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漠情殤 作者:簡暗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31 17:50: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 2292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6
六十

  巫季海坐在大堂裡,接待他的是一位纖瘦的花甲老人,他坐在主人席上,手裡還拿著一本文牒,"巫將軍!今天的事,還請見諒,陛下明確下令火亙軍未到,就不能讓貴國使團入關。好在方才千鈞一髮。"

  巫季海現下哪有心思生氣,他自己也當真嚇出一身汗,前腳進城,後腳汾天軍至,晚了一步,真是無法想像。想了一下,他才說道:"拿克先生,謝謝您的款待,我國關影王后有傷在身,暫時不能離開浮萍。到憂洲的日子恐怕要置後。"

  拿克一笑,"就在這歇息吧!不過身為浮萍的城主,我得事先聲明,任何時候我必須以彌讚的利益為先決條件,如果狂血王硬攻,我們斷是不會當真賠上這全國三十萬精兵。到時還請諒解。"

  巫季海再怎麼粗枝大葉,又怎會聽不出此話意思,不由緊緊握拳,卻是只好隱忍。

  "報告城主!汾天使者求見!"一聲急促的叫喊,打破了大堂裡兩人的沉默。

  "什麼?"兩人同時一驚。

  "汾天使者,格心薇求見!"那小兵趕緊又說了一遍。

  少少思索了一下,拿克點了點頭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接見!巫將軍,您也不必迴避了,恐怕……這使者真正要見的是你家主子。"

  巫季海坐在一邊,目光森狠地盯著門口。出發前,陛下曾與他評價過若問其人,說他除了武力高強,便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怎麼今天的表現這般迥異?

  不一會,格心薇玉足越檻而入,她穿著一席綠色長裙,批著毛裘,高高挽起的發髻上,只是簡單地插著兩隻寶釵,卻依舊顯得高貴華麗,使得這深沉的大堂立刻蓬蓽生輝。

  "王后?"巫季海一見她模樣,驚訝地撞翻手邊茶水。卻再仔細一看,不對,眼睛的顏色不一樣,關影王后的眼睛是淺灰色的,這位女子卻是寶藍色。只是,天下竟有這麼相似的容貌。他忽然覺得有些可怕。"你是?"

  格心薇沒有理會巫季海,只是對著拿克躬了躬身,身後的蠻狐則一臉不屑地看著,鼻子裡不時發出哼哼聲。這截然不同的態度令拿克好呆了一下,才點頭回敬。

  格心薇坦蕩無比地坐在巫季海旁邊,才笑道:"拿克城主,不記得薇兒了嗎?上一次准城議會上,薇兒可是對城主的印象很深吶!"

  拿克這才驚覺熟悉,"雨九公主格心薇?女大十八變!真是認不出來了!"

  這雨九公主的才華韜略曾令拿克深深折服,那時她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如今更加出落得亭亭玉立,氣質非凡。年前初聞麻隨覆滅,雨族滅門時,他還為這無辜的少女好生遺憾了一把,沒想到,今天居然會在自己城裡見到她。

  "很高興您還記得我,那我就長話短說吧!"格心薇微微一笑,"我要見關影王后!"

  拿克一怔,雖然早有臆測,但這般直接,恐怕不會發展出什麼好的結果。

  見他只是沉默,巫季海倒是大怒,"有什麼事就跟我說,王后不會見你!"

  格心薇這才看著巫季海,"巫將軍,是吧!早就聽過您的大名,如今一見,卻是不如傳聞吶!你去匯報,若你家主子真不見我,那我們掉頭就走。我只等一刻鐘,您自己斟酌吧!"她說得鏗鏘有力,全然不被巫季海的怒氣影響。

  巫季海坐在那裡,久久不肯起身稟報,卻不知一直守在大堂側面的廉幻,已經著人見了皇北霜,一五一十地說了清楚。

  這頭,格心薇不徐不緩地喝口茶,目光幽暗,"巫將軍,一刻鐘時間快到了,您考慮得怎樣?"巫季海躊躇良久,終是猛得起身,看來是打算稟報了。

  卻見他還沒走到門口,嗖嗖,廉幻等八人魚貫跑了進來,在大堂開了條道,遠遠就聽得見幾聲咳嗽,巫季海等人巡聲一看,夜佩三人已經扶著皇北霜往這邊來。

  格心薇看著那抹越來越近的身影,心跳加快,玉手不由握緊茶杯。不一會,她進來了,面色慘淡,卻帶著梨花一般的微笑,見到堂內這麼多人向她行禮,也沒有立刻回應,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格心薇對面,坐好了,才輕道:"各位不必多禮了!"溫冷的感覺,淡開了這大堂裡壓迫人心的氣氛。

  所有的人目光都流轉於這兩個容貌如此相似的女人身上。

  "看你的樣子,似乎還在發燒!"格心薇開口了,很簡單。

  皇北霜一笑,"確實不太舒服!"

  這時,感受到站在身後的蠻狐情緒騷動,格心薇眼神一冷,笑道:"你那麼害怕他嗎?怕得連刺自己兩刀都壓抑不了?"

  皇北霜咳了一下,回道:"我很害怕,可我必須保護我的人。"

  "哼!"格心薇譏笑一聲,"故意這麼說,就代表有得談?"

  皇北霜看著她,輕輕笑起來,"你很聰明。"

  格心薇往後一靠,"彼此彼此。那我就不繞圈子了,他只是要你而已,跟我走,就可以無血停戰。我保證!"

  "你憑什麼保證?"

  "憑我是若問的枕邊人!"格心薇忍不住挑釁道。

  皇北霜也往後靠下,淡淡地說:"可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也害怕他!"說著,她禁不住咳出一口血,才抬頭看著格心薇,"你根本控制不了他!"

  格心薇臉色稍微變了一點,吸了吸鼻子道:"如果你還有別的選擇,也可以提出來!"

  皇北霜垂下眼,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苦道:"如果有,我又何必這麼做,條件當然就是你只可以帶我一個人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6
六十一

  "娜袖!"她這話一出,廉幻夜佩等人大驚,瞬間長劍出鞘,堵在皇北霜前面,"誰也不准靠近一步!"廉幻怒喊。他們都曾被若問俘虜過,知道一旦投降,會是怎樣的下場。

  "巫將軍!"皇北霜坐在後面,對著同樣持刀擋駕的巫季海道:"我走了以後,你就趕快回去!把他們也帶走。告訴陛下,我能做的,全都做了,他也……不用等我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有些淒慘地朝格心薇走去。

  "娜袖!"八將三婢全跪了下來,"我們跟你去!"

  "巫季海,將他們拿下!"皇北霜走到了格心薇跟前,忽然大聲下令,嚇得眾人一怔,不待巫季海下令,拿克已經喚人進來,拿下這跪地十一人。

  皇北霜拉起身上的狐裘,"我的解馬樹,就要開花了吧!可惜看不到了。"說著,就同格心薇一道走了出去。

  "娜袖!"大堂,只剩下些聲聲破嗓的叫喊。

  兩個時辰了,浮萍沒有硝煙飛起。破曉的時候,魚白的冷光逐漸拉長了依舊威風凜凜,狂莽不減絲毫的狂兵身影,倒是對面這裡三層外三層的彌贊士兵,有不少居然打起了哈欠。

  "出來了!"狼頭一見對面徐徐出來的身影,激動得大喊起來。

  那一隊人影,最前面的是蠻狐,他還時不時地回頭看,再後面便是格心薇,手邊扶著一個披著黑色外套的嬌小身影。若問眼一冷,策馬奔了過去。到了面前,居高臨下地大手一揮,拉下那黑色的外套,露出的,是那張魂牽夢縈的容顏。

  到手了!

  "陛下!"格心薇看著站在面前,呼吸越見急促的若問,他冰冷的眼裡已無其他。

  露在寒風下的皇北霜,一點也不美,蒼白的臉色,烏青的雙唇,無力的氣息,她並非如他想像中,依舊穿著那紅色的華衣,也不再有一雙火一般的眼睛,她看起來那麼可憐,單薄,絕望欲哭。她只是低著頭,看著彪馬的黑蹄在黃土上跺出的小坑。

  "抬起頭!"若問盯著她,神情有些奇怪。

  皇北霜淒慘地一笑,緩緩地抬起頭。

  若問看著這張和記憶裡相差十萬八千里的臉,看了很久很久,終於,他狂笑起來,一手將她撈起,拉過自己的披風將她裹在懷裡。然後,在咫尺的距離,深深吻上她慘白無助的唇,太過暴躁的撞擊,只在她的唇舌間留下傷害,血,一點一點流出,孤單地滯在她的嘴角邊。令她看上去更加悲哀。

  血吻方休,若問一手緊緊紮住她的肩膀,令他深深嵌在他的懷中,一手收起馬繩,"走!回准城!"

  狼頭蠻狐對看一眼,趕緊收兵跟進。

  首領,會怎樣待她?

  霸佔一個女人,那再簡單不過,月高風黑,只要夠強就行。

  然而,當那個女人毫無氣焰,落在你眼睛裡的,是一覽無遺的脆弱,那該怎麼辦?

  甚至,那脆弱,讓你覺得心疼,那脆弱,讓你更加控制不住慾火。

  那時侯,又該如何將她強佔?

  破曉了,雲沛主力軍閱軍完畢,只待陛下親征,迎著陽光,身著紅衣戰袍的那戰,提著劍來到了已經無人吹簫的關影宮。這個時候,只有颯滿在那蕭條的院子裡看書,見了國王來到,趕緊跪下,"滿兒見過陛下!"稚嫩的聲音,迎來的是那戰略微有憔悴的身影。

  "嗯!還挺用功!"那戰笑了起來,正在這時,清晨第一股涼風猛吹起來,少年颯滿站在院子裡大喊,雪!雪!

  只見院子裡二十一顆解馬樹一夜盛開,棕黃的枝桿上沒有一片綠葉,只有白色如雪一般的花兒,經風一吹,瓣瓣飛上天空纏綿許久不見落地,整個院子似下雪了一樣,那麼美!那麼純潔!

  那戰站在解馬樹下,伸手接住一瓣瓣飄落的碎花,深深地嘆了口氣,竟是露出一瞬黯然欲哭的神情,他仰頭看著天空,蔚藍無際,飛雪鎮天,好像隱約能聽到來自嫦娥山上清冷的簫聲。

  "陛下!"正沉浸在思緒中的那戰,忽然聽到一聲清甜的呼喊,他驚喜地回頭一看,卻在一瞬間,神色暗了下來,原來,是剛剛為他誕下一子的紅顏美人,真渠幼佳。

  "陛下!"幼佳苦苦一笑,走到他的面前,溫柔地為他除下落在頭髮上的花瓣。

  "在等誰呢?"

  那戰聽她這樣一問,卻是許久的沉默,兩手輕輕握住她的,"等你呀!"

  幼佳笑起來,"那麼,陛下,以後請在我的院子裡等我好嗎?"

  那戰一怔,將她抱得更緊。這一片寂寞的解馬樹下,卻顯得那麼孤單無助。

  有的人一生,會有許多的愛人,

  卻沒有一個是他最愛的,

  而有的人一生,

  只愛上一個人,

  便再也無法為其他的邂逅動心!

  然而最無奈的是,這種選擇……

  一生只有一次!

  雪原北邊,天都大旗迎風狂擺,身穿黑色戰甲的靖天王此時已整兵待發。

  這是第一次,與那戰正面交鋒,他的心中激情難抑,早就想知道,他與他,孰能稱霸!而將軍機華,這回更是蠢蠢欲動,急待一雪前恥,他與遼震各自領兵七萬,分列陛下左右。少頃,對面的沙丘終於開始如墨染一般,層層迫近一大片黑壓壓的人影,紅衣騎兵在列陣中間,最高處,展王那戰,威風四方地對上相隔數十里的擎雲。

  他們狠狠地看著對方,穿越了風與沙,穿越了兵與將,那是國王與國王的較量,賭上了尊嚴、血淚、還有理想。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6
六十二

  雲沛的兵力是不可以小覷的,他們擁有大漠裡最多的人口,最大的綠洲,最完整的兵策。從那戰支開若問之始,他就已經在兵力、戰場以及心理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他要的是完勝,要的是徹底擊垮對手,要讓他短時間內再也不能興風作浪,他要的是--讓那靖天王霍擎雲再去乖乖地鎖國數十年,不能出現在他眼前。

  "陛下,他們人多,我們得打迂迴戰。"淼景站在擎雲身邊,大概估計了一下形勢,"雪原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擎雲目光微微一動,"莽流……還是沒有消息嗎?"卻是不動聲色地一問。

  淼景向來察言觀色,自上次得知若問拔營,陛下就一直心神不寧,三番兩次地追問。他低下頭,回道:"還沒有,不過應該快了。"

  "不管什麼情況下,只要一有消息,就立刻稟報!"看著對面雲沛大軍先鋒隊已有出戰之意,擎雲握了握拳,"叫索匝拿準備,我要把他們的戰線往裡壓!"

  淼景點頭。

  此時准城。

  如果皇北霜當真是欠了擎雲那瀟灑的愛,那麼這下也真是還了個乾淨。

  一入准城,汾天軍營弱兵尋水,不到三個時辰,死傷近千人。只有狂兵團的人毫髮無傷,首領都沒喝水,他們怎會先喝。卻沒料這一遲緩,才發現准城的水不知何時已被下毒。

  "首領!"蠻狐看著懷裡還抱著皇北霜的若問,"水裡有毒!"

  若問收緊大手,低頭看了看這已經氣若游絲的女人,跑了一夜,她根本再受不得半點顛簸,胸口的傷也有惡化的趨勢。"傳令!集合士兵水壺裡的乾淨水!給我送過來!"

  蠻狐卻低下頭回道:"首領,已經搜過了,一點都沒有了!"

  若問眉頭一皺,"這裡離汾天還有多遠?"

  蠻狐回道:"快馬跑也要三天!"

  "休息兩個時辰,然後日夜趕路,三天之內一定要回汾天!"若問抱著皇北霜跳下馬,她幹燥枯白的唇貼在他胸口上,任他的心跳如何猛烈,依舊叫不醒她緊閉的雙眼。

  若問飛快地將她抱到屋裡,兩人靠在床上,蠻狐等人趕緊站在一邊。

  "水……"皇北霜已經開始夢囈。

  若問眉毛一挑,二話沒說將腰上的劍抽出一半,左手嗖地一蹭,掌心上瞬間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熱血,汩汩流下。

  他把手放在皇北霜嘴邊,"喝!"

  或許是血的腥氣刺醒了她,她噁心地扭動頭,若問有些煩躁,乾脆用蠻力蓋上她的嘴。大概真是渴極了,她沒有掙扎太久,沒一會便大口大口地吸入唇邊的血水。

  "嘶……"若問被她吸得有點疼,低頭看了半天,一手撥開她貼在額頭上汗濕的頭髮,居然低笑了起來,"我的血味道好麼!"

  蠻狐狼頭幾個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卻是陡然有些不好意思,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首領常常當眾與女人尋歡的,為何這回什麼也沒做,卻讓他們覺得有種不可再看的尷尬?

  "看什麼看!出去!"若問似乎也有些厭煩,目光瞥了一下呆在一邊的手下。然後又看著格心薇和若嵐緋問,"你們也出去!"

  格心薇悲傷地看著他,最後一個踏出了房間,玉手輕輕關上大門,好像那裡面,是見不得人的秘密一般。

  "我和她有什麼不同?"她有些發怔地站在門口,傻傻自說自話。

  "眼睛顏色不一樣吧!"若嵐緋問笑了起來,"以後床上又要多一個人了!"

  格心薇聽了這話,卻是一聲譏笑,"愚蠢!"

  站在門口無所適從的,當然不止這三個女人,還有眼睛瞪得牛大的狼頭和蠻狐幾個。

  "怎麼辦!好想瞧瞧,首領會做什麼!"蠻狐有點抓狂般的猛撓自己的頭。

  狼頭卻是一嘆,"不想活了就進去,保證你這回死無全屍!"其實,他自己也挺想看看的。看看與平時有些不一樣的首領,看看他真正興奮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我和她有什麼不同?"格心薇靠在門柱上,依舊喃喃自語。

  蠻狐扭頭看了看她,愛上首領的女人,要麼絕對順從,要麼瘋狂入骨,看來這個格心薇屬於後者。他搖了搖頭,忽然有些同情她,因為首領心裡是不會有愛的。

  "讓老子告訴你吧!你和她有什麼不同!"蠻狐看著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不可否認,她也是美女,瞧了許久,他才冷冷說道:"你,豁出去了!而她,從來不!"

  雪原。

  擎雲坐在營帳裡,正在和遼震等大將討論軍情,淼景也候在一邊,營帳中間是一個兩米長半米寬的南大漠模型,裡頭雪原等幾個要塞城市上,有的插著雲沛的旗幟,有的插著天都的旗幟。機華站在模型一邊道:"陛下,先鋒戰我們推進的很慢,沒有達到預期效果!那戰似乎和我們想得一樣,都想把對方的戰線往裡壓。"

  遼震也附和道:"的確,我們佔領了雪原,他們就佔領瓜洲,兩軍像齒輪一樣互相剋制,都沒討到太多便宜!"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7
六十三

  擎雲坐在椅子上,盯著那沙地模型,一直沉默。

  不一會兒,一個勁裝黑衣人進來了,淼景見此人,趕緊點點頭。那人便單膝一跪,"啟稟陛下,汾天的消息,若問十三萬主力軍拔營,從彌贊截下了雲沛使團,現在應是已回到准城。"

  擎雲眉毛一挑,"什麼使團?這時候那戰不可能安排使者出境!"

  那黑衣人回道:"回陛下,好像是關影王后出使彌贊,目的似乎是和談,不過現在人還沒有進憂洲,就已經被若問截走了!"

  "什麼!"擎雲聞言,嗖地一掌劈在旁邊的桌子上,手背上青筋凸起,"那戰……"他怒氣難平地叫出那戰的名字。

  淼景和遼震在一邊猛愣住,他們倆一個掌握莽流,對擎雲與皇北霜的事略知一二,一個親眼目睹曾經貽笑天下的白馬易人,所以一聽到關影王后的名字,便覺得有些不妥。

  "那戰……"擎雲氣得面色難掩慍怒,"打仗就打仗,竟然拿女人佈局!那是我的女人。"

  機華在旁邊有些懵,憨實地回道:"陛……陛下,那可不是你的女人,是那戰的女人!是他老婆!"

  擎雲狠瞪了他一眼,忽然站了起來,"淼景,把他帶出來!我現在就要用!"

  淼景大驚,"陛下,按計畫應是破關以後才……"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擎雲的眼光剎住。

  大步重印走到沙地模型邊,擎雲一個一個拔起了插在上面的雲沛小旗子,"修書展王,三後,雙方議和會談,第三方主持人名叫那延興,只要他拒絕會談,立斬主持人!"說完,他轉身坐在椅子上,"淼景,把莽流所有的人往東邊派,雖然幾率不大,不過只要有機會,就想辦法給我把人弄出來!"

  "屬下遵命!"淼景眼神一凝,轉身就跑出營帳。

  只剩機華和遼震面面相覷。

  我想要的,一件也不放棄,

  我想要的,一次也不委屈!

  公元三百三十二年初,天都與雲沛開戰,縱穿大漠南北,混戰將領近四十萬,首戰打平,造成弱水踏動,旱海流沙淹沒小型綠洲七座,奔命難民七百萬,多數東逃。彌贊憂廣王坐山觀虎鬥,概不參戰,且於還願宮預言此戰必爭千日不得果,然,此誤。

  不十日,兩國會談,大軍各退十里。緣由不詳,探報消息唯一相同之處,僅系一名曰,關影!

  第十二章 奈何橋邊

  雪原與瓜洲中間,黃土枯沙已將時光遺忘,層層捲起,然後層層落下,悄然在人們蒼涼的目光中,刻下大漠丘壕裡一片又一片的新月,一眼望去,就像海那般壯闊,就像海那般恢弘。不過,任憑大自然如何的巧奪天工,這世界上最能教天地動容的,卻永遠都是人,是那密密麻麻如螻蟻一般的人,更遑論那些人中龍鳳,又會是怎樣的愁鬼亂神。

  "交換國旗!"聽得一道高吭的聲音。

  兩軍陣前,不知何時已經搭起了令人驚嘆的華麗棚帳,兩個身材魁梧的大兵,帶著一臉敵意,扛著少說幾十公斤重的大旗,目光凶狠地走到一起,互相算是勉強行了個禮,交換了手中旗幟--天都旗與雲沛旗。

  司儀是一位中年人,來自弱水,見兩邊完成了交旗儀式,便再度大聲喊道:"毀旗則崩,歸旗則順!有請第三方見證人那延興先生!"他一說完,只見從天都軍閘處,約三十來人,推著一名清瘦的少年走出來,那少年五官端正,有種儒生之氣,表情十分侷促,基本上是被人推著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華麗的棚帳下,他一直低著頭,既沒有看著左邊的天都,也沒有看著右邊的雲沛,他只是孤單無力地站在那裡,與軍隊,與怒發,毫不搭調。

  見他站定了,那司儀又大喊,"鼓聲三響而息,恭請兩國國王陛下入席!"

  然後,黃沙之下,狂風之中,咚--!咚--!咚--!三聲悶躁的鼓鳴,帶出了從南北而來,威鎮四方的展王那戰與靖天王霍擎雲,一個紅裝鮮衣,一個黑袍勁履,他們踩在地上的腳印深而狠,他們看著彼此的目光怒而沉。

  "請坐!"見這兩個如此出色的人站在面前,那延興不由縮了縮身子。

  那戰半側過頭,若有若無地看著這消瘦的少年,而擎雲卻是一笑,先行坐下。

  "我可不認為他是第三方!"那戰隨即坐下,看著擎雲。

  "要這麼說也行,畢竟他也是在廣寒宮出生!"擎雲靠下身體,兩手交握。

  那戰眼一冷,"我很好奇,你還知道些什麼?"

  擎雲看著他,"我希望我們可以盡快進入主題!"

  那戰眉毛一挑,"說來聽聽!"

  "我要求你讓出瓜洲,以及雲沛邊塞十二城做為停戰條件!"擎雲道。

  那戰大笑,"那不可能!"

  聞言,擎雲卻也冷笑起來,"的確,他的命還不夠這價值!"說著,機華的大刀便配合地架上了那延興的脖子。"要不我幫你殺了他?"

  那戰見這勢頭,已然沉默半晌,嘆了口氣,才道:"很意外你怎麼抓到他的,我找他七年了,一點消息都有!不過,如果我是你,不會這麼早就打出這張牌!"

  擎雲聽了這話臉色微冷,"如果我是你,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派什麼使團去彌贊!你不是也很讓人意外嘛!"

  這話弦外音那戰倒是聽出來了,他就像陡然間找回了自己的優勢一樣,笑著往椅子上一靠,兩手交握,姿態和擎雲相仿。

  "我的關影王后,是個十分有魅力的女人,倒是沒想到,連靖天王這樣的俊傑,也對她如此在心!"那戰笑道。

  擎雲眉頭皺得更深,"哦?你倒是輕鬆,把妻子送到土匪手裡是你的興趣嗎?"

  那戰眼神凝了凝,淡道:"真有意思,讓她去彌贊,僅僅只是為了引開若問,不過,現在好像有了額外的效果,你這麼喜歡她嗎?喜歡到在大戰正酣之時,還要跟我見面談判?把你當對手似乎高估了你。"他言語間絲毫不掩飾諷刺,一雙鷹眼森然地盯著擎雲。

  "你們相處過多久?一天?兩天?還沒一個月吧!和她睡過嗎?幾次?我真是驚訝於你能這麼理直氣壯地來跟我對質,你忘了她是我的妻子嗎?她的名字,這一世都將刻在我雲沛的創天建國碑上!"說著,他喝了一口茶,動作不徐不緩。

  機華聽了這話,嗖地將抵在那延興脖子上的大刀轉而指向那戰,目露凶光,當然這一下,站在那戰身後的廣照韻又怎會隱忍,同樣長劍出鞘,狠狠對上機華。

  "你似乎忘了……"

  劍拔弩張中,擎雲一聲低笑,打破了沉默,"你似乎忘了,開條件的是我!"

  面對那戰的冷嘲熱諷,擎雲一臉自得,他也喝了口茶,笑道:"沒錯,我就是喜歡她,得不到更讓我想要,如何了?哪個男人不曾愛美人,一點也不可恥。反倒是你,利用一個臣服於自己的女人來佈兵,該失望的那個人應是我才對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7
六十四

  那戰被他這一暗譏,頓然覺得有些煩躁,"說吧!想怎樣?"

  擎雲一笑,"我剛才已經說了!"

  那戰也一笑,"我也說了,那不可能!不想浪費時間的話,就開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條件,否則玉石俱焚,成亡敗寇兵上見章!"

  擎雲看著那戰,心裡早知道他不可能答應那條件,狗急跳牆,魚死翻身,區區一個那景遺子,還不至於能毀了他一手建立的盛事江山。

  斟酌了一小會兒,擎雲才冷道:"雪原,瓜洲,弱水,尖都,這四個落城,都歸天都!並且,三十天內,兩國休戰!我的條件就這麼簡單!"

  那戰聞言,嗤笑一聲,"拿走四個落城,離我雲沛邊境不過三百里,卻不肯承諾徹底停戰,這也算是簡單的條件?三十天後,你照樣可以兵臨城下,而且還佔據了最好的位置,直接把炮灰打在雲沛土地上,是不是太自私了點兒!"

  擎雲哼笑起來,"若真那麼怕我,現在投降也可以!"

  那戰斜著眼看了看旁邊被人死死架住的那延興,才轉頭道:"事實上,我還有別的選擇不是嗎?比如,毀旗拒談,咱們打上個三年兩載?雲沛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擎雲喝口茶,看著杯子裡自己的倒影,"不要浪費時間,我不介意在這裡殺人!"

  那戰一冷,終於沉默下來。

  公元三百一十八年,雲沛三十四代國王那景薨,身後九妃十七子,僅十七王子那延興為其親生,時年不到四歲,目不識丁,孤立無援。太上王那啟達,以國本為先,毅然抉選那戰為王,授其建國方略一卷,遂崩。

  這一個驚天大秘密,也隨著那啟達的離世逐漸被黃土掩埋。從此,坐在廣寒殿受人三叩九拜的,再也不是雲沛的真龍王脈,而是太上王遊歷大漠時撿回來的那戰。那戰天生英才,親政十三年,已令雲沛獨霸天下,所建立功勛超過歷史上任何一代國王,民眾對他的崇拜和維護也空前高漲。但是,至今也無人知道,這位完美無缺的國王陛下,根本就沒有王族血統。確是應了智叟容若的偈語:血不攔命,民不順亡!

  那戰對太上王是崇敬和感激的,為了完成他的願望,他殫精竭慮,日理萬機,沒有一天不為國事操勞,時至今日,他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無愧天地,然而,只有一件事,令他不能安心--先王唯一的兒子,那延興,下落不明,尋訪七年未果。

  敵人,如果不能洞悉你心裡最脆弱的那塊疤,便無法成為你真正的敵人。

  在沒有破壞雲沛疆土的情況下,用這位無辜避世的王子小命,換下四座落城,停戰三十天,這樣的條件就算那戰再如何不甘心,也必會點頭答應,事實上,他們都知道,為了一個美人,吃虧的那個反而是靖天王。

  那戰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擎雲眼中明顯的憤怒,苦笑道:"簽協議吧!你必須把人交給我,我才答應!"

  擎雲坐起身,淡道:"人三十天後才放!協議上會寫清楚!"

  那戰看著他,"我怎麼知道你三十天後會不會反悔,又來這招?"

  擎雲大笑起來,"如果三十天後,我這招還依舊能奏效,那你也真是個廢物!"

  說著,天都文官巫祭師魂冉從外面走了進來,托著一個圓盤,上面放著一疊錦卷。

  那戰看著魂冉將錦卷在他面前打開,已經撰寫好的休戰協議,字字清晰的映在他的眼裡。嘆口氣,終於還是拔下了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在上面蓋下雲沛國王印章,他又輸了這盤棋。

  擎雲見他蓋了章,起身就要走,那戰卻叫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你如何這麼肯定我會答應你的條件,就為了他?"

  擎雲回頭朝他一聲輕笑,"如果那樣,一開始你就不會答應和談。這是報應,那戰,是你利用了皇北霜的報應!"

  "報應嗎?"那戰抬頭看著他,"若不是關影王后這一道釘子釘住你的心,等你入關了才打出那延興這張牌,我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理?"

  "哼!"擎雲恨恨看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只是大步走了出去,洪朗的聲音裡帶著無言的急噪,"機華,留你七萬人在這裡駐守,監視雲沛!遼震,立刻整兵,去汾天!一刻也不許停!"說著,他們已經身影漸小。

  而那戰,依舊坐在棚帳裡,看著遠處,靖天王一躍騎上白馬飛踏,頭也不回便帶了大軍奔走。那戰倚下身子,仰頭看著棚頂,不知在看什麼,也不知在想什麼。

  水之曲隅,涼月入鏡;棋之善行,無我自興!

  冰刺宮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怎會琢磨出這樣一個國君?要天下,要美人,彈指間就能夠做出取捨,在他心裡,到底有一個怎樣的天平?而愛情,又從何而來?

  南漠,一場亂世大仗意外的偃旗息鼓,兩軍各退一百里。看在旁人眼裡卻是心驚肉跳,因為空氣中,還依舊漂浮著無法言語的火焰般的躁熱。

  此時東漠,飛塵如霧,看不清那馬蹄灰上誰是誰的臉。汾天近十二萬人分成兩股正拼了命的回奔。若問與皇北霜共乘一騎,瘋狂的顛簸,令她白皙的肌膚在他粗糙的帆衣上擦出淤痕。但她的眼睛,依舊緊緊閉著。其實,在准城的時候她就醒了,發現自己一嘴的血腥味,竟然睡在若問懷裡,頓時一陣嘔,卻勉強忍了下來,心想先不如繼續裝作昏迷,能拖多久是多久。卻沒想到,若問竟然就這麼帶著她一路狂奔,不見停下片刻。她胸口的傷反覆扯動著,和著難以忍受的飢餓反覆折磨她的神經。

  正策馬飛奔的若問,低頭看了看,忽然,將抱著她腰的那隻手狠狠一收,一陣痛箍,然後,他笑道:"你可以裝睡!不過餓了不說,吃虧的是自己!"

  皇北霜被他扎得一陣咳嗽,促然睜開眼睛,稍微回覆些元氣的她,此刻散發出淡淡的怒氣,灰色的瞳孔,映著蔑視的光芒,和那一天,她從他面前溜走時一樣,看著他的眼睛,帶著他一生也忘不了的譏諷,她瞧不起他,她看不上他,而這一切,都讓他激動。

  若問拉過披風將她裹得緊緊的,抬頭不再看著她。汾天,他要快點回去,然後,狠狠抱著她,直到完全厭倦!直到再不激動!直到心跳平靜!直到慾火凝結!他要狠狠地,狠狠地,滿足內心裡那一股狂動難挨的飢渴!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7
六十五

  大漠裡,朝著汾天猛奔的當然不止這狂血王若問,還有從南邊而來的靖天王。

  論及行軍佈陣,擎雲相對要冷靜許多,他並沒有直接把所有的兵將一股腦全塞到汾天,而是調了一半兵力繞走准城,不聲不響地快速形成一個包圍圈,大概衡量再三,最終還是沒有與若問硬碰硬的打算,一來,那黃天狂兵團個個是起碼也能以一擋十,這一點,無論那戰還是擎雲都自嘆不如;二來,他們若真打起來,漁翁得利的還不是雲沛。從天都的角度來說,是不可能默許他這麼做的。

  只不過,捉一條魚,也用不著抽乾大海。擎雲緊緊握著策馬繩,跨下飛踏似知曉主人情感一般,卯足了力氣飛奔,這一人一馬跑在隊伍的最前面。因為根本沒有別的馬兒追得上飛踏的腳力,遼震跟在國王后面十來丈,便硬是再追不上去。

  策馬狂奔,因為你,

  漫天飛沙,因為你,

  鳴金收兵,因為你,

  情潮澎湃,還是因為你!

  如果找到你,真想知道,

  你還能拿什麼,與我交換。

  守在汾天的是誠象,頭一晚狼頭手上的暗人就已經報信說首領快到了,這一會兒,他已經守在汾天至東的一個邊城裡恭候著。老遠,灰塵滾滾,狂兵團的大旗劈空而來,顯現在地平線處,狼頭一看,趕緊大叫,"回來了!快開城門!"

  只聽嘎吱一聲,城門大開,飛塵入閘,連續奔波了好幾天的汾天大軍如黑龍歸巢,一時間,只有亂蹄頻動,呼聲震耳。

  過了好一會,這些進城的士兵終於卸下戰甲,疲憊不堪地下馬尋糧,他們又渴又餓,連日來只是沒命的奔跑,雖說後面也沒個誰在追趕,但若問的命令就像是閻王線,誰要是停下一步,無需若問親自動手,持國軍裡任一個人都會衝出來將那人斬成幾段。

  而此刻,在這一片攤倒在地的狼藉中,只有若問的黑色野馬筆直衝進了內府,他頭也不回,更沒有稍停片刻下來聽誠象的匯報,直接帶著懷裡有些奄奄一息的皇北霜,一腳踹開一間內屋的門,就將她放在了床上,轉過頭,對著跟在後面而來的誠象問吼道:"去端水!"誠象趕緊點點頭,轉身就去安排。

  若問坐在床邊,看著這個臉色慘白的女人,看來這一路連奔傷了她不小元氣,這回怕是想裝昏迷都裝不出來了。

  "首領!水放這了!"端水進來的是蠻狐,他這人有些歪,但也最懂拿捏首領心意,這會兒,他命人抬進來的,根本就是一桶可以放進兩個人的清淨溫暖的水。

  若問看了一笑,手一揮,"去跟誠像要賞,出去吧!沒我應聲,誰也不准進來!"

  蠻狐這會兒賊賊一笑,撮著手,將門嗖地扣上,屁顛兒跑了出去。

  若問回過頭,大手抱起皇北霜就往水裡扔!

  "咳咳!"皇北霜給嗆醒了,怒睜開眼,一看自己竟然泡在水裡,哪還管旁邊有沒有人,雙手捧起一掊水就往嘴裡送,她喝水的樣子真是十分野性,不時還自己撥開身上礙事的衣服,露出同樣幹渴的肌膚,整個人像條魚一樣在水裡玩了起來。

  若問站在一邊看了好半天,捻起桌上的一塊點心放在嘴裡嚼起來,吃完了,他抹了抹嘴,解下腰上的刀槍劍,竟是也脫了衣服坐到水桶裡泡著。他的身體魁偉雄壯,跳進去的一剎,就讓桶裡的水漫出不少,被他這麼一擠,皇北霜頓時清醒過來,靠在桶邊,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若問輕笑起來,"怎麼?不玩了?"

  他的手摸上她呆住的臉,摸上她月亮一樣的娥眉,灰色冰冷的眼睛,線條優美的鼻樑,還有……那鮮紅的,甜美的,呼喚他的唇。

  吻!僅僅只是開端,若問給她的吻,永遠都是疼痛的,掠奪的,任憑她如何掙扎,他依舊可以緊緊咬住她,深深困住她。讓她害怕,讓她心跳如雷。這當然不是愛,但這也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捕獲,真實,而無法抗拒。

  "你不是怕我嗎?不乖一點兒,我可會控制不住!"激烈的唇舌糾纏終於結束,若問稍微鬆開她一點兒,讓她可以呼吸,兩人胸口間的水,逐漸被染成紅色,她的傷,大概是裂開了,而且有些嚴重,但是她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大腦裡只有一片空白。想不出來該怎麼辦,也想不出來該怎麼做。

  若問看著她胸前的傷,皺起了眉,沒一會,抱她起身。什麼也沒做,只是替她擦乾身體,重新包紮好傷口,便讓她在床上歇著,就這麼看了她好一會兒,"從哪裡開始比較好呢?"說出來的話,竟有些懵然。

  "哪裡開始比較好?"皇北霜終於回了神,目光冷下來,"從這裡開始最好!"她拍了拍自己的傷口,刺痛,令她逐漸恢復冷靜。

  若問還赤著上身坐在床邊,在這種天氣裡,這麼呆上一刻鐘,都會冷得人發紫,但他似乎毫無感覺,急促的呼吸伴著深沉的眼,悠然一聲笑,"別說你還想用對付蠻狐的那一套來對付我!"

  皇北霜緊緊裹上被子,警戒地看著他,"那種蠢事我怎會做第二次!"

  若問笑起來,"知道就好!"說著,又伸出手往面前的被子裡伸。

  皇北霜忽然被他冰冷的手抓住了小腿,整個人不禁一震,譏道:"道秋曾跟我說,你玩死不少女人?"

  若問的手還在她的腿上摩挲,卻是漫不經心地回道:"放心吧!不到膩了,我還不會弄死你!"聲音,聽來沙啞而無情。

  皇北霜腿一縮,勉強甩開了他的手,故作鎮定地笑道:"看你這樣窮追不捨,連攻打雲沛的大好時機都不要,我還以為你愛上我了!"

  聞言,若問抽出手,哈哈大笑起來,"我愛你?笑話!皇北霜,原來你也是這種愛做夢的女人!"說完,他大掌箍上她的肩,神情無比嘲諷地盯著她的眼,低聲笑起來,"這個世界沒有愛,只有"要"和"不要",我要,就拿!我不要,就扔!愛是個屁,開口談這個的人全都死得快!"

  聽他這冷酷無可置否的話,皇北霜徹底冷靜下來,若問是個很簡單的人,他要的只是順從,想到這,她心一凝,抬頭笑起來,"那你現在想怎樣?"

  若問看著她,就是這個眼神,那麼驕傲,那麼自信,像是洞悉著世間一切。"衣服都脫了,你說我想怎樣?"若問意外地很有心情調戲她,他期待著再次看到那一瞬間的慌亂。

  "我有傷!不能等我養好傷嗎?"皇北霜看著他。她並不是期待著誰會來救她,更不會傻傻地以為憑她一個人能逃出若問的手心,說這話,當真只是因為現在這身體太虛弱,無論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不可能受得了若問的折磨。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7
六十六

  "等你養好傷對我有什麼好處?"若問看著她胸口的傷,不可否認,對一個女人而言,那傷確實很重。

  皇北霜一笑,"起碼在你尋歡作樂的時候,我還不至於會一命嗚呼掃你興趣吧!"

  若問聞言,倒真有些擔心會出現那種情況,斟酌了一會兒,才道:"我不知道你又想搞什麼把戲,但是最好別是算計著逃出去,如果跟了我你會沒命,那也得是在滿足我以後!今天就算了,明晚,像這樣的廢話就少說幾句!"說完,他站起身,穿上落在木桶邊的衣服,頭也沒回就走了出去。

  皇北霜緊緊揪住胸口的衣服,像個被遺棄的小孩一樣,孤單地縮在被子裡,為何那樣冷?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真的沒力氣了,厄娜泣也好,雲沛也好,她是不是可以就這麼遠離了?再也不要為那些理不清的責任,說不完的道理去費心?想著,她靠著床沿躺了下來,為何這樣冷?冷得刺骨!

  夜,漫長,漫長得有些詭異。

  若問這一夜,坐在自己房間裡,反覆擦拭著曾經被擎雲斬斷的長槍,久久無法入睡,這種奇妙的失眠,令他忽然間有些後悔今晚放過了那美麗的女人。說不好是什麼感覺,有些憤恨,又有些憐惜,但又不那麼後悔。這麼模糊的事情,他無法思考。

  慾望難挨,慾望是愛,難得寂寞,難得糊塗。

  人這一生,會有多少就算死,也無法弄清楚的感覺?

  而那感覺,常常在一瞬間,照亮了天空。

  到最後,還讓你沉迷其中,永不釋懷!

  火燒得很快,擎雲麾下大軍意外的力壓汾天東境,很快,便引出了汾天剛做少許休息的主力軍。在紅光燒成一片的城牆下,與星雲比輝的無數火把,襯托出天都大軍的霸氣。然而,汾天的人還不知道,事實上,面前這天都的人馬還不超過五萬來人,只是擎雲讓他們每人拿上兩個火把叫陣,在這暗穹之下,便也難辯多少。他站在陣前,著令遼震佯攻,終於引出了久久無法入睡的狂血王若問。

  此時他站在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擎雲,"又是你!"若問不掩飾殺氣地怒吼,這張臉怎樣也不會忘記,他就是那個唯一敢將劍抵住他脖子的男人。

  "又見面了!"擎雲站在下面,卻是笑著說話,"吵你好夢了吧!"

  若問眼一冷,招招手,整個城牆上揮舞起黃天狂兵團的大旗,怒濤一般的將士吼驚天動地。擎雲坐在飛踏上看著,心中卻暗忖:此人雖是匪類,但論戰力,恐怕連那戰也不是對手。

  儘管心裡有些佩服這人,但面上擎雲依舊一臉淡笑,對著他大喊道:"別激動,我這也是沒辦法!本來是在南邊跟那戰攪和的,結果不知什麼原因,他忽然停戰,以十二個邊城為交換條件要求我出兵到汾天來。這種好事,換了你也會接受吧。就配合一下如何?也不是真的要打!"說著,還玩笑似的對若問揮了揮手。

  若問聞言,陡然覺得蹊蹺,側頭看了眼落鷹,落鷹趕緊點頭道:"據探報,雲沛和天都確實有和談,內容不清楚,好像跟那個女人有關!"

  若問回過頭,冷眼看著擎雲,"什麼意思,說清楚!"

  擎雲笑起來,"沒什麼意思,只要你在這陪我玩上一會兒就可以了。真有什麼意思的是那戰才對!"

  若問一腳踩上城牆壘,大吼道:"別給我繞圈子,說清楚!"

  擎雲大笑,示意身後的將領放下手中弓箭,才道:"你搶了人家老婆,人家當然不會甘心,這還用怎麼說?"

  一聽這話,若問便覺得心中一冷,好像有什麼不祥的感覺。這時,誠象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首領!東邊也有大軍壓境,而且已經有不少間諜跑進來到處放火。"

  "哪裡的?"若問道。

  "像是那戰的紅衣騎兵,雖然沒舉旗,不過一看就知道!"誠象回答。

  若問這下才會意過來,估摸著是那戰來救人,以十二城為條件,要求天都協助,在前面拖住他,然後自己從後面偷襲,找著人就走。

  這麼想著,若問趕緊令道:"落鷹,你現在就去內府把皇北霜帶來,別讓她跑了!"

  落鷹點點頭。

  若問看著站在下面,毫無進攻之意的擎雲,淡道:"不想和我較量較量嗎?"

  擎雲悶笑,"你果然很記仇!"

  "……"若問沉默地看著他,正要發作,卻沒一會,落鷹回來了,"首……首領!屋裡沒人!"看樣子是無功而返。

  "你說什麼?"若問猛吼起來,"該死的!怎麼這麼快?那戰的人呢?"

  "已經撤退了!"落鷹低下頭。

  "追!"若問想也沒想,目光瞥了一眼下面的擎雲,轉身就走。一時間,城頭上昂揚的狂旗也隨之消失,擎雲站在下面,不動聲色地看著,心中估算著這會兒該是準備撤退!想著,嘴邊幽然訕笑起來,道:"不是正在較量嗎?若問!"

  此刻的若問哪裡知道,擎雲安排暗人找到皇北霜,就把她藏在了房間裡,然後讓另一半天都軍裝成雲沛的紅衣騎兵,僅僅只是造成皇北霜被那戰救走的假象。

  現下,皇北霜便是躲在房間裡,等擎雲的暗人來接她。聽到外面雜亂的搜查聲,她神色卻不見慌張,有的,只是難以形容的……意外。沒一會兒,一個黑衣人悄悄跑了進來,"娘娘?"他壓低聲音叫人,皇北霜從床後面爬出來,那黑衣人點點頭,"走吧!若問追出去了,陛下現在就壓在城門口上,只要出了這個府宅,就算那土匪再回來也不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7
六十七

  說著,兩人趕緊往外跑,因為莽流的人到處放火,他們目前還算順利。一直跑到了內府最外面的大門處,卻見到一抹橙黃色的身影攔住去路,黑衣人一見來人,首先是猛怔了好一會兒,本能地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皇北霜,應該沒有弄錯人吧。

  "格心薇!"皇北霜拉下蒙面的黑布,看著她。

  格心薇嗤笑一聲,"陛下太天真了,以為每個男人都和他一樣,對自己看上的女人絕不放手。展王本來就是用你來引開他的,又怎可能來救你?"

  皇北霜沉默地看著她,身邊的黑衣人倒是緊張無比,如果她在這裡大叫,那就完蛋了,想著,正要出劍殺人滅口,卻被攔下,皇北霜信步走過去,"那你呢?什麼都看穿了,為何不說?"

  格心薇笑起來,"讓你走對我來說是最好的,如果陛下當真進了這圈套,跑去攻打雲沛,那才正合我心意!我幹嘛要說出來?"

  皇北霜看著她,忽然覺得這個人不僅外表和她相似,就連脾性也有幾分雷同,她走過去,對她苦笑,"你來看我最後一眼?"

  格心薇回視著她,面前這個能讓天都停戰,能讓靖天王打到汾天,能讓若問一追到底的女人,"你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為何會能抓住他的心?"她幽嘆一問。

  皇北霜淡笑,"我抓住誰的心了?那戰?還是若問?一個想都不想就可以把我當棋子用的男人,還是一個眉毛也不皺就可以為了滿足自己慾望殺人放火的男人?還是……現在站在外面佯裝攻城的擎雲?他更狠,不也一樣利用我陷害那戰嗎?你告訴我,我抓住誰的心了?"

  格心薇看著她,"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皇北霜拉起黑布蒙上臉,不再看她一眼,和擎雲的暗人就這麼跑出了內府。

  格心薇看著她跑得有些踉蹌的身影,嘲笑地喃道:"說那個人更狠!你還不是一樣選擇了他?跑得毫不猶豫,我該是感激你呢,還是該同情陛下?"

  皇北霜就這麼一直跑,還哪裡會有心思去思考若問的女人到底是何感想,她只知道,遠處,那黑色的身影,碩壯的白馬,那裡是一片沒有水的海,她跑得越近就淹得越深。

  直到,她站在他的面前,與他一步之遙。

  "見到我沒什麼話說嗎?"擎雲坐在馬上,低頭看著她。"看樣子,你跟了那戰似乎也沒討到多少好處嘛!"譏笑,毫不留情,好像過去的記憶全都一閃而過。

  皇北霜看著他,他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樣俊美,傲慢,說話的嗓音威嚴迷人。她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似乎仍是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見她不說話,擎雲收起手中的鞭子,乾脆攬她上馬,然後吼道:"撤!"

  瞬間,天都放下所有火把,似是著了火的鳳凰忽然消失一般。

  擎雲緊緊抓著懷裡的人,嘴角挑起一抹輕笑,他不打算撤回臣國鵠劾,他要把她直接帶到北邊的天都,從今以後便是誰也染指不得。

  皇北霜讓他這麼抱著,此情此景幾乎和若問抓到她的時候一樣,在他的懷裡,她的傷還在撕扯,只要抬起頭,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冰火一般的妖嬈!

  "見到你,我很高興!"許久,她埋頭悄悄地說。

  擎雲當然聽見了,但他也同樣只是拉過披風將她裹住。

  他並不知道她的胸口有傷,而現在,那傷口流出的血,早已染下他懷裡一大片。但他不知道,雖然她的呼吸那麼弱,那麼輕。怎會知道?被他抱起來的一瞬間,她什麼願望都實現了,她什麼遺憾也沒有了。即使這一生的決定都是錯誤的,但是愛他,絕不後悔。

  擎雲的懷抱很溫暖,溫暖得讓皇北霜再也聽不到外面呼嘯的北風,他們坐在飛踏的身上,在冰藍的夜裡飛奔,好像這世界再也沒有別人,好像狂風再也吹不開這擁抱。

  奈何橋,如果這一輩子總要有一次經過這地方,她希望,能像現在這樣,在他的懷裡,帶著點兒柔情地走過,那樣,她便不至於太過淒慘。

  "如果我死了,你還會不會怪我當初沒有跟你走?"皇北霜閉著眼,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氣若游絲地問。

  擎雲目光微冷,手摟得更緊,過了很久,他才回道:"下一次再離開我,我一定會恨你!"

  愛情這個東西,永遠是在思念中鑄成,痛苦中生根。一旦遇見,便難以擺脫。而人與人之間最強的依戀,便由此而來,在一起是寂寞,害怕時光短暫,不在一起還是寂寞,埋怨青春虛度!也或許,做人最害怕的,最終也只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無奈的孤獨……

  奈何浮雲難碎,

  奈何涼風難追,

  奈何七情難背,

  奈何愛慾難退,

  奈何冰肌似水,

  奈何傲骨一堆,

  奈何忘川是淚,

  奈何六道輪迴。

  奈何,奈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8
六十八

  第十三章 北宮冰刺

  沙漠,是個讓人寂寞的地方,因為一眼望去再如何美麗壯闊,它也永遠都是冷酷的,它死寂著,不愛任何人,也不愛任何生物。它炙熱、嚴寒、孤單、絕望!沒有人會愛它,但是,卻有很多很多人,生活在它的心裡,生活在它的血裡,生活在與它怎樣也分不開的零零散散的綠洲上。直到連綠洲也枯萎的那一天,生與死,才會互相纏繞,而人,到了那一刻,才會真正的甘心。

  天都的大軍,離開故鄉很久了,卻意外地在這個時候歸來,既不是凱旋也不是戰敗,什麼也不是,好像就是回來休息一下,喝口故鄉的水,看看故鄉的天空而已,士兵是簡單的,不管什麼原因,不打仗永遠都是一種幸運,何況這戛然而止的,是一場打起來極有可能毀掉半個沙漠的仗。解甲以後,這些士兵們都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報平安,誰也沒有再把注意力放在那個北靖天王用盡一切辦法帶回來的女人身上。

  "太醫!怎樣!"擎雲坐在床邊,面色十分憔悴。床上躺著的,便是那個受了重傷也不說,巴不得死在他懷裡的女人。他目光帶著難以琢磨的怒氣,看著站在一邊忙活了一整晚的幾個太醫,冷道:"一路上軍醫給止過幾次血,說不至於沒命!"

  太醫皺著眉頭向他躬了躬身,才回道:"回陛下,這姑娘的身體虛弱,受了重傷卻沒有好生醫治,反覆折騰太久,這……恐怕難以痊癒!"

  聞言擎雲手緊緊握拳,"什麼意思?"

  一見氣氛不太對,太醫們趕緊跪了下來,"陛下!這姑娘的傷口太深,而且失血過多,定會終生留下疤痕!"

  聽了這回答,擎雲才松開了手,不動聲色地問,"有性命之危嗎?"

  太醫們聞言猛搖頭,回道:"請陛下放心,這位姑娘已渡過危險期,只是需要好生修養,不日即可見好。只是,這以後她的身體會不如從前那麼健康,血虛之症,恐怕會終生相伴!"

  擎雲轉過頭,看著躺在床上,安靜得不能再安靜的皇北霜,伸頭揉了揉她的額頭。見她連眼睫毛上都有汗水,心裡直是憐惜,全然忘了還有幾個太醫在場,便輕輕柔柔吻著她的臉頰,感受著她鼻息處淡淡的呼吸。

  幾個太醫跪在地上偷偷地看著擎雲,覺得無比尷尬,既不敢開口打斷,又不敢就這麼冒然退開,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淼景!"卻沒一會,擎雲站了起來,坐到桌邊喚了宮廷侍衛長淼景,"安排莽流的人來照顧她,以後太醫的定時診視都要在我面前進行。"

  淼景點點頭,擎雲一笑,便大步走了出去。

  太醫一見靖天王離開,終於鬆了口氣,無力地站起來,從回宮到現在,陛下一天一夜都沒合過眼,就這麼坐在一邊盯著他們救治那床上的姑娘。

  "淼大人!"其中最老的一個太醫疑道:"這姑娘是什麼人?以後……如何稱呼是好?"

  淼景回頭看著床上的皇北霜,想了半天,回道:"呃……就叫娘娘吧!其他的,不是你們該問的可千萬別問!"

  汾天。

  若問追出去一天,無功而返!此刻,只是一臉陰肅地坐在內府那間關了美人僅僅半日的房間裡。他的怒,無人可撫,亦無人敢撫。一手抓起皇北霜蓋過的被子,上面已經沒有半點餘溫,好像那一夜她戲水如魚的嬌憨只是春夢一場。又是這樣,明明只是一個女人,又不是一陣炊煙,為何如此難以捕捉?即使已在五指之間,也能悄然溜走。

  蠻狐幾人站在外面,全都不敢進去看個究竟,沒一會,格心薇和若嵐緋問端了酒水過來。在門上敲了三下,裡面傳出若問冰冷的聲音,"誰!"

  若嵐回道:"首領!我們,您不是要酒嗎?給您送來了。"

  "進來吧!"若問道。

  三個女人就這麼推門進去,嘎吱一聲,門又關上了。

  "首領會不會弄死她們呀!"蠻狐站在外面呆呆說道,似乎覺得這三個女人大有進得去出不來的架勢。

  "這種時候老子還真是慶幸自己不是女人!"狼頭賊賊一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來,"走吧!等首領氣消了,肯定又得有大動作。還管她們做什麼,不過陪著吃吃喝喝睡睡覺!"

  "哦!那皇北霜就不是啦?"蠻狐有些不甘心。

  狼頭看看他那憋得慌的胖臉笑道:"等首領真睡了她再說吧。一提她我就有些厭,好像專來壞咱們好事一樣!"

  蠻狐聽了這話也點點頭,兩人回頭看著身後大門緊閉的房間,良久,便是轉身離去。

  天都,冰刺宮。夜已深沉,北風呼嘯。

  皇北霜醒了,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秀眉就先皺了起來,看樣子傷口還是挺疼,本能地扭頭瞧了瞧四周,就見到坐在一邊看書的擎雲。夜深了,不知是幾更,他坐在桌邊,屋子裡燈火通明,大概是看得十分入迷,他沒發現她醒了。

  皇北霜就這麼側著頭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真的很俊,長長的黑髮垂在肩上,發稍略微凌亂,劍眉星目,五官雖然精緻,卻依掩飾不了那種無法言語的狷狂之氣,緊閉的雙唇好像隨時能喝令天下。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只用短短幾天的相處,便讓她在那戰面前沒有半點動心。

  "看夠了嗎?"擎雲的目光還在書上,嘴角卻扯起抹淡笑,大約早早就感覺到她的視線了,見她醒來,著實十分高興,"有沒有什麼話想說?"

  皇北霜坐了起來,"很餓!"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8
六十九

  擎雲放下書,拍拍手,門外便立刻有宮女端著膳食進來,似乎恭候已久。

  皇北霜看著面前香噴噴的佳餚,不由猛吞口水,抓起筷子就準備大吃,卻被擎雲攔住。只見他一道一道各嘗了好幾口,才放下筷子,"吃吧!"

  這是試毒,一看就知道,沒想到在自己的地方,擎雲還要小心成這樣。

  "吃吧!不是餓了嗎?"擎雲知道她在想什麼,卻只是一笑。

  "以後都要這樣嗎?"皇北霜邊吃邊問。

  "……"擎雲聽了一哼,"以後都要這樣。"說完,起身走到床邊,自己放下幕帳便躺下了,"守了你一天一夜,我也該睡了,這是我的寢宮,以後你就住這裡!"

  皇北霜看著那厚厚的墨綠色帳子,疑道:"床……只有一張!"

  "和我睡。"卻聽到擎雲簡短的回答。

  皇北霜聞言,臉上一陣緋紅,感覺自己的心緒有些紊亂,便只低頭吃東西。

  待她吃完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在屋子裡瞎轉了半天,看看月亮又看看地毯的花紋。終於是冷靜了幾分,吸了口氣,皇北霜鑽到床帳裡,一爬上床,擎雲就睜開了眼,皇北霜愣在一邊,見他醒著,反而不敢往被子裡鑽了。

  擎雲只笑,掀開被子抱她一起躺下,兩人閉著眼,炙熱的呼吸漸漸糾纏在一起。

  "仔細想想,我們之間似乎沒有太多回憶!"皇北霜埋頭在他胸口,淡淡地說。

  "想要什麼回憶?想要回憶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月?一年?或者,一生?"擎雲笑說:"從現在開始,要多少就有多少!"

  皇北霜也笑了,只道:"其實你從不跟我繞圈子,三言兩語,全是真心。"

  聽她這知心的話,擎雲睜開了眼睛,低頭看著這個依舊閉著眼,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女人,她的唇,近在咫尺,那麼豐滿迷人。他緩緩靠近,待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輕輕地吻住這曾經午夜夢迴的甜美。

  和他在一起,皇北霜從沒半點抵抗。她的觀念很簡單,如果碰觸你的是你的心上人,那麼一切的推讓和拒絕都是虛偽的,時光本是無情,既短暫又無法追悔,所以她不要去做那些忸忸怩怩的事情。就算激情總是轉眼即逝,也依舊是無法否認的真實。

  "睡吧!"許久,擎雲放開了她,"明天讓淼景帶你參觀一下冰刺宮!"

  冰刺宮,天都理政宮,歷史悠久,格局複雜,雖不比雲沛廣寒宮亭閣殿宇華麗,但其威嚴浩然之氣絕不遜色。合宮兩百四十七殿,婢女四千二百人,朝政殿位前,后妃殿位中,王寢殿位尾,兩邊對稱分列庭院寶塔不計其數,從山上眺望,全宮看似冰錐,故名冰刺。

  公元三百二十二年,冰刺宮立後,二女登峰,天下大同。公元三百二十四年,一後亡故,一後罷黜,靖天王再無納一嬪一妃,後宮蕭條至今!

  "娘娘的身體狀況很好,參觀冰刺宮應無大礙!"

  一大早,太醫就被傳召,給皇北霜診視半晌,總算給了擎雲一個滿意的答案,讓皇北霜披上一件厚厚的毛裘,他才著了淼景來交代。

  "你呢?"皇北霜看著依舊躺在床上的人。

  "睡覺,昨夜沒睡好!"擎雲側過頭,沒再看她,一晚上聞著她的香味,心裡總有些按奈不得,難以入睡。

  淼景在旁邊聽得憋不住一笑,趕緊捂上嘴,對皇北霜行了個禮,"娘娘,走吧!"說著,就領她走了出去,關上門,讓這自作孽的國王好好睡上一覺。

  "這裡是陛下的寢室,也是這冰刺宮最深的地方。"淼景領著皇北霜走出來,兩人才回頭看了好一會兒。

  皇北霜一笑,"所以不管什麼人來過陛下寢室,都一目瞭然!是吧!"

  淼景點點頭,"娘娘很聰明!"邊說,邊帶她往東邊走,"冰刺宮是一個十分無情的地方,它從不眷戀任何一位國王,所以,就算是陛下,住在這裡也是很辛苦的!"

  "可以想像!連吃飯都那麼小心!"皇北霜看著面前這些樸素但不失別緻的小橋,跟著淼景後面四處看,這就是擎雲生活的地方。

  "擎……陛下什麼時候開始喝霸酒的?"邊走,她邊問。

  淼景苦笑,"十歲!陛下的母親地位很高,是相輔的女兒,所以……生活要比其他的王子公主危險得多,我也不怕告訴娘娘,冰刺宮最司空見慣的事情就是毒殺!這一點,天下皆知,皇室尊嚴曾也因此一落千丈!"

  皇北霜眼光沉下來,"那麼小!怎麼受得了霸酒?"

  淼景領著她往南邊逛了一會,才回道:"陛下第一次喝的時候,吐血吐到昏迷!王妃便不讓他再繼續喝,可陛下不聽,每天都堅持喝,從一日一杯,到現在一日一壇,從吐血昏迷到現在如飲清水,您無法想像他吃了怎樣的苦!"

  聽了這話,皇北霜點點頭,"他天生就有君王的脾氣。"

  淼景一笑。又開始往北走。大約走了半個時辰,落在皇北霜眼裡的,是一座十分華麗的宮殿,從整個冰刺宮的感覺來說,這一處顯得非常不同。宮殿柱樑的顏色紅白相間,豔麗無比,四面屏牆上都雕刻著徐徐如生的天朝飛仙,門口還有一片美麗的淡黃色水樹花,這種花四季常開,芬芳淡雅,常受貴族青睞,由於稀有,市場價格很高。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