面上仿佛戴了面具般,沒有絲毫表情的女子。


她一路翻山越嶺,利用攀爬的飛鉤穿林過葉,避開山野間游蕩出沒的各種奇異生物,又以隱蹤匿形的技法,從一群正在挖掘坑道的獸蠻人身邊悄然掠過,最後閃身鑽入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墳墓中。


墓洞內陰氣逼人,裡面一個中年婦人卻渾若無事。墓中石制的棺槨被她當作辦公的幾案,上面一字排開五六份卷宗。


聞清語手執朱筆,眼睛看著一份,手中批寫的卻是另一份,學足了劍玉姬一心數用的做派。


聽到有人進來,聞清語擲下朱筆,低嘆一聲,然後將用來練手的卷宗全數收起,隨手撕碎。


女子走到聞清語身後,口齒生硬地說道:「我懷疑上次藥物錯的。」


聞清語微笑道:「是嗎?」


「按照毒性介紹,它接觸鮮血後會造成皮膚潰爛,血液很快凝結成絲絮狀,三個呼吸之後進入心髒,導致死亡。」


「有什麼不對?」


女子一字一字說道:「不是有什麼不對。它的效果是完全相反的。它接觸鮮血之後,血液沒有凝結,而是加速流動。皮膚也沒有潰爛,反而有愈合的跡像。


最讓人不解的是,它具有極其強烈的勃起效果。根本不需要三個呼吸,幾乎沾血的同時就引發勃起。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它是一種效果猛烈的催情物。


「這不可能。」聞清語斷然道:「首先,任何催情物都不可能瞬間起效。這是常識,顯然你的判斷或者觀察並不准確。更重要的是,這是教尊親賜,你不能有任何懷疑。」


女子沉默片刻,「我冒昧地越過重洋,也許是一個錯誤。」


「你可以懷疑仙姬,或者懷疑三條大人,但你不能懷疑教尊。」


女子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了。」


聞清語展顏笑道:「好了。這次任務完成之後,我們就送你去建康,完成你的夢想。」


女子退後一步,消失不見。


確認女子離開之後,聞清語幽幽嘆了一聲,將撕碎的紙片投入火盆,一焚而盡。



陽光在峽谷內留下一道狹長的光影,偶爾幾聲悅耳的鳥鳴飄進谷內,卻看不到它們從天空飛過的痕跡。


溫暖的陽光下,少女坐在石上,靜靜低著頭,用一柄小刀拆著衣上的絲線。


每拆開一縷,心扉就仿佛悄然打開一絲。她紅著臉,感受著越來越快的心跳,微微發顫的手指幾乎握不住刀柄。


也許是陽光太過溫暖的緣故,身體一直熱熱的發燙。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朵悄然盛開的鮮花,等待著命運的愛撫。她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是凶是吉,她只知道,此時自己心裡滿滿的都是喜悅。


確認自己所中的並非毒藥之後,程宗揚隨便擦了擦傷口的污血,就沒有再去管它。憑自己此時多得快要溢出的真元,只要不是致命的傷勢,他都有信心在最短時間內恢復。


但如果有一種儀器能夠測算信心指數的話,會發現我們的程某人此時的信心指數一直在零和負數之間來回波動。造成他失去自信的原因在於他剛剛發現,那名忍者用的春藥非常古怪,除了強烈的催情效果,還使得皮膚的觸感極其敏銳。


前者倒也罷了,後者的效果那可實在太坑爹了。身體的敏感直接使快感以倍數上升,後果就是——任你金槍不倒,也得變成秒射男。


程宗揚不得不懷疑那名忍者是不是故意的,這並非單純的春藥,而是一個陰險無比的圈套。以催情加早泄的組合,惡毒的摧殘男性。他完全可以想像那該死的後果,任你是威風八面,硬如鐵,壯如山的絕世猛男,三秒速射,也會信心全無。


自己可不是什麼初哥,結果趙合德芳心忐忑,自己搞得比她還緊張。這可是人家的頭一次,自己要是上去就泄了,會給人家造成什麼樣的心理陰影?以後性生活還能和諧嗎?自己以後還能抬得起頭做人嗎?顏面何存,體面何在?


此時此刻,程宗揚對那個該死的忍者深深地恨到了骨子裡——這也太陰險了啊!混蛋!


自己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家已經堅持了兩天,毫不動搖的兄弟,能夠發揚堅韌不拔的作風,繼續堅持下去,即使秒射也得硬挺著。另外還要祈禱鼎爐的效果別那麼好,自家的百煉精鋼千萬別剛進了鼎爐就化了。


一股香暖的氣息飄來,帶著少女的體溫和香氣,使人腎上腺激素瞬間激增。


程宗揚抬起眼,頓時呆住。


趙合德縫緊的衣衫已經拆開,她坐在那裡,緋紅的面孔含著羞意,就像一株空谷幽蘭,香氣四溢。


程宗揚攬住她的纖腰,少女嬌軀微微一顫,然後軟了下來。


程宗揚低頭吻住她嬌美的紅唇。趙合德閉上眼睛,香軟的唇瓣熱得發燙,當他的舌頭叩在齒上,趙合德猶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松開牙關,緊接著自己的舌尖便被吸住。


兩根舌頭激烈地糾纏在一起,每一次摩擦,趙合德身體都像是觸電一樣震顫一下。直到她透不氣來,程宗揚才松開嘴巴。


趙合德嬌喘著,美眸一片迷離。


程宗揚在她唇上輕輕舔了一下,笑道:「好一個口齒生香的玉人。」說著抱起她,放在鋪好的衣物上,然後解開她的衣衫。


衣衫解開的剎那,香氣撲面而來,令人沉醉的芬芳使程宗揚拋開矜持,把臉埋在她潔白的粉頸間,深深呼吸著。


衣衫一件一件解開,直到眼前一亮,露出一片明玉般的肌膚。程宗揚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合德的肌膚是自己見過最完美的,比起死丫頭來也不遜色。一雙雪乳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已經豐盈飽滿,渾圓的形狀堪稱完美,紅嫩的乳頭嬌俏挺立,讓人禁不住想含在口中,品嘗櫻桃的滋味。


看到程宗揚熾熱的眼神,趙合德雖然羞不自禁,還是溫柔地脫去衣物,將自己美妙的肉體裸裎在他面前,又將一條白帕鋪在自己臀下,然後張開手臂,輕輕摟住他的腰背。


合德對自己的依賴使程宗揚平添了百倍勇氣。這麼溫柔的女孩子,自己就算早泄也不會丟臉吧?程宗揚放下顧慮,雙手握住她的膝彎,輕輕分開。


「呀……」趙合德痛叫一聲,眼角沁出淚花。


「別怕,別怕,就快好了。」程宗揚呵哄著,放輕力道,慢慢抽送。


殷紅的鮮血從穴口溢出,沿著雪滑的肌膚淌到臀下那條白帕上,猶如點點桃花。


這可能是自己此生最輕柔的一次交合,不過拜那個該死的忍者所賜,動作雖然輕柔,帶來的快感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懷疑自己如果用正常的頻率交合,這會兒會不會都已經射兩回了。


不過他再怎麼輕柔,元紅新破的趙合德都難以承受,她緊緊顰著眉頭,強忍著體內的痛楚。


程宗揚於心不忍,只進入一半就停下來,「我們先休息一會兒。」


「不要。」趙合德摟住他的腰身,把臉埋在他的胸口,小聲說道:「我喜歡的……」


她抬起臉,綻出一個動人的笑容,「我喜歡你在我身體裡面……雖然有一點痛,可是我能讓你高興。」


程宗揚蹭了蹭她的鼻尖,「傻姑娘。」


「我一直覺得自己一點用都沒有,幫不了姊姊,也幫不了你。現在能讓你高興,我很開心。」


「真的開心嗎?」


趙合德認真點了點頭,「嗯。」


程宗揚故意動了動,「你怎麼知道它會讓我高興?」


趙合德羞紅了臉,小聲道:「它在我裡面……進進出出……好像……很喜歡我那裡……」


程宗揚大笑起來,「你裡面那麼美,它當然很喜歡。」


趙合德害羞得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程宗揚笑道:「這麼容易害羞,臉皮好薄啊。」


趙合德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家裡很窮,總是害怕配不上你……」


「是嗎?」


「阿爹好喝酒,我家住在陋巷……」


「沒關系,古人說過: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趙合德不解地看著他。


程宗揚蹭了蹭她的鼻尖,「意思是,我的德兒最香了。」


趙合德又羞又喜,過了一會兒在他耳邊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


「你說,第一眼看到我,就想……」


「當然了,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上你。」


程宗揚以為她會捶自己一記粉拳,可趙合德只是害羞地側過臉。


「你呢?」程宗揚逗她道:「有沒有想過我?」


「沒有。」


「你撒謊!」


趙合德羞窘地捂住面孔,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哈哈,」程宗揚得意地笑道:「什麼時候?」


「是卓教御,」趙合德含羞道:「她教我的功法時候,總是說……」


「說什麼?」


「說她怎麼服侍你的。」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怎麼說的?」


趙合德扭過臉,「我不好意思說……」


「好啊,她居然在背後說我壞話!」


「不是,不是。」趙合德連忙否認。


「那你跟我說說,她怎麼說的?不然我回去就去教訓她。」


「她跟我說,怎麼去了解男人的需求。比如你把她叫去,只用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你想怎麼……干她。」趙合德小聲說著私密的悄悄話,「她說,你最喜歡讓她跪著,從後面干她的鳳眼穴——房中術裡叫虎步。你就像只威風凜凜的大老虎一樣,輕易就把她干到死去活來……」


程宗揚將整個龜頭都擠進她的玉渦內,身下的少女滿面潮紅,她咬住唇瓣,整個蜜穴都像是被驚動了一樣,傳來陣陣震顫。


「嘰嚀」一聲,龜頭從渦口拔出,接著再次貫入。趙合德身體反弓起來,玉阜緊緊貼著他的下腹,穴口裹住肉棒根部,不住抽動。


程宗揚強忍著射精的衝動,在她玉渦內捅弄起來。趙合德捂住紅唇,一邊隨著他的抽送叫著,「天啊!天啊!」一邊花枝亂顫,表情幾乎快要哭出來。


程宗揚只干了數十下,少女渦口就噴出一股陰精。陰陽交彙之下,真氣略一運轉,丹田內脹裂般的痛感居然奇跡般的平復了許多。


程宗揚大為振奮,陽具如同怒龍,在她鮮美的嫩穴內抽送不已,龜頭在玉渦內擠進擠出。身下的少女嬌顫連連,蜜穴內猶如一汪春水,不停泄出陰精。


陰陽交彙,至純的陰精從花心湧出,融入丹田,已經失衡的氣輪仿佛得到一劑大補之物,迅速穩定下來。程宗揚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強烈的快感襲來,立刻便有種射精的衝動。他趕緊咬牙屏息,鎖住精關,才免了當場出醜。


程宗揚放慢速度,輕抽緩送。那具香軟動人的嬌軀,在自己身下溫柔地起伏著,肌膚滑膩如脂,吹彈可破,肢體柔若無骨,此時壓在她身上,只覺無處不柔軟,無處不溫暖。更迷人的是她那只嬌嫩濕滑的蜜穴,綿軟而又緊密,從穴口到玉渦,柔膩多汁的蜜肉緊緊含著肉棒,進出之間,每一絲觸感都美妙無比。


程宗揚由衷嘆道:「好一個溫柔鄉……」


「唔……」趙合德早已意亂情迷。


「這就是那個當時不能說的好處,」程宗揚擁住她香軟的身子,肉棒深深插進她美妙的蜜穴內,「讓人流連忘返的溫柔鄉啊。」


趙合德害羞地側過臉,接著又顫聲低叫起來。她的陰精果然是旋生旋滿,源源不絕。換作孫壽等侍奴,這會兒都已經泄得渾身癱軟,一邊哭著求饒,一邊主動獻出後庭求他操弄。可少女的玉渦內仍然是陰精滿溢。


最後程宗揚還是擔心她元紅新破,采伐過度,傷及本源,才戀戀不舍地停住抽送,火熱的陽具跳動著,將積蓄已久的陽精直接射在她的玉渦內。


趙合德弱不能支,此時幾乎昏厥過去,陽具「啵」的一聲拔出,一縷陰精帶著幾縷殷紅,淌在她臀下的白帕上。穴口隨即收攏,回復成處子的模樣,將自己射出的陽精盡數收在體內,一滴都沒溢出。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9609895

LV:6 爵士

追蹤
  • 2

    主題

  • 2886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