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漠情殤 作者:簡暗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31 17:50: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 2292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8
七十

  "這裡……住的是女性吧!"皇北霜站門口定了定,"母妃?還是……王后?"

  淼景聞言躬了躬身,嘆口氣道:"娘娘真是很細心的人!這裡從前住的是母妃,母妃辭世後,北宮王后住了進來!"

  "北宮王后?"皇北霜聽了一愣,轉身就要走,"你帶我來見她幹嗎?"瞬間,她這神態才真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淼景一見趕緊上前,解釋道:"娘娘!這裡住的是一位廢后!您還不知道嗎?如今,陛下根本沒有正妻。"

  聽他這麼慌張的解釋,皇北霜一呆,頓時覺得自己十分失態,尷尬地點點頭,隨淼景走了進去。這宮殿真是很漂亮,人工堆起的山石峭壁,姿態各異,修整精細的花草樹木也別樣照人,地上很乾淨,沒有一塊紮腳的碎石,小路上間隔一段距離便有兩位婢女恭候在一邊,整個內院就是一片說不出的祥和,很難想像,一個被廢掉的王后,依然能受到如此厚待。

  "娘娘!"忽然一聲清脆的叫喚,皇北霜探頭一看,不是在叫自己,而是不遠處,坐在亭閣裡這宮殿真正的主人,那小婢女提著裙子跑過去,還喘著幾口氣,急道:"娘娘,陛下在發脾氣,說您再不好好休息,以後便不來看您了。"這話說得很清楚,聲音也很大,聽在皇北霜耳裡,顯然就是謊話連篇。卻見那坐在亭閣裡不知是在寫字還是畫畫的女人抬起頭,居然滿臉是黑色的墨水,兩眼無神的問,"陛下為什麼不來看我?陛下為什麼不來看我?"

  那婢女趕緊為她擦乾淨臉,像哄小孩一樣道:"陛下說,您染了風寒,會傳染給他,等你病好了,就來看你!"說著,還拍了拍她的背催促這年紀看上去與擎雲相仿的北宮王后趕快回屋。那女人依舊呆呆地,像是看著什麼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傻傻地念道:"陛下為什麼不來看我?陛下為什麼不來看我?……"她就這麼反覆叨唸著這幾句話,讓幾個婢女攙扶著離開這涼亭,走的時候,還經過了淼景和皇北霜身邊。

  一直到她走很遠了,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皇北霜不由一冷,漫步走到那寂寞的亭閣裡坐下,上面,還放著那女人寫的字,誰也看不懂的不知是什麼意思的字。

  淼景在一邊沉默半晌,才緩緩道來,"陛下……曾經娶過兩位王后,那時他十五歲。從水火不融的將黨和相黨裡各挑了一位候選王后冊封,這位已經痴傻的北宮王后便是那時當朝第一相的三女兒,她的閨名叫水蘭。另一位則來自大將軍府,名叫遼夜,是南宮王后。"

  "遼夜?"皇北霜眉目一凝,"和現在的遼震大將軍是否有血緣關係!"

  淼景點點頭,"將軍的表妹!"

  皇北霜淡淡一笑,對著淼景道:"坐吧!看來你得說很長時間了!"

  淼景看著面前這位溫如春雨,涼如雪月的女人,愣了好一會,才呆呆坐下。

  複雜的冰刺宮,危險的冰刺宮,他該從哪裡說起呢?

  ……

  擎雲十五歲,年少輕狂,已有許多事是能人所不能,且不說他文韜武略皆無可出其右者,僅是憑他俊逸不凡的外表,便讓各家名媛暗自許心,然而,懷柔滿街王侯貴族卻無一家願意主動結親,原因很簡單,不論是哪家的女兒,就算真能嫁到冰刺宮,就算真當了王后,不出幾年,就得守寡,靖天王的母親就是一例。

  年紀太小的靖天王親政僅一年,尚無能力剿滅惡黨,於是決意從兩派中各擇一女為後,互相牽制,從此,兩名與他同齡的少女入宮,與他日夜相伴。

  人哪!無論出生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當他還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他就怎麼也不會冷漠到可以抗拒寂寞。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朝夕相處,同床共渡,漸漸地,這位年輕的國王開始偏寵出自將軍世家的南宮王后遼夜。原因很簡單,水蘭太喜歡話中帶話,字字玄機,是一個攻於心計的女人,而遼夜則爽朗大方,常與他以武相識,給他的感覺,便單純得多,這就是那個時候,擎雲選擇女人的標準,無關愛與不愛,反正這兩個女人都不是他自願冊封的,但他起碼還有選擇偏愛哪一個的權利。也當然,遼夜先於水蘭懷下龍種。

  三個人,年齡加起來還不到四十歲,一個要面對來自各方的危險和暗算,兩個則受黨派支持,在宮中水火不容,結果不出四個月,身懷六甲的遼夜被人下毒,孩兒胎死,查肇事者竟然就是水蘭,在冰刺宮,這早就是一出老掉牙的戲,而真正的演員,就是那些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玩弄權術的侯門將相。

  於是,靖天王為了平復將黨的怒火,罷黜了北宮王后,並趁機削奪相輔地位,聯合大將軍遼震逐一集權。十五歲的他,絲毫不為那兩位曾是他枕邊人的荳蔻美人惋惜。雖然,她們都是身不由己的……

  皇北霜坐在亭閣裡聽淼景說到這裡,卻抬起頭看著天空,哀傷地嘆了口氣,淼景循聲停下,"娘娘?"

  皇北霜目光很游離,幾乎有些像那位已經痴傻的水蘭,"陛下……為什麼對一個犯下如此大錯的女人這麼好?"

  淼景愣在一邊,許久沒作回答。

  皇北霜苦笑起來,"權術面前,沒有人是正義的!陛下明明知道水蘭受相黨擺佈,有意加害遼夜,卻偏要裝作不知!待他終於抓到機會好整這一幫賊黨以後,水蘭……便更加孤立無援。她應該是愛著陛下的吧,愛著一個如此出類拔萃的人,嫁給他,卻不知道他的眼裡所看見的,只是她那結黨亂朝的父親。"

  淼景聽到這話,大驚失色,趕緊跪在一邊,"娘娘,您和陛下是同一種人,權術面前,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心,不善,亦不是惡呀!"

  皇北霜俯身看著跪地磕頭的淼景,"現在她思唸成疾,青春年華都這樣神志不清地糟蹋掉了,陛下才覺得她可憐嗎?因為,他們畢竟曾有夫妻之禮?"

  淼景抬起頭,發現皇北霜的臉近在咫尺,妖嬈的神情帶著如寒雪一般的冰冷,橘色的紅唇邊,透著一種神秘莫測的訕笑,像是嘲諷,又像是認同。淼景看得一怔,忽然間發現自己失禮了,又趕緊低下頭,"娘娘,陛下有意讓我帶您來的,他想讓您知道這些事!"

  皇北霜一笑,站起來理了理裹在身上的毛裘,對淼景道:"我明白,說到這裡就夠了!我們回去吧!"

  淼景這才站起來,跟在皇北霜身後亦步亦趨地往回走。一邊走,他還一邊暗自驚嘆,這個女人真的和陛下很像,冰刺宮地形複雜,大道小路交錯,她只是讓他領路走了一次,回頭,卻已能自己走得絲毫不差。

  皇北霜走在前面好一會,哪知道淼景在後面思緒萬千,一路一直沉默,也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快回到擎雲寢宮的時候,才忽然轉頭對淼景笑道:"你知道為什麼水蘭和遼夜都沒有好結果嗎?因為她們都失去了方向,在陛下和親黨之間,只能選擇一個!兩個都選,或者兩個都不選,那才是致命的!謝謝你今天跟我說了這些事。今後,無論我選了哪一個,都不會後悔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8
七十一

  淼景聞言呆在門口,只是看著她轉身入宮,好半天,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選擇什麼,失去什麼,從來都是平等的,如果你覺得不平等,那便是因為你貪心。

  一個人一生,起碼得有一件事是要從一而終,堅持到底的,那樣,他才會令人信服,才會令人傾慕。霍擎雲所堅持的,是身為國王的尊嚴,而她所堅持的,又是什麼呢?七千個已在雲沛落地生根的厄娜泣人?還是展王那戰的一字天機?還是這如暴風驟雨一般又快又狠的愛情?就算這選擇再如何的艱難,她也一定不會迴避!

  推開門,擎雲已經起床了,還是坐在桌邊看書,見她回來,只是淡淡一笑。皇北霜站在門邊良久,就這麼深深地看著他。

  "站那麼遠!看得清楚嗎?"擎雲放下書,卻是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她。"或者說,開始害怕看清楚了!"他的語氣,冷,而且緊張。

  皇北霜站在門口脫下了毛裘,一步一步走到了擎雲面前,同樣是面無表情,"那你呢?看清楚我了嗎?"

  擎雲抬頭看著她,她眉宇間還帶著游離的溫冷,灰色清澄的眼神還有些許傲慢,她總是可以讓他看得入迷,卻又無法看穿。這麼地想著,擎雲站了起來,與她極近的距離,令她顯得甚為嬌小。

  "我不知道!或許真如你所說的,我們之間的回憶少得可憐!"擎雲伸手摸著她如玉雕琢的臉,真的很短暫,他們在一起的次數,用十個指頭都數得出來。

  "連我自己都很驚訝,為何對你這樣在乎?打仗都只打了一半,我是昏君嗎?"他一伸手將她抱起,使她兩腳都離了地面。

  "誰敢說你是昏君……"皇北霜輕輕一笑,"若問也好,那戰也好,誰在你手上佔過便宜了?說這樣的話,倒不像你!"

  擎雲大笑起來,抱住她腰的手稍微用了點力,惹她低呼,瞬間,他的額頭便抵住她的,"我會瞭解你的,你的一切……"他說。

  皇北霜聽了這話心裡一酸,她是一個很容易瞭解的人,就怕他真的瞭解了以後會生氣,生很久很久的氣,氣得再也不會想著她了。

  想了一會,她閉上眼睛回道:"我有個東西想送給你,就給你!"

  "什麼東西?"擎雲笑道:"又是冰玉環?"

  皇北霜呵呵笑起來,嗓音極其迷人,"我想,送你一朵蓮花!"

  擎雲一愣,"蓮花?"

  皇北霜忽然妖嬈一笑,好似夏天白荷盛開,她看著尤自不解的擎雲,徐徐靠了上去,伸出火紅的舌舔吻著他的眼睛,令他半天都不能睜眼。被她這麼撩撥好一會兒,擎雲終於忍不住兩手抓住她,想要斥責她,"你還有傷在……"可惜話還沒有說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脫去衣衫,只剩一件底衣合裙的皇北霜,儘管胸口還有兩道深深的傷,卻依舊折損不了她渾身散發出來的魅惑,雪白的肌膚,明顯的鎖骨,隱約可見的完美曲線,還有……右手臂上,一朵幽然綻放的三瓣蓮花。

  似著了魔般,擎雲盯著那朵蓮花,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撫摩上去,碰到她的一瞬間,她輕輕一顫,已是忍無可忍,帶著她便往床上去,大手放下厚厚的墨綠色簾帳,陡然遮去了一室春光。

  "你想好了?"他俯在她身上,屏息問。

  "除非你不想!"皇北霜一笑,伸手緊緊抱住他。

  "我愛你!"這一刻,她說出來的話,幾乎夢囈,"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說這不是愛,但我不說,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當這只是一夜春光,但我不會!都說男人一生曾愛許多女人,都說女人一生可鍾情男人無數,但我皇北霜不屑此中滋味,今生所愛,唯有擎雲。"

  她的話緩慢,簡單,但是如他一般,字字真心,字字敲在擎雲的胸口上,催促著他狂跳不止的心,撐在她兩邊的手,用力得幾乎振動起來,他的呼吸那麼亂,那麼重,重得好像在說,我也愛你……

  擎雲的喉嚨不住吞嚥,微微張開的唇一點一點帶著不名所以的虛汗靠近她的。薄紙的距離,令他飢渴至死。見他就這麼僵硬地停下,皇北霜笑了一笑,其實她亦很緊張,誰會知道原來與心愛的人結合是這麼緊張的事情……

  可是,感覺到他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胸口,她忽然覺得他好可愛,可愛得像個孩子,可愛的好像那個十五歲的孤獨的擎雲。

  "我是你的……永遠都是!"

  聞言,擎雲吸了口氣,再也沒有半分猶豫,他深深地吻著她,兩手急不可待解開她的合裙,迷戀的吻蟄魚網一般蔓延開來。他愛撫的手充滿了焦急,激烈的身體糾纏令皇北霜再也壓抑不了喉間竄起的呻吟,只是輕輕地,短暫的一聲,卻換來擎雲無法回頭的佔有,"你……"卻在那一瞬間,他猝然呆住了,"怎麼會這樣?"

  皇北霜皺著眉忍著疼痛,半天說不出話來。

  如此美麗的處女王后,這世上恐怕再不會有第二個了。以那戰和若問的性情,他難以想像皇北霜竟然依舊是處子之身。他傷害了她,以慾望,在她的默許下傷害了她。

  "傻女人,你怎麼不早說!"擎雲緊緊抱著她,沒再動一下,"好些了嗎?"問得簡單。皇北霜一愣,額上盡上汗水,嘴裡卻回他說:"我很好……"

  擎雲心中甚是感動,雙手再度徐徐地撫摩著她,在那厚厚的墨綠色簾帳下,他真實的,徹底的,摘下了這朵舉世無雙的蓮花!

  記憶,是一段風中傳奇,千回百轉……

  愛情,是一個萬古的謎,世代相傳……

  可曾有人知道,與情人纏綿,便是這世上另一種永恆,即使激情褪去,那一刻無法形容的幸福和甜蜜,也將永遠留在心田,至死不渝。

  只有那一刻,孤單才變得不值一提!

  淼景和太醫站在門口徘徊半天,不一會,一個婢女出來了,對著淼景點點頭,"陛下說,史太醫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淼景呆呆地往裡偷瞄一眼,才笑道:"呃……萍兒,膳食方面你要好生伺候,別餓著陛下!"說完,又轉身對後面的幾個太醫道:"史太醫,進去吧!記得眼睛別到處看,複診完了就趕緊出來!"

  那史太醫趕緊點點頭,蹣跚地走了進去。

  這是第三天了,天天都這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8
七十二

  淼景守在門口想著,看來陛下這回真是有些失常了,不過,他卻覺得有一種輕鬆感,說不上來,就好像該感謝老天爺,終於肯眷戀一下這位逆流而上,遺世獨立的靖天王。陛下從來都是誰也不信任的,更別提如此寵愛哪個女人到了這種程度。這一樣一來,天都跟雲沛,恐怕是永難交好了,最起碼,陛下應該不會忘記,皇北霜現在還是那戰的王后。

  一旦三十天停戰協議結束,大漠格局真不知會發展成怎樣。不過,就算只有三十天,也能讓這對天作之合好生纏綿一番吧!就這點來說,淼景真有種舒了口氣的感覺。

  巍峨的廣寒宮,已經失去女主人整整一個月,此刻坐在懷月閣上的只剩那戰一人。桌上,放著一盞清酒,還有一盤棋,一盤總是輸給同一個人的棋!

  探報說,靖天王果真從若問手裡帶走了皇北霜,沒有損一兵一卒,現在,應是美人在懷吧,那會是多麼得意的事情。想到這裡,那戰低頭喝了口冷酒,他的妻,他的棋,他從未染指一下的女人,這一刻,是不是正和那個俊美的男人抵死風流?既沒有絲毫抵抗更不會有半分無情?和在廣寒宮時全不一樣!

  那戰起身走到亭柱邊,俯瞰著關影宮,後院裡那一片雪白的解馬樹依舊盛開,一眼望去十分明顯。還記得薩滿曾給他講過,解馬樹的由來……

  很久以前,有一個啞女,愛上了一位將軍,可是那位將軍總是騎著馬,看不到站在路邊痴望著他的少女,日復一日,這有口難言的愛情讓那少女每晚以淚洗面,終於有一天,她的淚水落在土裡,竟然長出一枝枝嫩芽來,這些可愛的樹芽撫慰了少女孤獨的心,於是少女開始細心地照料它們,風雨無阻。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些小樹長到比一個普通成年男人高出不到半米後就再也不長了。一天,那位將軍又經過了少女佇守的這條路,忽然間,面前灰黃色的樹苞全部盛開,白色的花瓣美麗異常,將軍一看,發現這些樹太矮,如果騎在馬上,便會被花簇攔截,可是見這些花兒如此美麗,他又不忍心將之砍伐,於是只好解鞍下馬,順著這條小路走,當他走到盡頭的時候,便看到了和這些花兒一樣美麗的少女。雖然她沒有聲音,但她的眼裡,卻刻著深深的愛,將軍走過去,緊緊抱著那少女,在這一片白花的樹下與她一夜風流。後來,那位將軍上了戰場,再也沒有回來。少女得到的,只是那一晚的纏綿,然而,她卻滿足了,與那些為她留下心上人的白花樹一起渡過了一生,她給那些樹起名為解馬樹!

  那戰看著下面五瓣花一樣的白圈,又喝了口冷酒。

  當然,他怎會相信有眼淚可以種樹這種荒謬的事情,真正令他難以平靜的,是皇北霜種解馬樹的原因,她希望誰為她解馬?她從來,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看著天上依舊皎潔的明月,那戰冷笑起來,既然他從來沒有選擇過愛情,這一次,也決不退讓。如果說靖天王可以為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退讓,那麼,下一次棋局,輸的定然是他。窮盡一生所有,對他展王而言,只有雲沛是唯一的堅持,永不改變!

  冷雪澤被紅塵事,霜過猶見碧寒松;

  未己明了關中恨,欲上廣寒聽簫風。

  不見嫦娥真倦怠,卻思英雄拋酒盅;

  幾番豪情臨城兵,道卻來生無悔功。

  第十四章 幽冥錦旗

  人分九等,一等至尊,九等至卑;情分三種,親情難斷,愛情難收。

  生命,便是這麼複雜,不要問為什麼,當你身陷其中,說起這短短幾句話,也會是同樣的淡然和無奈。

  然而,在這片寂寥的大漠裡,卻還是有那麼一個人,跳出了這個命運的小圈。

  他至尊,也至卑;他廢親,也無愛。

  他是誰?

  但書二字,無人敢直呼其名,暗嘆一聲,是為"若問"!

  土匪,本質是什麼呢?視道德文化為糞土,以命相搏,只為滿足一己之慾。這麼說來,如果女人也是慾望的一部分,那麼,便同樣用不著付出什麼所謂的愛,只要搶就行了,一如酒水寶珠。兩腿之間,不過尋歡一場,所以,土匪不談愛……

  若問,一介土匪,卻夠狠毒夠殘忍夠極端!所以,他不是任何人可以控制的,跟他睡覺的格心薇不行,被他追逐的皇北霜也不行;予他一恥的北靖天王不行,跟他毫不相干的展王更加不行!

  蒙上格心薇的眼睛,若問全完可以把她蹂躪到死,因為她是那麼像她,像得幾可亂真,可是為什麼就是不滿足?他的心沒有再次狂跳,上面像結了一塊冰,冷冷的,無動於衷的,空空蕩蕩的.

  躺在床上,不知幾天了,房間裡只有濃郁甚至有些難聞的歡愛後的味道,地上,若嵐緋問不知昏迷了多久,看著面前一片狼藉,他越來越生氣,猛地穿起褲子,就這麼打赤膊推門出去,也不反手關門,隨便裡面的女人春光乍洩。

  陽光很刺眼,空氣很冷,若問站在院子裡,只是看著天空良久……

  "陛下!"格心薇被突然的光線照醒,穿了衣服走出來,站在他身邊,也抬頭看著天空,"陛下,心情好了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8
七十三

  若問聞言一笑,譏道:"有個公主這麼賣力地伺候著,心情怎會不好?"

  格心薇低下頭,露在外面的肌膚四處還可見青紫的淤痕,"這世界上誰活著是不賣力的?拼了命是為了討好誰?我想討好陛下,做到了嗎?"話說到這裡,她只得一陣苦笑,"當然做到了,很簡單嘛,只要蒙上眼睛就可以了!"

  那一日,她曾說過的話,無人放在心上,她不是誰的代替品嗎?那只是自欺欺人的掙扎罷了,只要若問覺得是,那她就是。

  "格心薇,你知道嗎?我不需成為什麼國王!"若問回過頭,說得淡然,他大步走到水井旁邊,撈起一桶水便往身上潑,那水,帶著些昏黃的細沙,在他精壯的肌肉上,分成幾道泥溝淌下,在這寒冷的冬季,他站在那裡,宛如一團冥火。

  格心薇痴迷地看著他,她所愛的,就是這種永無可比的自我,那是誰都做不到的事。因為人,不可以太隨心所欲,那樣就會失心,可是一個不能隨心所欲的人,活著,又未免可悲。這是很困難的事情,沒有人能在這之間取得平衡,除了若問。

  此刻,他古銅色的肌膚散發著幾乎可以看見的幽光,高大挺拔的身軀,已然佔領了她的一切。可他只是佇立在水井邊,像看一個東西那樣看著她,"我不需要子民,也不需要玉璽,不需要治國,更不需要你!"他說得冷酷,毫無留戀,"所以,我要把你留在汾天!"

  格心薇聽到這裡心頭一驚,"陛下?"

  若問甩了甩頭上的水,看著驚慌的格心薇,冷笑道:"希望我去打雲沛,是吧!哼!如你所願了,明天我就要離開汾天,什麼鎮國軍,南伐軍,都給你!全是廢物!我不要!你給我記著,去打雲沛,不是因為那女人,而是因為我是土匪,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在雲沛,所以我就要它變成我的!就是這麼簡單!"

  格心薇聽得面如白紙,既不明白他到底做何打算,也不瞭解他心中究竟怎樣衡量,不要國家?不要霸權?那要什麼?

  若問一把抓了抓頭,浸過水的黑色短髮頓時像個刺蝟一般,紫色的瞳孔映著一切邪惡,他走到格心薇旁邊,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笑道:"你要是敢在汾天倒什麼亂……我就會回來,回來幹掉你!記著!"說完,便轉身走出這乾冷的宅院,好像這裡從來就不是他停留的地方……

  汾天和煙宮,大校場。

  黃天狂兵團立時整頓,驕陽寒風之下,個個氣勢如虹地站在操練場上,目光如炬,看著訓示台上的首領。

  若問已然穿戴整齊,同以前一樣,沙黃色的披風,土灰色的緊身衣,腰間,佩著刀槍劍。他站在那裡,整整一個時辰,既不說話,也不移動,冷眼看夠,才厲聲喊道:"喜歡汾天這地方嗎?"眾將領毫不猶豫,齊呼"喜歡!"

  若問一哼,"滿足了嗎?還想繼續走下去嗎?"

  此話一出,台下儘是沉靜一片,沒人回答,或許是不想回答,或許是不知怎麼回答,雖然他們沉默著,但無一人四處回頭探風,只是整齊地看著若問,眼神毫無疑惑。

  若問看著他們,一手揚起馬鞭指著南邊的天空,大喊,"我不滿足,所以我要繼續!"他的聲音高昂中帶著無可比擬的魔力,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小頓了一會,他又忽然如雷大吼,"你們還要跟著我嗎?"

  校場上,靜得只有這句話反覆迴蕩著。他們仰著頭,看著台上那個難以言明的狂人,他視這世界一切規則如糞土,似乎終有一天將會毀天滅地。

  沒一會,台下一片暴鳴,雜亂的回應層層不歇。

  "首領!咱們這一輩子,什麼都不好奇了,可就一件事情例外,那就是,咱們就想知道,能跟著首領走到什麼地步!而這好奇,不到玩掉這條命,絕不改變!"

  "就是!他媽的老子這輩子幹的事兒多得記不清,就是要遭天打雷劈也得是在首領身邊才行!"

  "首領!還問什麼!你滿足了,咱們才會覺得夠了!你到哪,咱就跟到哪!就連你玩女人,咱都看得帶勁兒!"

  "呸!首領!你就發話吧!"

  這些連罵帶痞的髒話在若問聽來,真是十分懷念,沒有了格心薇文縐縐的酸氣,他看著這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瞬間,那澎湃的激情,甦醒了。

  往前一步,他銳利的眼光一一掃過下面四千人,大聲吼道:"聽著!明天早上,黃天狂兵團拔營離境!不想走的,最好現在就想好怎麼逃命!"

  此話餘音殆盡,台下,便是一片遮天蓋地的呼喊。

  公元三百三十二年,開春。

  黃天狂兵團離開汾天,維權者僅餘一女,雨九公主格心薇。此後汾天換血,法制建國,設立講學院,格心薇裂土分封,吸納原麻隨降將重歸雨族麾下,瞬見其興!同時,狂兵解韁,四千人南下,洗劫綠洲三座,見人必殺,無稽、無止亦無良。迷走難民兩度聯合抗擊,完敗,近六千人無一生還,坐在屍骨堆上尋歡的,是一群目中無人的瘋子。

  不七日,大漠上已有落魄詩人遊唱狂血。約歌一首,肝腸寸斷!

  若問彎刀橫,弒父血凝塵;

  若問利劍出,葬母無情處;

  若問長槍鳴,奪妻笑痴心!

  天地本無良,紅塵亦無美,

  若及誰敢與之對,問遍神鬼俱不追,

  踏斷寶椅,白骨盡棄,無以為敵!

  ……

  蓮花,真的沒有了,溫冷的右手臂上,一片潔白如玉,擎雲看著皇北霜的胳膊……她還在睡,睡得已經是晝夜不解。不過,只要在他懷裡就好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就算再偉大的國王,躺在了這樣一張溫暖的床上,又怎麼捨得離開?只是想一想都覺得難受。

  他像個孩子一樣盯著那個從前有著三瓣水芙蓉的地方,又在心裡說了一遍,蓮花,真的沒有了,他是真的得到了想要的女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9
七十四

  "你笑什麼?"忽然,皇北霜說話了,眼睛還閉著,聲音依舊疲憊。

  擎雲坐起來,咳了兩下才回道:"眼睛都沒睜,你怎麼知道我在笑,我沒笑!"

  "哦!"皇北霜沒理,只是咕噥一下,便拉了被子繼續睡,真的好暖和,都是春寒了吧,怎麼會這麼暖和?想著,她嘴角不自覺地一笑。

  擎雲坐在一邊,看著她每一個表情變化,突然之間,他有種家的感覺,那麼的心有靈犀,相濡以沫,那麼的簡單又真摯……想著,他為她蓋好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

  他喜歡穿黑色的衣服,喜歡衣服上繡著龍的圖騰,他喜歡長劍,還有和他一樣頂天立地的白馬飛踏……這麼久以來,從不曾有哪個女人能站在他身邊,與他平起平坐,所以每當他轉過頭,旁邊總是空空蕩蕩的,只有回聲繚繞。

  擎雲坐在桌子邊,喝了一口酒,霸酒,卻少見的嗆了一下,燒心的火,不知為何再難平復。只有在不安的情況下,他才會這樣!為什麼呢?明明得了心,也得了身,那個女人已經是他的了,卻為何比以往更加令他不安?是因為她的難以掌握?還是因為他的過度渴望?他從來就不知道,身為一個男人,竟也會如此痴纏。

  不知這麼坐在一邊沉思了多久,要知道,這是擎雲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沉迷於思考兒女情長之事,總覺得有些幸福,幸福得像中了毒,想要永遠就這麼思考下去……

  "陛下!您起來了!"淼景站在外面,察覺到屋子裡有動靜,探頭一看,原來國王已經起床了。擎雲扭過頭,食指一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就披著衣服就走了出來。

  "幾天了?"他坐在大堂椅子上,看著守得有些憔悴的淼景。

  淼景點點頭,回道:"七天了,陛下!"

  "時間過得真快!"擎雲往後一靠,帶了點兒抱怨。

  "淼景,給你個任務!"他仰頭看著宮殿的柱頂,只有那處雕花無比精緻華麗,淼景往地上一跪,"陛下請吩咐!"

  擎雲沉默了稍許,兩手交握,才道:"派莽流的人四處裝作走漏消息,就說雲沛關影王后被土匪襲擊,重傷不治,已經香消玉殞!"

  淼景聞言,不作絲毫詢問,趕緊點頭應是。

  "十天以後,再向廣寒宮正式修書,表達對展王喪後的遺憾!"擎雲說著,回過頭看著跪在旁邊的淼景,冷道:"另外,安排遼震將軍入宮商議軍情!逐次招回解甲士兵!我要在正式離境前大閱兵!"

  "關於死兵隊……"淼景逐一點頭,最後才又詢道:"死兵隊十四人,陛下要召見嗎?"

  擎雲站起身,笑道:"不見!他們全由你安排,要多用些心引導,這種非常時期,每個國家都有可能進行刺殺行動,我們也不用留著這手不用!先誅那戰再殺若問,成則報,敗了嘛,你就看著辦吧!"

  淼景叩了個頭,起身退下,陛下的思路總是很清晰,就算在這般沉迷女色之時,也依然不會忘了自己,而只有不會忘了自己的人,所走的路,才是朗朗大道!他一直都這麼認為。

  一夜起火,這似乎是若問的專長。

  說他沒有心計,似乎過於小看,他帶著四千人沉淪,走過的路怨聲載道,喝過的水血紅一片。白色皇冠,黃色大旗,無論在哪個地方飄起,那地方就會夜夜鬼哭神嚎直到破曉。

  那一夜,蠻狐在瓜洲放了場大火,燒紅了天空,引得駐守在弱水的天都紮營兵速往救援,卻是令得若問乘虛而入,瞬間拿下勢單力薄的弱水。若問這一手,乍一看,好像有點蠢,弱水只是區區一個落城,正南邊是雲沛,兩邊平行臨近的雪原和瓜洲屬於天都,他進駐弱水,即犯了北靖天王的界,又踢了南域展王的門。無論黃天狂兵團的人怎麼個不怕死,要以四千人同時挑釁兩個獨霸一方的國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是他,偏偏做了!

  "首領!這幫人吵死了,幹嘛不殺光了事?"狼頭坐在一個狗頭鍘上,那是一種用來殺頭的刑具,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這種玩意,興奮了好一陣子,有段時間,是不鍘上幾個人來過過癮,心裡就會不舒服,那鍘口上的血肉腥臭難聞,卻從來無人清理,他們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越來越迷戀這種味道。

  卻只有若問,十分厭惡,他殺人,但不喜歡屍臭,他嗜酒,但不鍾愛酒餿。皺起眉毛,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狼頭,狠道:"喜歡就搬到你房裡去,給我清理乾淨。還有,從現在起,誰也不許再殺一個弱水城的人。把他們聚集起來,關在城中心!"他坐在一邊,話只說一遍,誠象便已會意,他是這麼多兄弟中,唯一比較愛動腦筋的人,若問一說,他便明白了過來,趕緊照做。

  這弱水城大約有八萬人,狂血破城後,還剩五萬多,除去老弱婦孺,壯丁不過一萬。

  弱水很多人都和雲沛有親緣關係,一直以來,除了自身經貿往來繁盛,更是受到雲沛的支持和接濟,也算是個富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與雲沛有著切割不了的關係,雖然,擎雲在兩國一戰時,將其協議收攬,但實際上,他也是想將來可以利用弱水與雲沛邊城的血緣關係。而現在,顯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看到了這根露在外面的肋骨!

  就是這樣一個富都,整個城邊已被圈起,遍插黃天狂兵團的大旗,顯示著這地盤如今的主人是誰。

  那一天晚上,生計司誠象,正式以若問之名發佈通牒於四方--鵠劾,雲沛,彌贊,以及汾天,而那篇冷酷無道的牒文一直到很久以後,仍令許多說事人記憶深刻,畢生難忘!那些短暫鏗鏘的字句,好似剮骨的大刀豁豁而鳴:

  "幽冥錦旗,圈地為界,脫逃者斬,擅入者死!黃天狂兵,於此休憩,生不懼死,亡不懼恥!故以此通牒四方,如稍有逞強毀我之兵,一動,則屠城!絕無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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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短短幾句話,天都不能動,雲沛亦不能動,一直忙於重新建國的汾天更不能動!

  這就是現在的若問,與擎雲,與那戰,與皇北霜,甚至與格心薇的際遇,逐漸讓他明白了什麼是國王!什麼是政治!而當他明白了以後,卻覺得十分無趣,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殺就殺,即使有報應也不過是一死,死有什麼可怕的,對他而言,最可怕的就是無聊,就是沒有慾望,就是空白!除此之外,神哪!還能拿什麼來懲罰他!什麼都不行!

  可是,換做是擎雲,換做是那戰,誰敢這麼做,治國者屠城,國必亡!就是這麼一個狗屁字眼,死死地困住了他們,任憑他們如何機關算盡,又如何?還不如他這土匪,囂狂到死不變!誰也威脅不了他,更別提想拿他兒戲。

  若是生於黑暗,渴望便是那把烈火,焚燒墮落!

  若是生於光明,渴望便是那滴鮮血,玷污純潔!

  這一世,唯有錦旗知我意,

  這一生,但以幽冥解我心!

  終生不知悔!永遠不後退!

  雲沛,封關以來,第一次大開城門,迎回了為它征戰沙場十多年的一員驍將,大將軍巫季海!這次回國,他們未損一兵,依舊是那麼一條長長的隊伍,穿越了沙漠,抬著華麗空無一人在的轎輦歸來。轎輦旁邊,竟是有十一人帶鎖而行,那便是廉幻夜佩等人。

  巫季海這一路給他們罵得狗血淋頭,可又怕他們輕生枉追,只好一一拷上,強行帶回了國,他欠王后太多,最起碼也不能讓她的人死得那樣不值。

  那戰坐在廣寒宮大殿上,看著平安歸來的巫季海,內心澎湃不止,有些震驚,又有些感激。他的王后,不止是沒有讓他失望,她做了更多,甚至為他保留下一員震懾四方的大將,在這硝煙四起的時刻,依然沒有辜負他半分!

  "大將軍!"那戰看著巫季海,心中五味雜陳。

  "陛下!王后她……"巫季海一臉悔恨,半晌硬是說不出後話。

  那戰往後一靠,看著被鎖在一邊,陪嫁皇北霜身邊的十一人,不知在斟酌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淡道:"廣照韻!把今早收到的天都來函唸給他們聽!"

  廣照韻往前一站,逐字道來:

  "至雲沛廣寒宮主:世界分土而治,北領靖天,南領展王,立翹楚之地,競則平起,和則平坐!故彼喪後之事,吾國陛下心懷憐憫,深為其憾,痛哭三天以為展王知己,仍不能平,命吾修書一封,予句三慰:失不復得,枉然牽掛,為政勿追!願貴國國王陛下了知吾君真意,祝,龍體祥和,壽疆無邊!"

  他唸得字字清晰,尤其念道"喪後"二字時,夜佩廉幻等幾乎驚倒。

  "娜袖!"而廉幻此時的憤怒,已是無法控制,兩手一震,硬是掙脫枷鎖,長劍出鞘,直指國王那戰,"都是你,以娜袖為餌!"過度的慍火燃燒了這十一人的心,他們的眼睛好像已經失去理想一般空洞無神。就連巫季海,這一刻也呆住了,什麼也反應不了。

  "大膽!"廣照韻一聲吼叫,數名侍衛衝上來,將之一一拿下。

  那戰坐在寶座上,俯視著這十一人,據他猜測,估計還不止這十一人吧,不知那步步為營的皇北霜,還在哪裡安插了暗人。

  "我聽說在厄娜泣,地位最高的應是厄袖吧!不過,你們似乎更加忠於娜袖!哼!連我都不放在眼裡!"那戰看著他們,低聲一笑。

  廉幻雖被拿下,卻依舊手握長劍,十一人,無一吭聲,全然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

  那戰看著他們良久,淡道:"算了,免你們死罪!我將以德報怨,派你們十一人,在此休戰之時,出使天都,迎回關影王后之玉體,安葬於我國創天建國冢!你們願意嗎?"

  廉幻等人一聽,互看一眼,齊齊下跪回道:"謝陛下!"

  那戰一笑,換了個坐姿,眼神透著莫測的幽暗,"不過,萬一……,我的王后有幸渡劫,依舊活在這世上,我希望,你們能為我將她帶回!"

  這話,很明顯,他根本就不相信皇北霜死了,所以,他要喚回她的忠誠,那戰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囊,那是皇北霜和親之日,獻給他的故鄉的土。他著了個使女將錦囊遞給夜佩,平和地說道:"去見她吧!帶著這錦囊!"

  十一人躬了躬身,算是行了個禮,終是平靜地退了下去。

  關影宮,每日勤學苦讀的人只剩薩滿,他坐在院子裡,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回頭一看,夜佩等人亂步歸來,"姐姐回來了!"他興奮不已,趕緊跑了過去,一手抓著道秋的手,大叫,"關影娘娘呢?關影娘娘呢?快些看!她的解馬樹開花了,開了好久都還沒謝呢?風一吹,好像雪一樣漂亮!"

  夜佩抬起頭,呆呆看著雲霓繽紛的解馬樹,忽然淚流滿面……

  "待到花開時節,卿等自會知道!"

  ……

  想著,她哭得更加淒傷,其他人看著她,好像有些懂,又好像不太懂。

  "我不知該不該去!"哭了一會,夜佩終是好了一些,一邊帶著點哽咽,一邊走到一棵解馬樹下,摸著那灰黃色的樹幹,斷續說道:"如果娜袖真的在天都,那該如願以償,與擎爺在一起了不是嗎?我們就當她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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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夜佩!"廉幻聞言猛驚,上前抱住她,大聲喝道:"說什麼傻話!娜袖兒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嗎?就算你要當她死了,她也不會的!"

  "可是……"夜佩低下頭,"女人……,在愛人身邊是多麼幸福的事,你知道嗎?去接她,去接她回到這片寂寞的解馬樹下嗎?去接她回來繼續在懷月閣上吹奏涼簫嗎?娜袖的逞強自傷,你還看得不夠?"她說的哀慟,細拳如雨,依舊宣洩不了心中的不滿。

  廉幻看著她,這一刻,就連他這粗野莽夫,也無法平靜,他緊緊地抱著夜佩,十一人站在解馬樹下,一片寂寥。

  許久,廉幻開口了,像是有了主意,"召回將雷允再,我們去見娜袖,回不回來,由她決定!"說完,他摘下一朵解馬樹的白花,插在夜佩頭上,一笑,"男人,不像女人以為的那樣簡單,女人,也不如男人以為的那樣柔弱。明明知道,卻裝做不知道,這絕對不是娜袖的性情。她會選擇,而我們,只需要跟隨,明天早上就起程,傷心的事,不要再做了。"

  白花樹下,寒風吹動,飛瓣如雪,一點一點,喚回了曾經許下的誓言……

  十一人抬頭看著天空,再也沒有迷惑,有的,只是執著!

  天都懷柔,冰刺宮,後山。

  "我說要曬太陽,沒說要來這麼偏僻的地方!"皇北霜坐在草叢裡,看著正在餵馬的擎雲,見她身體好些了,擎雲就拉她出來遛馬,而且還故意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擎雲一笑,拍拍馬屁股,放了飛踏自己去玩,才走過來看著她,"在這裡給你蓋個別業,以後,只有我能來看你,如何?"

  "行啊!"皇北霜一哼,"你就和我一起住在這裡,你在這裡待多久,我就待多久,你走了,我也走!如何?"

  擎雲聞言臉黑了下來,重重摟住她,帶點怒氣地說:"不能像一個普通的女人一樣,只想著我,只等著我嗎?"

  皇北霜看著他,"你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會愛上普通的女人嗎?"

  被她這話一堵,擎雲倒是笑了起來,撩起她一縷青絲放在唇邊淡嗅,"身體還好嗎?"

  皇北霜點點頭,灰色的眼睛看著他的,單薄嬌小的肩緊緊貼在他的胸口,"可以的!"

  擎雲眼深略微一暗,拉下披風墊在草地上,伸手解開她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手邊,寒冷的空氣,走不進他們之間,只有吻,反覆呼喚著永無止境的貪戀。

  他們在一起,從不提及外面的世事變遷,因為他們都知道,那只是對這甜蜜時光的一次浪費,他們都舍不得那樣做,一刻也舍不得……

  在你面前,我的心,允許你所想的一切!

  落城弱水。

  出乎靖天王意料的,若問不但沒有直接糾纏雲沛,反而是生生搶走了本是他手上的一手棋,更絕的是,他背靠汾天,依舊隨時可以號令國軍,儘管,那是被他拋棄的東西,卻仍是不能自拔地向著他,好像那便是它唯一的方向。

  在弱水城府,若問每晚都有一段時間,會獨自一人,坐在沒有燈火的房間裡,不許任何人叨擾。那房間裡除了一張床,什麼也沒有,連窗戶都封死了,門一關,便是黑暗一片。

  他就那樣,不說話,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中,只以沉重的呼吸,令空氣中,混蕩起異樣的熱度,那是屬於他的,連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東西,只有在黑暗中,他才能徹底感受到。

  當!當!當!

  金屬互搏,睜眼全看不見,所以不知是他用刀敲著劍,還是用劍敲著刀,再或者,是那把有一道箍痕的槍,敲打著他的心……

  總之,黑暗裡,聽得到聲音,卻不知來自哪裡。

  "首領!"

  出奇地,在這個時候蠻狐站在門外叫他,聲音聽上去緊張無比,似乎是抖了不小的膽子來吵他作息,站在門邊,不時還咳了幾下。

  "什麼事!"漆黑的房間裡,也不知若問的聲音從哪傳來。

  "落……落鷹有消息來報!"蠻狐貼在門上,支吾地回道:"皇北霜……好像死了!"

  哐!門倒了下來,月光射進那黑暗的房間,門影之下,只照到若問的腳,他站在門裡,一如厲鬼。

  "看到屍體了嗎?"若問看著蠻狐。

  "沒。只是有這一說!"蠻狐搔了搔頭,看不清楚若問的表情,一臉的驚恐,"要不要……把屍體弄來?"

  若問聞言往前一步,整個身體陡然顯現在月光下,一臉冰冷,"我要屍體做什麼!給我找到她!"

  "那……死了還怎麼找?"蠻狐呆問。

  若問大笑起來,"她命硬得過我,那有那麼容易死掉,找到她!"

  蠻狐點點頭,"那可是落鷹的事了,首領就歇著吧!今晚要不要……"

  聞言,若問刮了刮一頭短髮,淡道:"叫若嵐緋問來!"

  直到現在,他拋棄過無數女人,連同格心薇在內,卻至今沒有拋棄若蘭緋問二女,說起男人的心思,有時候當真也只是一種簡單的本能罷了。對他而言,這兩個女人就像是馬鞍,談不上憐惜,卻在習慣之後,有種說不出的需要,尤其在他慾求不滿的時候,儘管,她們只能暫時熄滅他的激情,可是,那就夠了,足夠令他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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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大漠的孤寂,在綠洲的襯托下更加明顯,曾經悅耳的銅鈴,再也沒有響起,有的,只是狂躁的馬蹄,有的,只是鏗鏘的鑼鼓,三聲之後,帶出莽莽大軍,對陣而敵,為國,為家,為己,卻在其後,湮滅了更多的土地,枉死了更多的生命。

  擎雲帶著皇北霜回到了從前厄娜泣的鄉土,如今,那地方已生養著另一個奴隸民族。

  站在風裡,她看著一望無際的乾涸土地,兀自沉湎,記憶裡一瞬閃過,那些曾經在這裡舉行過無數次的祭祀,那日她出嫁前,拾起的黃土,還有母親說的話,還有兄長的告誡……

  如今走了這麼大一圈,那時候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一天,當她再度回來,厄娜泣卻已毅然將之拋棄!

  人哪!為何永不滿足?

  擎雲從後面緊緊摟著她,薄唇貼在她臉上,像是為了分給她冰冷的肌膚一點溫度,卻意外的,嘗到了鹹鹹的淚水,他轉過她的身體,目光充滿愛憐,"覺得辛苦嗎?"

  皇北霜搖搖頭,"不辛苦!覺得傻!"

  擎雲笑起來,"天大的事有多大?等我得勝的那一天,就會告訴你!然後,你所有的願望,我都將實現!"

  皇北霜淡笑,"在厄娜泣,每一個女孩結婚的那天,都要向天許願,為夫君歌唱……所以,很多女孩子在遇到心上人的時候,就開始準備合婚歌了!"

  擎雲點頭道:"你呢?會唱嗎?"

  "貪心!我的夫君可是雲沛國王那戰!"皇北霜回道。

  "哦?那你唱給他聽了?"擎雲眉頭一皺,有點不快。

  皇北霜搖搖頭,"他沒有聽過我唱歌!"

  說完,她轉過身,背貼在擎雲懷裡,看著面前不再是故鄉的故鄉,帶著難以琢磨的憂愁,唱起了屬於她的情歌,很短,很短,但是很真,像一個普通女人那麼真……

  花好月明笑情郎,

  對天三拜許三願:

  一願夫君壽綿長,

  二願夫君知我情,

  三願只待燕雙飛,

  與君共把辛酸飲!

  第十五章 夢隕潮汐

  月兒彎彎到九天,留給人間白涼影……

  淒冷的大漠,沙舞如綢,即使人們有再多的愛,在這裡,也不過是風花一場。黃土之上,刻不下痴纏的腳印,隨著歲月變遷,它終會抹掉一切,留給人間的,永遠只會是一望無垠的沙丘荒涼,永遠是無止無休的旱海波濤。

  這話說起來雖然悲哀,卻偏又是那樣不可抗拒……

  然而,人區別於其他生靈最大的特點是什麼?

  除去本能,會做夢的,皆是人。

  ……

  跪在擎雲面前的,是曾有幾面之緣的廉幻夜佩十三人,而他只是坐在寶座上低頭看著他們,冰刺宮大殿,諸侯將相一片沉默,心中揣測迭起。

  沒一會兒,廉幻抬起頭,逐字重申,"無論生死,還請陛下讓我們見娜袖一面!"

  如今這十三個人面容憔悴,風塵僕僕,看來也是連日趕來的,風餐露宿不曾好生打理。他們在他面前用了娜袖這個稱呼,而非關影王后,其用心可想而知。

  "她死了!"擎雲冷冷回道,心中卻思忖著那戰果然來了這招。

  廉幻聞言,烏唇抿了抿,才道:"那麼,請陛下交還關影王后遺體!不見棺身,吾等絕不死心!"說完,十三人以俯地大禮叩首,表其意志決絕。

  擎雲想了一會,扭頭對站在一邊的淼景使了個眼色,淼景點點頭,轉身去辦差。

  "三十天休戰協議就快過去了,貴國展王……還有閒心來尋往世人?"擎雲不無譏諷,淡笑道:"泱泱大國,了無他事了麼?"

  這時的廉幻等人,心思哪裡還在殿上,個個耳朵豎起,仔細聽著殿外的腳步聲,沒一會兒,果然等來了答案。黑胡桃木製行棺,讓四個人抬了進來,陰森地放在了這寂靜的大殿正中央,淼景站在一邊,對廉幻點點頭,說道:"帶走吧!"

  廉幻和夜佩互看一眼,兩人手緊了一緊,便是顫抖地伸向木棺邊緣,或許是心中仍有餘悸,猶豫良久,才終於輕輕地推開一角,往裡一看……

  "空的!"夜佩又驚又喜,"娜袖呢!"問話脫口而出,難免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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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擎雲看著他們,只道:"你們可以回去覆命了,帶著這棺木。"這話說得亦毫無餘地,像是恨不得這八將三婢立刻消失,畢竟,他們是皇北霜拿命與若問搏回來的,很難說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麻煩。

  本以為要轟走他們需得花上一番工夫,卻見廉幻意外地點了點頭,十三人齊聲叩謝之後,便乖乖抬了那棺木出去,沒有再做掙扎追問,一行身影就這麼漸行漸遠。

  大堂上,寂靜一片,頓時有些詭異……

  是夜,冰刺宮最深處,依舊可見月兒出雲。

  靖天王坐在桌邊,面前是一盤棋,棋盤對面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只見她秀眉蹙起,神色懊惱。擎雲一笑,逗弄似地說道:"說你聰明嘛,可你的棋真是沒看頭。你瞧,都讓你七個子兒了,居然還能弄成這樣?"他的語氣帶著寵愛,說著,又解下兩子讓路。

  皇北霜嘆口氣,笑道:"我雖不善弈,倒也絕對不是個生手,卻沒想到,這一逢上國王做對手竟是盤盤慘敗哩,你可不許再笑我了!"

  擎雲眉毛一挑,"輸那戰了?"

  皇北霜點點頭,臉微紅。

  擎雲哈哈大笑起來,"那有什麼,那戰的棋太拘謹了,贏多少次也不會覺得過癮。"

  皇北霜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在了棋盤上,"我聽說……,你曾被他潑棋?"

  擎雲聞言嗤笑,拈了桌邊一塊糕點,邊吃邊道:"嗯!他那人太多顧慮,是個輸不起的德性!那時候我年紀還小,差點兒就跟他動手!"

  "呵呵!"皇北霜淡淡笑起來,星眸冰肌,別樣動人,自從與他有了肌膚之親,她就像破繭而出的蝴蝶一般,常常善睞之間,收他魂魄。擎雲唇一抿,走到她身後大手一摟,玉冷的薄唇貼在她的耳根上,嘶啞地說道:"快點認輸好不好……"

  皇北霜仰頭咯咯直笑,"國王陛下日理萬機,床笫之事,不宜太過操勞!"

  擎雲手一收,順手拉下了她的外套,轉過她身體來,見她溫馴模樣,哪裡還樂意諸多閒扯,抱了她便上床榻,復行魚水之歡。

  "擎雲,你知不知道,我很會馴養極樂鳥?"皇北霜卻貼在他的耳邊,忽悠輕道:"而且,我馴養的極樂鳥,很特別,能飛很遠,大漠裡絕對沒有第二隻。"

  擎雲聽出她言語之中還有暗指,便停下動作,伏身看著她。

  皇北霜已是衣衫零亂,咫尺之間與他回道:"只是十三個人,能在你面前玩出什麼花樣?讓我見他們吧!"

  聞言,擎雲似有些不樂意,兩手用力一扯,瞬間令她不著寸縷,蜷縮在他懷裡,仿如初生的嬰兒。隨即是他的吻,帶著少有的粗暴,顯示著他的慍怒和壓抑,直到聽到她吃痛嚶嚀,他才猛然放開了。

  "或許……"空氣中,他只道:"我該把你關起來!"

  皇北霜一笑,雪一般的肌膚像尋找溫暖似的貼上他的身體,又低聲問道:"好不好?"

  擎雲沉默半晌,捉了她兩手扣在枕邊,見她亦不再多說,只是等著他的答案,心情即好了很多,便回道:"只准明天一天,我會讓索匝拿跟著你。"

  皇北霜這才松了口氣,一時巧笑倩兮。

  床邊碧簾之間,輕舞將歇,布幕之後,便只餘春光一片……

  極樂鳥,燕雀目。

  色彩絢麗,體態華美,尾羽細長,鳴叫動聽,是一種十分名貴的野生沙漠鳥,而其中最為特別的,便是國王極樂鳥。國王極樂鳥性情孤僻,不喜群聚,卻每逢遷徙,竟會主動領飛。

  它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一旦伴侶死去,就會絕食隨亡,絲毫不眷戀人世。

  皇北霜自懂事以來就十分喜歡馴養這種鳥。一般說來,像這種身型比較嬌小的鳥是很少遠飛的,但皇北霜所飼養的國王極樂鳥,名叫"宏"。宏十分與眾不同,不但可以連飛三天不落地,見到主人,還能鳴叫出嬰兒啼哭一樣的聲音,在這大漠,絕無第二隻。

  所以,當她在冰刺宮上空中看到宏的時候,就知道夜佩來找她了。

  所以,既然來了,她就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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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翌日。

  一直守侯在冰刺宮外的廉幻夜佩十三人在百名侍衛的監視下再度入宮,穿過了幽長的走道和錯綜複雜的殿宇,他們終於在最深處的那座宮殿裡,見到了二十一顆解馬樹的主人。

  她坐在涼亭木椅上,穿著粉橘色的綢衣,披著一件雪狐毛裘,依舊盈盈動人,空氣裡,還帶了幾分醉意,只聽輕笑一聲,剎那間便覺銅鈴風起,叮叮咚咚好不愜意。

  他們呆呆看著她,忽然不敢開口,生怕只是好夢一場。

  皇北霜朝著她們點點頭,只道:"就知道你們會來找我,都過來坐吧!"

  "娜袖!"夜佩三人畢竟是女兒心,終於忍不住心酸,三步並了兩步跑過去,本想擁抱,卻又想著自己只是奴婢,而面前的主子,無論在哪都是主子,這麼一想,三個丫頭便和著身後十個侍衛一道跪在了地上。

  "好了,好了!"皇北霜拍拍她們的背,笑道:"我不是沒事嗎?哭什麼,也別跪了,都坐下來說話吧。"

  十三人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只覺得精神抖擻,再無靡靡無望之惑。

  皇北霜將這十三人,一一看了看,瞧他們雖風塵僕僕,身上倒無重創,這才放了心,莞然道:"將雷和允再也來了!"

  兩人起身行禮。

  "那……佔別出關了?"思忖了會兒,她又問。

  將雷搖搖頭,"佔別仇火愈炙,一心出關,頗有暗殺之意。可終究繞不過屬下,無法出關,後來只得參軍,現已加入雲沛護國軍麾下。娜袖需得謹慎,不定他擅自離開戰場,前來行刺。"

  聞言,皇北霜心中一冷,想起佔別背上那把黑色大弓,甚覺不安。想了一會,她又問道:"是陛下讓你們來找我?"

  十三人點點頭,廉幻回道:"擎爺說您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可是陛下不信,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連關後陵都修了!"

  "哈哈!"皇北霜大笑,"真是他的作風!"

  夜佩幾人對看一眼,問道:"娜袖,您同擎爺,是不是已經……"

  皇北霜點點頭,沒多作解釋,又道:"陛下有沒有要厄袖哥哥帶話?"

  廉幻搖搖頭,"沒有,厄袖都不知道您的事兒,不過……"說著,他向夜佩使了個眼色,夜佩拿出那小錦囊遞了過去,她這一路一直揣在懷裡,到現在,還溫熱不已。

  皇北霜接了過來,放在手裡輕輕揉動了好一會兒,目光幽遠,不由喃道:"故鄉的土啊……"說著,神色迷離,使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十三人沉默地等著她的答案,沒一人吭聲相勸。

  許久,皇北霜訕笑起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不趕緊勸我回去嗎?"

  十三人齊往地上一跪,回道:"全憑娜袖決定!"

  皇北霜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伸出一手,忽然一隻七色鳥飛來,落在她手指上,展開華羽長尾,鳴叫不休。這大概就是她馴養的國王極樂鳥吧!

  "宏……,想我了吧,對不起,把你丟在廣寒宮。"皇北霜對它笑道:"回到北漠了,是不是覺得特別開心?"

  皇北霜自說自的,十三人就這麼跪上在地上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許是打定了主意,皇北霜回頭對廉幻等人道:"走吧!我們出去轉轉!"

  在北漠。

  最大的政權國家是天都,鎖國十年,壁壘繁多,不輕為外人得見,瞭解甚難。

  十年來,生活在天都周圍的其他弱小遊走民族,奴隸民族,只得爭相與其他的政權民族和親求好,尋得庇護。在鵠劾、麻隨、彌贊、雲沛之間,首選雲沛。原因很簡單,雖然它很遠,但它地廣物豐,富庶強大,政治穩定,一旦得其支持,那便是天降洪福,最好的情況下,還可能得到一塊優渥土地,正如現在的厄娜泣一般。

  自厄娜泣七千人遷離以來,北漠古爾哈奇綠洲上,已是片刻不息地住上了另一個遊走民族。而現在,住在這土地上的人們,一如既往,時有亂鬥發生,仍是為著活命水糧拚死不休。

  皇北霜站在一個小沙丘上,逆光遠眺,面上淺笑若有似無。她站在十三人面前,伸出手打開那小小的錦囊,輕輕一倒,裡面的細沙隨之流出,經風而散。

  "這已經不是故鄉的土了,就讓它從哪來,回哪去吧。"

  她看著晚霞如血的天空,身影沁紅,像要沒入這一片沙海一樣。十將三婢看著她,直到她終於回頭。嫣然一笑,皇北霜神情溫冷,信步走了一會兒,約有兩三丈遠,才淡道:"已經被吃掉的棋,如何可以反覆使用?我已經不欠陛下的了!所以不會再回雲沛!"

  廉幻聞言,點點頭,又振聲問道:"如此,娜袖要我們抬著空棺回去覆命嗎?"

  皇北霜轉身,正對著他們,搖搖頭,"你們也不回去!"

  十三人一愣,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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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