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大漠情殤 作者:簡暗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31 17:50: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 2292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5
五十

  少年颯滿,或許因為他年少,所以他單純,或許因為他單純,所以他知恩。懷裡揣著婆婆留給他的信物,他決然離開了遊走難民群,向著南邊走去。

  他走了很久,全身都是越來越深的凍瘡,如今,連他的容貌,都已十分模糊。只剩那雙清澈的眼睛,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他在沙漠裡走了三天,終於到達了雲沛邊城。

  "我要見國王!"他對著站在門口的守兵,狠狠地說。

  守兵見多了這樣的難民,全是一陣大笑,只道:"走走走!國王沒空見你!什麼東西。"

  颯滿被他們猛地踢了出去,他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天上的太陽,"好孩子……"他想起了婆婆的話,從來沒有人誇過他,也沒有人抱過他,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從何時開始流浪,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少歲,或者八歲,或者九歲,沒有人在意他,更別提誇他是好孩子。想到這裡,颯滿眼裡不禁又蓄滿眼淚,一滴一滴落入了乾涸的黃土中。

  "讓我進去!"他跳起來大吼,病弱的身體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他這一吼,守兵們倒是嚇了一跳,"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十個守衛就這麼圍了上去,看著面前矮小病瘡的身體,似要再補上好一陣踢。

  "你們幹嘛?"這時一個束著長辮的男人走了過來,看來職位較這些守兵要高一些,他撥開眾人一看,"這小孩兒哪來的?"聲音聽來平和,既無譏諷也無驚訝。

  "允再兄弟,這小子說要見國王!"一個肥兵回道:"八成是有病,正要打發他滾蛋。"

  "我沒病!我要見佔別!"颯滿大叫。

  "佔別?誰是佔別?"肥兵狂笑起來,"你們聽過沒?"

  其他的守兵也笑起來,"聽過才有鬼!"

  卻見這個名叫允再的人眼光一冷,"哪個佔別?"他問。

  颯滿抹了抹嘴,大聲回道:"出使雲沛的大英雄!"

  他這一說,守兵們更是笑得沒譜,"爺們都是英雄,可就沒聽過什麼大使佔別!小子快滾,不然抓你當箭靶兒。"

  這男孩子一愣,半天也回不過神,誰是英雄,英雄無名。他又怎麼知道,那個婆婆口中的英雄兒子,早已軟禁在廣寒宮中,連國王的面都沒有見到,徒留一個英雄夢!

  嗖地一下,卻見允再扛起這孩子,幾個守兵一驚,"允再兄弟,你這是……"

  允再丟下一小袋黃金,"只是個小孩子,通融一下吧,我會看好他的!"說著,便扛著颯滿進了城。

  也正是在那一天,雲沛佈防,擴大邊境線,悄然無聲地開始準備戰場,不出三天已將雪原、弱水、瓜洲納入戰爭圈內,形成了一條與汾天鵠劾隔離的警戒線。從那戰的角度來說,他絕不允許戰爭打在雲沛領土上。

  第四天,關影王后皇北霜再次收到了暗人密信:鵠劾有人來尋佔別,來人年僅九歲,詢問後只為報其母死訊。如見,則三日入寧,如不見,則即刻遣返。

  皇北霜思索再三,著令晉見。

  送颯滿進寧都廣寒宮的不是允再,中途似乎也換下幾人,一路卻沒停下。只三天,到了殿上,這孩子卻是一臉震驚,皇北霜坐在那戰旁邊,看著這個瘦小的孩子,知道無論誰從外面那個地獄進入雲沛,都會和他一樣被這種夢一般的瑰麗和平嚇住,如在夢中。

  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寶座上的國王。

  "帶佔別出來!"那戰靠在椅子上,令道。

  那孩子趕忙抬頭四處看,沒過幾刻,佔別出來了,雖然面容有些焦慮憔悴,但身體卻依舊養得肥肥胖胖,在廣寒宮關了這麼久,除了不能自由外,一直是好吃好睡。後面的士兵將他一推,他站到了颯滿面前,疑惑地看著他。

  颯滿往地上一跪,"哥哥!婆婆死了!"說著,一手拿出佔別母親留下的醬紫色腰帶,帶子上赫然繡著"天神降子,取名佔別"八個字。這確實是母親的,佔別一見,激動不已,兩手拎起颯滿,"胡說!我娘怎麼會死,她說了等我回去!"

  颯滿大哭起來,"婆婆還在等你!婆婆在黃土下等你!"

  一聽這話,佔別勃然大怒,轉身指著那戰,"都是你,軟禁我!如果你出兵,鵠劾就不會有今天!"

  那戰卻一笑,"哼!如果天都的大軍可以輕易拿下鵠劾,我雲沛天兵同樣可以!靠別人才能活下去,不如一開始就死掉!"他這一說,潑了佔別一身冷水,他憤怒得發抖,卻無從發洩。那戰悠閒地往後一靠,"你不該怪我,軟禁你是救了你的命,別忘了,佔領鵠劾的,可是天都!"

  那戰這話一出,竟是令兩個人同時心生一顫。一個是鵠劾大使佔別,他如夢初醒,雙手握拳,眼中綻放出仇恨的烈焰。另一個卻是關影王后皇北霜,她憂心地回過頭看著國王,忽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我要走!"佔別一聲吼,

  那戰輕輕一笑,"巫季海,將他的玄弓還給他,再配戰馬一匹,命令所有城關不得阻攔!"

  佔別看著那戰,竟是深深行了一禮,拿起颯滿手中的腰帶就踏出了寶殿。

  颯滿呆呆站在堂上,不知如何是好。

  皇北霜這時向旁邊的夜佩點點頭,夜佩便過去將颯滿牽了來。

  "好孩子!家在哪?"皇北霜心疼地看著他。

  "沒家!"颯滿回答。

  "也沒有親人?"皇北霜毫無意外地問。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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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你願意跟著我嗎?"

  "跟著你是不是可以住在這個漂亮的地方?"颯滿呆呆地問。

  "這就要問陛下了!"皇北霜一笑。

  那戰回頭看著,笑道:"你會做什麼?我不要沒用的人!"他顯然心情不錯,竟逗起這孩子。颯滿一聽,以為自己表現好,就可以住在這個神仙住的地方,趕緊跪下來說:"陛下,我叫颯滿,我會唱歌!"這幾天他一直受到完善的照顧,聲音已經恢復了從前的清吭。

  "哦?"那戰大笑,堂下各文武將領也笑起來,"那唱一首來聽聽!"

  於是,少年颯滿在廣寒大殿上大聲吟唱起婆婆教給他的劫歌。雖然,他並不懂其中含義,卻依舊用那稚嫩的童音深深打動了皇北霜的心。

  天神!天神!

  問你為何笑不停?

  黃沙走,血淚流,

  白髮蒼蒼紅塵狗,

  入夢依舊尋米粥。

  地鬼!地鬼!

  問你為何哭不停?

  寒風親,血雨淋,

  瘦骨磷磷人間景,

  醒來不忘縫單襟。

  是劫兒將行,

  是命兒已定!

  抱著賤命一條,

  等著神鬼來取!

  神鬼是何人,

  且問寶殿侯將行!

  誰人無三跪,

  便是誰人為!

  這孩子陶醉地高聲唱著,卻見堂上眾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都不敢出聲阻攔,只是一個個低著頭,恨不得馬上挖個洞鑽進去。只有皇北霜,扭過頭,深深地看著那戰。

  誰人無三跪?當然是國王!這歌唱到了最後,竟是言之鑿鑿地將國王比成神鬼!

  出兵的是王,上陣的是兵,犧牲的是民。無辜的又是誰?

  少年的歌聲,在那戰的沉默和皇北霜的凝視中,整整迴蕩了一個下午,直至嘶竭。

  入夜,夜佩為颯滿安排了關影宮侍衛的房間,跟著廉幻習武。對他來說,這大概就是知恩圖報最好的獎賞吧!起碼他在難民群中艱難求生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今天。

  命運,往往在你不解之處。

  這時的皇北霜站在窗邊,一臉愁緒。許久,窗邊飛來一抹人影,靠在樹影下,屏息沉氣,"娜袖!何事喚我?"

  皇北霜皺著眉頭似乎掙扎良久,才輕輕說道:"將雷!攔下佔別,不要讓他出關!"

  將雷沒做多問,瞬間不見蹤影。

  "霜妃!"忽然,夜佩出現在她身後,皇北霜嚇了一跳。

  夜佩走過來輕關上窗,"天冷,別著涼。"

  皇北霜跑到床上坐下,一手拉起被子包住自己,看起來有些無助,夜佩招手讓再萍道秋端進熱水來為她清洗。

  三人沒再問什麼,只是皇北霜自己一卻像是驚慌的小鳥,身體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冰冷的腳。許久,才說出心中不安,"陛下故意挑唆佔別,一旦出關,佔別肯定會去刺殺擎雲!"

  三人一聽,表情無比複雜,夜佩道:"霜妃,你這樣做,既破壞了與陛下的默契,也絕不可能討好到擎爺,何苦呢?"

  皇北霜煩惱地將頭埋進被子裡,"在可以的情況下,我還是不能順著自己的心嗎?"

  夜佩一笑,"霜妃,你跟擎爺,那不是愛,你們相處的時間太短,彼此甚至全不瞭解,在奴婢看來,那只不過是一場短暫的激情。"

  皇北霜聽了這話,不禁抬頭,"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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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夜佩道:"愛一個人卻離開他,那是一種罪,會讓你永遠都不開心,你看你,縱然有千萬個理由,卻不是離開得十分灑脫嗎?即使忘不了,事實上也並沒有讓你過得生不如死不是?這也能叫愛?"

  皇北霜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她看著白色的被縟,忽然想起那個短暫甜蜜的夜晚。那不是愛嗎?她摸著手臂上綻開的蓮花,那裡依舊像火一般燃燒,那不是愛嗎?

  "奴婢們退下了,霜妃好好休息吧!"為她清洗完畢,夜佩一行退了下去。

  "夜佩!"這時皇北霜抬起頭,叫住了她,眼神再無那般的迷惑,"不是愛也沒關係,無論你怎麼說都可以,但只有一件事是無法改變的。擎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睡在我床上的男人!"

  如果對你不是愛,那我一生也無愛!

  擎雲!我的矛盾,你可知道?

  早聽說世間劫難無數,都是命輪旋轉的結果。

  如果和你這一段,終會將我毀滅。

  真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我才不會想你想得這般慌亂。

  汾天和雲沛都有了動靜,天都自然不會無動於衷,靖天王此時已配備出目前來說裝備最為精銳的大軍,吃下鵠劾,天都國庫不見半個赤字。

  擎雲站在校場上練功,他出手凌厲,劍光瞬閃,也不知是練了多久,滿額頭都是積汗,校場一邊,跪著幾個文臣打扮的人。見他依舊只顧練劍,對他們不予理會,其中一個年紀大一些的老臣咬咬牙,霍然抬頭。

  "陛下!請您聽老臣一言,退下前線,回天都冰刺宮坐鎮!"他的聲音盡力拉開,為了穿越擎雲撕裂狂風的劍鳴。

  過了好一會,擎雲依舊不予理會。這老臣倒也擰,再度諫言。

  "陛下!您後宮無妃,尚無子嗣,沒有立下太子,如何能隻身犯險,親率大軍於陣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天都諸臣如何是好!還請您務必移駕,回宮坐鎮!"說著,這老臣和著其他幾個大臣一起,在地上磕下幾個響亮的頭。

  "哼!"這下擎雲倒真是停了下來,拿起場邊架盆裡的毛巾,擦拭利劍,眼睛稍微斜睨了一眼滿地老臣,"還沒打起來就咒我死嗎?"聲音十分不滿。

  老臣們大驚,趕緊呼天搶地地喊道:"臣只是為陛下安危擔憂,絕無二心吶!"

  "沒有就好!大戰在即,別再跟我攪和這些廢話!"擎雲坐到一邊,婢女趕緊端上一杯茶,供他漱口。

  那些老臣頭一低,憂心重重齊道:"如果陛下堅持不願意回宮,請容老臣們為陛下安排妃嬪伺候,以求儘早懷上陛下龍種,安定人心。"

  在這方面,不怪這些老臣這樣頑固,擎雲並不是絕後之人,卻奇怪的不願意冊立任何妃嬪,跟在他身邊伺候的女人,也無一個有何正式名份。其實這倒也無妨,陛下哪天心情好了,冊封誰都可以。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這靖天王從不願意讓沾過的女人懷上他的種,亂花叢中過,倒真是不留半滴雨露。如今他已二十五歲,除了已故南宮王后曾懷下一子,後因意外胎死腹中,就再也不曾有其他的女人懷下擎雲的種。

  雲沛展王那戰,今年三十三歲,已經有十六個王子和三個公主,已被軟禁的原鵠劾國王古查也有十三個孩子,就連那宗教國家彌讚的憂廣王,都已經立了太子。再看看天都,靖天王何等俊傑,卻是膝下無子,枕邊無妻。若是平日,倒也可以慢慢規勸,可如今戰事將起,誰也說不著將來會是怎樣,身為國王,留下王子當屬急中之急,重中之重。

  "陛下……"這幫人不見答覆,又再進言。卻在同一時刻,莽流第二把交椅淼景跑了進來,他那一聲陛下,狠狠蓋過了這幫老不休的聲音。

  擎雲抬頭俯視半響,冷道:"抓到了嗎?"

  淼景一笑道:"陛下交辦的事屬下怎會失手,已經找容豁確認過了!"

  擎雲笑起來,"人呢?"

  淼景道:"在地牢裡!這傢伙也是個人物,出動整個莽流三個月,才捏著他尾巴。"

  擎雲站起來,笑道:"關好他,這可是將那戰打入地獄的一張王牌!"說著,又看向旁邊一排老臣,"上了年紀就該退下了!"

  這幫老臣往地上一趴,"陛下!"

  擎雲皺了皺眉,忽然冷笑,"你們找了幾個女人來?"

  老臣們聞言大喜,趕緊回答,"二十個!全都美貌如花,家世淵源。"

  "哈哈!"不料擎雲卻是狂笑起來,"二十個!我看你們想讓我死在床上吧!"

  他這一說,諸大臣面色頓青,淼景在旁邊更是忍不住笑得五體投地。

  擎雲看著這些老臣,頓道:"一群廢物,正事不做,專門搞這些名堂。又收了那些女人家裡多少錢?吃得不飽是不是?以後誰敢再管我床事,誰就準備捲鋪蓋滾蛋,別成天忠孝在口中,淫賤在心頭!下去!"他一說完,這幫老臣趕緊一溜煙滾了個遍。

  "哈哈哈!"淼景這會兒已經笑得前仰後闔眼淚連連。

  擎雲卻沒在意,只是又坐下,看著天空飄落的枯葉。

  淼景笑完了,才站到他身邊實事求是地說道:"陛下,其實他們也沒錯,堂堂國王不要孩子,這怎麼也說不過去!"

  擎雲閉上眼,"你不懂,在那寒冷的冰刺宮,王侯兄弟之間,只有篡殺,沒有親情。"

  淼景一沉,"陛下!"

  擎雲這時卻笑起來,眼神迷離,"只有我愛的女人,才有資格生我的孩子!"

  淼景聞言疑道:"陛下也會愛人嗎?"

  "這個問題……"擎雲思索片刻,才悠然道:"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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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第十章 旱海硝煙

  戰亂時代,最偉大的永遠都是母親。烽火之下,不知多少人等在三途川上投胎,只要這麼想著,或許曾經愛過的人能夠重新獲得生命,那分娩這種事就不太可怕了。

  多少孩子一生下來就見不著母親也見不著父親,運氣好被人抱去撫養,運氣不好就給天上的猛禽吃個乾淨,然後,從頭再來。而疼痛,永無止境。

  皇北霜的解馬樹長高了,待到三月,便會開出白色如雪一般的花兒。現在的她每天都抽出一些時間,在書房裡教導少年颯滿道德文治。這孩子是自力更生活下來的典型,年紀不到十歲,卻能獨自來到雲沛,夜佩曾問他,一路吃什麼。那孩子卻笑著說,抓跳鼠吃,跳鼠很可愛,喜歡在沙丘上到處挖洞,而且十分敏捷,要抓住一隻可麻煩了,不過,我肚子餓,什麼也不顧不上,每次生吃都噁心得很。

  颯滿每天都要給皇北霜講一段自己的往事,即使是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不光彩的事,也要一字不漏地說出來。孩子是最直接,最單純的,每當講到自己偷蒙拐騙的時候,都會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地方不同,以前在難民群裡,誰沒有做過這種事,一點也不稀奇,可現在,他生活在這金碧輝煌的王宮裡,感受到文化給人帶來的尊嚴,便常常感到難以啟齒,每到了這個時候,皇北霜就會摸著他的小腦袋,對他說:"滿兒,人是知恥的,因為人天生就有良心。如果你要好好活下去,就要給自己立一個明確的準則,讓那個準則回答你,你是誰?你要怎麼走完這條路!"

  這句話似乎是說給這對人生感到迷茫的孩子聽的,也似乎是對她自己不安的心說的。因為她的準則,就好像逐漸脫離了軌道一般,變得那麼遙遠又那麼迷離。

  在這美麗的宮殿裡,她越來越覺得無力。

  "霜妃,"不一會,夜佩進來了,"陛下召見!"

  "哦!你照顧一下滿兒!別讓他偷懶!"說著,皇北霜起了身,再萍道秋便跟著一併離了去。走到那戰寢室門口,兩婢女側身到一邊,皇北霜獨自推門而入。

  那戰此時正坐桌邊,目光深沉地看著面前一盤沒有下完的棋。聽到有聲響,才抬頭看著皇北霜,一笑,輕道:"你來了!坐。"

  皇北霜坐下。那戰沒再看著她,只是兀自沉浸在棋局上。許久,他才開口,"我想讓你出使彌贊!"這個決定似乎是考慮了很久。

  皇北霜看著他,什麼也沒說。

  那戰仰頭靠在大椅上,面容有些疲憊,斷是這些時日裡,牽界備戰,安排離民花去了不少精力。"我需要一個能代表我的人去彌贊,說服憂廣王和雲沛站在同一陣線上,或者最少,只要他承諾不主動參戰也行!"他說著,眼睛始終沒有看皇北霜。

  卻聽皇北霜一聲輕笑,隱約有些苦澀,"陛下是想用我引開若問嗎?"她看著那戰,"引開若問,您就可以先解決天都大軍。"

  那戰回過頭,"……我會派巫季海跟著你!不要怕!"

  皇北霜卻無動於衷,"您當然會派一位大將跟著我,並且讓他帶著一隊大軍,無比招搖地陪我出使彌贊。"她看著那戰的棋盤,玉指夾起一隻黑子,在上面一點,只聽噔的一聲。"可是問題是,我真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如果若問不上當呢?而陛下自己真這麼有自信嗎?自信可以擊退天都?"

  那戰聞言一陣苦笑,"你願意嗎?"

  皇北霜卻沒做絲毫掙扎,"為什麼不願意,在您的面前,我也只有這個價值不是嗎?"

  "我從沒這麼想過。"那戰看著她。

  皇北霜一笑,"可您這麼衡量過!陛下,沒關係,我也是這麼衡量你的!"

  聽她這麼一說,那戰冷了下來,他又看著棋盤,震聲問道:"如果有一天,在擎雲和若問之間你必須選擇一個做為對手,你會選誰?擎雲?還是若問?"

  "還用問嗎?當然是擎雲!"皇北霜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那戰問。

  皇北霜扭頭看著窗外,"想他……想看著他呀,陛下!"

  "哈哈哈!"那戰大笑起來,"照這麼說來,你要真倒戈了我可就陪了夫人又折兵。"

  皇北霜回頭打趣道:"所以陛下可要小心些!"

  她只是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卻不知這話打上了那戰的痛穴。他猛得起身將她一摟,粗大的手緊緊紮住她的肩膀,才冷冷說道:"或許,我可以先下手為強,本來,你就是我的王后!"說著,又將她抱得更緊,幾乎擠出她胸口所有的空氣,這是那戰第一次抱著她,強烈的心跳壓著皇北霜,焦躁的熱氣狠狠吹在她的臉上,而他的表情,卻是那樣的孤單。

  "陛下,您失態了。"一時間,皇北霜不知如何是好,一來根本抵不過他的力氣,再來,他們的關係本是夫妻,這樣的親暱就該是很正常的行為。

  那戰看著她,一手摸上她櫻紅的唇,緩緩低下頭,眼神全是忍無可忍的寂寞。他很想嘗嘗,面前這個屬於別人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滋味?

  皇北霜在他懷裡避無可避,慌得出了一身的汗。不料,那戰的唇卻在離她薄薄一層紙的距離處停了下來,瞬間,他回覆了從前的風流,與剛才失控的模樣判若兩人。

  "跟你開玩笑的,你的族人都在雲沛,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邊說著,邊放開了她。

  皇北霜沉默許久,"陛下,是什麼令你這樣寂寞?"

  "難得你關心我!"那戰訕笑起來,又坐在桌邊兀自下棋。

  皇北霜看著他,輕道:"我一直是敬仰您的,從沒有哪個國家能如您治下的雲沛一樣豐饒富庶,和平安定!"

  聽她說完,那戰抬起頭,"我的王后,你知不知道,一旦兩國開戰,這一切都將灰飛湮滅。所有的努力,這麼多年來的辛苦,那些美麗的綠洲,都會消失,就算霍擎雲真能打進廣寒宮,得到的也是一個面目全非的雲沛,那時候,他又要走我走過的路,花上我花過的時間,來重新建立這原本就有的一切!"

  聞言,皇北霜卻愣住了,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就是現在那戰的處境。自從收養了颯滿,她才真正的知道,天都給大半個沙漠世界帶來的,是怎樣的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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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雲沛建國於三百三十年前,擁有大型綠洲四十二座,在冊面積合計一億六千九百萬坪,到我展王親政至今,在冊面積增加到兩億三千四百二十二萬坪。知道我扛著多少人在生活嗎?近三千萬,皇北霜,我的準則,就是讓這個國家發展下去,總有一天重現漠上天朝的繁榮景象!"那戰像自言自語一樣說了起來。

  "我捨不得讓你出使彌贊,也擔心巫季海不敵若問,你會被捕。即使你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想失去你,不要問我原因!可是,你一定要出使彌贊,引開若問。我會等你的,在你的解馬樹下等你!"

  皇北霜看著那戰,"陛下……"

  迷離的沙漠蒼茫萬里,而那些散落在沙漠裡的綠洲,仿如星星一般,時而充滿生命力又時而無力地湮沒於昏天暗穹。

  雲沛大將軍巫季海率領一萬精騎,隨行皇北霜出使彌贊。一隊人馬如同螞蟻般行進。皇北霜這次離開雲沛並沒有帶上颯滿,除了巫季海,便是廉幻夜佩等八將三婢守護左右。

  走在列隊中間的巫季海時不時回頭看著坐在車輦裡的王后,強烈的好奇全然擺在臉上。國王對她的信任似乎毫無根據,在這重要時刻,竟點名委任他親自護送,又可見她的重要。這一行,最大的敵人莫過於狂血王若問。對於此人,巫季海是早有耳聞,據說十分驍勇,論及武力之強,恐怕可稱漠世第一。想到這裡,巫季海不由握了握手中的大刀,為雲沛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他從未遇過敵手,上陣單挑不計其數,唯一確定的是他未嘗一敗。

  "巫將軍!"打斷他的漫想,皇北霜停下了車輦。

  巫季海走馬一問,"王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北霜微微一笑,"叫士兵們走慢點,每隔半個時辰換一次隊型,隔三個時辰吹一次號角,時刻搖動手中大旗!"

  巫季海一愣,"娘娘?"

  皇北霜折回身子,"照著辦吧!"說著,便靠在車沿上,閉眼假寐。

  巫季海回過頭,對著士兵大喊,"緩步慢行!搖旗,角號輪起,間隔三個時辰!"

  只聽一片浩瀚的回應聲,人人抬頭高呼,步伐鏗鏘,可見這巫將軍平日治軍如何嚴謹。

  彌贊距雲沛算遠,基本上這五大國地理格局是天都在北之顛,雲沛處南之境,鵠劾至西,離雲沛及天都是同樣的距離,而與其較近的是現在的汾天,至於那宗教大國彌贊,則遠遠地穩守東方,離其他四國全都很遠。從雲沛到彌贊,需要步行九日,行軍快則五日。

  這是一段破碎的距離,而在這個距離裡,皇北霜必須讓它更加破碎。

  蠻狐站在沙丘上,寬厚的肩上下起伏,牛一般的眼睛瞪得無比大,他死死盯著遠處細細的一條人馬黑影,不久,一個士兵騎馬奔了過來。

  "怎樣?怎樣?"蠻狐激動地問,"看清楚了沒?"

  "看清楚了!"那士兵表情也很激動,"真是她!"

  "她們有多少人馬?"蠻狐壓制了一下自己的興奮,細問起來,"誰帶的兵?"

  卻見那小兵一呆,"大……大將,我數不好,好像有一兩萬人吧!"

  蠻狐砰地一鞭子打過去,"混蛋,是一萬還是兩萬?連人都不會數了?"

  那兵委屈回道:"大將,他們的隊型有些怪,真數不好!"

  "哼!看來果真是那女人不會錯了,真是老天爺的意思!在首領親自到准城的時候,這女人居然送上門來了。"說著,蠻狐猛一踢上馬肚子,"走!"

  西漠。

  天邊,只聽轟的一聲,一塊廣袤的新月沙丘上炸起一陣昏黃的濃煙,當這煙霧逐漸散去,赫然可見相隔不到五里距離的兩排大軍,天都與雲沛大旗在空中瘋狂舞動分庭抗禮。

  靖天王麾下第一武將機華與展王麾下文武雙全的廣照韻各自坐鎮於最高處,灰冷的眼睛穿越了飄蕩在空中的仇恨和憤怒,已然斗個不相上下。

  這時,只見兩邊大將手在空中一劃,兩軍先鋒便衝了上去,應是單挑,兩人打得難分勝負,機華一笑,對著廣照韻喊到,"貴國最強的士兵都在這裡了吧!怎就不見最強的將軍來壓陣?與我機華一敵,你照韻小兒還不夠資格!"

  這話當然暗指巫季海,機華在十年前是與他有一戰之緣的,卻然不敵,留下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敗筆。廣照韻聽他狂言,心中暗忖:巫將軍曾提過此人,論及武力,照韻實難與之敵,此次派他迎戰,只是想拖延一些時間,吸引天都的注意力罷了。

  想著,他揮手示意擊鼓三聲,兵湧而上,想來是打算先打上一打,再行緩退。

  他的身後,可還有那戰十萬紅衣騎兵等著。

  准城。

  若問正在逐一擦拭佩在腰上與他共闖天下的刀槍劍,儘管他現在已是萬人之上,奴僕無以計數,卻從不將這三把利器交給別人打理。此時,格心薇坐在一邊,一聲不響地看著他,除了冷酷和風流,她從沒見過若問這樣的眼神,好像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撫摩著很遠很遠的回憶,誰也不在他身邊,誰也不在他心裡,而那片遙遠,卻只是一片深暗荒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5
五十五

  "陛下……我幫你擦!"說著,她就要伸手拿起桌上的槍。

  卻被若嵐緋問攔了下來,"不要碰首領的東西!"兩人異口同聲。

  三個女人,死死互看著,頓時火藥味十足。

  "首領!"這時蠻狐跑了進來,他何時都是這樣的魯莽,甚至多次闖見若問床事,卻從未受到責罰,在黃天狂兵團裡,他是最貼首領心思的一個,不僅若問對他十分放任,就連其他的兄弟對他也是非常縱容。"首領,我又來討賞了!嘿嘿!"說著,就一屁股坐在了桌邊,他看著那把有斷痕的槍,嘻笑的聲音幾乎尖得扎耳,"你的女人,我找到了!"

  他這話一出,若嵐緋問格心薇陡然呆住,齊唰唰地看了過來。

  若問沒支聲,開始擦槍,好一會,才道:"在哪兒?"

  "離准城很近,像是要去彌贊!"蠻狐道。

  "有多少人?"

  "不清楚,兩萬左右就是!那女人不知搞什麼把戲,咱們這邊的人數不准。"說完,他小心地看著若問,首領似乎並沒有他想像中激動,"去……去麼?"

  若問卻只是一直擦槍,什麼也沒說,旁邊的格心薇卻大驚,"還用問,當然不去,西邊天都和雲沛一交火,我們就要出兵,這時候去什麼彌贊?那麼遠,就算她們是去和談也沒用。"

  儘管她很激動,蠻狐卻全不理會,只是看著首領,待他發話。

  "撥五萬去抓!"若問擦完槍,露出一抹異樣的笑。

  "陛下!"格心薇見狀,玉手緊緊抓上若問粗糙黝黑的拳頭,"陛下,只要贏了那戰,一切都將是你的,不要急!"

  若問猛地抽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臉,笑道:"叫我忍耐?格心薇,你變蠢了!"

  聞言,格心薇心一頓,目光嗖地呆滯下來,與他同床共枕,夜夜雲雨,卻從來不知他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四天了,皇北霜一行越過了與准城平行的位置,只需再快馬一天,即可到達彌贊邊城。

  "將軍!西面有軍隊過來了!"一個哨兵急忙衝了過來,"對方舉汾天大旗!"

  巫季海一驚,終於來了,"加快速度!到彌贊求援!"他趕緊下令,保護王后是他這次首要任務。

  "慢著。"卻見正坐在車輦裡的皇北霜往後一靠,大概是有些冷,一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毛裘,"來了多少人?"她問。

  這哨兵趕緊回道:"五萬人,速度很快!太陽落山前就能追上來。"

  "只有五萬?"皇北霜看著遠方,"巫將軍,叫士兵們東移,在對面那個沙丘紮營!"

  巫季海聞言一愣,"王后娘娘?"

  皇北霜走下車,抓起一把黃沙一邊放在手裡玩,一邊回道:"巫將軍,來人只有五萬,就是說還不是汾天的主力軍,我們必須把主力軍引過來,才算是完成任務,至於去不去彌贊,根本不是關鍵!"

  巫季海聽了這話,心中不禁訝異,原來她什麼都知道:所以才故意不時起號引人發現。

  "可是,娘娘,我們只有一萬人,做做樣子就好了,怎麼能擋五萬敵兵,若是引主力軍過來,那可就是十幾萬人。"巫季海提醒道。

  皇北霜一笑,"巫將軍!你知若問是個什麼樣的人嗎?"她忽然問了個意外的問題。

  巫季海怔住,"聽說十分野蠻,武力奇強!"

  皇北霜大笑,"奇強?巫將軍,我曾親眼見他徒手斬下一匹野馬的頭!你可以做到嗎?聽聞您也是少見的習武高人!"

  巫季海聞言大驚,"不可能!"他見過不少凌厲奇材,要說空手斬馬,根本無法想像。

  皇北霜冷道:"這世上要說有誰能讓我做噩夢,必非若問莫屬!巫將軍,從一開始,你就該知道,陛下已打算犧牲這一萬人馬。"

  巫季海看著她,"王后娘娘!"他自己倒不怕死,將士為國捐軀那是何等榮幸,如今,卻要搭上這樣一位如花似玉正當風華的娘娘,心中憐惜不已。

  卻見皇北霜獨自朝著對面的沙丘走去,身後決然跟著八將三婢,"你是陛下的人,我欠他的,就從你這裡還。不管怎樣,我也要保你性命。"她頭也沒回,這話卻是說給呆在一邊的巫季海聽。

  陛下,你可知道……

  那一片寂寞的解馬樹下,

  有你等待的心,卻沒有你等待的位置。

  你給我的,從來就不屬於我,

  而我卻要將屬於你的,一點一點還去!

  話說這頭,雲沛大將軍廣照韻迂迴再三,終於引得對手機華全軍壓線,一步一步走進了那戰的包圍圈,僅一天時間,便令天都的首戰損兵折將過半,機華根本想不到這敵國堂堂國王會親自上陣,且用兵之準不在靖天王下,仗著一身技藝,機華負傷帶著兩萬人衝了出去,這一次短兵相接本只該只是試探,卻沒想削去了天都四千兵將,決戰未始已然讓雲沛先撥頭籌,士氣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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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機華帶著狼狽和不甘回到了鵠劾營帳,連傷也沒做處理,直接覲見了國王陛下。

  擎雲正在獵場狩獵,騎在飛踏身上,見了機華回來,只是眼神一凝,一箭射下一隻黑鳩,才策馬回營。看著沉默的機華良久,冷道:"先去處理傷口!"

  機華聞言,兩眼儘是不甘,"陛下!"

  擎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全是你的錯,去休息!"

  於是機華退了下去。擎雲坐在椅子上,開始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茶,站在他身邊的淼景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那戰似乎打算速戰速決!"

  "恩!"擎雲繼續喝茶,"汾天那邊有沒有消息?"

  淼景答道:"暗人還沒有聯絡。最後一次探報是說若問已經到了准城,似乎只要我們一動他就會動!"

  "哼!學聰明了,知道不是什麼地方都可以讓他直搗黃龍。"擎雲笑起來,"叫莽流的人把准城東邊的水道封住,然後在廣水下毒,想揀現成的可不是那麼容易!"

  淼景點點頭,又問,"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喝水就毒死他,不喝就渴死他,到時他只就兩條路走,要麼前進,要麼後退,想坐山觀虎鬥都不行!"說著,擎雲又換了個姿勢道:"不過,記得只要在廣水下毒,別的水道絕對不准動,違令者九族連誅!"

  淼景趕緊跪應,"屬下這就去辦!"

  為將善兵者總是比常人更加陰狠一些,雖說這樣太過殘酷,卻也正是這種殘酷將戰爭的傷亡減到了最小。這是何道理,無人說得清!擎雲和那戰某方面來說是同一種人,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國策和兵策,並依靠這些,逐漸在心裡建立起一個冷酷的準則,然後讓這準則引導自己走一條絕不後悔的路。

  但是若問就不同了,從一個土匪群裡毫無地位的少年逐漸變成匪首,再從一個匪首成為汾天國王,他的內心從頭到尾就沒有什麼多餘的套路,要的就拿,拿不到就搶,膩了就扔,厭了就踩,物是如此,人亦相同。他才是最自由也最冷酷的那一個,他的狠毫無治國的含義,而他的渴望卻無止無境。即使他真是神,也是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神。

  蠻狐這輩子最丟人的大概就是帶著五萬騎兵,卻拿不下一個女人這件事了。若問從南伐軍裡撥出的五萬人雖然不像黃天狂兵團那麼驍勇,瘋狠,應該說這些都是原麻隨國軍的一部分,但是要說五萬人拿不下一萬人,這怎麼也不可能!

  皇北霜一人站在兩軍中間,那距離近得蠻狐只要策馬二十來下就可以擄到這首領垂涎已久的美人。只見她高抬右手,在空中猛力一劃,身後一萬兵眾便唰地萬箭齊發,多數都準確無比地射中了百里之遙的汾天敵兵,然而,寂靜中,卻不見汾天有半支箭飛出來回應。

  蠻狐坐在馬背上看著第二排倒下的人,頭疼不已,這個女人來真的!

  --六個時辰前,他帶著五萬人圍上了這一夥正紮營休息的使團,興奮地差點沒從馬背上摔下來,趕緊下令搜查,卻見營帳裡空無一人。再一看,離他們只有數里,一萬士兵已然列陣站好,拉弓待射,而他的最終目標--皇北霜,獨自一人碎步上前,站到兩軍中間,那義無返顧的模樣弄得蠻狐呆了好一陣,似乎每次見到她都有一股無法預知的感覺。

  "是來抓我的嗎?"她笑問。

  蠻狐一怔,大喊道:"知道就好,你就這麼點人,別白費力氣了!就算你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皇北霜大笑,"誰說我要走!我要殺死你!"

  蠻狐聞言狂笑起來,"哈哈!你要怎麼殺老子呀!就這種情況下?"

  皇北霜諷道:"是呀!若問給了你這麼多人來抓我,你說你要是抓不到,他會怎處置你?"

  蠻狐一驚,"別說你要自殺!"

  皇北霜伸出手,當真拿著一把銀色匕首,似乎正是曾與擎雲白馬易人那把。這會兒,像是報應一樣,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她一笑,又對天伸出另一隻手,一字一字說道:"我的手一放下,巫將軍就會下令放箭!你帶多少人來,他就射死多少人!"

  蠻狐朝她後面一看,卻是一陣譏笑道:"行啊,咱們就比比看誰死得快,架弓!"一聲令下,陣前先鋒排士兵迅速地拉弓上箭,氣勢狠狠蓋過巫季海這邊的人馬,這是當然的,五倍之強,如何匹敵呢?

  卻見皇北霜一笑,唰地一下一刀刺進胸口,頓時鮮血如泉湧,在場的蠻狐還有巫季海都大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聽著,只要有一支箭射中我的人,我就在身上扎一刀,看看你能不能抱著一具爛屍體回去覆命!"皇北霜疼得身體微微蜷起,卻依舊目光譏諷地看著蠻狐,這幫土匪她是知道的,首領想要的就是一切,即使首領總有一天會厭倦,但那也不是現在。

  蠻狐氣得狠抓著馬繩,不知如何是好,卻見皇北霜嗖地放下對天的手,巫季海得令,命軍發箭,只聽嗖嗖雜亂的飛箭帶起一大片地慘叫,汾天這邊第一排士兵全部倒下。蠻狐大驚,又不敢貿然還手,於是點個頭,示意旁邊的一個小前鋒出箭,噌!射中了一名雲沛小兵。

  皇北霜頭也沒回,抽出紮在胸口的刀,應著噴出的血,又是一刺,刀刃半身沒入了她的身體,嘴角嗆出一口血,她喘著氣,又舉起手示意放箭。巫季海心悸不已,生怕這一番下來,對方不會再手下留情,王后性命不保。見他猶豫,廉幻猛地代其大喊,"放箭!"只見萬箭離弦,再一次放倒對面一排敵軍。

  這一次,蠻狐還真不敢還手,他煩躁地看著皇北霜,那不是一雙要自殺的眼睛,那是一雙將人看穿的眼睛,並且充滿了譏諷

  皇北霜見他果真不敢動,擦了擦唇邊的血,笑道:"來呀!來抓我呀!"說完,又一次舉起手,身後兵將再度取箭上弓,她手一落下,蠻狐這邊又倒下一排。這一回士兵們都驚慌地看著蠻狐,不自主的開始往後退,這不還手的仗,要怎麼打!擺明讓人當靶子射。

  蠻狐看著皇北霜良久,心中思緒萬千,這娘們快不行了,萬一真死了,且不管首領怎麼處置他,就他自己的心裡,也不免覺得可惜。他真的很想知道這種女人如果讓首領佔有了,會變成什麼樣!

  "撤退!"沒作掙扎,蠻狐下令,總不能就這麼讓她把首領撥給他的人殺光吧!一聲令下,汾天這邊剩下四萬來人趕緊回撤一千里。蠻狐對著傳令兵道:"去跟首領匯報!據實交代!"雖然覺得丟人,但他們從不對若問有半點隱瞞。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6
五十七

  生命裡,

  總有些恐懼是因為珍惜,

  總有些不忍是因為好奇。

  也總有些際遇,

  是因為那不得而知的自己。

  見蠻狐徹底退了去,皇北霜才松懈下來,倒地的一瞬間,讓廉幻抱起,一路飛奔回了營地。巫季海看著嘴唇泛白,呼吸凌亂的王后,慌亂不已。廉幻等八將卻一個網陣將他擋在了皇北霜的營帳門口。

  "巫將軍!你不可以進去,請放心,軍醫會照顧好娘娘!"廉幻粗大的手臂穩穩擋下了巫季海高大的身軀。"男人都不可以進去!我也不例外,還請將軍自重!"

  他這一說,倒是讓巫季海冷靜下來,王后娘娘的傷在胸口,確實不方便讓他進去。

  這時夜佩走了出來,眉目無比憂心,"巫將軍,王后娘娘叫您立刻拔營,連夜趕到彌贊!"

  巫季海一愣,"王后有傷在身,怎麼趕路?"

  夜佩道:"霜妃說,下一次來的肯定是若問,不趕緊到彌贊,大家就都活不下去!"

  巫季海這才回神,轉身命令所有將領拔營。

  廉幻回頭看著夜佩,"娜袖怎樣!"

  夜佩搖搖頭,"失血過多,不太好!"

  廉幻伸出一手,拭去她滿額頭的汗,輕聲道:"好好照顧娜袖,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說著,兩人手緊緊握了一下,便各做各的事去。

  這會兒,若問閉著眼靠在床邊,悠哉地聽著蠻狐派人回報的消息。那傳令兵一臉驚駭,沒完成任務,隨時都有可能讓陛下劈了。

  "她的傷重嗎?"不一會兒,若問睜開眼,似笑非笑地問。

  傳令兵不由一抖,"看……看起來似乎很重!"他結巴地回道:"自己捅了兩刀,位置都挺邪門,恐……恐怕不太好!"

  "哦!"若問坐了起來,半天沒再說話,那傳令兵跪在地上抖得像八九十歲的老人。低著頭,不敢偷看一眼。許久,卻聽見空氣中,若問一聲低笑。

  "她美嗎?"若問道。

  "美,屬下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傳令兵趕緊回答,心裡卻不由忖道,美人果然都很毒,眉毛也不皺一下射死他們好幾百士兵!

  "傳令!"若問忽然站起來,厲聲道:"全軍拔營,連夜離開准城!"

  循聲進來的狼頭誠象等人全往地上一跪,"屬下領命!"全無異議。

  若問氣勢囂張拿起掛在牆上的刀槍劍,一一將之佩戴。

  "誠象,你帶五萬人馬回汾天備戰,落鷹也留下來幫你,他手上的暗人你都可以調用。其他的人全跟我殺到彌贊!"

  格心薇跪在一邊,心中無比震動,當前形勢,雲沛已如探囊取物,卻偏要在這時離開,實在不智,她抬頭看著若問,想要勸服他,卻發現這跪了一地的人,只有她一人反對。

  這些人,似乎並不在乎能不能奪得天下。他們所關心的,他們所在意的,竟然只是對若問的滿足,只要是若問要的,若問想的,都在他們勢在必得的範圍內,好像滿足了若問,就等於滿足了自己一般。

  被這決然的氣氛壓倒,格心薇又低下了頭,生生將不滿吞了回去。這一刻,她也真想見上一見,那個引若問狂兵南下的女人究竟什麼樣?

  天黑了,擎雲營帳裡,史記叟容豁跟大將軍遼震同時都在跟國王下棋。兩人眉毛都幾乎糾成麻花,不一會兒,遼震乾脆中盤認輸,反正也不羞恥,和陛下對奕的人,還沒見過能獲勝的。於是,只剩容豁苦苦堅持著。

  "先生性子酸,已經輸掉的棋,為何還不放棄?"擎雲笑起來,看著皺眉苦思的老傢伙,從不讓他讓子,也從沒輸得精彩,一手爛棋卻打死不願意認輸。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老叟還蠻可愛。

  "公子才思非凡,容豁就算嘴巴上不認輸,心裡也早就服了!"容豁盯著棋盤道。

  聽他這麼一說,遼震在旁邊譏諷起來,"老不死的,什麼德行!"

  容豁扭頭回瞪一眼,"遼將軍說的是,我還真得活個上百歲才是甘心!"

  遼震笑道:"沒臉當然活得久,出賣了那戰,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

  他這話顯然踢到了容豁痛處,他憤恨地看著遼震,卻又無力還擊。只好對著棋面半天,才憧然道:"不下了!"

  擎雲拿起一顆棋子,嗖一下打到遼震額頭上,"不許這樣和先生說話!"

  遼震趕緊跪應。

  "陛下!"卻沒等他開口,淼景衝了進來,這人行事一向穩妥,少有這般急躁。

  淼景一沖進來,就往地上跪,"陛下,探子來報,汾天拔營了。准城現在幾乎成了空城!"

  這話倒引起擎雲興趣,"下毒也不會這麼快有反應吧!往哪邊去了?"

  淼景神色一凝,"很奇怪,往彌贊去了!"

  "彌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6
五十八

  "是。"

  "去幹嗎?"

  "這……目前還不太清楚!"

  "……"

  擎雲沉默下來,把玩手中的棋子好一會,又看著容豁,"先生覺得呢?若問去彌贊做什麼?"

  容豁抬起頭,"公子呀,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會知道?"

  擎雲沉默下來,若問的行動太出乎他的意料。

  這時知道厲害關係的遼震趕緊說道:"陛下,那戰現在肯定也知道若問去了東邊,這下必然會集中兵力與我軍一戰,明日出迎不可大意呀!"

  "哼!"卻聽擎雲一聲悶笑,"我本來就沒打算靠汾天擊敗那戰!只是……"他說著,扔下了手中的棋子,"我總覺得若問去彌贊是那戰下的蠱,這事有些蹊蹺。"

  淼景點點頭,"陛下放心,我已經加派暗人查探,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擎雲煩躁地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我要靜一靜。"眾人趕緊退下。

  這一干人離開後,房間頓時安靜下來,擎雲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背,那傷隱約刺疼起來,像被蟻蟲噬咬一般,疼得發癢,疼得發燙……

  硝煙憑空起,人世何茫然,

  紅塵發如雪,輕傷一指間。

  還曾旱海許誓言, 

  怎料花樓空餘煙。

  等不急,時光荏苒。

  等不急,逐鹿青山。

  火入雲澗不相待,

  劍頂蒼天怒海乖。

  此意氣,

  任誰不殆。

  此囂狂,

  任誰不改。

  第十一章 鎮天飛雪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只有漆黑和寒冷相伴,這個時候應是有多少難民衣著單薄地聚在小綠洲上,即使彼此互不相識,也會緊緊靠在一起,只要能獲得少許慰溫,那便足夠了。

  然而,也不全是這樣,就像現在的皇北霜,坐在車輦裡,讓溫暖的毛裘裹著身體,三個婢女緊緊抱著她,卻依舊冷得發抖,別人身上的溫度無法分給她丁點兒!

  夜佩三人急得滿臉是淚,巫季海頭也不敢回,恨不得馬兒飛起來那樣,瞬間就能到彌贊,終於,夜奔四個多時辰,他們到了彌贊邊城,浮萍。

  浮萍,彌贊最大的邊城要塞,狀似新月,鉤下弦,縱長百里,公元一百零一年,劃入彌贊版圖,方見平靜,水資源缺乏,人口稀少,為傳教士聚集之地,城關建築呈方陣格局。曾有教徒在此地誦經十三日,超渡戰爭亡靈,"身似浮萍心如海,憐我人間冤魂在!"浮萍之名由此而來。

  "開門!我們是雲沛使團!"巫季海急躁地在浮萍城門口下大喊,卻見城關上一排士兵無動於衷。少頃,才見一名官爺模樣的人出來,對著巫季海回道:"哎喲!這位將軍,還請您今晚先在城外駐紮,陛下的通關令得到明早才到!"

  "混蛋!都到門口了,你們竟敢攔我關影王后貴架!我雲沛國王陛下與貴國憂廣王向來交好,如今你廝這話,就不怕破壞兩國情誼!還請速開城門!"巫季海氣得青筋暴起,這個節骨眼竟然被攔在門外。

  "將軍吶!就別為難小的了,這陛下的通關令沒到,我怎麼也做不了主呀。"那官爺看上去軟硬不吃,打定了主意不讓入關。

  "你……"巫季海聞言怒火衝天,可轉念一想,起碼也得讓王后娘娘入關修養才行,正要開口談條件。

  "巫將軍!"坐在車輦裡的皇北霜卻探出了頭,巫季海趕緊策馬靠過去,"娘娘,要不您先進城吧,養傷要緊!"

  皇北霜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鎧甲,輕道:"列陣,闖進去!"

  "娘娘?"巫季海猛怔。

  "陛下十日前就已修書相告,憂廣王卻偏在這時不讓入關,大概也是不想趟若問這渾水!"皇北霜靠在夜佩身上,臉色青灰,"闖進去吧,逼他下水!"

  巫季海這才會意,轉身對著一干將領喊道:"列陣!闖關!"只見不到點香時光,這一萬人已然以鷹陣排開,火箭入弓,飛矛待投,最前面一排,哐地落下漆黑的鐵盾,將士吼聲如雷,"上前!"巫季海一聲令下,萬人一齊上前三步,聲勢之浩大嚇得浮萍城關上的守備不由一抖,趕緊排箭備戰,那官爺一見瞄頭不對,立刻討好道:"這……這位將軍,請不要激動,還不到幾個時辰就天亮了,何苦打這一仗傷和氣?"

  巫季海這一路本來就憋了不少氣沒發,這會兒更加無法克制,"少廢話!我巫季海鎧甲生涯十五年未嘗一敗,今天要是叫你等鼠輩攔住,還有何臉面帶兵打仗?你開門是不開,速速決定!"

  那官爺一聽巫季海大名,幾乎嚇得跪在地上,展王麾下第一大將竟然不在西邊的戰場上,反而不聲不響護送王后出使彌贊,見下面這勢頭,十之八成是那戰紅衣騎兵的一部分。彌贊少有戰事,更不要說士兵如何比得上這般驍猛。這一打起來,浮萍定沉!

  卻在這時,城頭上跑來一位哨兵,慌慌張張低頭對他說了什麼,那官爺立刻舒了口氣,堆上一臉笑,站在城頭上大喊,"開門,恭迎來使!"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31 22:16
五十九

  "啊?"巫季海一怔,剛才以為定要打個痛快,這會兒怎麼就通關了。"王后娘娘!這……"鬧不清對方唱那齣戲,他探到皇北霜身邊。

  皇北霜這時已經燒得有些昏迷,只見夜佩在一邊焦急地回道:"別管了!進城!"

  說著,一萬人魚貫入關。

  身後,不到八百里,若問十三萬大軍踏漠而飛,螻蟻般密密麻麻的人馬和久久不見落下的塵灰,帶著無法言語的不祥和危險,逐漸逼近。

  "唷!看得見城關了,蠻狐!這回咱得好生比一比,你要砍了十個人,老子就砍它娘二十個!"黃天狂兵團,沖在汾天大軍的最前面,先鋒狼頭和蠻狐兩人更是賽馬如風,蠻狐聽了狼頭挑釁,大聲回道:"你小子不怕咬舌頭!廢話這麼說!"上次他丟了不小的臉,這回鬥嘴似乎乖了不少。狼頭大笑起來,"你他媽跟閹了似的,沒把兒啦!說話像娘們兒!小心被首領點去伺候!哈哈哈。"說著,他猛甩馬鞭一路飆了上去。

  任前面這兩小子無法無天的瞎鬧,若問目光閃動著紅蟄,他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彌贊城關,呼吸越來越急速。在夜晚,在他心中慾望洶湧澎湃的時候,她已近在咫尺。

  人和人的區別,是有很多說法的,其中一種從含義上就涉及到生命的品質。比如,有的人可以像狗一樣,只要活下去,甚至可以比狗都不如,所以他一路下來,腳印全是凌亂的。還有的人則像鳳凰一樣,可以將尊嚴化作火焰,涅磐之後依舊留一個神話在人間,所以他的腳印常常形成一條筆直大道,深深印在人世上。

  要說起這兩種人之間呢!卻是存在一種十分有趣的思考,那就是狗會瞧不起鳳凰,會覺得鳳凰是愚蠢的,都沒命了,還有什麼是值得堅持的?而鳳凰也更加瞧不起狗,會認為人的一生是那樣平淡,若要每一天都只為活著而活著,拋棄自己內心裡天生就有的某種信念,那樣的生命又是多麼乏味,乏味得不如死去。

  然而,這個世界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它十分善於分配這兩種人的命運,如果天神許命三生,人間有了一萬隻狗,那麼就必然會放一隻鳳凰下去,這樣一來,貧賤的狗會無比敬佩鳳凰的尊嚴,有尊嚴的那一方,才會有承諾;而鳳凰也會在這一群狗裡面更加堅信自己的價值,它是一支獨秀,最終義無反顧地成為狗的領導者和保護者。

  於是,狗景仰著鳳凰,而鳳凰愛護著狗。

  然後,鳳凰的思考,便成了造化萬物的楔機,人性的複雜,也由這裡開始。

  在雲沛的廣寒宮裡,最複雜的那顆心,大概就是那戰的吧。他究竟愛不愛皇北霜,一點也不愛?用皇北霜引開若問,絕對不後悔?這些為君治國以外的問題,他開始越來越難以回答。前不久,探子回報,若問拔營,他真的舒了口氣,皇北霜沒有令他失望,可是,若問真的拔營了,他又有種十分不甘的感覺,他每天都到關影宮的解馬樹下,想像她會遇到怎樣的凶險,想像著一個男人可以奪走她的心,一個男人可以搶走她的人,為什麼只有他堂堂展王,只能在這寂寞的解馬樹下理不清心中所想!

  他的國家永遠都放在第一位,而他的心卻被死死踩在自己腳下,談何自由瀟灑。

  如果他天生就是一隻鳳凰,那麼,他也天生就不是自己。

  彌贊,懷歷兩百九十年,據守大漠以東,綠洲十四座,民眾一千萬,信仰太陽神,國教名為火亙。至今已修廟宇一千六百七十七座,成圓形排列。其以憂洲為都城,理政宮曰還願。還願政權大統,憂廣王敖桂,同時兼任國教教主,國民九成以上入教,敬稱憂廣王為火王。彌贊少有戰事,多以廣傳教義,普渡眾生為己任。

  黃色大旗,白色皇冠!

  風吼震耳,卻擾亂不了浮萍城關這百年少見的景象。

  狂血王若問,怒火難抑,十三萬大軍及四千狂兵,竟然在城關兩千里處止步。擋住他們的,是不知何時已經全部調來的彌贊三十萬火亙護教軍,他們氣勢坦蕩,將這小小的浮萍城關緊緊堵住,漏不進半粒沙。

  城門上,一位將軍打扮的人,對著下面的汾天軍朗聲道:"我乃彌贊火亙教護法佑醪,奉國王之命把守城關,凡不善者,拒不得入。"說完,他手一揮,城下守兵第一排弓箭手發箭,未中一人,似乎僅僅只是震懾。末了,佑醪凝神一看,好傢伙,竟無一人後退,站在最前面的黃天狂兵團,圍在若問身邊,個個神情奇異,像是為了能大開殺戒而興奮。佑醪見此心中不由大驚,雖少戰事,但像這樣瘋狂的敵人,怕是誰也無法兵不血刃地守好自己領土吧!難怪陛下急召,速令所有國軍聚集在浮萍。這幫虎狼之師,一旦入關,必是人間地獄。

  若問抬頭看著佑醪,卻是輕輕皺起了眉頭,三十萬人,他們不可能闖進去,看來這彌讚的國王也不是軟柿子,頭腦很清楚,只要守住了浮萍,汾天便無發力之機。更何況……

  想到這裡,若問無聊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他對彌贊並不感興趣,彌贊不僅領土偏遠,資源稀薄,連女人都很醜,由於信仰太陽神,這國家的人個個都曬得跟焦碳一樣,雖然生活在大漠裡,多數人都是肌膚黝黑的,但也絕對沒有這彌讚的人黑。

  又窮又醜又清心寡慾,他才懶得去跟這種人拚命。

  但是,他要的人,正在這裡,不是嗎?

  一想起那緋紅色的身影,若問眼神一冷,"給我炸!"

  命令一下,蠻狐狼頭蠢蠢欲動。

  "慢著!"這時格心薇策馬一躍,站到若問面前,"陛下!我有辦法!"

  若問手一招,正在命人搬火藥的蠻狐等人又退了回來。

  格心薇心定了一定,才道:"陛下!請派我出使彌贊,既然雲沛使團可以和談,我汾天又有何不可?"

  若問眯起眼睛看著她,"和談?真是個新鮮詞兒!"

  格心薇道:"陛下!薇兒知道您根本提不起勁打這一仗,請讓我出使彌贊吧!我一定會把您要的帶到您的身邊。"她眼神堅定。

  若問笑起來,"就憑你?"語帶譏諷。

  格心薇目光微暗,苦道:"還是,您認為我不是她的對手?"

  若問收起馬鞭,"蠻狐,帶一千人跟她一起去!給你三個時辰!"

  格心薇點頭,轉身跟蠻狐一起往城關奔去。

  女人哪,為何你離不開男人?

  女人哪,為何你傷了心傷了神,卻還是愛著那個男人?

  是因為他寬大的胸膛,容下了你柔軟的魂魄?

  還是因為他粗糙的手掌,抓住了你愛情的執著?

  女人哪,如果你得不到,也離不開;

  如果你哭不出,也笑不來……

  那到了最後,還會是怎樣的存在?還否存在?

  浮萍城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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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