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漠情殤 作者:簡暗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31 17:50: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 2291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09
二十

  "就是呀!只不過,要是娜袖兒親自上陣還不把那些公主郡主的羞個半死!奴婢倒真想看看呢!"再萍端了盆水為皇北霜清洗雙腳,一邊也摻合著進來。

  "對!我也這麼想!那個真渠幼佳,濃妝豔抹,根本連娜袖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奴婢心裡不服氣呢!"道秋這會兒吐了吐心中不快。

  幾個婢女立刻就唧唧喳喳說個不停,不禁惹得皇北霜輕笑出來,心想就算是曾經歷生死劫難,依舊前途未卜,這丫頭就是丫頭,怎樣也脫不了孩子氣。

  "別鬧了,"皇北霜躺了下來說,"都上來吧!咱們今晚一起睡!"她拍了拍床上的被子,表情十分活潑。三人也是毫不顧忌地就跳上了床,一起鑽進被子裡。

  是夜,只聽到月光下輕柔的對話。

  "玩了三天,你們有什麼想法,都說來聽聽!"

  "嗯……我覺得這裡很美,生活很有秩序。"

  "美是美,不過我覺得這裡很拘謹,規矩太多。"

  "我倒是覺得吧……這裡的好像什麼都有!"

  幾個奴婢一一道出自己的想法,皇北霜聞言一笑。

  "夜佩、再萍、道秋,你們知道,為什麼貴族的和親少女都有封號,公主啦郡主啦……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她們是政權民族!"夜佩答道。

  "對!那麼,如果厄娜泣也給我封個號,說是和親"公主",你們知道會怎樣?"皇北霜說得十分平靜,卻是語帶風雲。

  "那就是叛逆!要殺一儆百!因為我們是奴隸民族,奴隸就要有奴隸的分寸!"

  此話一出,三人噤聲下來,心頭糾結萬分。

  "你們記著,這種真實的體會,到了宮裡,將會瞭解更深,你們會看到更多這一生從未看過的東西,你們會感覺到一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威嚴和無情,你們確定真的不會緊張害怕嗎?"

  三人一聽,都沉默下來,這幾天遊玩寧都,她們已經無數次被雲沛的輝宏壯闊所震驚,又無數次因為太過震驚而愣在原地,真的不會害怕嗎?她們不知如何回答。

  "不要害怕!"

  卻聽到皇北霜堅定的聲音,"不要害怕,當你們走上大殿載歌載舞敬獻忠誠的時刻,我就在你們身邊,和你們站一起,我不害怕,所以,你們也不要害怕!要知道,死過一回,還有何懼?"

  "我帶你們遊玩寧都,就是要你們盡快地習慣這個陌生的世界,千萬不再因為任何意外的風景而忘記自己的本質!懂嗎?"

  皇北霜的聲音輕柔有力,一點一滴穩住了眾人紛亂的內心。

  夜深了!再無人低語。

  那是誰的謎題,在夜裡,撩撥人心?

  那是誰的芳香,在心裡,溫潤甜蜜?

  睡了,睡了,我從不知道謎底,我從不沉迷此意!

  明明是沙雨,掩蓋了我來時的痕跡,

  如今卻是綠蔭,截斷了我嚮往的平靜……

  叫我如何忘掉!

  那謎語,還有那甜蜜……

  擎雲,還記得嗎?

  你曾發誓,不再放棄。

  擎雲,我又何妨將你忘記!

  第四章 一字天機

  廣寒宮召見的那天,從大使府一路出行的和親少女們一個個花枝招展、雍容華貴,引來不少行人駐足觀看,熱鬧不已。

  "娜袖,這個國王可真愛招搖!"夜佩幾個婢女此刻也華裝裹身,美豔照人,她們第一次參與這等陣勢的慶典活動,心中不免有些想法。

  "傻丫頭,這可不是招搖!"

  皇北霜回頭微微一笑,今日刻意裝扮過的她特別嫵媚嬈惑,顛倒眾生,這一笑,更是引得圍觀的人們層層湧動,不住追看。她卻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坐在馬背上環顧四周,才道:"他是想讓自己的人民看到這四方來朝的光景。真是個有心機的國王!"

  "娜袖在想事情?"夜佩觀察仔細。

  "嗯……聰明的國王,通常比較忌諱聰明。"皇北霜道,心中亦在思量。

  "娜袖的意思是?"夜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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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以後要多多小心,比美之心尚可有,妄勝之心必杜絕。"皇北霜回道。

  夜佩沉默了一晌,露出些遲疑的神色來,"娜袖……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皇北霜一笑,"說吧,進宮以後,凡事都要盡力三緘其口。"

  "娜袖……昨天晚上,你做夢了吧!"夜佩道。

  "我不知道,怎麼了?"皇北霜問。

  "你整個晚上都在叫擎爺的名字。"夜佩小心地回道,說完有看了看皇北霜的臉色。

  "真的?看來我自己的修為亦是不夠吧。"不料皇北霜卻答得十分灑脫,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她爽朗地笑起來,夜佩幾個見她如此坦蕩,也不再有所惻隱。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在夢裡,只是不停呼喚……

  皇北霜實在不敢細想下去,只怕探究太深,她便會生出拋下一切,自隨擎雲到天南地北的衝動。這種衝動或許太愚蠢,事實上,他對擎雲根本不瞭解。

  他是什麼人?來自何方?去往何處?

  她什麼也不知道,雖然,他們是那樣的默契,卻也是同樣的陌生!

  皇宮殿宇之莊嚴氣勢,如同瀚海星月,交輝照人。廣寒大殿上,文官武將肅然列隊站在兩旁,中間只餘一條紅色華貴的地毯順著格格台階輾轉而去,金碧寶座上,華袍加身的國王那戰,威震四座,雙目有神,眉宇間,有著說不盡的帝王傲氣,道不完的至尊風流。

  所有的人都不勝心喜地看著款款走來的眾位和親少女,各方官員皆不乏得意之態,溢美之詞。畢竟在這狂莽大漠上,能受各國朝拜,求好同和的又有幾個?

  唯有雲沛!

  只見諸女同一頷首成列跪在地上,接著便從麻隨雨薔公主開始,和親使們按著地位高低的順序逐一晉見。

  "妾身格雨薔,來自麻隨!受吾兄王與雲沛修好之意,向陛下表達真誠的敬仰和友誼。"

  見這雨薔公主聲音顫抖,臉色微微泛白,既可瞭然來自大國的她仍是被這氣魄逼人的氣氛給嚇到了,不過終是有公主的尊嚴,依舊彬彬有禮地頷首叩見,朗朗表白。說完了,身邊幾個侍女卻是手忙腳亂地上前一步,獻上了珠寶金銀。就算主子勉強定得住神,這奴才就不行了,一個個冷汗直冒,生怕自己出了什麼紕漏。

  聽得國王身邊一位妃嬪輕輕一笑,掩嘴對他說了什麼,那戰笑了起來,微一點頭,卻見那位妃嬪說道: "聽說你在大使官裡過得挺自在,打過不少人吧!如今一見,不如那般跋扈呀!好了,陛下剛才答應把你留在我那兒一段時間,典禮過後就隨我去吧,熟悉了廣寒宮的規矩後再伺候陛下也不遲。"

  雨薔聽了不禁一驚,沒想到以她的地位,如今也讓人當眾羞辱,而且還是一個真正的下馬威,這是在警告她,這裡不是麻隨嗎?

  雨薔百感焦急地退到一邊,見她此刻面色難掩難堪,其他和親使們心中卻覺得十分快活,想來她也有被人踩在腳下的一刻!眾人抬頭望瞭望那位輕聲厲語的妃嬪,才發現她竟是菁華柔美,我見猶憐,坐在國王身邊更是顧盼生姿,不盡尊貴。嘆口氣,眾人剛有雀躍的心又涼了下來,世間有幾人能絕美至此,想當上王妃只怕是難做指望了。

  那戰看著跪在地上,一列美人的臉上遮不住的五味雜陳,卻是十分得意,風流如他自然是只愛極致之物,人亦相同,不到絕頂怎有資格與他同床共枕,春宵共渡?

  再接下來,是鴣劾的正芳郡主,這姑娘表現平穩,算是勉強過關。之後幾位大抵也都是心中有懾,戰戰兢兢地磕了頭獻了禮。好像能全身退下,已然用盡所有勇氣一般,在一旁深深地吸氣。卻沒想到,最後在築俊引領下走進大殿的兩隊人影瞬間炸開了所有的空氣。

  沒有人微有一動,甚至連高高挑起的眉毛都久久無法放下,國王身邊的四位妃嬪更是滿臉震驚,如臨大敵……

  真渠幼佳,厄娜泣皇北霜,做為特別引薦,跟在築俊身後蓮步踏入。

  一個冷豔無雙,一個溫暖照懷;一個絕代風華,一個國色天香。

  築俊及此十分得意,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華美至此,總該較個勁不是?那才有看頭!

  他總有種預感,此二女中必有一人將會登峰造極,聲名雀起!

  而這才只是開端,一切的開端!

  兩邊的官員目瞪口呆地看著走進來的兩位絕色美人,不自覺深深地吞了吞口水,這等感覺絕對可以算是日月交輝,無論看著哪個,都是光彩照人,妖嬈媚惑。生平未見有美如此,此刻卻風華成雙。幾個頭腦簡單一些的武將甚至還直接豔羨地看著國王。

  "奴婢真渠幼佳,叩見國王陛下,願春秋萬世,四方來朝!"

  幼佳搶先開了口,此時更是婀娜多姿,眉目生花,她的冷靜和氣魄一瞬間湮滅了之前一干美人公主的印象,眾人難掩傾慕,頓時覺得這美人必將震懾六宮,榮寵加身。

  "奴婢此番帶來了真渠的國寶,琉璃玉盞永明燈,此外還有三箱珠寶佳釀,不知陛下是否海納?"她鎮定無比,不論那戰身邊的幾位妃嬪如何怒目相視,她都一無所懼,眼中皆是你奈我何的傲骨和風韻。

  "你自稱奴婢?"那戰笑問,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是,奴婢是來侍奉陛下的,身份地位只會是陛下賜予。"幼佳仰頭與他對視,卻不想這國王如此俊美深沉,明明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卻依然散發出諧調的輕薄之氣。這必是個閱女無數,肆意狂歡的人吧,雖然心有動搖,幼佳依舊咬牙沒有避開眼睛。

  "嗯!你退下吧!"看不出那戰的想法,雖然他曾經確有一絲著迷的神情閃過,但此刻已經不再對真渠幼佳有更多的眷顧。

  他轉頭看著最後一個跪地拜見的絕色佳人。

  "你就是皇北霜?"不待皇北霜開口,那戰卻是先點了她的名字。引得在場眾人心頭一亂,何人未語先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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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皇北霜自己也不禁一驚,但依然不顯神色地觀察那戰。少頃,她倒是溫潤一笑,雙眼生輝,溫柔優雅地俯下來,身邊幾個婢女適時開始載歌載舞,只見她們個個雙頰豐潤,眼眸撩動,整個大殿頓時充滿魅惑迷幻之氣,歌舞昇平中,皇北霜雙手拖起一個方型的包裹,包裹上有一個小小的繡囊。

  而她平和帶著磁性的聲音穿耳道來:"厄娜泣,皇北霜,叩見國王陛下,祝福雲沛帝國,受萬世景仰,千秋不殆!"她亦無緊張,鎮定之色不遜於真渠幼佳。

  "獻了什麼東西,就這麼點兒小?"卻聽到一位妃嬪隱忍不住,終於開始發難。

  皇北霜一笑,微微向她點個頭行了行禮,這麼細微的動作,卻讓那焦急煩躁的美人閉了嘴,她看著她好一會,於是著了旁邊的侍女走下去領來了皇北霜手中的供品。

  其實這不能怪她,她們的珠寶早讓人搶了,能到達這裡已是十分艱辛。

  那戰看著皇北霜良久,眼光才移到了身邊妃嬪的身上,那妃嬪先是遞過了包裹上的繡囊,那戰接過來,放在手裡捏了一下才道:"土?"

  此時幾個婢女的歌舞早已結束,她們平靜從容地回到皇北霜身後一同跪下,皇北霜微一頷首,"獻上厄娜泣的故土,以表我族永遠的忠誠和服從!"

  這話顯然讓那戰十分滿意,他笑了一下,又看向那已經打開的金色包裹,裡面是一本書,一本包裝精美略有殘破的書,那妃嬪拿在手上,有些尷尬和惱火,不知該不該遞過去。不料那戰眼神一定,"拿來!"他道。

  "《大漠集卷》!"

  皇北霜看著那戰,知道此人定是十分歡喜得到這本漠世奇書,不覺鬆了口氣。

  沒料那戰卻眼神一冷,向身邊的巫季海挑了挑眉毛。巫季海受了意,忽然一劍出鞘,抵住皇北霜的脖子喝道:"拿一本破書來獻寶,這算忠誠?"

  卻見這皇北霜眉毛也沒皺一下回過頭看著他,身邊的三個婢女也跪在一邊無動於衷,這四個人卻是波瀾不驚的冷靜。而這冷靜,竟讓巫季海一怔,不禁回頭看著那戰。

  那戰沒有說話,他仔細盯著跪在下面面帶微笑,星眸冰肌,溫和嬌媚的女人,揮了揮手,巫季海於是退到了一邊。

  "陛下喜歡這本書嗎?"皇北霜笑。

  "喜歡,只是不喜歡獻書的人!"

  那戰也笑起來,他的話讓在座眾人萬分驚訝,心想這等氣質不凡的美人當前,為何他們的國王會不滿意?

  "是嗎!陛下之語令皇北霜不勝惶恐,這是要說皇北霜已經沒有機會服侍陛下了嗎?"

  那戰高高在上,一手敲了擱在自己膝蓋上的《大漠集卷》,笑道:"不,你是有點兒意思的,我倒不會不給你這機會。"

  皇北霜垂下頭,畢竟於禮儀於身份,她都不可以直視國王。她只得在心中暗忖,這個那戰,必是繼擎雲和若問之後,又一個令她無法看透的男人,他太深沉,太莫測,實在令她有些心驚膽跳。

  驀然,皇北霜驚覺自己閃了神,趕忙又低下頭去。那戰看著周身眾人,終不想再做糾纏,身體往寶座上一倚,才道:"除了真渠幼佳,厄娜泣皇北霜,其餘皆由大使築俊安排歸宿,凡朝堂之上者,皆可提親,退下吧,準備晚上的冊封大典!"

  此話一出,站在一邊的和親少女們幾乎就要倒下。國王此話,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她們分給在朝的文武官員,如今他的後宮,只願意添得那兩位極致絕色的美人了。

  這是何命運?

  那一日,你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回憶。

  我曾想好好問你,你想起了誰?

  是誰可以令你在我的身邊,卻無心留念?

  可我沒有問,問了就想知道,

  那個裝著你故鄉黃土的錦囊裡,是否也裝有你淡定天下的心?

  你是誰?想著誰?

  而我又是誰?

  我是誰!

  大漠北向,風沙遍佈,這個季節正是沙塵暴的多發期,當然也同時是眾多小民族的遷徙期,就是這會兒往遠一看,又可見有一隊人影,默默前行,風沙中隱約蕩漾著清脆的駝鈴聲,這許是一隊脫離本族的大漠游民吧,還帶著不少衣糧和珠寶出來,每個人臉上都不勝疲倦。因為他們必須在日落前找到駐紮之地以避風暴。

  轟隆!轟隆!卻聽到一陣動天搖地的馬蹄聲,十分突兀,也無比清晰,然而在這樣的深沙漠海中馬蹄陣陣,只會有一種情況!想到這裡,這族人的首領猛然一驚,趕緊大喊起來。

  "放棄所有東西,趕快跑!"

  他的聲音十分尖顫,必是已經完全陷入了惶恐吧。這隊人大約合眾一千多一點兒,整隊一亂,頓時像鬧開鍋的沸水般,怎會如此驚慌。他們看著遠方越來越近的人馬,地獄的戰旗昂揚飄動,瘋子一般的叫喊如浪拍岸,淹沒這上千無路可逃的游民。那是誰?

  四方黃旗,印著白色皇冠,與烈風交錯,妖冶舞動!

  黃天狂兵團!

  "往哪兒逃呢!"

  看著這幫儼然已是甕中之鱉的游民,先鋒蠻狐的聲音,卻只是尖銳無情,他哼哼笑了兩聲,轉頭看著對面也已經圍上來的狼頭喊到,"怎樣,又是老子先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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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狼頭嘴一抖,似乎不以為許,"哼!打擂的時候再見真章吧!靠著馬腿快有個屁用啊!"

  說完兩人對著就咯咯怪笑起來,這種臨近惡魔一般的殘酷和顯而易見不會有一絲動搖的無情,令這些被圍住的千人遊民心跳紊亂.有的想伺機逃跑,有的已經打算乾脆裝死,還有的不知道做何感想,總之,無論什麼樣的心思異動也都在黃天狂兵團的首領若問出現後歸於平靜.他們看著他的眼睛,卻又不敢追看下去,為何那裡只是一片漆黑,沒有丁點兒的柔情。

  "想活命嗎?"若問緩緩問道。

  眾人一片靜寂,沒有人,覺得這句話裡帶有任何的生機。

  唰的一聲,若問面無表情地砍下面前一個游民的腦袋,刀刃上,血滴如注。此刻,再如何呼嘯的寒風也在若問的周圍凝結住,那裡是一片靜止的世界,近身者,殺無赦!

  "想活命嗎?"若問舉起刀對著眾人,聲音冰冷至極。

  "想!我們想活命!"是否太害怕,所以這回答卻是無比糟亂,奈何不安。

  "我只要五十人,無論男女,無論年齡,不管是用什麼方法,活到最後的就跟我走!"若問看著他們,手中彎刀在馬背上擦了擦,終於將之入鞘。

  游民們互相看著,不知道如何是好,卻聽落鷹喊道:"聽著,有娘的可以殺了自己的娘,有老婆的也可以殺了自己的老婆,想兒子活命的,可以殺了別人再殺自己,用什麼方法都可以,給你們三個時辰,三個時辰過後若剩下不止五十人,多的就由咱們來劈了!別想逃出來,稍有閃失,就把你們全滅了!"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呆站在原地,幾乎暈厥地看著圍住自己的一班瘋狂士兵,這是人嗎?這些都是沉迷殺戮的魔鬼!

  "還愣著做什麼?殺呀!"

  誠像一喊,這些游民便帶著幾乎破嗓的哀叫互相殘殺起來,明明知道殺人是那麼可怕,明明知道流出的血源自同一宗門,卻只見血肉橫飛,紅眼白光,他們要發狂,只為苟延世間。

  黃天狂兵團,只要徹底瘋狂者!

  只是有誰知道,這邊血濺馬蹄,慘不忍睹,卻在沙漠那頭,廣寒宮裡一片春情蕩漾。

  "陛下,韻妃在門外候著呢!"築俊看著正在俯案處理公文的那戰,見他沒有動靜,築俊身子一躬,站在一邊等候。

  "叫她回去吧!"那戰的聲音沒有感情,過了一會,又抬起頭道:"另外召佳嬪和霜妃一齊過來伺候。"

  這佳嬪和霜妃自然是今天晚上冊封的真渠幼佳和厄娜泣皇北霜。築俊抿住笑,心想國王特別點了兩個同來,定是想看這兩個美人今夜如何爭寵吧。

  築俊於是抖擻了精神,領著幼佳和皇北霜到了雲雨殿,"佳嬪,霜妃,你們先在這候著,別太緊張,陛下一會兒就過來!"囑咐完了,他也就立刻退了下去,生怕自己多看一眼,不免露出垂憐之色,畢竟世間有幾個男人能擋此絕色?他吞了吞口水,片刻不敢再耽擱,一遛煙便不見了蹤影。

  幼佳此時忐忑不安地坐在床邊,她看著皇北霜,也許是想以說話來獲得內心的平靜,終是突兀地開了口,"霜妃有過男人的經驗嗎?"

  皇北霜一愣,思緒有些飄忽,"沒有。"她答道。

  "是嗎?我也沒有。"幼佳意外地有些混亂。

  皇北霜見狀不禁笑了一笑,心想這女子雖然心性高傲,遇強則強,但怎樣也只是一個心無雜思的懷春少女。如今叫她就這般毫無底氣地伺候那戰這樣的男人,不怪她無法鎮定。想到這裡,皇北霜忽然發現自己此刻也是一樣,雖不害怕,但總有股莫名其妙的不甘,似乎總是想起擎雲,想起呼嘯的黃沙和萬里陽光。

  沒一會,那戰悠閒著走了進來,身上穿著睡衣,頭髮還有些濕漉,看起來帶著幾分慵懶隨意。他往床上一坐,幼佳立刻跳了起來,站到皇北霜身邊,兩人一齊向那戰鞠躬行禮。那戰一笑,愜意地靠在床邊,食指勾上一勾,示意她們上床伺候。只見幼佳抿了抿嘴,碎步走了過去,而皇北霜仍是跪在原地。

  "有事?"那戰抱起走到身邊的幼佳,沒有再把眼光放在皇北霜身上。

  "賤妾今日忽然來潮,信期不適,無法讓陛下近身!"她跪在地上也沒有抬頭。

  "那就算了,你自己找個位置休息,只要不離開這房間即可。"那戰的聲音十分渾濁,顯然此刻已與幼佳打得火熱。皇北霜怔了一怔,沒想到那戰這麼快就放過自己,心想許是他已有一佳人在懷,有些分身乏術吧,不禁一笑。

  皇北霜在這房間走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在了窗邊的一個茶几上,那裡擺著一本書,正是她今天獻上的《大漠集卷》。心下一動,她就著月光,捧著書看得入迷。好像這一屋子的旖旎春光和幼佳的性感呻吟都不能擾亂她的思緒。

  這本書是有來由的,小時候她曾在北漠救下一個路人,那路人年紀很大,身體逐漸衰竭,在厄娜泣僅僅待了三個月就與世長辭,臨死前將《大漠集卷》留給了皇北霜。

  年幼的皇北霜卻是從小就天資聰穎,立刻就迷上了這本記錄著這片大漠從南到北的人文,地理,氣候,民族分佈以及歷史發展的奇書,她的族父與兄長曾經也對它十分感興趣,但最終還是覺得此書對厄娜泣來說並無太大用處,畢竟他們只是北漠一域,生活在一片小小的綠洲上,約共七千餘人,對其他的風土無需好奇。況且其中一些關於地形氣候的變化原理,描述十分深奧,不是人人都能明了其中含義。

  如今皇北霜已將這本書倒背如流,卻依舊有些東西無法全然參透,所以每讀一次,她的理解便是多一分探索,要不是這樣,她又如何能拿住若問兩千人馬,成功到達雲沛。

  "你要是這麼喜歡這本書,就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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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不知過了多久,那戰的聲音忽然響起,皇北霜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她竟然沒有發現這奇特的寂靜,眼光一瞥,看到幼佳已疲憊地睡了過去。她低著頭,心想不會是要輪到自己吧。

  那戰看在眼裡,卻是一陣好笑,他坐下來拿著《大漠集卷》隨意翻動,"你喜歡這本書嗎?"他看著忐忑不安的皇北霜,皇北霜一震,心想撒謊無意,趕緊如實回答,"是,很喜歡。"

  "你是第一個喜歡這本書的女人!"那戰把書扔到一邊。

  皇北霜猜不出此刻那戰的心思,只好保持沉默。

  "你知道這書是誰寫的?"那戰問道,他的身影逆著月光,彷彿半身隱入另一個世界。

  "不太清楚,這書是一個叫做容若的人在我年幼時贈給我的。"皇北霜道。

  "嗯!這是容若偷走的,寫這本書的人,是我的曾祖父,雲沛第三十三個國王,那啟達!"他的話無疑令皇北霜十分震驚,她額頭冒出絲絲冷汗。

  "這本書你都看完了?"那戰問。

  "嗯,看完了!"皇北霜回道。

  "《大漠集卷》,第三章,第十列,寫了什麼?"他言語悠閒。

  "《大漠集卷》,第三章,第十列,補充說到沙塵暴的活動表現,和風蝕面積最大的一次侵蝕時期。"皇北霜的回答十分精準。

  "第五章,第三列!"那戰又再提問。

  "《大漠集卷》第五章,第三列,北漠固定沙丘和半固定沙丘以及移動沙丘的分佈和活動規則,並預言將有三次不同的大型流沙活動,穿過北漠的准格達沙漠。第一次是公元三百一十一年,已經發生,第二次是,公元三百二十年,也已經發生,還有一次,將在三年後發生。"皇北霜的回答依舊鑿鑿有聲。

  "第十章,第十三列!"那戰興致盎然。

  "《大漠集卷》第十章,第十三列,插敘了五大政權民族及各大奴隸民族,遊走民族的形成,並對千年以前,漠上天朝做了比較完整的推斷和估測!我記得上面說:千年之淪落,怎料前世滄桑!天朝大地,縱橫百萬里,青山環繞,綠水常流,生養人靈數億,民族僅六一,人間至尊者稱帝,操生殺之權,握賞罰之利!"

  皇北霜對這一段特別的感興趣,所以記得尤其深刻。

  聽到她準確無比的回答,那戰不由地一邊拍手一邊說道:"不錯!看來你確實讀完了,而且還滾瓜爛熟!"此刻他的表情十分明朗,令人有些無法適應,當然,最讓皇北霜吃驚的卻是這那戰同樣也對《大漠集卷》十分熟悉,字字在心。想必此書在雲沛王宮早有副本吧。自己卻還忍痛割愛將它獻了出來,實在是有些傻氣。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大漠集卷》第五百零一頁上,寫了什麼?"那戰笑完,忽然又有些孩子氣的搖了搖手中的書,問了一個皇北霜怎樣也無法回答的問題。

  "陛下!從皇北霜接到此書的那一天,這第五百零一頁已然被人撕去!而且縱觀全書,可見所有重要行文已經在前五百頁結束,這最後一頁,應是勿須掛念!"皇北霜回答得十分鎮定。

  "呵呵!"那戰卻是一陣輕笑。

  "皇北霜,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碰你?"那戰問。

  "因為賤妾今日身體不適!"皇北霜回道。

  那戰聞言,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摸摸她的臉頰,她輕輕一顫。

  "與若問一戰,你尚且毫無膽怯,為何在我面前,卻是如此?"那戰收回手,看著不知如何回答的皇北霜,竟是說了一句彷彿虛幻的話來,"皇北霜,我需要你這樣的女人,所以,我可以不得到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可做夫妻,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做知己!"

  皇北霜此時心頭大亂,顯然那戰已將她一路經歷調查得十分徹底,卻出此言,心中不知是吉是凶。

  兩人就坐在窗邊的茶几旁,久久再無交談。

  翌日,皇北霜疲憊地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三個婢女趕緊上前攙扶。

  "娜袖昨晚……"夜佩很是擔心,但床笫之事,又不敢妄言。

  "昨晚和陛下一直在聊天!沒事!"皇北霜答道。她非常累,說著已經躺到了床上,思緒凌亂不已,那戰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她隱隱覺得其中大有盤算。

  這時門外忽然咚咚做響,再萍碎步而去,開門一看,原來是少在後宮出現的巫季海大將軍,見他面色嚴肅,眼神糾結,概是有些不太適應出現在這妃嬪聚集之地,表情難掩狼狽,噌!他遞出一個錦盒,"陛下命我親自送來,請霜妃收下!"他的語速十分快,但字字清晰。

  皇北霜點了點頭,站在門邊的廉幻將錦盒接了過來,不知為何,兩個彪形大漢在這交接的一瞬間,同時互相仔細打量,兩人都刻意散發著陣陣殺氣以試對方虛實。

  此人定不是普通侍衛,巫季海心中暗忖,在他面前依舊氣勢與之伯仲的實在寥寥可數,沒想到這裡便有一個。他抬眼又看了一下躺在床邊讓兩名婢女按摩化解疲勞的皇北霜,這個女人真奇妙,明明只是到她這裡來贈陛下的禮物,卻好像是進了另一個國王的房間,莊嚴高深之氣溢於言表!她是誰?

  沒有答案,巫季海帶著滿腦的疑問緩緩退了出去。

  打開錦盒,裡面放著一本書,皇北霜心下一定,沒做多想便翻到了最後一頁。果然,這是一本完整的《大漠集卷》,第五百零一頁上赫然寫著那戰的曾祖父,那啟達的一字天機:

  雨下寒月,且見馬革,只可稱王,末能稱帝!

  皇北霜見字,雙手不由一抖,輕輕地將這本書放回了錦盒,然後卻坐在床上深深地嘆氣。見她眉頭深鎖,夜佩和廉幻兩人面面相覷,不知上面到底寫了什麼,令能令主子陷入如此沉思。

  皇北霜抬頭看了看夜佩,忽然問道:"要你們和那闊兒的族人友好相處,你們做得到嗎?"她似乎問的十分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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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夜佩想了一下才道:"如今您是我們的主子,您要我們和他們好好相處,我們自然會照做,但是奴婢說句心裡話,即使表面上是友好相處的,心裡就沒法平衡了,奴婢估摸著對方也一樣,我們北漠最大的政權民族是天都,但天都鎖國,極少插手其他民族的鬥爭。而最大的奴隸民族則是我厄娜泣和南邊的那闊兒,要說厄娜泣和那闊兒的毛病,那可不是一天兩天說得完的!你搶我,我搶你,你殺我,我殺你……雖然說到底大家都是想活命。只不過,奴婢知道,要不是兩邊都拉拔著大國的支持,實力相持不下,恐怕不殺個你死我活是不可能平靜下來,畢竟大家都想過得好一點,可土地就那麼大,資源也就那麼多,能怎麼辦!這都是老天爺的意思!"

  這時廉幻似也想到什麼,回道:"娜袖,屬下一直覺得!如果沙漠裡的綠洲不是那麼分散,有些地方甚至還時不時移動位置,如果不是這樣,這個族那個族都生活在一個地方,大概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民族,更不會有那麼多的爭端。"

  皇北霜聞言一笑,"你們雖然見識不多,但也曾經出生入死,一些本質的東西,原來、也是有心留意的。我平時是小看你們了。不過,廉幻,夜佩,你們要記住,只要我還住在這宮裡,還是那戰的女人,你們就都要改口叫我霜妃,不要再叫娜袖了,知道嗎?給愛多嘴的人聽了去,會傳出些不好的謠言。"

  廉幻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失誤,趕緊應是!

  皇北霜拉了拉身上的衣服,順著床頭的柔軟枕頭就躺了下去,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床架,那華麗的木雕還有晶瑩的寶石吊飾,彷彿像幻覺一樣,讓她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她很想就這麼躺著,永遠都不再起來……

  閉上眼,她又有了問題。

  "你們覺得那戰是一個怎樣的人?"她的聲音非常輕柔。

  夜佩站在一邊給皇北霜放下了紗帳,才道:"奴婢覺得國王是一個野心十足的人,他霸道而專權,外面的人都說,他想一統大漠!看來此話不假。霜妃覺得呢?"

  皇北霜轉過頭看著在帳子外面忙碌的身影,悠悠地說道:"傻呀!我們都好傻!我一直以為到了雲沛,會面臨空前的災難,卻沒想到,這裡才是最和平的地方。"

  夜佩回頭看著貌似沉睡的皇北霜,問道:"霜妃睡了嗎?"

  皇北霜卻微微抿嘴一笑,"隔紗看人好似霧裡看花,美,卻不是你以為的那種美!丑,也不是你想像的那般丑!"

  夜佩稍稍向床邊頷首道:"霜妃每次說咱們聽不懂的話時,奴婢就知道,又會有什麼事了,不過,在奴婢來說,只要跟著您,別的都不重要,您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即便真有事,也總得給您的喘氣的機會不是!奴婢就先退下了,再萍和道秋今天會輪流守在房裡伺候!"

  夜佩話盡,皇北霜倒真是睡了去,怕是太累了,一直以來都提心吊膽,步步為營,如今卻覺得這皇宮竟是這樣的安穩,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忽然呢喃出一句話,聽來大約是,"就做知己吧!"

  皇北霜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醒來的時候,不免覺得飢腸轆轆,剛要起床找點東西吃,卻見那戰順暢無比地走了進來,再萍和道秋正跪在一邊,沒注意到她已經醒了。

  "醒了?"那戰坐在床邊,神情溫和。

  "恩!剛醒!"皇北霜卻十分不適應,她心中明白,或許至今,她依舊無法忘記擎雲。其實也不是真要忘記,只是覺得,不該讓自己如此受到影響,幾乎無法再接受別的男人近身,這樣下去,或許那戰的好脾氣也會給她磨光。

  "餓嗎?你叫再萍吧!去給霜妃端些宵夜來,睡了一天,定是會餓的!"那戰這種與初見面時那種不協調的體貼讓皇北霜心裡有些亂。

  那戰轉頭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卻是一問,"昨天我叫巫季海送來的書你看了嗎?"

  皇北霜點點頭,才道:"陛下想要我做什麼?"

  "你先告訴我那一字天機是什麼?"

  "不是很明顯了嗎?這一字天機是曰"霸"。後面的兩句是對它的註釋,意思是說,雖然確是有人能在這廣漠大地上雄霸一方,但卻無人能將之統一。只可以成為國王,卻不能成為皇帝!"

  那戰聞言滿意一笑,"你認為我不能成為皇帝嗎?"

  "皇北霜不敢妄言!但是既然陛下給我看了那一字天機,概是對它十分認同吧!"

  那戰看著皇北霜,好像這一次,兩個人非得說定些什麼一樣。

  那宮裡,從來不曾有片朵雪花飄落,

  深深庭院,來人總是匆匆!

  縱然往事如風,

  卻依然蝕骨如蟻!

  我早知,我早知

  一字可探天命

  我不知,我不知,

  順天逆己,怎一番惘然無情!

  第五章 喋血騎兵

  狂莽大漠上,人心分散,只見飛沙橫斷,處處寂寥。或許誰會在這一片土壤上看到對面的那一邊是何等的風光,可若真到了那一邊,又偏偏覺得,原來還是一樣,人間終是沒有樂土。不如就吃吃這黃沙,喝喝那狂風!又怎知不是另一般英雄氣概!五百年前,這裡會是什麼樣的?都是水?抑或都是山?反正,曾經有人說過,它不是一片旱海!

  當然,這些浪漫又無奈的心思,現下必是不會反映到雲沛國民身上的,因為他們可以夜夜笙歌,朝朝沐水,他們彷彿生活在一個沙漠裡的海市蜃樓,再再記憶的,都是奇鳥高唱,月夜曇花!

  "首領!那裡就是雲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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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蠻狐寬厚的背雄雄挺立,好像到了雲沛邊境,那樣文明生機的光景也然鎮住了他些許殺戮的瘋狂。

  "哼!大國就是不一樣,連最外線的守備也很森嚴,看來不若其他地方容易給咱們佔便宜!"若問越見危險的眼光眺視著遠方的雲沛邊城廣平,身形自若。他騎的馬比起其他人的要高大許多,如不是身材魁偉身手矯健,想要如此英姿颯爽地坐在上面是談何容易。只見他收了收手中的馬繩,轉頭離了去。

  "首領?"蠻狐在後面,表情十分疑惑。

  "先去西邊的麻隨。那裡比較容易下手,而且,如果莽流的消息沒有錯,現在的麻隨對咱們而言,就是一頓現成的大餐!"若問邊說,嘴邊還帶著高深的笑意。

  蠻狐倒是無所謂,只是他有些奇怪,像莽流這種間諜組織,首領怎麼就願意相信,畢竟他們也有可能提供虛假消息。

  還記得那日,他們剛從一座落城離開,半路卻被一黑衣人攔下。兄弟們剛屠過城,還興奮著,那會兒都嚷嚷著要砍了那膽大包天的傢伙,卻沒想到,那人一開口竟是要做買賣,稱願意以五十金的價格賣出一條首領會很感興趣的消息。

  首領一直沒作聲,忽然大笑好久,揮刀就斬了那人一條手臂,說,敢攔我就是這下場,如果你的消息讓我滿意,我就給你一千金,當作是你手臂的補償,如果我不滿意,就把你剁碎!沒有人可以跟我做交易!

  那人眼神一凜,必是曾經過嚴格訓練,在首領面前竟也毫無懼色,一手麻利地給自己的廢臂緊急包紮止血,一邊一字一句回道:"麻隨,奴隸貿易過剩,國王不做節制,致其奴隸人丁過多,此國暴動,一觸即發。若果閣下一路往南,取麻隨以建據點,當是輕而易舉之事。"

  首領聽後,瞧了那人好久,問了一句,你是哪來的!

  那人回答,莽流,通各路消息,以此為商。

  首領笑了下,扔下一袋金子,竟是沒有再說什麼。

  沒有任何憑證,但若問信了。

  也許這就是若問的直覺。畢竟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就算全都知道了,也不一定就能做出正確的判斷,但直覺就不同,雖然它有可能是錯的,卻也一定是最有效和最快速的。而若問,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

  事實上,黃天狂兵團一路南至,洗劫和屠殺過不少小綠洲和一些落城,除了得到難以記數的財富及武器,他們的人數也由原來的二千發展到現在的四千。的確!不算多,但個個都是瘋子,全都能以一當十。他們抓一百留十個,抓一千留五十,逃跑的殺,背叛的殺,後退的殺,抗命的殺,留情的殺……只要不是能一路跟上的,皆是沒有後命可續。

  可想而知,這一所謂的四千眾兵,所到之處又會是怎樣的干戈遍野,屍骨成堆。

  若問!你如今坐在彪悍的野馬身上,還依舊是那樣的心潮澎湃,狂動不止嗎?你如今深深凝望的那處巍峨宮殿,真的就是你慾望發洩的終點嗎?那裡有誰,是個誰,能撫平你焦躁的內心?

  若問!孽緣本是天注定。

  殺伐無忌,隨心所欲,你可知,終有一天,還是要還個一乾二淨?

  你不知,你不知呀!

  天邊泛起一陣豔紅的亮雲,看起來有些奇異,透著氤氳妖光,好像要帶出什麼驚天異獸一般,間或地,金色的閃電一道一道割裂穹廬,吐著絲絲白讕!那裡會有誰呢?睜眼看著這漠世驚變的輪迴,黃沙兒女的愛恨,只是,這世界偏不是誰能夠將之看清的,因為它是那麼墜落,那麼蕭條,彷彿一個彌留的老人,只剩下微弱的氣息,綻放最後的光彩!那裡沒有人,只有記憶的呢喃和詠唱!

  "官爺!讓我們進城吧!我們不會鬧事,就讓我們進城吧!求求您了,官爺!"

  "我們要進城,讓我們進去!"

  "官大爺,這是一點小意思,麻煩您通融一下,讓我一家進城吧!"

  這裡是鴣劾邊城麥卡的關口,大批外境難民蜂擁而來,全都是想進城。如今,鴣劾皇宮裡的大小官員無一不憂心忡忡--

  現下鴣劾的三個邊城包括麥卡在內,已經有很多外境難民強行湧入,並且入境後多次發生暴動和劫掠,逼得鴣劾只好封關,只是這封關政策又能堅持多久,邊境之亂一日不解,鴣劾便是岌岌可危。

  "陛下!麻隨已經第三次修書求援,我們如何做得回應?"

  鴣劾光殷宮,大殿之上,朝臣們已是心急如焚,鄰國麻隨陷入空前危機,而鴣劾與之一左一右,一前一後,毗鄰相聯。在五國政權拉鋸中,鴣劾與麻隨兩個實力相對較弱的國家,一直是利益相扣,一方若然不保,另一方也必遭重創。

  只見這鴣劾國王古查只是沉默了又沉默,許久才問一句:"列位臣工有何意見?上次援救邊塞落城已經令我鴣劾損失慘重,這一次……"

  聽話便可知古查是一個胸無城府,沒有主見的人,然而,他的臣工們此刻卻也多是六神無主的,怎麼辦?能怎麼辦!

  黃天狂兵團。

  一想起這名字,他們就覺得胸口一陣緊,也不知北邊的天都是怎麼回事,讓這麼危險的軍隊一路殺到南邊來。如今,麻隨都城已經被圍了個水洩不通,所有暗流水源也被其支配,麻隨邊關十五個城鎮更是全部淪陷,而這一切,竟然是區區四千人所為。

  根據探報的消息,這黃天狂兵團以前只不過是北漠的一群土匪,可是現在,誰能說那只是土匪?土匪能圍城?土匪能將麻隨兩萬國軍打個落花流水?不,那絕不是土匪!

  "陛下,以臣看來,我們應趕緊跟雲沛取得聯繫。只要能聯合那戰的紅衣騎兵,剿滅這四千浪匪必不成問題。"一個年邁的老臣提了個中肯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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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另一人卻道:"辦法是可以,問題是傳信使必須在三天之內達到雲沛,若不然,麻隨必滅,我鴣劾危在旦夕。而且,這是讓誰去才好?一旦出城,便是死活由天。"

  話畢,眾人又是一片沉寂,起碼不會有人主動攬下這燙手的差事吧。這麼想著,個個都暗自祈禱,千萬別被推出來上這火山,卻忽然聽到一陣豪氣干雲的聲音,"我去!"

  眾人巡聲一望,原來是宮廷侍衛長佔別,只見他虎背熊腰,闊步而入,目光堅定,走到國王面前,咚地跪在地上,"陛下!佔別雖一介武夫,但也知為國效力何懼艱險!請派我去雲沛吧!"

  佔別這一番話顯然成了其他官員的救命稻草,一干人趕緊應和,就連古查也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卻沒多做討論,就這麼草草率率地安排了佔別出使雲沛。

  鴣劾,雖列五國,卻並不強於軍事,一直以來,都是以商為本,與各大國,獨立洲,落城,保持著緊密的貿易往來。在五大國中,鴣劾與麻隨一樣,富裕,卻不重民族意識,貴族與賤民之間劃分十分清楚,導致國基衰弱,因此凡遇外政問題皆是兩國聯手,也總算能在五國中立個不敗之地。

  可是……

  鴣劾呀鴣劾!

  一國之君,無以鎮國,何以稱王?

  一朝之臣,無以輔政,何以為臣?

  誰道是天下能人出無名,

  誰道是戰地英雄石碑記。

  哎……

  終不過一腔熱血兩種疲憊,

  終不過一場烽火兩番滋味!

  佔別回到了家裡,看著年邁的母親正在生火做飯,單薄的身影一直忙裡忙外。心中一酸,他也不知道這一出城,還能不能再回到家中,但他相信這是他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的第一步,亂世雖險,卻機遇重重,他必須把握。

  想到這裡,心下一定,他走到母親身邊說道:"娘!我要出城了!"

  佔別的老母親身子一震,眼角皺紋裡陡然蓄滿了苦苦的淚水,她幹蒼的手顫抖地抓住佔別的袖道:"兒啊!你這是……你這是要把娘這老不死的丟下嗎?你可知道現在外面有多亂?兒啊!你又想要做什麼大事?"聽這話,看來這佔別平時也是雄心勃勃,希望能闖出一片天地。

  佔別一笑,扶著母親坐在桌子邊,方才回道:"娘!孩兒會回來的,您放心,回來以後,孩兒就立了大功!咱們就不用再受人歧視,過這麼貧苦的生活了。"

  佔別的母親無奈地看著兒子,心中知曉兒子一旦下定決心就定不再悔改,嘆口氣,老人喉間還有斷續的抽噎,"娘去做飯!起碼要吃了這頓飯再走吧!"她搖晃的身影又開始在灶爐邊忙碌,此刻與土黃牆壁相映成一幅教人心中嗚咽的場景。

  自古英雄兒女皆不孝。做母親的,還不是無奈徒留哀傷!

  ……

  是夜。

  星如雪染,在漆黑的穹廬下,彷彿搖搖欲墜。大街上形單影隻,好似鬼魅間或經過,無人出聲。此刻,卡麥的城關悄然走出一個人影,身形寬闊,背上扛著一隻長且大的玄弓,麻布袋裡裝滿了羽翼豐滿的利箭。此人步履平穩,折足而行,到了關外,才緩緩回頭望了卡麥城一眼,目光裡隱約透著火光,"娘!等我回來!"他嘴裡似是喃喃夢囈般,不見片刻,便飛身而去,筆直出關。沒錯,這便是剛與母親道別,胸揣古查親筆信的麥卡大使佔別。

  他一路飛奔,不敢稍有停息,在這旱漠之夜,涼月當空,深藍如淵,照得一坡又一坡的沙丘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此起彼伏,逐漸吞噬一切。此時微有不慎,就很可能產生幻覺,將夜路行人牢牢困住!

  他一直奔一直奔,忽然,眼眸溜過點點閃爍的星火,心裡一驚,不會是若問的人馬發現了吧。速度放慢一些,佔別仔細觀察那處煙火撩動的人影,似乎還有輕柔的歌聲,應該不是若問。正這麼想著,卻見火光中高高昇起的黃色大旗,上面赫然印著白色的皇冠。不好,佔別身體不由一震,趕緊撩起一隻箭搭在長弓上,整個人嗖地俯地刺探,精神高度緊張。

  若問的黃天狂兵團在鴣劾人的心中是可怕且神秘的,他們可以泰然自若地在晚深之時踏漠狂歡,卻絲毫不受這片寂寥土地上魍魎般的蠱惑。也或許,他們本身就已經是一群孤魂冤鬼吧,又怎會害怕那些異界陰風?

  佔別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撥人,只見火把的中間,紅藍衣兩個妖豔的美姬正在扭身擺舞。他隱約見得那藍衣舞姬彷彿一隻覓食的水蛇般,做出吞吐的樣子。而紅衣舞姬則露出兩條白嫩的細腿纏著台上一柄巨大的旗杆,身姿婀娜忸怩。兩人兩人彷彿天地之間唯一的精氣,在旱海星空下,攝走了台下匪眾三魂七魄。

  佔別忍不住喉嚨一抖,意識到自己有些著魔般的渙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一路滑到唇邊,他趕緊甩甩腦袋,自己務必冷靜下來。看這樣子,大概是若問軍旅的一支分隊,該是在進行什麼慶功活動,那一群人正沉迷在魔幻般的妖冶中,他若是此刻離去,應是十分容易。

  想到這,佔別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又如飛鳥掠水般,快速的身影,閃過坨坨黃丘。

  "首領來了!"

  佔別的離去的確沒有引起這干人的注意,倒是約莫半刻時光,若問的到來,令這一片斑駁的火把頓時變成一望無際的焚天之火,天地之間,紅光一片,若問高大的野騎踏斷黃土而來,只見他此刻仿若神一樣的臉上,分明顯示著血腥的殘酷。

  眾人眼神充滿敬畏,一片一片匍匐在他腳下,甚至有種任其踐踏的渴望。

  黃土展台上,兩紅舞姬的額頭上都有一顆彷彿嵌入肉裡的寶石,一個是藍色的,與之相應,她的衣服也是藍色,而另一個則是紅色的,當然衣服也是紅色。兩人一見到首領,頓時笑逐妍開,一前一後撲向他胸前迎合,若問狂笑,與她們激吻不斷,引起身下一陣戲噱的喧嘩。

  是的,夜越見深,他越需要女人。兄弟們都知道,若問的慾望永遠是暗夜的鬼河,裡面流淌著他齊天般的貪婪,女人,錢財,美食,還有一時興起的殺戮!若問總是比常人更加的深,更加的炙,因為他要得更多,也要得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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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首領!若嵐等你好久了!"藍衣舞姬大膽地將腿勾住若問的腰,眼神裡全是熱烈的邀請和魅惑。若問只是笑著,表情不無輕佻,一手點了點她的下巴,一手提起奴隸端上來的烈酒,豪邁無畏地仰頭痛飲。

  這時紅衣舞姬也攀了上來,在他的脖子上深深淺淺地舔舐,玉手如蛇,遊走在他的胸膛,"首領!緋問好想你……真的好想……這裡沒有一個男人比得上你!"

  說著,這三人大大方方於眾目睽睽之下尋歡,行徑狂野放浪至極。

  這就是若問。

  然,若嵐緋問兩個女人從何而來?北漠橫行之時,從未得見!

  事實上,她們以前是兩個漠中地區遊走民族的巫女,曾經白璧無瑕,天真爛漫。然而,當她們的族人在黃天狂兵團的暴烈屠殺下,碎屍成荒的那一刻,若問臨空而來,彷彿聖魔降臨,他的眼神裡燃燒著黃泉的火焰,瞬間收服了她和她那卑微的心,他看著這兩個失去自我的女人,面無表情,除了那記憶中的一道嫣紅身影,從未有女人在他面前也能把持自我。

  "叫什麼名字?"他看著她們,沙啞的聲音冰冷刺骨。

  "嬌婷!"

  "華羽!"

  兩聲回應帶著無法形容的顫抖。

  兩名少女隔著自己濃密修長的睫毛看著面前宛如沙虎一般的男人。

  只見噌的一下,若問兩隻大手握住她們的半個腦袋,拇指狠狠地壓著兩人光滑的額頭。

  撕裂靈魂般的刺痛衝門而傾!

  "啊!"兩名少女癱倒在地上,兩手蓋住頭頂,卻見鮮紅的血液沁掌而出,分岔地從鼻子兩旁淌下,她們痛得連眉毛都不敢皺,因為那痛楚的源流正是額心深處。

  攤開手,兩女互看一眼,驚愕地發現原來若問分別將兩顆紅藍寶石硬生生地嵌進了她們的額骨,寶石和著腥氣綻放著妖冶的光芒。

  "從今以後,你,叫若嵐,你,叫緋問,只陪我睡!"

  若問說著,一手習慣性地撫上腰間的刀槍劍,尤其是槍上那道被人修補過的黃金扎段,他的手指纏綿地在那處流連著,片刻,身影卻已沒入黑暗。

  誠象作為生計司安排了若嵐緋問二女,無人對她們的存在有任何非議。

  從那一天起,紅藍舞姬交錯的身影成了他們勝利凱歌的華夜精靈,一次又一次追逐著若問跋扈震地的背影,一次又一次不能自拔地深陷魅魘如影隨形。

  麻隨皇宮。

  "鴣劾還沒有消息嗎?"

  焦急的聲音,透著緊張。說話的是麻隨國王,格爾勁勤,此人看似五十來歲,鬍鬚見花,面容難掩憔悴,細長的眼睛不時眯了眯,大概正疑心鄰國的此刻意圖為何。他雙手握拳,關節處咯咯做響,鴣劾此時按兵不動,對麻隨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傷害。

  "愚蠢!愚蠢,古查沒腦袋嗎?麻隨滅國,土匪奪政,鴣劾必是下一頓佳餚!此時若不快速聯手,剿滅黃禍,日後怎會安寧!"他兀自發洩,坐在寶座上煩躁不堪。

  "陛下!我們目前最多只能守住關口三日!天都的救援最快也要七天,雲沛是否會插手還是個未知數,雨薔公主入宮後也再無消息,如果鴣劾不派兵支援!臣等!只有掩護您逃出生天,再圖他日復國!"幾個老臣跪在地上,估摸著最後的形勢。

  此言一出,卻是一片安靜,沒有人想到別的結局,就像沒有人想到他們居然被區區四千匪類圍困一樣,他們的城關在十日之內紛紛陷落,如今只上剩下這中心政區,都城"和煙"。

  事實上,麻隨採取的是環狀建設格局,最中間的是最高政權,最外面的是低等貧民,麻隨土地共被分成四道弧疊,層層遞進,卻沒想如今這象徵最高地位的和煙政權已然是自己把自己放在一個四面受敵的位置上,彷彿漩渦的中心。

  黃天狂兵團從最外一層開始,以無數金銀珠寶蠱惑人心,吸收低層民眾反攻高層階級,十天之內,如暴風驟雨,此刻更是兵臨城關,萬眾壓境。

  麻隨,處漠中之地,據守綠洲七處,其中以和煙最大,資源最為豐富,麻隨的七大綠洲互相臨近,明水暗流交錯盤亙。民族合計四十有三,其以雨族為王,尤以埭族為卑,共有人民五十餘萬,貧富懸殊,奴隸交易十分興盛。麻隨貴族更是貪婪無厭,不見武裝逐步提升卻見嬌奢日益膨脹,現在反被奴隸及貧民壓倒,倒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只見堂下眾人眉頭糾結,目光飛散,個個都一副隨時會暈倒的樣子,國王格爾勁勤更是不做他想,一般兀自消沉!

  只是奴隸圍城,又有何驚?

  只是貧民造反,又有何懼?

  可如今,眺看關外一眼,依舊能感覺到那無法揮去的腥風血氣!

  河水嫣紅,無人敢飲,百花競豔,無人敢摘!

  關外群眾不知是受了什麼妖術,反投若問者,皆是性情大變,搶殺成狂,據探子回報,若問之旅駐紮在最外層,凡有後退者殺無赦,每日烈陽高照,曬乾的屍體一具壓著一具無人在意,城裡的民眾更是日夜閉門,街道上孤風蕭條,生機闇然。

  "陛下!恕臣直言,臣認為,天都一定不會派兵救援,如今我麻隨已然搖搖欲墜,即使勉強過了這一關。也是元氣大傷,內亂難平,天都與我們的協議已成一紙無用盟書!"這位說話的將領看來還算清醒,知曉當前形勢必須做出將損失降至最小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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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陛下!麻隨有今天,歸根結底是我們自身的分裂造成。左大輔親雲派,主張與雲沛修好;右大輔盟天派,主張與天都合作。兩派也都有其道理。雲沛、麻隨、鴣劾、彌贊相對毗鄰,只有天都遠在北漠之巔,而雲沛資源豐富,國力強盛,若與之修好,可為麻隨帶來很多好處,此為親雲。然而雲沛日益壯大不見衰敗,終有一天會佔領其他國地綠洲,這又令人憂慮不安,不如同意天都的結盟政策,造成與雲沛抗衡之勢,那必能維持現狀而活。於是陛下派雨薔公主與雲沛和親,假意修好,同時又派人與天都聯繫,秘密結盟,此為盟天……"

  他說到這裡,稍微抬頭看了看格爾勁勤的臉色,大約他是說到了眾人心中的結上,只覺這氣氛頓時又寂靜不少。

  格爾勁勤緩緩地閉上眼,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決策太過天真,嘴角不自覺得泛起絲絲嘲諷。

  "你的意思是,如今雲沛早已知曉我們的心思,根本不會派兵救援,而鴣劾兵弱,為自保定然不會在沒把握的情況下出兵。至於我們自己,現下也對天都失去了合作價值,徹底成了若問黃禍的盤中餐?"

  是了,無論求誰也沒用,誰也幫不了,若問之毒已然入骨,就算有援兵來救,他們仍舊可以先消滅和煙政權再圖抵抗。反正,和煙就在中心。

  哎……

  嘆口氣,格爾勁勤痛苦地說道:"投降吧!修書若問,和煙王宮願意臣服,恭迎黃天狂兵團入關,條件只得一個,放我王族一千七百人之性命,留我和煙山後貴族陵墓群為殘喘之地,吾等將永不再踏出陵界之外半步。國亂之事,不與之幹!"

  "陛下!陛下呀!"一干將領轟然跪地,齊聲道:"我等武夫,不知亂政背後多少心思,但起碼都知道戰場上棄國投降,是何等的恥辱,您是一國之王,卻主動放棄國家,只求自保,這,這如何能令眾人臣服,如何能受萬民景仰呀!"

  聽到這話,格爾勁勤一陣怒,一掌劈在寶座的扶手上,"閉嘴!如今還能怎樣?無我雨族,何來麻隨!無王之國,怎能稱國!如我覆滅,國何必存,民何必有!若問入境之後,何方曾見景仰?保我王族一脈,還可謀劃未來!"

  他言辭激動,面紅耳赤,想必壓抑已久,此刻傾然爆發。眾將眾臣看著國王略有失心的樣子,卻是一片沉默。

  終於,右大輔開口了,聲音蒼白無力,"投降吧!至少能保住不少人的性命!留得青山有柴燒,求得喘息謀後繼!"

  話已到此,無人再有非議。

  無雲的天空,蔚藍一望無際,由夜入晝,卻已無人歡欣耕作,這裡是和煙,麻隨都城,也是麻隨國如今唯一沒有陷落的地方,然而,當太陽的箭光一道一道射進和煙宮殿時,只聽到一聲撕裂人心的木嘰聲。

  喀--!

  正宮大門打開了,一點一點將這古老王廷的景象向世間展現。

  彷彿開這個門用去了一千年那麼悠長。

  眾人匍匐,地磚上落葉飄零,一眼看去,跪在最前面,手托錦盤的,竟是麻隨國王格爾勁勤。

  門外,黃天狂兵團大旗翻動,氣勢洶湧的士兵目光帶血,連呼吸,都散發出濃重的躁動和暴戾。他們看著跪在面前的國王及列臣,皆是嗤之以鼻,戲謔不已。

  大門正前,隻身幾能蔭路的黃禍首領若問,此刻嘴角帶著嘲諷的微笑,從馬上躍下,黑色的身影每向前一步,便如魔神踏界一樣震動萬顆懼駭之心,橫風交錯中,帶起了眾人額際的汗水,應著陽光,彷彿千鑽飛空,一片神話般的奇幻。

  然,這不是和平盛世的良辰美景,而是大難臨頭無處可逃的死口絕境。

  若問走到格爾勁勤旁邊,一手還握著粗大的黑色馬鞭,一手隨意地拿起錦盤裡的玉璽和象徵國王地位的紅玉扳指,卻是一笑,"緋問,"他叫住身後的紅衣舞姬,把扳指順手一扔,緋問接在手裡,高興地戴在了拇指上,"謝首領賞賜!"說完,回頭向右邊的藍衣舞姬挑挑眉頭示威!藍衣舞姬眼一凜,確是有些不甘心的樣子。

  若問再沒有理會跪在面前的降眾,一味進入大殿裡,毫無突兀地坐在了國王的寶座上,瞬間那宮殿就像找到了新的主人一樣金光閃爍,蠻狐、落鷹、狼頭、誠象等人也跟了進去,分兩隊列站左右,好像回到了北漠的寨子。

  "叫他們滾!"

  若問斜倚在寬大的寶座上,表情十分陰戾。

  蠻狐聞言,轉身走到宮殿門口,吼道:"都滾吧!還跪在那做什麼!"

  格爾勁勤頭冒冷汗,緩緩放下手中的托盤,壯膽問道:"這……這國王玉璽還請收下!"

  蠻狐卻是一聲奸笑,嚇得這一干跪在院子裡的人個個膽顫心驚。

  "叫你們滾沒聽到啊!兄弟們!那破玩意兒誰要喜歡誰就拿去吧!"他對著門邊站成幾排的守備士兵說道。聞言,格爾勁勤和幾位大臣心頭一震,若問此人竟然已囂狂至此,連玉璽都視若凡石。這可是多少人拼得頭破血流都想得到的東西呀。

  然而,只聽一片蕭然安靜,無人上前拿這玉璽。

  "沒人要啊!那算了!"蠻狐不耐地揮揮手,又看向格爾勁勤道:"你也滾吧!"

  格爾勁勤一冷,立身看向若問,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若問身邊藍衣舞姬表情一亮。

  格爾勁勤道:"吾等將遵降書所約,退居貴族陵墓群,今生再無回此宮殿之想,當此之時,尤為新王詠唱,萬世景仰!"

  他一說完,卻只聽得若問忽悠一聲輕笑,很淡,很快,卻也很毒的一聲笑,就像平靜的湖面忽然落下了一滴豆大的雨珠,而雨珠之後,將是一片滂沱傾瀉。

  他什麼也沒有說,更沒有正眼看這格爾勁勤。

  這時,藍衣舞姬靠了過去,聲音嬌嗲,道:"首領!若嵐也要打賞!"她跪在若問膝前,一隻玉手曖昧地撫摩著若問放在寶座邊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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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