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題材‎] 為民無悔 作者:關越今朝 (連載中)

 
z781009 2018-12-31 00:23:0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24 39445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2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老子惹誰了?

    三月六日,週末,楚天齊醒的比較晚,起來時已經是早上八點了,這是他難得睡的一個懶覺。

    正準備出去走走,順便吃點兒早點,手機卻響了。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楚天齊按下接聽鍵:“老曲,沒休息嗎?”

    “沒有,不打擾局長吧?向您匯報一件事。”曲剛直接講說起來,焦二壯又有交代……”

    聽著對方講述,楚天齊眉頭皺了起來,直到對方講完,才長噓了一口氣,緩緩的說:“老曲,當初讓你幫著關注嫌疑人的時候,我之所以沒有說出具體事情,就是擔心我們無意中洩露相關信息,會讓有心人聽到。成康和許源縣都屬於定野市,兩地之間又離的很近,互相之間交往非常頻繁,很可能會把相關信息進行傳遞,會讓當事人聽到,打草驚蛇。所以,只到那天到了許源縣,才跟你們說起具體的事。後來焦二壯涉案,就說明我當初的擔心並非多餘,現在你說的新情況更是讓人防不勝防。”

    曲剛深有同感:“是呀,時刻都得多加小心,警惕一些是對的,這也給我們都提了個醒。從現在掌握的這些信息看,有些事也許未必當天發生,但應該並不可避免。所以,您也不必為了周家林的事自責,只能慶幸當天沒讓凶手完全得逞。而且正是您的警覺,才讓案子得以告破,並挖出了這些幕後因素,實際上為周家林規避了更大的災難。”

    “老曲,沒想到你這個老刑警,做起思想工作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楚天齊接著話題一轉,“你剛才說的這些信息,是單方面證據嗎?”

    “正在核實,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目前他就交待了這麼多。”曲剛說,“有什麼新情況,我再隨時向您匯報。”

    楚天道:“老曲,以後說話別老是‘您’長‘您’短的,我聽著不舒服,很不習慣。”

    “我已經習慣了。”曲剛“哈哈”一笑,“好了,不打擾局長休假了,我也該去忙了。”

    “好的,忙去吧。”說完,楚天齊掛斷了通話。

    放下電話,楚天齊陷入了沉思。

    從曲剛提供的這些新情況來看,焦二壯雇凶一案顯得更加複雜,不知這後面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不知多少人會牽扯其中。

    ……

    看著趙敏娣摔門而去,曹金海沒有像往常一樣出手阻攔,沒有好話勸解,而是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長嘆一聲:“週末也不消停。”

    取出一支香菸點上,曹金海連著狠狠吸了幾口,再次長嘆一聲,為自己的命運多舛而嘆息。

    這麼多年來,曹金海一直想當縣局一把手,也做了不少工作,自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可副局長當了七、八年,正職一直沒輪到自己。他意識到,沒有後台,恐怕永遠升不了那半格。為了達到當局長的目的,他不惜向領導頻頻示好、表忠心,想要傍上一條粗腿。但努力了好幾次,也碰壁了好幾次,最終好不容易攀上了一條粗胳膊,和彭少根扯上了關係。只是彭少根對自己的“朝三暮四”頗有看法,時不時拿出過去的事進行敲打,一直也沒有讓自己得到實惠。

    面對彭少根的指責,曹金海有苦難言,誰讓自己有病亂投醫,邁了好幾家門檻呢?可自己不那麼做,光憑傻工作,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呀。現在彭少根好不容易接納自己了,他要說就讓他說吧,俗話說“褒貶是買主嘛”!憑著一個“好態度”,漸漸贏得了彭少根的一些好感,終於在城建地礦局分家不久,當上了城建局長。

    局長雖然只是正科,但畢竟是單位一把手,有了財權和人事權,曹金海終於千年媳婦熬成了婆。而且當時市裡主管領導並不看工作好壞,自己不用為忙工作加班加點,一年多下來,曹金海感覺還挺滋潤的。

    自楚天齊來了以後,以前那一套不靈了,曹金海感受到了壓力。尤其這個小年輕特較真,大庭廣眾下給自己難堪,讓自己下不來台。為此,曹金海傷神不已,擔心小年輕故意找茬收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自己去向彭少根求教,結果也沒得到指導,相反還被訓斥一番。

    小年輕既抓著自己短處,又手段頗多,曹金海決定順著對方來。結果這麼一弄,還真對路了,對方並沒有故意找自己難堪,而且他還發現,小年輕喜歡實幹的人。同時,對方積極向上的工作態度,也燃起了曹金海的雄心,想要再有一番作為。於是,曹金海也變得積極主動,依靠周家林等的支持,幹了一些實際工作,也受到了楚天齊的肯定,他頓時覺得大有奔頭。

    可是,哎,天有不測風雲呀,那個黑壯漢竟然給自己闖了禍。

    在周家林被打的事發生後,曹金海就懷疑是焦二壯派人幹的,便側面敲打過對方。可焦二壯一口咬定,什麼也沒幹,還責怪自己冤枉好人,老婆也罵自己“胳膊肘往外拐”。

    雖然焦二壯說的信誓旦旦,但曹金海心裡總不踏實。果然,三月四日,便傳出焦二壯被抓的消息。一開始的時候,有好幾種說法,其中“黑社會劫持說”、“警察辦案說”最有市場。傳言出來後,所有親戚朋友都聯繫不上焦二壯,曹金海確信焦二壯出事了。從昨天開始,傳言說的更具體,說焦二壯被警方抓走了,是因為周家林被打的事,還涉及了其它案子。

    要真是黑壯漢打了周家林,自己該如何面對楚天齊?楚天齊會相信自己嗎?

    外面的事理不清,後院也跟著起火,老婆一個勁哭哭啼啼,大週末的,從早上一直鬧到下午。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越想越來氣,曹金海抓起菸灰缸,甩了出去。

    “啪”的一聲響起,菸灰缸摔在進門處,玻璃碎屑四濺開來。

    在碎屑四濺的同時,屋門猛的推開,一聲厲喝傳了進來:“曹金海,你敢砸老娘。”話到人到,趙敏娣從門外衝進屋子,直奔沙發撲去。

    “你幹什麼?”面對飛撲而至的“母老虎”,曹金海本能的揚起右胳膊一擋。

    這一擋不要緊,趙敏娣身子向後一閃,腳下一滑,直接來了個“屁股墩”。

    這還得了,趙敏娣哭著趴到沙發旁,在曹金海身上又捶又打:“曹金海,沒良心的東西,老娘跟你這麼多年,上養老下養小,容易嗎?你竟然拿東西砸我,還敢打我。你他媽的太……嗚嗚。”

    沒料到來了個“過失傷人”,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自己想都不敢想。曹金海趕忙輕撫著對方後背,安慰著:“敏娣,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麼會打你?怎麼捨得拿東西砸你呢?”

    “曹金海,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我,你嫌我人老珠黃了。”趙敏娣依舊在丈夫身上捶打著。

    曹金海趕忙說著甜言蜜語:“怎麼會呢?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你就是我心裡的寶貝疙瘩。”說著,抓住對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

    “嗚嗚,真的?”趙敏娣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頰,楚楚可憐的望著對方。

    曹金海點點頭:“真的。你不是正摸著我的心嗎?”

    “嗯,好像心還沒壞。”趙敏娣破涕為笑,把頭紮著丈夫的懷裡,“那你幫幫二壯吧,他就像我親弟弟一樣。”

    “又是他?我怎麼幫?”曹金海的聲音一下子變的生硬,“他現在在哪?他究竟幹了什麼?”

    趙敏娣沒有為丈夫的態度而生氣,繼續慢聲細雨的說:“不是說他在警方手裡嗎?你找人打聽打聽。”

    “我上哪打聽?”曹金海語氣不善。

    “找彭少根,問楚天齊也行呀。”趙敏娣振振有詞,“你那麼給他們賣命,他們連這麼點忙都不幫?”

    曹金海“哼”了一聲:“領導能管你這破事?我有臉說嗎?”

    “窩囊廢,我真是瞎眼了。”趙敏娣尖叫了一聲,頭向前撞去。

    被老婆這麼一撞,曹金海斜著倒在沙發上,不由得怒聲道:“你他媽的瘋了。”

    “就知道打老婆,窩囊廢。”趙敏娣向前一撲,又在對方身上捶打起來。

    “叮咚”,門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二人的撕扯。

    曹、趙二人都側耳傾聽著。

    “叮咚”、“叮咚”,又是兩聲響過,同時傳來男人說話聲:“是趙敏娣家嗎?”

    聽到外面喊自己的名字,趙敏娣驚恐的看著曹金海,趴將起來,靠在丈夫身邊。

    “趙敏娣在家嗎?”男人聲音再次傳來。

    拍了拍妻子肩頭,曹金海從沙發上起身,走向門口。

    站在門口,順著貓眼向外一看,曹金海大驚:他們來幹什麼?難道……

    “開門,屋裡有人,我們都聽到了。”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門鈴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響。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曹金海硬著頭皮,打開屋門。

    三名警察出現在門外,當先的高個警察道:“誰是趙敏娣?”

    曹金海並不認識對方,下意識的向旁邊一閃身,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妻子。

    “我,我是……”趙敏娣驚恐的說。

    高個警察邁步走進屋子,邊走邊說:“焦二壯是你什麼人?”

    “是,我,不認識……”趙敏娣連連搖頭。

    “怎能不認識?你是焦二壯的表姐呀。”高個警察笑了,然後把頭轉向曹金海,“曹局長,對不對呀?”

    媽的,老子惹誰了?曹金海暗罵一聲,點了點頭。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3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我真的很無辜

    新的一週開始,關於焦二壯案的傳言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具體,幾乎每天都有新的內容被傳播開來。

    三月十日,星期三,楚天齊剛一上班,李子藤就來了。

    進到辦公室,看看屋子裡沒有旁人,李子藤道:“市長,城建局曹局長要見您。”

    “他?”只說了一個字,楚天齊便停了下來。

    李子藤又說:“從本週一開始,他就打電話多次來約,我都說您沒時間。昨天下午他又直接來了,正好您去市委開會,他就一直等著,等到了將近六點才走。今天還沒上班的時候,他就到我那等著,我說您這幾天時間排不開,他還非讓我通報,要不就直接來敲門,我就只好過來了。”

    楚天齊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沉吟著。

    在週日的時候,曹金海給楚天齊打了兩次電話,楚天齊都沒接,後來曹金海又發了好幾條求見短信,楚天齊也沒回。他基本知道曹金海要來幹什麼,但他卻沒想好要如何對待曹金海,也想看看接下來的情形發展。

    本週一剛上班的時候,楚天齊就告訴李子藤,自己本週要專門弄幾個方案,除了市委領導找,其他人來的話,就直接說沒時間。本週弄方案確是實情,但讓秘書擋駕,主要就是在躲曹金海,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李子藤能夠多次直接回絕曹金海的求見請求,看來已經完全領會了自己週一的吩咐。但看曹金海今天的表態,也是真急了,誓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楚天齊自然不懼曹金海急眼,當然就是給對方一百個膽,對方也不敢跟自己急眼,他曹金海根本就沒有和自己急眼的資格。不過楚天齊也沒打算一直不見曹金海,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一直在觀察,既觀察整件事,更要觀察曹金海。雖然現在還沒觀察透,但既然曹金海這麼著急,那就不妨見一見。

    還沒等楚天齊表態,李子藤便輕聲說:“市長,要是還沒時間,我現在就去回絕他。我警告他,不讓他來直接敲門,他應該不敢。”

    楚天齊道:“不,可能他有急事,那就特例一回,讓他進來吧。”

    “好的。”答應一聲,李子藤走出了屋子。

    不多時,屋門再次響動,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到了辦公桌前。

    當然知道來的是誰,但楚天齊卻沒有抬頭,而是繼續在電腦鍵盤上操作著。他這不只是裝樣子,而是確確實實在繼續著工作,他準備長時間晾著對方,看對方能忍多長時間。

    三分鐘,

    五分鐘,

    十五分鐘,

    整整半個多小時過去,來人沒有說話,沒有打斷楚天齊的工作。但楚天齊卻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越來越重,顯然是越來越著急了。

    又是十多分鐘過去,對方的呼吸已經變成清晰可聞的喘息,似乎隨時都要呼吸停止似的。

    對方堅持了四十多分鐘沒有驚擾自己,顯見對自己足夠尊重,今天誠意十足。自己總不能逼死人命吧,這樣想著,楚天齊停下手中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桌前站定的,正是城建局長曹金海。還是中等身材,但似乎顯得低了一些,原來是身子略為佝僂了。本就不多的頭髮更加稀疏,而且也不似以前那樣梳的整齊,變得凌亂了些許。“將軍肚”一下子沒了蹤影,不知是身板不直,隱了起來,還是短短幾天瘦掉了。曹金海的確瘦了,眼窩深陷,顴骨突出,兩腮無肉。

    看著眼窩發青,汗珠“嘀嗒”掉落的曹金海,楚天齊一指桌上紙抽:“擦擦。”

    “誒。”曹金海答應一聲,向前跨了半步,扯出幾張紙巾,胡亂在臉上抹了抹,急著道,“市長,我想匯報工作。”

    對方臉上粘著碎紙屑,好多汗珠也還掛著,既滑稽,更狼狽。楚天齊覺不出好笑,也沒有同情,語氣很是平靜:“說吧,我時間有限。”

    “市長,我想和您說說焦二壯的事。”曹金海一種試探的語氣。

    楚天齊沒有搭茬。

    等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反應,曹金海直接道:“焦二壯竟然能夠對周局長下手,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平時我看他只是有些混蛋,素質不高,有時更像個混混,沒想到他竟然幹出犯罪的事。那可是他的同事,更是他的領導,他竟然能下的去手?不知他是瘋了,還是頭被門擠了。不管他是什麼原因,他的做法都是不可饒恕的,都必須受到法律的嚴厲制裁,他應該為自己的愚蠢、無知、野蠻,付出應有的代價。我作為他的領導,也和他有一點親戚關係,負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責。”說到這裡,他偷眼看著對方。

    此時楚天齊靠在椅背上,眼睛漫無目的的直視前方,就像沒聽著似的,根本沒有接話的意思。

    曹金海嘆了口氣:“哎,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妻子捲入了這件事,還有我的司機竟然也被焦二壯利用了。”

    “哦,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楚天齊轉頭,盯著對方,“怎麼早沒聽你說?”

    “我也是剛知道。”曹金海忙道,“這幾天一直傳焦二壯被抓了,家裡也確實聯繫不上他,只是不知他落到了警察手裡,還是被混社會的給弄走了。上週六,就是三月六號下午,警察去了我家,找了我媳婦。我當時正好在家,警察也沒讓我迴避。聽警察一問話,我才知道,原來焦二壯之所以能知道那天周局在外面就餐,是聽我老婆說的。”

    “什麼?”楚天齊猛的坐直身體,瞪視著對方,“聽你老婆說的?你老婆聽誰說的?”

    “市,市長,您聽我解釋。”曹金海結巴著說,“那天您檢查城管工作,我和周局等人陪著,您對城管工作很滿意,要請我們吃飯。我就給家裡打電話,告訴我老婆,我不回去吃了,她追問我都有誰,我就籠統的說‘局領導都在’。我老婆剛放下電話,就接到了焦二壯來電,她順嘴就說了我在外面吃飯,在焦二壯詢問下,也重複了那句‘局領導都參加’。沒想到,焦二壯就從這些閒談中,知道了周局的信息,就找人等著收拾周局。”

    對方已停下了好大一會兒,但楚天齊沒有接話,而是一直審視的盯著對方。

    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猜疑,曹金海忙著解釋:“市長,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老婆是這麼跟警察說的。後來我又盯問她,她也是這麼說。”

    “你的司機又是怎麼回事?”楚天齊換了一個話題。

    “哎。”未曾開言,曹金海先嘆了口氣,然後又說,“警察在同一天也找了我的司機小候,讓我帶著去的。從他們的對答中,我才知道,焦二壯向打手們實時提供了周局位置信息,都是從小候那兒得來的。小候愛打麻將,那天焦二壯就是以打麻將名義,不時給小候打電話,還說吃完飯就告訴他。在小候看到我和周局從飯館出來的時候,就給焦二壯去了電話,既告訴對方馬上就從飯館出發,還告訴了送人順序。就這麼的,焦二壯準確的掐好了周局的時間點,把信息再傳給打手頭目,頭目則據此對暴力行動進行了佈置。”

    “這些內容都是你親耳所聞,沒有一絲誤差?”楚天齊問。

    “焦二壯從我老婆和司機處獲得相關信息的過程就是這樣,至於焦二壯如何利用這些信息,是我從警察的隻言片語中分析出來的。”曹金海忙又補充了一句,“但我的分析絕對客觀,沒有加一點偏向。”

    楚天齊身子後仰,再次靠在椅背上,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自語道:“小舅子是幕後真兇,老婆無意中洩露了吃飯信息,司機又被人利用講了關鍵時間點。”說到這裡,楚天齊邊搖頭,邊“嗤笑”連聲,“巧,實在太巧,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曹金海忙附合併解釋著:“巧,是巧,焦二壯那傢伙太狡猾,太不是東西了,害人害己。我們的警惕性也太……哎,防不勝防呀。”

    “你提前不知道?”楚天齊眉頭微皺。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曹金海連連搖頭。

    楚天齊臉上浮現一抹笑意,他不再說話,而是雙眼緊緊盯著對方,他要好好消化這些內容。

    對於曹金海說的這些,並不是楚天齊不熟,而是熟的不能再熟了,甚至好多細節要比曹金海都熟。他之所以要“消化”一下,主要是進行比對、分析,分析曹金海所言真實性如何,分析曹金海上門的動機究竟是什麼,分析曹金海是否真的無辜。他看到,曹金海目光急切,眼中寫滿焦慮,臉上本已零星的汗珠再次密密麻麻,就連脖項間也是汗津津的。

    迎著對方審視的目光,曹金海喉結動了幾動,欲言又止。

    楚天齊盯著對方,緩緩的說:“你真的提前一點都不知道?”

    “一點都不知道,絕對不知道。”曹金海表情甚是痛苦,聲音低沉的說,“請您一定相信我,我真是無辜的。”

    對方的神情盡入眼底,但楚天齊沒有說話,而是微微的笑了。

    曹金海看著對方的笑容,臉頰肌肉不禁動了幾動。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3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你值得信任嗎?

    這幾天,李子藤已經不止一次匯報關於焦二壯的事,講說關於市井間的傳言。那些傳言有的與曹金海所講大同小異,有的則差距很大,有的甚至內容相反。

    對於李子藤和曹金海講說不一致的地方,楚天齊更相信曹金海剛才的表述。這並不是楚天齊對李子藤信任不夠,而是李子藤講說的都是聽來的傳言,已經多次變異的傳言,而曹金海轉述的多是現場直播。更重要的是,曹金海講說的這些,與楚天齊從另一渠道聽到的信息基本一致。

    當然,相信曹金海的表述,只代表肯定曹金海在轉述時相對客觀,並不代表就相信曹金海在此事中的絕對無辜。

    其實曹金海講述的這些,楚天齊已經從曲剛那裡聽到了匯報。在三月六日和八日,曲剛兩次打電話,講說焦二壯案的進展。曲剛既說了焦二壯對毆打周家林案的最新口供,也講了趙敏娣和司機小候的交待,焦二壯、趙敏娣、司機小候的講述是吻合的。

    本來已經知道事情經過,但楚天齊故意要裝作提前不知,故意要在曹金海講說時做出驚訝狀,目的就是觀察曹金海講說是否準確,有什麼出入,究竟說沒說實話。從剛才曹金海的講說來看,對相同事項的轉述,曹金海和曲剛所述基本一致,並沒有本質出入。如果從現有證據來判定,曹金海應是無辜的,最起碼提前肯定不知道焦二壯要做這種事。只是小舅子、老婆、司機都牽涉其中,要說曹金海真的那麼無辜,似乎又解釋不過去。

    “市長,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是無辜的。”曹金海再次強調了剛才的話,然後嘆了口氣,“唉,我的失察之責是跑不掉的。”

    楚天齊沒有接對方的話,而是拋出了另一個話題:“焦二壯這麼一個混混,不但進入了城建系統,竟然還做了這麼多年城管局長,人們傳言很多啊。”

    “唉,一步錯,步步錯呀。”曹金海長嘆一聲,“焦二壯高中剛讀一年,就不再上學,也不好好務農,整天就在外面瞎混。那時候焦二壯雖然有些野,但畢竟只是個大孩子,就是干架也多是打抱不平,並不欺負別人。偶爾到別人菜園子摘根黃瓜、弄點李子,也不算個事,農村孩子其實都那樣。看他整天無所事事,我老婆就叨叨讓我給他找活幹。可我就是一個辦事員,掛了一個副股長的銜,哪有什麼門路?

    過了不久,地礦股招臨時工,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稽查礦產資源保護,我老婆又提起了他這個表弟。我想反正也是親戚,人家就是用我報個名,我是沒有什麼門路,一點也說不上話,選不上也不賴我,就給他把名報了。當時一共招五個人,報名的也有五十多號,那五十多人中,大部分都是初中沒畢業,他當時還算是多喝了幾天墨水。經過兩輪考試,留下了十個人,其中就有他。雖然他還能進入最後一輪篩選,但我覺得他根本沒戲,那十個人中,有七、八個都有關係,其中四、五個都是局長、副局長的親戚。

    最後的篩選有好幾項內容,其中一項就是考察每個人的膽量,考核的方式就是深夜抓‘賊’。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在對他們沒有明示的情況下,就用車把他們拉到了礦上,讓他們抓‘盜礦賊’。其實提前根本就沒發現有‘賊’,只是為了看看他們的膽量。也真是湊巧,他們還真就遇到了一夥盜礦的,好幾個人都嚇跑了,只有他和兩個人同盜礦者展開了搏鬥,他還親手逮住一個。

    就在他們被其餘盜礦者堵在一個溝渠的時候,縣局的人到了,救了他們,帶隊的竟是主管治安和地礦的副縣長。副縣長聽說了整個事情經過,當即發話,‘焦二壯真不孬’。縣領導親自誇獎的人,局裡當然不敢怠慢,焦二壯就進了地礦股護礦隊。進護礦隊以後,焦二壯因為多次表現突出,在第二年就轉成了合同制,第三年就有了正式編制。

    後來單位幾經拆分合併,成康縣也變成了成康市,市領導也變了好多。在我成為副局長那年,焦二壯也當了地礦股副股長,享受股長待遇。在這期間,我真的沒有給予他一點幫助,他主要就是憑著那一股闖勁上來的,而且依我當時的權利,也幫不上他的幫。為此,我老婆也沒少奚落我,說是她表弟沒沾上我一點光,讓我多幫幫他。那時我就是個排名最後的副局長,根本不可能助他當上股長,只能應付的表示‘我盡力’。

    又過了一年,我依然還是副局長,焦二壯也還是副股長,結果局長換成了尤建輝。尤建輝做局長不到一年,焦二壯就成了地礦股長。為此,焦二壯擠兌我‘看來以後得我幫襯你了’。又過了兩年,我的排名雖然靠前了一點兒,但並沒有什麼實權,而焦二壯已經成了城管隊副隊長。沒多久,城管隊升格成二級局,焦二壯就成了城管局副局長,成了主持工作的正科。

    焦二壯實際上比我有了實權,做事也顯得有些霸道,但人家那官當的穩穩的,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裡。又時間不長,他直接享受副科待遇,我才熬成了常務副局長。在一局拆二局時,焦二壯成了城管執法局真正的一把手,那個‘副’字順利去掉,而我當城建局局長卻是在半年以後了。在我當了局長,尤其尤建輝調走以後,焦二壯才對我客氣了一些,但卻又成天找我,想要掛個城建局副局長銜。

    我看不管他那種蠻橫勁,也根本沒能力滿足他的要求,但畢竟他是我的親戚,好多時候就對他睜一眼閉一眼。從這點上來看,我是失職的,沒有盡到一個局長的責任。後來他因為違反工作紀律,被降職調換了崗位,便經常酒後到我家耍酒瘋,她表姐也跟著數落我。我是不厭其煩,卻也得遷就他,大多時候都是奉行‘惹不起,躲得起’。

    說實話,對於他的飛揚跋扈的,我也早有耳聞,認為他就是狐假虎威,有些仗勢欺人。但絕對想不到,他竟然做出了這種事,要不是警察親自說起,我一直不完全確定他就是幕後真兇。”

    聽完對方的講述,楚天齊緩緩的說:“聽你的意思,除了招臨時工時你給他報過名,他整個的陞遷過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了?”

    “他能到這種地步,我做為局領導,做為他的親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他的升職我真的沒幫過忙。”停了一下,曹金海又補充道,“您可以查一下我和他的履歷,以我當時的職位,根本就幫不上忙。請您相信我。”

    “這只是我相信的事嗎?”楚天齊反問。

    曹金海長噓了口氣:“確實,他陞遷迅速,又做了這種事,而我老婆和司機又牽涉其中,我就是渾身是口也說不清了。”

    “清者自清。”楚天齊說了四個字。

    “沒錯,清者自清,可我也得有證明的機會呀。”說到這裡,曹金海急切的盯著對方,“請市長您救我。”

    “我能救你?”楚天齊語含疑惑。

    “市長,現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市裡肯定要開會討論,也可能會提到我,只求您……求您能說句公道話。”曹金海帶著乞求的口吻,“只有您能救我。”

    楚天齊沒有說話,而是在腦子中過著對方的這些話。

    曹金海向前一步,坐到對面椅子上,急切的說:“市長,請您一定幫幫我,我絕對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一定好好報答您。”

    “哦”了一聲,楚天齊面色變得非常冷竣,雙眼注視著對方:“怎麼報答?”

    “市長,我知道您正直無私,絕不會用賄賂手段壞您名聲。我老曹會唯您馬首是瞻,全心全意配合您,為成康市城建工作鞠躬盡瘁,以此來報答您的大恩大德。”說著話,曹金海站起身形,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對方的話很有意思,很容易讓人產生聯想,但楚天齊沒有深究,不過面色緩和了一些:“我這個人既不會弄虛作假,更不會落井下石。”停了一下,他又說,“關鍵是自己要能經得住考驗。”

    雖然對方的話很含糊,但對方能說出“不會落井下石”,已經讓曹金海很是感動,他再次深鞠一躬:“謝謝市長。我除了有失察之責,絕對沒有其它問題。”

    “好自為之吧。”說著話,楚天齊揮了揮手。

    再次謝過,曹金海離開了副市長辦公室。

    ……

    剛才雖然給了曹金海一個籠統答覆,但楚天齊實際上選擇了信任對方。當然,只是在焦二壯雇凶一事上,相信了對方的無辜。

    “叮呤呤”,手機鈴聲適時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接聽鍵:“老曲,又有進展。”

    “局長,有新情況……”對面傳來曲剛壓低了的聲音。

    聽完曲剛的話,楚天齊腦中立刻出現一個問號:曹金海,你值得信任嗎?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4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為他人作嫁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間一週過去。

    三月十七日,星期三。

    成康市委第三會議室。

    上午九點,市委常委會在這裡召開,會議由市委書記薛濤主持。

    第一項議程,研究省規劃設計院設計完成的《城市規劃設計》,由周家林向常委會匯報並解析整個設計。周家林自然沒資格參加市委常委會,今天他和曹金海等是以組委會成員身份列席會議。

    相比以前的青澀與靦腆,現在周家林在大家廣眾下發言要自信的多,尤其面對市裡一眾領導,也能侃侃而談,政治成熟不少。

    參會的市領導,大多是城市規劃設計的外行,但現在也都擺出一副嚴謹的面孔,不時在筆記本上寫寫劃劃,有時還頻頻點頭,以示自己完全能明白這些東西。雖然他們並不在行這方面業務,但卻有影響這份《設計》命運的能量,這就是權利。

    《城市規劃設計》是在上週四的時候,由周家林從省規劃設計院取回的。周家林是上週一去的省城,在拿到《設計》稿的時候,仔細比對了設計需求,發現一處很細微的紕漏。他馬上和設計院溝通,利用一天多的時間,對這處紕漏進行了修正,並對相關數據和環節進行了微調。這處紕漏看似很小,但如果不能及時進行修正,對於成康市整個城市建設卻是一個硬傷。

    上週四拿回《設計》後,周家林第一時間報給楚天齊,楚天齊連夜進行審看,和周家林進行交流。並於第二天,召集城建局領導班子,對整個《設計》進行了又一番論證和學習,針對一些需要釋疑的點,列出相對應的方案。

    本週一的時候,楚天齊即把《設計》連同對應方案向報給市長王永新。王永新聽完楚天齊匯報,第二天馬上召開市政府黨組成員會,在會上取得了統一認識,才又報市委常委會審議。

    用了大約半個小時時間,周家林對《設計》進行瞭解讀,並羅列了個別重要的釋疑點。一些市領導對個別點進行了提問,周家林都給予了圓滿答覆。其實這些問題都比較膚淺,但由市委常委提出來,也必須要引起足夠重視。

    十一名市委常委對《設計》進行舉手錶決,全票通過這份方案,一致同意上報省人民政府批准。

    薛濤繼續主持:“第二項議程,匯報房改試點工作進展,請王永新同志發言。”

    王永新依舊面色枯黃,發量稀少,眉毛稀疏,鼻子奇小,薄嘴唇發白,但精神狀態非常好。他掃視眾人一圈後,聲音宏亮的說:“同志們,在成康市委的正確領導下,在成康市政府的直接佈局下,經過組委會全體同志的共同努力,成康市人民政府成功爭取到了房改試點,昨天連夜取回相關文件。”說到這裡,王永新停下來,面帶微笑看著眾人。

    “嘩”,熱烈掌聲響起。

    房改試點爭取工作,可是進行了將近半年的爭取,現在終於成功了。成功爭取到這個試點,意味著整個城市房改工作將全面快速推進,整個城市發展建設將邁上一個新台階。雖然這項工作本身,與在座好多人沒有直接關係,但整個城建如能快速發展,對於大家的工作都有促進,大家無形都能沾上光。因此,眾人都是誠意十足的掌聲,既為成功爭取到試點鼓掌,更為自己能享受這份福利而高興。

    爭取房改試點,是推進成康市房屋產權改革,進而推動城市建設的重要步驟。楚天齊在上任之初,便把這項工作提上重要議事日程,並和周家林等多次討論、調整、修改、完善。為了房改試點和城市規劃設計工作能夠啟動,他義無反顧的接過了那個包處理飛天和四海爛尾工程,更不惜把所有常委得罪個遍。就是在向省裡爭取的過程中,也耗費了楚天齊大量心血,進行了多次大大小小的鬥智鬥勇。

    試點爭取成功,是楚天齊一直期盼的一個結果,是他推進城市建設的一個重要關鍵步驟,楚天齊現在非常高興。他的高興是發自己內心的,不只是為自己高興,不只是為所有參與者高興,更是為成康城建即將健康快速發展高興,也為成康百姓未來的生活品質即將大幅提升高興。可在高興的同時,他卻又著很明顯的失落,為由主導者變成普通參與者而失落。

    “同志們,在整個爭取工作中,凝聚了市委、市政府全體同仁們的心血,尤其組委會成員更是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這其中,市委常委、副市長楚天齊和房管所主任常玉州等一批同志,更是功不可沒。正是在這些同志……”王永新不吝對這些同志的讚美之詞,大書特書著眾人為之付出的辛苦。

    聽著王永新的表態,好多人暗暗讚嘆“王市長有魄力,不居功,不攬績”。不過有人卻心裡明鏡似的:王永新明著是誇讚別人,其實主要就是證明他這個組委會主任領導有方。

    同樣都是聽著市長表態,有的人卻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楚天齊。聽著王永新將自己和所有組委會成員並列,聽著對方再次強化自己這個其中一員的角色,楚天齊只能心中暗嘆一聲。

    相比楚天齊的失落,有一個人可以用心痛來形容了,這個人就是曹金海。本來是組委會中緊排常委副市長之後的重要一員,可是不但沒有像副職周家林那樣發言、大出風頭,也沒有像二級單位下屬常玉州一樣被提及,竟然等同於所有一般成員,全部被“等”字一帶而過了。儘管心痛,但曹金海知道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連著踩狗屎了。在心痛之餘,曹金海更多的是暗中祈禱:希望懲罰至此為止吧。

    稍微停頓了一下,王永新又說:“現在試點已經爭取成功,接下來就是如何實施的事,這些就靠天齊市長具體調度指揮了。說實話,這些具體事太牽扯精力,太累人,我是不會再做了。當然,對於整個房改工作,市政府會全力支持,我這個政府市長也不能完全做甩手掌櫃,但我只管大方向。”

    大家都聽的出來,王永新的話說的好聽,但其實是再次變相重申,在整個房改試點爭取過程中,他這個市長是既布控大局而又親力親為的。楚天齊當然更聽的出來,不禁有些輕視王永新,輕視他這個政府市長的小聰明。

    王永新的話還在繼續:“房改工作涉及千家萬戶,需要多個部門通力合作、有效協調、密切配合。天齊市長一定要組建一個有力的運行班子,這個班子的具體組建就由你來操作,然後要在政府通過一下。從現在的形勢來看,房改工作有一定的緊迫性,但也不能盲目,一定要做做好調查研究,既要注意共性事項,也要注意個性問題,既要兼顧國家和政府利益,但也必須要讓人民群眾滿意。這次房改工作一定要做的徹底,一定要履行完善相關手續,千萬不能留尾巴,更不能有所遺漏。我相信天齊市長,相信同志們,相信你們有足夠的能力和智慧,做好這項利國利民的事。”說完,王永新對著薛濤點點頭。

    “嘩”,一陣熱烈掌聲響起,以示對市長指示的回應。

    待掌聲停歇,薛濤做起了總結:“同志們,城市房改與規劃設計,是千年大計,是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這兩件事情能夠順利進行,說明市委決策的英明,說明市委領導的正確。這也印證一個道理,任何事情要想成功,都離不開黨的絕對領導,都必須取得市委的一致認可。否則就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就是……”

    聽著薛濤一系列的排比句,再結合王永新的那些言論,楚天齊想到了一個詞:無恥。他之所以這麼看,並非是二人的講話有出格之處,只是覺得二人未免太小家子氣了,生怕人們把這兩件事的功勞搶走似的。這兩件事情的成功,固然有多種因素,但不可否認,肯定是在市委、政府的正確領導下。做為市委、政府的一把手,強調個一兩次,把“金”貼到自己臉上也就罷了,何至於這麼連篇累牘呢?

    嚴格來講,城市規劃設計順利出台和房改試點成功爭取這兩件事,真正的第一功臣應該是楚天齊。因為這兩件事首先是由楚天齊提出,並在楚天齊大力推動下才正式啟動的,而且整個組委會架構、運行機制也是他親自敲定的。可現在楚天齊卻覺得,自己是在為他人作嫁,被兩個吃相不雅觀的人當作嫁衣,頓覺非常不爽。

    忽然,楚天齊笑了,笑自己的小家子氣。自己可是專為做事的,怎麼也同那兩個政客一樣,這麼看重虛名與利益呢?這樣一想,他的心裡立刻舒暢起來,並告誡自己:不能多計較個人得失,而要顧全大局。

    儘管心裡想的開了,但不可否認,自己的確為那二人作嫁了。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5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慎重無害

    “嘩”,一陣熱烈掌聲響起,打斷了楚天齊思緒。

    待掌聲停息,薛濤說道:“前兩項議程結束,請各列席人員退場。”

    大家都明白,領導們要繼續商量重要事情了,於是這些局長、主任們都快速起身,向門口走去。

    本已和常玉州走出兩步,卻發現局長還坐在原位發呆,周家林急忙退回兩步,伸手碰了曹金海一下。

    感受到觸碰,也注意到眾人投來的目光,曹金海趕忙起身,挪動步子。但在臨出門之際,還是回頭掃了一眼就坐領導和這間屋子,滿懷期待又留戀不捨的走開了。

    列席人員全部退去,尤成功重新關好了屋門。

    “繼續開會。”說著,薛濤把頭轉向右側,“蔡副書記,你會前說有臨時議題,現在就說吧。”

    衝著書記點了點頭,市委副書記蔡勇輕咳兩聲,開始說話:“最近,成康市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做為主管黨建工作的副書記,我認為這是相關部門黨建工作做的不紮實,宣傳、佈置、實施不到位,從而導致單位人員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直至做出違法犯罪的事情。一個部門,黨建工作做的不紮實,單位黨委一把手和行政一把手難辭其咎,必須要承認應有的責任。

    做為一個局黨委書記、局長,其下屬竟然雇凶毆打副局長,而且這個下屬還是局長的小舅子,這個局一把手可當的太不稱職了。不但如此,自己的妻子和司機也涉及此案,那這個人究竟在其中做了什麼,就更值得懷疑。像是這樣的一個人,已經不適合再擔任現有職務了。”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其實蔡勇剛一張口,好多人都猜到了什麼事,現在就更完全明白了,這是要“騸”掉曹金海。

    肯定有人要提及此事,這早在楚天齊意料之中,他並不覺得奇怪,只是要關注著事情如何發展。

    屋子裡很靜,沒有人接話,好多人更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過了足有兩分鐘,還是沒人說話,只有薛濤輕咳了一聲。

    “我來說兩句。”說話的是尤成功,“我們的偉大事業,都是在黨領導下進行的,沒有黨的領導,好多事情根本無法正常進行,更談不上成功和做出成績。因此,加強黨建工作非常必要,也是必須的,黨的領導必須要強化,而不能削弱,更不能不去做。每個單位做為基層黨委更要……”

    “咳”,又一聲輕咳從薛濤口中傳出。

    尤成功明白,領導嫌自己囉嗦,於是停頓一下,說出了中心思想:“局裡出了這麼多事,而且都跟局一把手有各種牽連,我覺得蔡副書記提的很及時,這個一把手確實不適合再擔任現職了。”

    “大家都說說,可以有不同意見嘛!”薛濤又說了話。

    從薛濤的話中,楚天齊聽出了別樣的意味,不覺心中暗暗好笑。

    儘管市委書記進行了引導,但並沒有人附合發言,會議室裡就那樣靜著。

    蔡勇輕聲對薛濤說:“書記,看來大家都很謙虛,那要不這樣,乾脆表決吧。要是誰不讚成我的意見,就請舉手,並提出理由來,您看怎麼樣?”

    大家都聽出來了,蔡勇這是要綁架民意。副處級常委放在全國,那就是“芝麻”、“綠豆”,但政治水平卻不是一般副處和正科們可比的,這並不代表常委本身素質就那麼高,而是所處職位的必須要求。常委們研究的好多事情都事關全(市)縣大計,事關數十萬治下百姓,最起碼也事關幾個人的命運,因此常委們都養成了一個特點:發言謹慎。在常委會上,除非事關切身利益,人們一般不會直接去反對其他同仁,當然也不會輕易去贊同別人觀點。蔡勇肯定深諳這一點,才提出“反對者舉手”,而不是“贊成者舉手”。

    面對蔡勇的提議,薛濤遲疑了一下:“這個……”

    就在這時,常務副市長彭少根說了話:“老蔡,你這提議太莽撞了吧?大家還不清楚什麼事,你就提議舉手錶決,這也太兒戲了,這不是讓書記和大家做難嗎?”

    “老彭,我說的夠明白了,在座各位都聽的懂。”蔡勇語含譏諷,“你應該更清楚吧?”

    “你這話太讓人費解,我怎麼清楚?難道你是說我?”彭少根一攤手,“可我並沒有你說的這些事呀。你不妨說出來,這麼藏著掖著,誰敢發表意見呀?萬一要是弄錯了,那可要擔責的。”

    蔡勇“哼”了一聲:“老彭,你也不用打啞謎,其實你完全知道我說的是誰。那好吧,我就直接指出他的名字曹金海。”

    彭少根“哦”了一聲:“是他呀,我也聽說過你剛列舉的那些事。”

    “是吧?”蔡勇一笑,“老彭你說,就沖曹金海的那些事,他還適合擔任現職?”

    彭少根遲疑著說:“要是真……”停頓了一下,他反問著,“老蔡,是不是紀檢或公安已經認定、公佈了?”

    蔡康道:“老彭,這可是公開秘密,全成康人都盯著呢,我們不能不給大家一個交待。做為市領導,必須要有一顆公心,而不能摻雜私人情感。”

    “我可是只聽到傳言,而且傳言有很多種,依據傳言就能處理一個人?”說著話,彭少根把頭轉向另一人,“宗旺書記,您覺得我說的在理嗎?市紀委是否已經有相關證據。”

    市紀委書記姚宗旺面色嚴肅,略一沉吟,道:“市紀委都是嚴格按照規程辦案。至於你問的最後一個問題,恕我無可奉告。”

    聽到姚宗旺的話,楚天齊不禁暗暗點頭:到底是市紀委書記,到底是老常委,說話就是嚴謹。前一句雖然說的很刻板,不過大家都明白,紀委辦案既重證據,而有時也需“捕風捉影”。第二句看似頂回了彭少根詢問,但曹金海現在仍正常工作,那就表明紀委現在是沒對曹金海動手,並沒依據傳言行事。就這兩句話,姚宗旺便給了彭、蔡二人一個交待,你倆要“扯蛋”,隨便,少拉上我老姚。

    雖然看似在姚宗旺那裡碰了一個釘子,但彭少根卻並不惱,反而感謝姚宗旺。因為只要姚宗旺沒有明確表示“憑傳言照樣辦案”,那就是自己的勝利。於是他又對著蔡勇道:“老蔡,聽風就是雨不好吧,僅根據傳聞就這麼建議,太武斷了。”

    “武斷?我沒覺得呀。即便如你所說,但這些傳聞已經造成了很壞的影響,我們不能不給人民一個交待吧?我們這些領導如果不為黨組織考慮,不注重民意,那要我們幹什麼?”蔡勇反問著。

    “無論到什麼時候,我們做為一名黨員,做為黨的幹部,都要為組織考慮,都要注重民意。”彭少根道,“但是僅憑傳言,就要調整一名黨員干部,合適嗎?我們不能容忍一些行為,但也不要上綱上限,偷換概念嘛。”

    “可不僅僅是這些傳言呀!”蔡勇說著話,轉向尤成功,“成功主任,你說呢?”

    尤成功臉色微微一變,心中暗罵蔡勇,但現在對方問到頭上,他卻不能擰著勁來。於是儘量謹慎的說:“我聽說焦二壯已經被紀檢部門帶走了,他可是涉了另一個重要案子的。”

    雖然尤成功沒有明說,但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哪個案子,也都聽說了那件事。可卻沒人願意主動提起那件事,尤其在常委會上更是避談,因為那件事太敏感了。

    “重要案子?”彭少根忽然提高了聲音,還挑了挑眉毛,“什麼案子?”

    在剛才說完的時候,尤成功已經知道壞了,此時對方果然抓住了這個話柄,他不禁暗暗懊悔,只得低頭不語,假裝沒有聽到。

    蔡勇及時接過話頭:“老彭,你難道沒聽說?全成康市可是都傳遍了。”

    “哦,傳遍了?還是傳言啊?我以為你有什麼重要證據,或是有相關部門的文件、通告呢。”彭少根微微一笑,“我也聽說了一些傳言,傳好多人都牽涉了一個重要案子,傳的有鼻子有眼。你說我該不該信,該不該要求對相關人進行處理呢?按你的觀點推理,如果一個單位出現不好傳言,單位領導要承擔黨建不力責任,那麼要是市裡直管幹部也涉及到傳言中,這個黨建不力的責任又該誰負?”

    “這……”聽著對方咄咄逼人的話,蔡勇一時語結。在座好幾位的名字可都出現在了那個傳言中,對於第一個問題,他絕對不能給出肯定答覆。蔡勇也無法回答第二個問題,總不能把自己也賣給對方了吧。

    現場一下子冷場了,但氣氛卻很緊張。

    重重咳嗽兩聲,薛濤打破了沉靜:“別把話題扯遠了,只議蔡副書記的提議。”然後她把頭轉向楚天齊,“楚副市長,城建局歸你管,你怎麼看這事?”

    略微沉吟一下,楚天齊緩緩的說:“慎重無害呀!”

    “對,應該慎重。”江霞隨聲附合著。

    “要慎重。”又有幾個聲音跟著響起。

    薛濤臉色變的很難看,她“哦”了一聲,冷冷的說:“以後再議。散會。”說完,當先走出了屋子。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5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進退有據

    三月十八日,星期四。

    上午,楚天齊剛上班,曹金海就來了。

    曹金海進門就說:“市長,非常感謝您在會上主持公道,讓我曹金海的政治生命得以延續。我一定唯您馬首是瞻,不打折扣的執行您的指示,您指哪我打哪,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如果有來生的話,我曹金海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您,報答……”

    聽到對方說著肉麻的效忠話,楚天齊連連擺手:“打住,打住。我沒有做什麼,更沒為你說什麼話,我就是正常行使我的職責而已。”

    “市長,我知道,您挾恩不圖報,可就算按您說的‘正常行使職責’,這本身就是對我的極大幫助。我曹金海是清白的,也是被流言冤枉的,這種時候好多人躲之不及,可您竟然能說出客觀的話,這實際就是對我的愛護和保護。我曹金海……”說著說著,曹金海聲音還哽嚥了。

    也怪不得曹金海如此激動,這些天來,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他預感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經被判死刑,但還盼著奇蹟發生。而即使有奇蹟,也不是他自己能創造的,他只能寄希望在別人身上。這就好比一條漂浮在大海中的小船,隨時都可能被汪洋吞噬,但小船上的人還是憑著頑強的意念,在等著自己被救。但究竟能不能得救,什麼情況下得救?船上的人不得而知,曹金海就好比這條小船上的人。

    在焦二壯打人一事剛剛發生時,曹金海心中就不踏實,關鍵自己不但是那個傢伙的領導,更是那個傢伙的姐夫。平時沒人說,也並覺得有什麼不妥,可一旦發生這種事,那就很要命了。從聽說消息開始,他就整天擔心不已,但還存在一種僥倖,萬一傳言不准呢。三日六日那天警察上門後,他的僥倖被徹底打碎了,而且擔心更甚,現在不只小舅子打了副局長,竟然老婆和司機也涉案了。

    怎麼辦?怎麼辦?曹金海想了好多辦法,幾乎又都一一否定了。他決定,上門找楚天齊,請楚天齊幫忙,讓楚天齊替自己說話。在幾次三番被秘書擋駕後,曹金海終於在三月十日見到了楚天齊,終於講說了自己的“冤屈”。儘管楚天齊答的很含糊,儘管楚天齊只說“不會弄虛作假,更不會落井下石”,但曹金海已經很滿足了。自己現在就快成過街老鼠了,人人喊打,在這種時候只要有人不給自己一石頭,這已經是大恩大德了。於是那天從楚天齊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曹金海心中本已瀕臨熄滅的希望之火,又復燃出橘紅色的光焰。雖然光焰很小,但卻很漂亮,也更彌足珍貴。

    老天有時真的很無情,就在曹金海懷揣著那束希望之火,靜待利好的時候,一個消息傳來焦二壯被帶走了。這個消息,是許源縣一位朋友告訴曹金海的,朋友是聽一位目擊者說的。這個消息就像一股颶風,直接吹進曹金海胸中,既吹滅了那束希望的光焰,也嗆的他喘不上氣來,心中拔涼拔涼的。他意識到,完了,全完了,所有努力都被焦二壯那坨狗屎薰臭了,自己沒有不被拿下的道理。

    既然認定徹底沒了希望,曹金海反而有一種解脫感,心中長噓了一口氣:天命使然。曹金海自認已經很灑脫,但當昨天列席市委常委會的時候,心中不免再起波瀾,不禁遺憾和失望交織。同時又萌生了一個期望:要是有人能替自己說話,也許自己能不被“騸”掉。雖然他把這個期望認定為妄想,但還是有著濃濃期待的。

    可是當曹金海走進那間屋子時,便意識到氣氛不對,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有機會再到這裡列席會議。曹金海只能在心裡暗暗祈禱,祈禱接下來的會議不會涉及到自己,或者會有一個不太壞的結果。他當時能做的也只能是祈禱,因為他的政治生命已經不由他主導了。

    否極泰來,昨天晚上的時候,曹金海聽說了常委會上的情形,不禁喜極而泣。他感謝老天睜眼,感謝自己交了狗屎運,感謝有人替自己說話。雖然替自己說話的不止一位,雖然僅是“慎重無害呀”五個字,但曹金海最感謝楚天齊。因為楚天齊和自己沒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糾葛,人家楚天齊不幫自己是本分,幫助自己就是天大的人情了,而且正是這五個字,才引起了多人的附合,才讓市委書記中止了會議。

    “市長,我當牛做馬難報大恩,我……”曹金海又重複了先前的話,因為嗚咽而難以繼續下去,坐在椅子上抽泣著,用手背抹著眼淚。不一會兒,又斷斷續續的表著忠心。

    做為一個大男人,而且也算經歷過風雨的男人,情感本不應這麼脆弱。但近段時間接連惡信不段,曹金海的從政之心本已死亡,卻出人意料的又復甦過來,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焉能不感慨萬千?

    看著對方痛哭流涕的神情,聽著對方語不成句的嘮叨,楚天齊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憫,反而多了一絲疑慮:曹金海也太看重那頂小烏紗帽了,至於嗎?往往這種性格的人,為了權利可是不惜一切的,自己要嚴加提防。

    如果曹金海知道自己的“忠心可鑑”,竟讓對方提高了警惕,不知該做何感想?

    其實楚天齊在昨天的會上,之所以會幫曹金海一把,主要是從工作角度考慮,更是觀察會上情勢發展做出的決定。

    近期,以焦二壯打人案為中心,發生了許多對曹金海不利的事,一些傳言也是塵囂至上。楚天齊意識到,市裡肯定有人想動曹金海,那自己應該怎麼辦?保還是棄?如果拿掉曹金海,指定是換上書記、市長或其他常委的人,也或者是定野市某正科或副科下派,但肯定輪不到自己安排城建局長人選。

    無論是定野市委其他常委的人,還是上級派來的人,勢必都要有一段磨合,甚至爭鬥,這樣既牽扯精力,影響工作,也可能未必磨合好。雖然曹金海並非自己人,但自己已經能掌控其配合工作,由曹金海擔任現職,對城建工作持續推進大有好處。因此,在上次曹金海上門“喊冤”,大表忠心的時候,楚天齊還是給了對方一個中立的支持表態。

    可是緊接著便接到了曲剛的電話,焦二壯被帶走了,省紀委直接去許源縣公安局提的人。曲剛在電話中講,焦二壯在被帶走時一直“喊冤”,結果省紀委人員一句“你和尤建輝很熟吧”,一下子就讓焦二壯啞了口。當時接完電話,再結合曹金海講述的焦二壯陞遷過程,楚天齊在心中已認定,焦二壯絕對和尤建輝有勾連。他也不禁懷疑曹金海的清白,心中犯起了嘀咕:曹金海究竟值不值得的幫?

    楚天齊和曹金海認識時間不長,除了工作外,再沒有其它接觸,他對曹金海並不完全瞭解,根本沒必要冒風險為其說話。但如果曹金海繼續做局長,對工作推進相對有利,為了工作又有必要幫上一幫。

    自焦二壯被省紀委帶走後,再沒聽到與之相關的消息,也沒有曹金海是否涉案的信息。昨天開會時,楚天齊還沒拿定主意,直到蔡勇提出關於曹金海議題時,他才決定看情形再說。他覺得應該有人會替曹金海說話,到時可做順水推舟,但絕不可直接赤膊上陣,實在沒那個必要。

    果然,在蔡勇建議舉手錶決時,彭少根說了話,這在楚天齊意料之中。先不去妄議彭、曹二人究竟有什麼親近關係,但曹金海是彭少根的人,這是成康政界盡人皆知的事情。彭少根無論是為了保證勢力範圍,還是為了顏面,或是為了暖嫡系的心,也必須要出面說話。事實證明,彭少根和蔡勇懟上了,而且懟的很猛,甚至不惜拿那個敏感話題去懟。

    彭、蔡互懟的過程中,楚天齊已經發現,蔡勇、尤成功分明是在替薛濤代言,或是薛濤已經提前認可蔡勇的做法。這種情況下,如果支持曹金海,那就是和薛濤一係為難,自己要慎重、妥善的對待,要繼續看看再說。

    正自觀察之時,薛濤卻點到了自己的名字,想不回答也不行了,於是楚天齊便給出了那五個字“慎重無害呀”。緊跟著江霞等幾人也附合了“慎重”二字,蔡勇拿掉曹金海的提議宣告流產。

    大家都明白,楚天齊的意思是“拿掉曹金海要慎重”,但如果曹金海一旦真的有事,這話又可以理解為“使用曹金海要慎重”,這是一個模糊的答案。楚天齊就是要這樣模棱兩可,就是要讓自己進退有據。

    看著曹金海沒完沒了的抽泣,聽著對方不厭其煩的肉麻絮叨,楚天齊想到了兩個字:表演。於是他嚴肅的說:“曹局長,回去工作吧,我這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好,好,打擾市長了,謝謝市長,萬分感謝!”曹金海站起身,弓著身子,倒退著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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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6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急不得

    新的一週開始,楚天齊忙的不亦樂乎,既要協調《城市規劃設計》上報省城府事宜,又要親自操盤房改啟動和實施工作。

    《城市規劃設計》上報工作仍由周家林具體負責,但按照要求,必須以成康市政府名義上報。在李子藤把成康市政府內部銜接完畢,並準備齊全相關手續後,楚天齊在週二便帶著周家林、李子藤,親自趕到省城。在於濤引薦下,楚天齊拜會了省政府主管副秘書長,並由於濤代為邀請,在酒桌上雙方友好切磋了一番。對楚天齊的態度很滿意,省政府副秘書長愉快接下方案,並把己方銜接人員聯繫方式告訴了對方,讓對方回去等消息。

    從省城返回成康後,在楚天齊提議下,週三便召開了房改工作專題會,房改組委會主任王永新、副主任彭少根和楚天齊出席會議,組委會相關成員全部參加。

    會議由彭少根主持,楚天齊做了相關工作部署,王永新則發表了重要講話和指示。組委會下設辦公室,楚天齊兼任辦公室主任,財政、城建等重要部門一把手都出任辦公室副主任,常玉州也成為辦公室副主任之一。在整個組委會成員中,最高興的就要數曹金海了,那種喜悅之情簡直無法言表。

    王永新在講話中明確表示,成康市委、市政府會大力支持房改工作,會為組委會做好相應保障。他要求組委會成員及房改單位認真貫徹相關規定,嚴格執行既定流程,堅決杜絕損害市民利益行為。在整個講話中,他把此次房改工作稱之為利國利民的大事,要求人們上升到講政治高度去認識。

    彭少根做為會議主持人,除了表態支持房改工作外,還重點提到了財政、城建等部門應發揮的作用。他的話看似講的客觀、得體,但也不時顯示其嫡系人員在此項工作中的重要地位。

    在會後,房改工作馬上緊鑼密鼓開展起來。但楚天齊對核心組成員要求,不能立即進入產權實質轉移階段,必須認真做好相關政策宣講,必須充分收集民意,必須注重特殊情形,必須再做好前期準備工作。在這之前,常玉州等人做過好多前期準備,包括政策制定、產權轉移操作流程、房屋轉移單價確定等工作,也蒐集到了許多百姓需求。但那時做的準備工作,更多的是摸底,而這次的準備工作卻是為了順利實施。

    ……

    緊張而忙碌的工作中,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已經進入到了四月份。

    這天,楚天齊剛剛上班,手機便響了。看了眼來電顯示,他按下接聽鍵:“市長。”

    “來我辦公室一趟。”王永新說完此話,聲音戛然而止。

    稍微想了一下,楚天齊拿上筆和筆記本,離開了自己屋子。

    進了市長辦公室,楚天齊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在對面椅子上。

    王永新放下手中文件,抬頭看著對方:“房改工作進行的怎麼樣了?”

    楚天齊道:“從上次開完會以後,組委會就開始正式工作,到今天已經十天了,預計四月下旬能進入產權實質轉移階段。”

    “只是準備工作,就弄了一個來月,是不是有些太長了?”王永新眉頭微皺,“另外,組委會成員在做工作的時候,也要適當注意工作方式,我們是為大家做服務工作,而並沒有相應管理職能。”

    “市長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楚天齊反問。

    王永新答非所問:“當然,房改工作面對的人群成分不一,文化水平有高有低,素質也參差不齊,難免溝通有一定障礙。但我們代表的是市政府形象,是政府公職人員,素質也應更高一些。”

    “市長請明示。”楚天齊道,“如果工作人員有做的不到位地方,也好有針對性整改、提高。”

    沉吟了一下,王永新才說:“按說呢事情不大,但也有必要提醒一下,畢竟這些人身份不同,代表著政府形象。我也聽到一些反饋,有的組委會成員趾高氣揚,經常對政府中層領導指手劃腳,個別人甚至對一些科局長頤指氣使,還有人對民眾的需求置若罔聞。”

    “市長聽到的這些內容,如果要是完全屬實的話,那可不是小事了,不過我這裡也有一些反饋,好像和您聽到的有些出入。”說著話,楚天齊從筆記本封皮夾層裡取出一張摺疊的紙,打開後,遞了過去,“請市長過目。”

    掃了眼對方,王永新接過紙張,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的眉頭皺在一起。王永新指著紙張,說:“你列的這些內容,如果要是完全屬實的話,難道我聽到的都是假消息?”

    對方引用了自己的部分語句,而且又是一副疑問口吻,顯然是表示質疑,既質疑自己所列內容的來源,更懷疑其真實性。楚天齊一笑:“市長,首先我聲明,紙上內容一多半都是由常玉州和李子藤匯報,是他們親身經歷,還有一少部分是我親耳所聞。這些內容我本不準備向您匯報,只是想著盡快去核實,並針對性的找出解決方案,以推動房改工作順利進行。現在既然您接到了相關匯報,而且與我掌握的信息大相逕庭,那我就拿出來進行說明一下。

    截止到上週末,李子藤和常玉州向我匯報了一些情況,我覺得有必要重視一下。於是,在本週一,我提前沒有通知任何人,而是臨時隨組委會出發,去了相關部門,但我卻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外觀察。

    在到市政府辦的時候,李子藤客氣的請副主任牛小波幫著查一下檔案。可牛小波態度非常惡劣,不但對組委會進行挖苦,還故意貶低李子藤,期間也捎帶譏諷了我。即便這樣,李子藤仍然態度極其誠懇,但牛小波卻以忘帶鑰匙為名,變相拒絕了檔案查閱。事後據李子藤講,以前去的那兩次,牛小波態度也是這樣。

    當天離開政府辦後,我們又到了農業局。等我從衛生間出去的時候,正好在局長室門外聽到了局長肖海和常玉州的對話。肖海提出了局裡的經濟困難,說要支配部分房改款,讓常玉州給個明確答覆。常玉州表示,各單位所收房改款均需上繳市財政,這是市裡統一規定。同時他還表示,可以把相關意見向上級反饋。但肖海立即翻了臉,說如果房改款不讓本單位直接支配,那麼他就不同意房改,也會聯合其它單位進行抵制。當時肖海不但沒有配合摸底工作,還罵了常玉州是狗腿子。”

    “那要按你所說,好像是牛小波和肖海無理了?”王永新反問過後,又緩緩的說,“天齊市長,即使他倆做的有不當之處,可你這上面例舉了不下二十個單位,我也瞭解到好多不同的反饋,難道這些單位領導都素質低?這說法似乎有些牽強吧?”

    “我不知道市長瞭解到的情況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還是聽當事人的匯報。反正牛小波和肖海的話,我是聽的真真切切,如果不是顧及身份,我早就進門質問他們了。就衝他們說的話,挨幾個耳刮子都不屈。”楚天齊道,“而且李子藤或常玉州經歷的那些事,也還至少有一人是見證者,也能證明他們所言非虛。”

    “天齊市長,你現在是市委領導,不再是以前的科局長,脾氣怎麼能那麼火爆?年輕人也要時刻注意素質修養。”王永新一副教訓口吻。

    “是呀,要不是考慮影響不好,要不是需要注意身份,我真的抽他們。”楚天齊狠狠的說,“組委會是由市政府直接設立,市長又親任組委會主任,常玉州是受市長領導。可肖海竟然罵常玉州狗腿子,那他眼裡還有沒有市政府,還有沒有市長?”

    王永新咬牙悶“哼”了一聲:“實在可惡。”不知是罵肖海口無遮攔,還是在暗指楚天齊“移花接木”。

    “不但不想正確嚴格執行市政府決議,竟然還敢罵市領導,他們真是可惡之極。”楚天齊直接“正確”理解了領導的用意。

    “先拋開誰對誰錯不說,現在這麼多單位都有意見,值得我們深思啊。”王永新轉移了話題。

    楚天齊直接接話:“市長,這些問題在我意料之中,只要市裡進行房改,有些矛盾就不可迴避。其實從現在出現的這些問題來看,主要就是一些單位領導私心作祟,他們想把居民的產權回購款進行支配,也有個別人是想用手中權利為自己或親戚、朋友謀私利。當組委會不能滿足他們條件的時候,他們就進行各種阻撓。

    市政府現在必須要統一思想,絕不能有任何妥協,那些回購款看似單位賣房屋產權的錢,但當初建房款卻是上級撥款或變賣國有資產所得,因此這些回購款仍然屬於國有資產。國有資產的處置絕不能隨意,那是要出大問題的。市長您說呢?”

    長噓了一口氣,王永新冷冷的說:“天齊市長,按你所說,還得二十多天才能進行正式房改,全部弄完恐怕更得些時日。照這樣下去,城建工作進展堪憂啊。你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就說話,可以讓人幫你。”

    “市長,不是我忙不過來,而是這些事急不得。”楚天齊一笑,“誰幫我我都不放心,除非是市長您親自出馬,試點可是市長辛辛苦苦爭取來的,可不能讓不懂行的人給攪和亂了。”他知道,王永新絕對不接這個事的。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看了眼來電顯示,王永新揮了揮手:“我這有事,先按你說的來。”

    答了聲“好的”,楚天齊出了市長辦公室。

    來在樓道,楚天齊回頭望著緊閉的屋門,輕噓了口氣,心中暗道:即使再著急要政績,也得有個過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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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徹底拆除

    不知不覺,日子到了四月中旬。

    自從那天被叫到市長辦公室後,楚天齊再沒被王永新找過,他按照既定方案推進著房改工作。

    正式房改前的鋪墊工作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城市規劃設計審批也按程序在省政府相關機構流轉著。雖然近期這兩件事也並非完全一帆風順,但整體還算比較平穩,一些小的溝坎都過去了。具體事務自有常玉州或周家林等人操心,常、周也會及時匯報整個工作進展,反饋存在問題及其解決辦法。楚天齊只需掌握宏觀大方向,個別時候給出一些指導意見即可,他還有別的重大事項要忙。

    這天,楚天齊上午剛上班不久,李子藤來了。

    站在辦公桌前,李子藤匯報:“市長,河西鵬燕建築公司來人了,想要拜訪您。”

    楚天齊“哦”了一聲:“鵬燕公司?他們來幹什麼?”

    “只說是履行協議條款,其它的沒說。”李子藤道。

    履行條款?楚天齊心中打了一個問號,按他的理解,離約定截止日期還有二十多天,對方不應該這麼快吧?但除此之外,還能是什麼?想到這裡,楚天齊說:“來的是什麼人?可以讓城建局曹金海先接觸。”

    李子藤回答:“一共來了兩個女孩,具體職務沒說,她們就說要見您,還說這是張總經理特意囑咐的。”

    稍微沉吟一下,楚天道:“讓她們來吧。”

    “好的。”應答一聲,李子藤走出屋子。

    不多時,在李子藤引領下,兩個女孩女孩子走進屋子。

    李子藤退出關門後,二女繼續向前走著。

    楚天齊雖然低著頭,但他眼角餘光注意到,兩女孩都穿長裙,前面女孩一身白色長裙,腳上是一雙銀色高跟涼鞋;後面女孩則一襲黑裙,腰繫紅色絲帶,腳蹬紅色高跟皮涼鞋。

    “楚市長好!”一個清脆聲音在室內響起。

    本來楚天齊準備晾對方一小會兒,但現在人家已經說話,出於禮貌,他也不好再裝,於是抬起頭來。

    辦公桌前站著兩個長發披肩女孩,只不過白衣女孩頭上別著一個湖藍色發卡,黑衣女孩頭上是一條紅色髮帶;兩人個頭也差不多,都在一米六五左右,臉龐均是瓜子型,但白衣女孩屬於瘦削版,黑衣女孩屬於圓潤版。兩人身形也和自身臉龐匹配,白衣女孩纖瘦,黑衣女孩略顯豐滿。

    白衣女孩取出一張名片,雙手捧著遞了過去:“楚市長,請多關照!”

    “楚市長,請多關照!”黑衣女孩也及時遞過了名片。

    兩張名片都遞到了面前,楚天齊只得點頭微笑,一手一張接了過去。

    名片上標識的很清楚,白衣女孩叫張鶯,是鵬燕公司財務總監,黑衣女孩叫張鶴,是鵬燕公司法務總監。

    張鶯、張鶴?和張燕什麼關係?想到這裡,楚天齊抬頭看著二人。

    “咯咯咯”,兩女孩笑了起來。

    被對方笑的莫名其妙,楚天齊面色一整,顯然有質問的意思。

    白衣女孩又是一笑:“楚市長,不必那麼嚴肅。張總說您是個大帥哥,我們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黑衣女孩跟著接話:“我們以為,像市委常委級別的領導,肯定不會太年輕,頂多就是帥大叔,今日一見,證明我們錯了。”

    二女嬉笑著一唱一和,雖然有調侃之意,但卻也不乏奉承,而且遠來是客,楚天齊也不宜冷臉,便差開了這個話題:“二位有什麼事?”

    張鶯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袋,打開封口,從裡面拿出了一沓紙質資料,雙手遞了過去:“楚市長,請您先看看這些資料。”

    楚天齊接過這沓紙張,翻了起來。

    原來這些紙張都是鵬燕公司和材料商、分包商的帳目清算資料,有各方與鵬燕公司之間往來的建築材料或人工明細,有歷次對帳明細,還有帳目結清協議,最後結清日期是今年三月二十二日。楚天齊在大腦中粗略的計算了一下,最後這次結算金額大概在四千五百萬元,這和他的推測數據差不多。他不禁在心中感嘆:真正貨幣結算只用了一週,鵬燕公司果真有錢。

    把資料放到桌上,楚天齊問:“所有材料商、分包商都結算清楚了?”

    “是的。”這次答話的是張鶴。她說著,也把手邊文件袋打開,從裡面取出一沓資料,遞了過去,“請您過目。”

    這次的資料共六份,兩份公證書,四份報紙。《公證書》是分別對飛天和四海項目中,鵬燕公司和材料商、分包商帳目結算情況的公證,公證日期是三月二十五日,公證書後都有附件,附件內容是各方對全部結清帳目的認定。報紙都是《河西經濟日報》,四份報紙中,兩份涉及到飛天項目,兩份涉及到四海項目,是對相關帳目結算的公示,日期分別是在結算前和結算後,後面報紙的日期是三月二十六日。

    看到楚天齊放下資料,張鶴又遞過來兩張紙:“楚市長,報紙公示已過半個月,根據貴方和我公司簽訂的協議,我們來履行第二、三條條款內容,這是委託書。”

    接過《委託書》,楚天齊看了起來。兩份內容大同小異,只是人名、公司名和項目名稱不同而已。其中,鵬燕建築公司委託張鶯全權處理協議第二項內容,即代表鵬燕公司與成康市政府進行帳目結算並解除合同。而鵬程投資公司則委託張鶴全權處理協議第三項內容,既代表鵬程公司與成康市政府修改二毛廠和無線電地塊合同,撤消“五年內不得引進其他投資商”條款。

    從二女剛才提供的這些資料來看,張氏家族企業準備的非常充分,顯然急於徹底履行相關條款,解決相關問題。楚天齊不禁疑惑:對方為什麼這麼急呢?是徹底相通了,還是有其它什麼考慮?

    對方至於有什麼考慮,不是自己該關心的,自己更該關注如何履行協議的事,但楚天齊還是說了一句:“看來鵬燕和鵬程公司效率還很高嗎?”

    “商業經營有時就和打仗一樣,講究兵貴神速。”張鶴說到這裡,反問道,“楚市長,有什麼不妥嗎?”

    楚天齊心裡話:想將我一軍?於是微微一笑:“張總監,你誤會了,兵貴神速沒什麼不妥,我只是奇怪這麼高效率的企業,怎麼能任由項目停了兩年呢?”

    “此一時彼一時,不能一概而論。要是楚市長能早幾年分管成康城建,也許就不是這麼個結果了。”張鶴的話卻也不軟,不過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不願再與對方打嘴仗,楚天齊問了另外一個話題:“二位都是鵬燕和鵬程股東嗎?”接著又補充道,“二位被授權人身份是否符合要求,也是我方要調查的內容之一。”

    張鶴做了回答:“我倆都是鵬燕和鵬程的股東,張燕是我倆的堂姐。”

    對方二人身份,在自己意料之中,二人一進門,楚天齊就發現他倆的眉眼和張燕有幾分想像。

    張鶯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的名字也有某種聯繫。”

    是哦,經對方這麼一提醒,楚天齊也意識到“燕”、“鶯”、“鶴”,再加上那個傢伙的“鵬”字,都和鳥有關係。想到這裡,他不禁笑了:這是一家“鳥人”啊。

    自己做為一個政府官員,竟然有這種想法,似乎有些不著調呀?質疑過自己的思想,楚天齊馬上給出了解釋:官員也是人,也是有幽默細胞的。

    看到對方詭秘發笑,二姐妹對望一眼,張鶴說了話:“請問楚市長,什麼時候開始核對帳目?”

    楚天齊收回心思,回道:“我現在就聯繫相關人等,啟動這件事情。”說著話,他在固定電話上撥起了號碼。

    ……

    當天下午,楚天齊召集李子藤、曹金海、常勝及財政局等部門負責人,專門開會,要他們和張鶯、張鶴對接,履行第二條協議條款。然後又讓各方接上頭,帳目清算工作開展起來。

    連著十多天,週末不休息,各方加緊結算帳目。在這過程中,那些已經驗收並結算的工程部分,工程量和帳目都比較清晰,主要是有一些變更工程沒有驗收和確認。經過向市長王永新匯報和請示,楚天齊要求曹金海和常勝等人找來當年所有參與者,包括城建局當事人及負責人和監理公司等,與鵬燕公司的相關人員進行核實確認。

    經過嚴格認定,飛天和四海項目各有二百來萬未驗收,這次全部補了驗收手續,相關人等進行簽字蓋章。加上已驗收部分的未付款,成康市兩個項目共欠鵬燕公司六百多萬元工程款。從成康市支付的兩個五百萬啟動金中扣除相應款,乙方兩個工程共應退還三百多萬元款項,這筆款項在四月二十五日全部退還到帳。至此,飛天和四海工程帳目全部徹底結清。

    楚天齊再次向市長做匯報後,市政府授權曹金海代表市政府,與鵬燕公司解除了飛天和四海項目合同。解除合同日為四月二十六日。

    四月二十七日,土地局局長趙順與鵬程公司授權代表簽訂了補充協議,撤消了二毛廠和無線電地塊合同中“五年內不得引進其他投資商”條款。

    四月二十七日下午,當王永新聽完楚天齊這些匯報時,感慨的說:“徹底拆除了。”

    和王永新的樂觀不同,楚天齊此時卻在心中打了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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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天肋我也

    在今年春節前後,關於尤建輝涉案的傳言就此起彼伏,尤其自他被省紀委在會場帶走後,圍繞著他的衍生傳言又多了起來。就在這些傳言塵囂甚上的時候,又發生了焦二壯打人案,再之後曹金海老婆和司機也紛紛涉案,在三月中旬焦二壯也被省紀委帶走。

    由於有消息證實,焦二壯也涉尤建輝案,至此尤、焦案的好多傳言被結合起來。傳言越來越多,但卻沒有一個官方的正式消息,也沒有一個類似的紙質說明。越是這種情形,人們的興趣越濃,想像也越豐富,津津樂道著各種版本傳聞。

    楚天齊自是不需特別關注這些傳聞,自有李子藤或厲劍替他收集、過濾著,他現在更多的是做一些準備工作,房改之後及《城市規劃設計》批覆之後的工作,也要想著諸如爛尾工程改造與城市新規劃完美結合的事情。

    之前計畫進入四月下旬便正式房改,即進入產權轉移階段,但總有一些單位出狀況,不是單位領導層意見不統一,就是單位職工有想法,這個工作便拖了下來。在這次房改中,單位是收錢方,肯定想讓單價高一些,而職工是交錢方,自是想價格越低越好。由於在同一件事中的立場不同,想法肯定差別很大,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只要政府和當事單位能多想著“以民為本”,分歧肯定會越來越小,事情也會最終比較圓滿解決。可在這次房改中,本應多替政府做工作的單位負責人,表面上表態支持,暗地裡卻人為製造矛盾,阻礙著房改工作進行。

    那些科局單位領導心裡的小九九,楚天齊早有耳聞,也在想著解決辦法,還趁機向王永新告了一狀。可能是市長對相關人員進行了敲打,自從“告狀”後,明著挑事的人便沒了,楚天齊當時還挺高興。可在中旬的時候,他就發現,那些人由正面作對改成了“地下”工作,專門私下散佈不利言論,挑起單位與個人,個人與政府的矛盾,市民有一定情緒。明知道是有人搗亂,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而且法不責眾,楚天齊一時也沒找到特效辦法,相關工作便遲滯下來。

    今天已經是四月二十八日,滿打滿算還有三天就到月底了,如果在月底前不能進入“交錢買產權”階段,那再經過一個五一長假,至少又得拖十多天了。晚幾天倒沒什麼,可是依現在的情形看,恐怕要夜長夢多。如果多拖幾天,不但市民情緒可能會被繼續利用,組委會成員信心肯定也會受影響,這會很最麻煩的。如果房改工作艱難進行,甚至被擱淺,那不但整個城建工作要受影響,恐怕自己也要受到干擾。楚天齊知道,市裡正有人想插手,想“見縫下蛆”呢。

    在自己眼裡,房改有利於推進城市建設和改善人民生活,是利市利民的好事,可在某些人眼裡卻是掌控權利和撈取好處的“肥肉”。楚天齊不能任由好事讓人搞砸,不能容忍某些人伸出骯髒之手。

    經過幾天思考,他決定逮住一、兩個“活躍分子,來個“殺雞駭猴”,雖然他沒權利免他們的職,但他卻有權把他們上交給書記、市長。如果領導能幫著嚴肅處理涉事人,那麼就達到了‘殺一儆百’的效果,對順利推進房改肯定有幫助。如果領導要是袒護的話,那麼也要給自己個說法,最起碼能寬限些時日。當然,這麼做的話,肯定要得罪一些人,甚至得罪領導,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正因為考慮得失,這個方案才被擱置下來,但現在不能再推了。

    再次權衡一番後,楚天齊撥打了李子藤的電話,號碼還沒撥完,便響起敲門聲,他急忙放下電話聽筒,說了聲“進來”。

    屋門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自己準備要找的李子藤。

    徑直來到辦公桌前,李子藤說:“市長,牛小波被查了,同時被查的還有肖海。”

    楚天齊“哦”了一聲:“什麼時候的事,確切嗎?”

    “剛剛。一個小時前,我在外面辦事,接到農業局同學電話,說是他們局長肖海被帶走了。”李子藤道,“我那時正好辦完事,就乘車返回單位,在剛到樓外的時候,就見三個人從樓上下來。中間之人是政府辦副主任牛小波,牛小波雙臂在前,上面搭著一件衣服,正好擋住雙手,臉色非常難看。兩側的人各抓著他一隻胳膊,擁著他上了一輛省城牌照汽車,右側的人很面熟,我曾經在剛過春節的時候見過,正是省紀委的一名同志。”

    “這麼說,牛小波也是被省紀委帶走了?”楚天齊又問,“肖海呢?因為什麼?”

    “兩人肯定是被省紀委帶走了,但原因不一,有人說是因為尤建輝,還有人說是因為焦二壯。”李子藤說,“據我所知,牛小波、肖海以前經常和焦二壯一起吃飯喝酒,好像三人在尤建輝做市領導期間都有升職。另外,我聽說尤成功也被約談了。”

    再次“哦”了一聲,楚天齊緩緩點頭,過了一會兒,揮了揮手:“我知道了。”

    “那我先去了。”答覆過後,李子藤走出了屋子。

    看著李子藤的背影,想著對方剛才的消息,楚天齊笑了,心中暗道“天助我也”。這並非是他幸災樂禍,而是他意識到,有件事不必做了,所以他也並未講說要找對方的事。

    ……

    四月三十日上午,市政府六樓第一會議室,一個重要會議正在召開。

    政府市長、副市長出席,各委、辦、科、局正、副職參加會議。會議由常務副市長彭少根主持,常委副市長楚天齊正在做會議主題報告。

    楚天齊的報告已經做了半個多小時,但依然精神十足:“……同志們,在市委、市政府的關心下,在王市長的親自領導和指揮下,去年十一月中旬成康市開始啟動房改試點爭取工作。到今年三月中旬,歷時四個多月,終於爭取成功。接著,成康市房改組委會正式成立,進入正式房改倒計時階段。在這一個多月中,組委會再次調查瞭解全市涉及房改的房屋,努力蒐集涉及部門、單位的房屋產權狀況,深入傾聽單位和個人心聲,綜合各方面意見,出台了這份正式房改方案。

    房改方案雛形在試點啟動之初已有,後來又經過十二次易稿,尤其在試點正式爭取成功後,更是召開了多次範圍不一的聽證會,廣泛收集民意,廣泛聽取單位建議。在方案完善過程中,市委、政府給予了大力支持,各職能部門全力配合,涉及房改單位努力協作,市民積極參與,終於這份綜合平衡了多方意見的方案出台了。在這裡,做為房改工作的參與者與領導之一,我代表組委會感謝市委、政府,感謝各職能部門,感謝各單位和全體市民,謝謝你們的支持和理解。”說完,楚天齊站起身,向台下深深鞠躬。

    “嘩”,掌聲響起,熱烈至極。

    雖然掌聲非常熱烈,但在這熱烈掌聲背後,每人的想法卻不盡相同。

    在這些鼓掌者中,好多人是發自內心的激動,因為他們既是楚市長的下屬,也是房改工作參與者之一,好多人更是房改受益者。他們在被領導期間,在與楚市長相處過程中,深刻感受到了楚市長那顆拳拳為民之心,體會到了楚市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堅韌意志。他們心裡清楚的很,沒有楚市長就不會有房改試點爭取之事,更不會有房改工作進行之時,他們既為自己慶幸有這樣幹實事的領導,也為成康市城建工作慶幸有這樣不辭辛勞的好幹部,更為全體市民慶幸有這樣一心為民的好公僕,他們的掌聲是發自內心的。

    還有一部分鼓掌者,他們內心極其不願但又不得不熱烈響應。如果不是楚天齊把持著房改工作,如果不是組委會不通情面,他們是能在整個房改工作中有所“作為”的。大的方面不說,最起碼單位可以支配部分回購款,為單位“謀福利”,也可以在涉及到自己親戚、朋友時能有所關照。可就是因為有楚天齊這麼一個“楞頭青”當頭,又有一堆“廁所石頭”做馬仔,這些計畫統統都實現不了,他們太不甘心了。但血淋淋的現實卻讓他們不寒而慄,肖海、牛小波倒是給組委會難堪了,到頭來怎麼樣?肖、牛被帶走,應該與刁難的事無關,但這時間點也太巧了,讓他們不禁迷信於“現世報”之說,心中不免多了一種忌憚,都生怕步其後塵。誰又敢與其掰手腕?聽說尤成功也被約談了,尤成功好像也沒少給楚天齊使壞吧,這又是什麼鬼?管他什麼鬼,多鼓掌,少說話,順著來,小心無大錯,千萬別讓那個小子盯上了。想到這裡,這些人更加拚命鼓掌,生怕被台上那小子挑出理來。

    除了非常自願和不得不鼓的兩拔人,其餘鼓掌者都是隨大溜,都是“你拍手我也拍手”的心態。

    感受到了掌聲熱烈,楚天齊心中不禁又想起了那四個字:天助我也。

    掌聲停歇,會議進入下一個議程,由市長王永新做指示。

    “同志們,我宣佈,成康市房改工作正式開始。”王永新面帶喜色,嗓音宏亮。

    “嘩”,熱烈掌聲響起。

    待掌聲停歇,王永新做起了指示:“這次房改是在市委、政府正確……”
z781009 發表於 2019-1-2 10:38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終生難忘的味道1

    五月份的定野市,氣溫已經很高了,白天最高溫度可以達到三十四、五度。相比白天的悶熱,傍晚涼爽了許多,但也在二十多度。

    儘管好多人在“五一長假”期間選擇了外出旅遊,但仍有許多人留在市裡,夜晚或一家老小到街上納涼休閒,或親朋好友利用假期相聚,也或下屬私人宴請上級領導。

    相比平時繁忙的公務接待,這幾天主要是個人宴請居多,可能是安排扎堆,也可能是走親訪友集中,“五一長假”期間,定野市餐飲場所生意更加興隆,如無特殊關係,又未提前預定的話,一些大飯店或是特色餐館很難有位置。眾多難定位置的餐館中,在“味道”訂餐更是難上加難。

    這家名叫“味道”的餐館位於定野市郊區城鄉結合部,是一家特色菜餐館,專門經營河西省特色菜。這些特色菜並不名貴,不過價格卻不便宜,比當地其他社會餐館同類菜價格高出七、八成,但仍讓人流連忘返,聲名遠播。人們之所以鍾情於此,就是因為那些特色菜味道特別正。當然,這也需要品菜的人能夠熟悉菜品應有的味道。平時“味道”就異常火爆,如果不提前預定的話,根本沒地方,即使提前預定,有些區域、有些房間也不是誰都能定上的,尤其“五一長假”期間訂餐難度又加了個“更”字。現在剛剛下午六點,餐館門前已經車水馬龍了。

    正指揮車輛的保安,忽見一輛普通牌照越野汽車駛到“味道”正門前,便急忙趕過去,想要讓車輛停到右側停車場去。就在保安剛到近前時,越野車副駕駛窗戶搖下一條窄縫,一個卡片式的證件伸出窗外。看到“卡片”,保安馬上換了一副笑臉,趕忙直起腰敬禮,並做了一個“右拐”手勢。副駕駛窗戶搖上,汽車緩慢向右拐去。

    越野車上,駕駛汽車的是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戴著墨鏡,國字臉,留分頭,正是成康市委常委、副市長楚天齊。副駕駛位則坐著一個中年人,中年人也戴墨鏡,也是國字臉,體格魁梧,正是定野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周子凱。後排座位坐定一人,方臉、闊眉、平頭,五十歲不到的樣子,赫然是定野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程愛國。今天三人到此,是楚天齊請客,程愛國是主客也是唯一貴賓,周子凱則是作陪。雖然只是作陪,卻也是程愛國同意的,周子凱仍感到非常榮幸。

    在“味道”吃飯是楚天齊的主意,但房間卻是周子凱幫定的。雖然楚天齊在成康市是十一巨頭之一,也是個人物,轄下部門和場所都要買張,但到定野市就不靈了。而周子凱在定野市卻吃的開,尤其餐飲場所更是多處需要仰仗公安系統,自是不敢怠慢這個市局事實上的一把手。但就是這樣,據周子凱講,這還是提前五天才定下的這個房間。

    開出不到一百米,越野車到了一個擋車桿前,擋車桿旁邊有一封閉帶窗亭子,亭子裡面有人。周子凱拿出“卡片”輕輕一晃,擋車桿自動抬起,越野車開了過去。剛過停車桿,楚天齊和周子凱便摘掉墨鏡,汽車駛進了地下通道,原來是到了地下停車庫。在周子凱指引下,汽車停在車位上,三人下了汽車。周子凱領路,進了最近的一部電梯。在進電梯前,周子凱仍然在電梯感應區刷了“卡片”,電梯才打開的。

    電梯裡只有他們三人,程愛國道:“周局,對這裡挺熟啊。”

    “部長,以前的時候,我帶隊到這裡進行過安全檢查。可能是職業習慣,只要去過一次的地方,我都能把相關路線記下來,路上設施也全能裝到腦子裡。”周子凱解釋著,“這張‘卡片’是餐館的通行卡,是幫小楚預訂房間後,司機來餐館取的,這張卡也可以在就餐前現取。”

    程愛國“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電梯停在三樓,轎箱打開,三人走出電梯。

    服務員正要詢問,正好看到客人展示的“卡片”,急忙做了個手勢:“這邊請。”

    跟著服務員走出幾步,向右一拐,便到了一個房間,房間的名字叫“終生難忘的味道”。

    盯著房間名稱看了一會兒,程愛國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輕輕搖了搖頭,走進屋子。

    楚天齊和周子凱對望一眼,跟著進去,二人都從程愛國的表情中看到了一個詞:言過其實。顯然,程愛國認為商家的話有些大了。

    房間不小,中間用造型門框分為內外兩間,外間是沙發、茶几,裡間是餐桌、餐椅。房間佈置比較大眾化,說不出不好,但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餐桌不大,能坐六位的樣子,現在卻只擺了三把椅子,顯然是按客人要求放置的。

    三人簡單洗了洗手,便直接坐到餐桌上,楚天齊吩咐服務員“起菜”。

    程愛國笑著道:“小楚,你說請我吃好吃的,到底是什麼呀?別弄那些山珍海味,我天生就不愛吃,享受不了。”

    “不會的。”楚天齊也一笑,“不過我覺得您應該喜歡。”

    “現在還保密?那我拭目以待了。”調侃了一句,程愛國轉移到了別的話題。

    三人閒聊起來,以程愛國說為主,楚、週二人則做忠實觀眾,偶爾也回應一句。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響起敲門聲,緊接著服務員推門走進屋子,服務員手中拖著一個圓形拖盤,托盤上是兩個大碗。

    程愛國忽然做了個吸鼻子的動作,目光投到托盤上。

    服務員放下兩個大碗,走出了房間。

    左邊大碗裡是稀、稠結合的東西,但稀的要少,顏色發紅,有濃重的辣椒油味道;碗裡主要還是稠的條狀麵食,條狀麵食像面條,但顏色、形狀、長度顯然不同於平常的白面條,看上去也軟的多,條狀物的上面粘附有綠色蔥葉。

    右邊大碗裡盛放著淡褐色湯水,裡面飄浮著黑色片狀物和綠色葉狀物,還有豆瓣一樣的東西,整碗湯水散發著濃濃的醋味。

    再次吸吸鼻子,湊近大碗看了看,程愛國拿起小勺,從左邊大碗裡舀了一些條狀麵食,放到小碗中。然後端起小碗,把小碗裡的條狀麵食扒拉到嘴裡。細細咀嚼幾下,他又快速把小碗中剩餘的條狀麵食吃了進去。

    小勺在伸向左邊大腕中途又改變了方向,直接奔右邊大碗而去。從大碗中舀了幾勺到小碗中,程愛國端起小碗直接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輕輕吧咂著,然後點了點頭。

    放下小碗,程愛國看著楚天齊:“小楚,這東西哪來的?”

    “部長,味道怎麼樣?”楚天齊答非所問。

    “嗯,地道。”程愛國說著,把頭轉向周子凱,“周局,你吃過嗎?”

    “好像沒有。”周子凱搖搖頭。

    “是嗎?趕緊嘗嘗。”說著,程愛國把兩個大碗向前推了推,“都吃點。”

    周子凱看了看對方,也學著對方剛才的樣子,各吃了一些下去。吃完之後,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這個麵食入口即化,酸辣有味,這個稀的清香爽口,很好吃。”

    “好吃吧。我給你說說它是怎麼做的。”說著,程愛國一指左邊大碗,“這叫粉坨,是由黃豆面做的,裡面也加了一點白面。製作的時候,先上鍋加水熬成糊狀,然後倒碗裡待它凝固,再劃成條狀加入調料就行了。這個調料裡面有醋,有辣椒油等,粉坨裡面千萬不能缺了辣椒油,否則就跟女子結婚沒有化妝一般不可想像。”

    接著,程愛國又一指右邊大碗:“這叫酸香地皮,裡面這黑色的東西是地皮菜,地皮菜又叫地耳、地木耳、地衣、地軟兒,還有好多名我也記不起來了。地皮菜長在陰暗潮濕的地方,最初為膠質球形,其後擴展成片狀。綠色的葉狀物是香菜,香菜主要起調味作用。地皮菜有降脂明目、清熱降火的作用,含有豐富的蛋白質、鈣、磷、鐵等,還具有補虛益氣,滋養肝腎的作用。地皮菜配以香菜、香醋,那是清香怡人,滑潤可口。”

    “部長真是知識淵博。”周子凱豎起了右手大拇指。

    “哪裡,哪裡,只是以前吃過而已。”停了一下,程愛國把目光投到楚天齊臉上,“這是你安排的?”

    楚天齊點點頭:“是。”

    “這是哪的東西?”程愛國繼續問。

    楚天齊笑著道:“部長,您別著急,還有呢,再吃吃,您看看是不是那個味。”

    正說話間,服務員來了,這次來了兩個服務員,每人各拖了兩個拖盤,每個拖盤中是兩個大碗,共八個大碗。

    服務員把托盤中大碗依次放到桌子上,程愛國的眼睛則隨著大碗移動,一邊移動,一邊嘴裡小聲念叨著。

    先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拿起小碗,程愛國把小勺伸向了其中的一隻碗。舀了一些東西,程愛國正要去吃,忽然抬起頭笑了:“不好意思,我先替你們嘗嘗。”

    嘴上說完“不好意思”,程愛國立刻挨個嘗了起來,嘗完最後一隻碗裡的東西,他吧咂起了滋味:“罷了,罷了,終生難忘的味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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