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從荒原而來的使者 (原名:負罪的使者)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41
第十章:漆黑色的騎士

  銀色的光束在一個剎那之間劃過兩軍混亂的戰場,向著希爾曼的王駕馬車落下。

  「休想!」羅蘭怒吼了一聲,雙手握著長劍斬落在那道光束上。

  長劍的速度很快,即使是那道光束快到幾乎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時間,但是長劍還是橫在了光束的前面。

  劍刃上帶著扭曲的風捲,翻動著羅蘭銀色的短髮,她高超的劍術讓劍刃幾乎拖出幻影,可以相信的是,她的劍在大陸之上沒有幾個人可以擋得住。

  然而長劍卻沒有給光束造成任何有效的阻攔,因為這是空間魔法,和其他的任何一種魔法都不一樣。

  光束好像是真的只是普通的一道光一樣,穿過了長劍,沒有激烈的碰撞,甚至沒有接觸,就那樣穿透了過去。

  隨後,在羅蘭緊縮著的瞳孔的注視中,沒入了王駕馬車裡。

  城牆上,空間賢者休貝特咧開帶著血的嘴角笑了起來。

  好像一切都有了定局,但是,下一刻,他們都愣住了。

  沒入王駕馬車的銀色光束沒有消散,而是滯澀了一下。

  「刺!」

  帶著一陣席捲的狂風,一柄漆黑色的騎士劍從馬車裡飛了出來。

  劍刃旋轉著,猛然將銀色的光束撕扯成了兩半,粉碎在了半空上。

  撕裂了光束後,騎士劍並沒有停止,而是繼續飛向遠處,最後帶著一股巨力刺入了地面,立在了整個戰場的中央。

  光芒照在劍上,漆黑的劍身中,光華一閃而過,照映出了這片紛爭的戰場。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大多數人都沒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羅蘭有些待澀地回頭看向王駕馬車裡。

  那柄黑色的騎士劍她認識,是那個黑騎士的佩劍。

  而休貝特也呆呆地站在普蘭恩的城牆上,他可以透過空間看到很遠之外的事物,自然將一切盡收眼底。

  這反而讓他更加不能理解,為什麼,為什麼希爾曼身邊的那個騎士可以阻擋住他的空間魔法。

  這幾乎顛覆了他有關於空間的所有理論。

  其實休貝特的這個空間魔法並不複雜,他通過自身對於空間的掌握,將一個目標拖入一個單獨的空間之中,然後在那個空間裡發動法術。

  這樣一來,這個法術就只會針對目標一個人,而其他的人,雖然也能夠看到目標被攻擊,但是因為根本就不處在一個空間層面上,所以不可能幫助目標抵擋。

  他對於空間的感知有限,本來這個法術的距離也很有限,平時的時候能夠將四十米外的目標拖入平面空間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但這一次他燃燒了自己的一部分生命力,所以能夠跨過一整個戰場對希爾曼發動這一次法術。

  可休貝特沒有想到的是,希爾曼的身邊多了一位特別的人,當然,準確地說也不能完全算是人。

  初作為使徒有一個特性,她可以在任何地方移動到召喚者的身邊,即使兩個人不處在同一個空間層面也一樣。

  就是因為這樣休貝特的魔法被初擋了下來。

  魔法結束的一瞬間,希爾曼也回到了原本的空間層面。

  希爾曼坐在馬車裡,神色平靜,並沒有因為受到攻擊而有半點的慌亂。

  她先前就研究過普蘭恩的這位空間賢者,自然有所準備,就算初不能擋住這次攻擊她也有別的辦法。

  不過,初能夠擋住,倒是讓她不需要再消耗一件魔法道具了。

  希爾曼看向身邊的初,正準備說些什麼,可當她看到初的樣子的時候,她臉上的神情也微微一愣。

  初還維持著那個扔出騎士劍的姿勢,黑色的鎧甲單膝跪在地上,低著的頭盔下,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馬車的外面,眼神冰冷。

  瞳孔中泛出了一點點猩紅色,微弱的紅光閃爍著。

  契約的存在讓希爾曼能夠感覺得到,初此時的憤怒,因她遭受攻擊而生的憤怒。

  在初看來,召喚者受到攻擊,這便是她失職,她不允許自己失職。

  「陛下。」初低沉且沙啞的聲音在希爾曼的身邊響起。

  「可以讓我前去嗎?」

  她想要親手去彌補自己的過失。

  但即使在怒火之中,她仍然選擇尊重希爾曼的決定。

  看著身邊的騎士,希爾曼輕笑了一下。

  初又一次讓她體會到了一種特別的感覺,但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難得妳任性一次,那麼,去吧。」

  說著,她看向外面的戰場,戰場紛亂不休,兵戈不止,她卻溫聲說道。

  「去向這個世界的人們,展示妳的鋒利吧,我的利劍。」

  「是的,陛下。」

  沙啞的聲音應道。

  初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出了馬車。

  戰靴踩在了戰場的沙土裡,騎士走了出來,天中的光照在漆黑的鎧甲上,照耀著她,走向了戰場。

  隨著她每走出一步,她身上的氣息就愈加濃郁一份,直到最後,她的整個身上都在飄散著淡淡的黑色霧氣。

  王駕馬車的一旁,羅蘭複雜地看著初的背影,她還是不喜歡初身上陰冷的氣息,但至少,初現在已經證明了她有著擔任王國騎士的能力和榮耀。

  休貝特看著那個從馬車中走出來的那個黑騎士,眼中越來越難以置信。

  從騎士身上溢散出來的黑霧在戰場之上飛舞著,他在那片黑霧中,感覺到恐懼、憎恨、憤怒、痛苦······

  幾乎所有的人的負面氣息與情緒,都在夾雜在了那個騎士身上纏繞著的黑霧裡,激烈地糾纏和扭曲著,氣息濃重到像是要將天空遮蔽。

  那,到底是個什麼人?

  從實力上看,這個騎士絕對是一個聖者,但是休貝特從未聽說過萊茵哈特有這樣的聖者存在。

  或者說,這樣的人,真的能夠成為聖者嗎,全身都包裹在人的負面中。

  這樣的人,真的擁有著聖者的心嗎?

  休貝特不敢相信,戰場中的那個黑騎士,有能夠被稱之為聖者的資格。

  那根本就是世間負面的集合,世間之惡的集合。

  即使是在混亂的戰場之中,那個慢步走來的黑色騎士還是那麼刺眼。

  她身上的黑霧飄散著,負面的氣息漸漸地感染了戰場中的其他人。

  廝殺變得更加瘋狂,每個人的眼中都露出了血腥的紅色,他們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從心底泛起的憤怒,開始時變得更加暴躁和殘忍。

  初仰起頭來,順著那道銀色的光束射來的方向,她看到了城牆上那個穿著銀灰色法袍的老人。

  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初的手掌張開。

  立在戰場中央的那把騎士劍如同受到了召喚,震顫了一下,從地面中抽離了出來,劃過一道弧光,自主地飛向了初的手中。

  「啪。」

  漆黑的騎士劍被初握住的一刻,初猛然將長劍揮動,劍風捲起地上的砂石。

  她低下了身子,眼中的紅光閃動著,緩緩抬起。

  休貝捂著自己的胸口站直了身子,剛才強行發動的魔法讓他的胸口到現在還在陣痛,但是很顯然,已經沒有時間留給他調理了,他知道騎士是向著他而來的。

  看著騎士,強忍著陣痛,休貝特舉起了法杖。

  即使我身軀已老,也絕不可能輸給你這樣的傢伙。

  他再一次開始吟唱法術。

  而同時,戰場中的那個漆黑色的騎士,也動了。

  地面突然裂開,激起了一片塵土,騎士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空氣中炸開一圈氣浪。

  時間彷彿定格。

  箭矢停留在半空之中,嘶吼的士兵面目猙獰,火焰和奧數的光芒閃耀,而騎士的身影在一瞬間穿過了這一切。

  氣浪出現的幾秒鐘之後,一聲如同炸裂的巨響傳開。

  「砰!」

  就像是被撞破的水面一樣,空氣被撞破了。

  這個聲音甚至覆蓋過了戰場的嘈雜,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然後,他們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黑影,還有黑影的眼中拖曳著的一抹紅光。

  ······

  「那一天,人們第一次見到了,那位漆黑色的騎士。

  ——選自後紀9年《王國騎士錄—黑騎士篇》」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43
第十一章:手提頭顱的人

  初的速度能夠有多快,從她的身體數值上來看,她的速度能夠達到普通人的一百倍。也就是說如果一個正常人的極限每秒鐘能夠跑過十米的話,那麼初,一秒鐘就能夠跑過一千米。

  超過了雙倍的音速,接近三馬赫的速度。

  不只是普通的士兵,就連羅蘭也愕然地看著那個轉眼之間就穿過了整個戰場的黑影。

  空氣之中還殘留著它留下來的波紋。

  黑影穿過的地方,風被排捲開來,路面席捲著氣流。

  城牆上普蘭恩的士兵根本沒有反映過來發生了什麼,夢魘一樣的黑影就已經降臨。

  眨眼之間,無數的頭顱飛起,血液伴隨著濺射而出,在半空之中勾勒出了一副詭異且恐怖的畫面。

  可還沒有來得及讓鮮血落下,血珠尚在空中翻滾,漆黑的身影已經穿過了下一片人群。

  死去的士兵所看到的最後的東西,就是一個黑色的騎士,和一道猩紅色的目光。

  一個呼吸的時間,數百個普蘭恩士兵的無頭屍體倒在了城牆上。

  數百個人頭在同一時間摔落在地面,翻滾著,鮮血浸入石板,順著城牆流淌了下來。

  血流成河,提著劍的騎士踏過黏稠的血液,從屍體中走出。

  這極其殘忍的殺人方式甚至讓萊因哈特的士兵都看得呆澀。

  一次攻擊,黑騎士就已經幾乎擊潰了普蘭恩的士氣,在初的面前,普蘭恩士兵感覺到了最根本的恐懼,那種生物面對天敵時的恐懼。

  他們不可能贏的,彷彿有一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們的耳邊迴響。

  普蘭恩人開始退後,萊因哈特的士兵開始攻佔城頭。

  站立在城上的休貝特甚至沒有念完第二句咒語,初已然向他衝去。

  轉眼之間,黑影擋住了休貝特身前的光,猩紅的眼睛俯視著他,長劍高舉。

  只用了幾秒鐘,黑騎士從戰場的中心,來到了他的面前。

  看著城牆上的士兵被成片的殺死,休貝特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恨,但是初的速度完全超乎了他的理解。

  「砰!」

  黑色的劍沒有一點停留,直直地砍下,城牆上飛起碎石和塵埃。

  可等到塵埃散去,長劍卻沒有砍中任何人,只是陷入了城牆的磚塊之中,將地面劈出了一道裂痕。

  這一劍被休貝特躲開了。

  「咳咳。」

  一片煙霧裡,休貝特咳嗽著,從煙霧中走了出來。

  在長劍落下的前一刻,他強行停止了自己的咒語,並發動了空間移動,將自己轉移到了城牆的另一端。

  初握著砍空了的騎士劍,扭過頭來,看向已經出現在另一邊的休貝特。

  而休貝特也看著初,臉色難看。

  沒有時間唸咒語,初的攻擊讓他根本沒有念動咒語的餘地,這也著代表他沒有辦法發動高等的空間法術。

  同時,在初的攻擊裡,他看不到任何的技巧和意志,那只是單純的為了殺人的攻擊。

  看著沉默的初,休貝特有一種感覺,自己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個冷血的殺人機器而已。

  「咔。」初將騎士劍從裂縫中抽出,身子輕晃了一下,微微傾斜,隨後再一次以那種難以想像的速度衝向了休貝特。

  休貝特隨手一甩,甩出了數枚魔術飛彈,這是最低級的攻擊魔法,也是休貝特少有的幾種可以瞬間發動的攻擊魔法之一。

  當然這幾枚魔術飛彈不是為了擊中初的,只是為了拖慢初的腳步而已。

  初的身影閃爍了一下,避開了幾枚飛彈,衝到了休貝特的面前,手中的長劍一轉,黯淡的劍光一閃而過。

  騎士劍毫無意外地再一次砍空。

  休貝特通過空間魔法出現在了初身後的半空上。

  他握著自己的法杖,對準了初的後背。

  他明白對付初這樣的敵人自己幾乎沒有任何的優勢,但是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他也要贏。

  他決不能放任這樣的人屠戮普蘭恩的士兵,踐踏普蘭恩的土地。

  有一次機會,休貝特想到。

  憑藉著他空間魔法優勢,他有一次機會,如果能夠成功,他就能贏。

  「扭曲的空間。」

  休貝特輕聲念道。

  隨著他的話,他和初之間的一段空間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扭曲。

  這原本是一個攻擊術式,能夠扭碎空間中的物體。但是因為休貝特沒有吟唱咒語,空間只是出現了一定的變形。

  初回過了身,正準備再一次衝向休貝特,卻發現四周都傳來一種壓迫感,使得她的腳步一頓,空間的扭曲影響了她的行動。

  就是現在!

  讓我以你的方式結束你的生命吧。

  半空中的休貝特雙目一凝,瞳孔再一次變成了銀白色,張開了手掌,對著初念道。

  「克羅諾斯之刃。」

  他手上的一枚戒指散發出了微光,一柄近乎透明的巨大鐮刀出現在了初的眼中。

  休貝特手上的那枚戒指是一件魔法道具,憑藉著它,休貝特可以瞬間釋放一次高級的空間法術,割裂空間的法術。

  空間的擠壓讓初的速度變慢了一些,然而只是這一些,就足夠那一柄空間之刃落下了。

  透明的鐮刀劃過了初的脖頸,切割空間的刀刃將之斬斷。

  她的身影被巨大的空間鐮刀斬開,畫面似乎定格了一瞬。

  然後,初的頭顱慢慢地滑落。

  「噹!」

  黑色的頭盔摔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透明的鐮刀消失在了空間裡。

  休貝特喘息著懸浮在半空中。

  結束了嗎?他問自己。

  王駕馬車上。

  希爾曼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她看到了初被斬下了頭顱,但是契約卻告訴她,初並沒有死。

  戰場中,看著城牆上的人目視著黑色的騎士被普蘭恩的空間賢者從半空中斬落。

  普蘭恩的士兵發出了歡呼聲,低沉的士氣再一次振奮了起來。

  可是,緊接著,他們看到了自己終生難以忘記的一幕,像是噩夢般的一幕。

  無頭的黑色騎士站在那裡,半晌之後,它居然再一次動了起來,向前踏了一步。

  提著劍,彎腰撿起了地上自己的頭顱。

  在猛然間寂靜下來的戰場中,將自己的頭顱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不會死嗎?

  休貝特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

  初的脖子上四溢著黑色的顆粒,顆粒組合著,將她的頭顱和脖頸重新連接在了一起。

  轉動了一下脖子,初直視著眼前的休貝特,眼神冰冷。

  受到惡的強化的她,身體早就超出了人類的限制,理論上就是不死的存在,除非將她身上惡全部殺完。

  惡作為她自身的根本,是會自我恢復的。所以想要殺死她,必須在短時間內殺死她幾十次才可以,隨著她的實力增強,這個數字甚至會達到上百次上千次上萬次。

  她現在擁有三千點的惡,只需要消耗一百的惡就能夠讓她重生。也就是說,一定時間內她可以死去三十次並重新活過來。

  而三千點的惡,這個戰場裡,她只需要一到兩個小時就能完全恢復。

  一次死亡並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但是在召喚者的面前被殺死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

  表現的如此無能,實在是難以忍受的恥辱。

  她從使徒荒原中走出來,任務就是她存在的唯一價值,所以,她絕不容許這個價值出現任何的污點。

  「你罪無可恕。」看著休貝特,初冷冷地說道。

  「罪無可恕?」

  休貝特從初殺不死的事實中回過神來,冷笑了一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跡,淡漠地說道。

  「罪無可恕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們嗎?」

  也許休貝特說得沒錯,萊因哈特王國攻侵普蘭恩,殺死普蘭恩人,佔有普蘭恩的土地,一切的罪惡都好像是源自於他們。

  但是初沒有回答他,只是舉起了自己的劍,身上的黑霧愈加深沉。

  初的任務是收集罪惡,但實際上,她也不知道罪惡到底是什麼。

  或許她曾經知道過,但是現在,她早就已經分不清楚了。

  所以她不再分辨,她只要遵守任務就可以了,她只需要明白這一點就可以了。

  而現在,將休貝特殺死在這裡,攻破這座王城,就是她的任務。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44
第十二章:背對光輝的陰影

  頭盔下,黑騎士猩紅色的眼睛盯在休貝特的身上。

  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休貝特感覺到了寒冷,作為聖者的他早應該不會再感覺到寒冷或者炎熱才對。

  但是他清晰的感覺到了這種寒冷幾乎將他四肢凍僵,讓他的心臟停跳。

  然後他明白了過來,那是一種殺意,來自於眼前的人的殺意。

  簡直就是怪物。

  現在的休貝特已經開始懷疑那個黑色騎士鎧甲裡的到底是不是一個人類了,被斬下頭顱依舊不死的身軀,和他從未見過的凜冽殺意。

  無論是身經百戰的將軍,還是冷酷無情的殺手,他們的殺意和眼前的人相比。

  置身在殺意裡,他的面前世界彷彿都黯淡了下來,天空中的雲層昏暗,大地上屍橫遍野。

  他好像是處在空無一人的荒原上,污紅色的鮮血將他的身子緩緩浸沒,他明白這是強烈的殺意造成的幻境,但是他沒有辦法反抗,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休貝特自然不知道初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殺意,他沒有經歷過使徒荒原,更沒有經歷過那種廝殺。

  從各個世界裡來的無數人和生物,在到來的第一天,就被告知整片荒原上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他們開始了瘋狂的廝殺,有多少人參加在廝殺之中,幾億人,還是幾十億?沒人數過,只知道他們的屍體足以將沒有邊際的荒原鋪滿。

  在沒有白晝與黑夜,沒有四季,沒有盡頭的時間中。每一天都撕咬著帶著血的生肉,躺在血泊之中和屍體的旁邊休息。

  在這樣的環境下,所留下來的最後一個,就是初。

  所以說她是怪物也沒什麼,很準確。

  可以說休貝特現在在殺意的幻境之中感受到的,就是初當時在使徒荒原中感受到的。

  茫然地倒在血泊裡,看著那個世界,任由鮮血沒過自己的臉頰,生與死都不再是那麼重要,一切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所以初追尋意義,她需要意義。

  殺意讓休貝特出現了短暫的失神,而這個短暫的失神,就足以讓他的生命結束了。

  他感覺到了胸口一痛,世界再一次清晰了起來,慢慢地低下了頭。

  他的身子正從半空中落下,風聲從耳邊掛過。

  黑色騎士已經將長劍刺入了他的胸口,血液順著長劍流淌,流過黑色的劍刃,而他的生命也隨著鮮血流逝著。

  「咳啊。」休貝特咳出了一口鮮血,手中的法杖脫手落下。

  「你到底殺過多少人?」半空中,他低著頭問道,在那個殺意幻境裡,他幾乎看不到屍體的盡頭。

  「忘記了。」初握著劍,淡淡地回答道。

  「呵。」喉嚨裡發出了一聲乾啞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嘲笑還是譏諷,休貝特看向初。

  「你這個怪物。」

  他顫抖著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握在了刺入自己胸口的騎士劍上。

  眼神越來越暗淡,不過在死之前,他還要為普蘭恩做一件事情,為他的王國,獻上他最後的覺悟。

  他要殺死這個怪物。

  「隨我一起被放逐吧,罪惡的傢伙。」休貝特輕聲說道。

  初的握著劍的手一緊,隨後,她和休貝特的身影消失在了半空中。

  戰場之外的不遠處,初和休貝特同時出現在了一片空曠的平原上。

  休貝特釋放一次遠距離的空間傳送,將初和自己傳送到了這裡。

  此時這位老人的面色慘白,身上銀灰色的法袍上儘是血跡,右手緊緊地抓著初的劍刃。

  在初的感知中,休貝特體內的空間元素變得紊亂不堪,錯綜地交纏在一起,像是隨時都會崩潰釋放出來。

  這些空間元素中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如果讓它們一次性釋放出來會對周圍的一切都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但是初並沒有反抗也沒有逃開,只是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地看著休貝特。

  這種打擊休貝特自己也會被波及其中,而且作為中心,他會受到最大的傷害。不出意外的話,他的身體會粉碎,一點也不會被剩下來。

  初不明白休貝特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難道,這也是他的任務嗎?

  休貝特的神色變得痛苦不堪,他的皮膚表面裂開了一道道裂紋,裂紋之中是銀白色的光。

  「啊!!!」老人發出了一聲慘叫,他選擇了一種最痛苦的死亡方式,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被一點點的粉碎。

  同樣的,這也是他的覺悟。

  擠壓在一起的空間元素,轟然炸開,休貝特的身體在第一時間化作了粉末。

  銀白色的光形成了一種半球體,以他為中心波及開來,淹沒了初,淹沒了草木,淹沒了土石,淹沒了平原上的一切。所過的一切地方,一切事物都被空間碾碎,變成了碎片和粉末。

  戰場上,能看到不遠處升起的那片巨大的銀白色光華,在破開雲層的長空下閃耀著。

  普蘭恩的士兵沉默著,他們知道他們的賢者為他們奉獻了生命。

  萊因哈特的士兵也沉默著,因為那片光華真的很耀眼。

  銀白色的光華持續了很久。

  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無論是黑色的騎士,還是空間賢者都已經死在了其中。

  可是等到光華一點一點消散下去的時候。

  人們愕然地看到,在銀色的光中,一個漆黑色的人影,提著劍,一步一步地緩緩地走了出來。

  背對著刺眼的銀光,它如同烈陽下的暗影,走出了廢墟。

  它是一個怪物,只要在有罪惡的地方,它就不會死。

  ······

  失去了王國的聖者,普蘭恩的士兵失去了繼續作戰下去的勇氣。在一個不是很長的時間裡,王城告破。

  普蘭恩的國王被俘,希爾曼沒有殺死他,而是下令把他囚禁了起來。

  應該是第三天,萊因哈特的軍隊在希爾曼的率領下,入駐了普蘭恩王城。

  咆哮的雄獅旗幟飛揚在普蘭恩王城的街道上,代替了普蘭恩人信仰的雄鷹。

  希爾曼走在軍隊的前方,身後是手握利刃的士兵。

  她戴著王冠,披著紅色披風,騎在白色的駿馬上,看向站在街道兩旁的普蘭恩人。

  在普蘭恩人望著她的眼神裡,她看到了恐懼、看到了憤恨、看到了哀求,可惜,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不過她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她。

  希爾曼仰起了頭來,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騎著駿馬向前踏去。

  她的父親告訴過她一句話。

  她會是一位王,所以她必將與所有人都不同。她必將走在所有人的前方,引領王國的方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47
第十三章:怪物,亦或是禮物

  夜晚,花園中的花叢輕輕的搖曳著,葉片與葉片之間相互摩挲,發出了細碎的聲響。

  在冬夜裡大多數的花都會凋零,只有幾種花會依舊盛放,希爾曼花就是其中之一。

  希爾曼是大陸上的一種並不罕見的花,它很美麗,纖細的花枝,微微舒展的花瓣,總是惹人憐愛。

  但是同時,令人讚歎的是,它可以在任何環境中盛放。

  無論是懸崖峭壁、冰山雪原、酷暑嚴寒。似乎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它都會無所顧慮的盛開,向世人展現它的美麗。

  或許,這就是希爾曼名字的由來。

  此時,這片花叢中就有著幾朵希爾曼花,它們在其他花朵早已凋謝的花枝中佇立在這個寒冷的夜晚裡。

  這是王宮中一間並不算大的公館,在攻入普蘭恩的王城之後,希爾曼就暫住在了這裡。

  普蘭恩的建築和萊因哈特的建築風格有很大的不同,萊因哈特的建築相對於來說更講究宏偉和壯觀,而普蘭恩的建築更注重細節的精緻。

  這一點從公館的外牆上細密的浮雕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普蘭恩人在這方面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

  公館的內部也是如此,除去那些精美的桌椅,他們的窗戶也很特別。

  從地上延伸而起的窗戶幾乎就像是一扇門一樣大,窗外就是一片陽台,透過陽台就能看到花園裡的景色。

  所有的佈置都是端莊且優雅的,希爾曼並不討厭這一種文化,事實上她熱愛著所有的文化。

  從兒時開始她就一直喜歡翻閱有關於各國各地的文獻,在她看來,文化是一體的,它們有著不可思議的交融的能力。

  希爾曼坐在窗前的桌子上,處理著公務,這段時間的公務很多,讓她不得不放棄了一些休息的時間。

  普蘭恩的王城陷落之後,民眾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反抗心理,有一部分人開始罷工,商店不再開業,甚至街道上都在沒有什麼行人。

  僅僅是幾天的時間,這座往日繁榮的王城變得落寞和空蕩。

  可以說這些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希爾曼並沒有顯得手忙腳亂,她早已經做好準備,這個時候只需要推出幾個新的法案,並提供一些管理就可以緩和這種情況。

  而之後要讓這種情緒徹底的平息下去,就只能靠時間來消磨了。

  已經是深夜,房間中並沒有點著燈,只是落在房間裡的月光就已經足夠亮了。

  公館裡沒有別的光線,月光悄然到來,透過一扇扇窗戶,靜靜地照著牆上精美的浮雕,照著木質的地板,照著房間中的陰影,照著桌案上的書本。

  昏暗的房間中帶上了一份清冷的美,希爾曼握著筆專注地審閱著公文,時不時抬起手,將垂在自己臉側的頭髮輕輕地撥到了自己的耳後。

  等到她將要把手中的公務做完時,不知道為何,她慢慢停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來,看向窗外。

  她的眼中有些空,沒有焦距,也沒有看著任何東西。

  或許是她有一些累了,想發一下呆而已。

  掛在牆上的時鐘慢慢擺動著鐘擺,時間緩緩流逝。

  正對著窗的月亮帶著夜空中的繁星,散發出讓人心神寧靜的光。

  冷清的光將希爾曼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耳邊是花園裡的微風聲和花葉搖晃的輕響,希爾曼獨自坐著。

  整個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和她的影子。

  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靜默,如同在城堡的高處,她已然度過了太多個這樣的夜晚,今夜,也只是一如往常而已。

  她父親曾告訴過她,這便是王的孤獨,也是王的背負。

  可就在這時,她的身邊傳來了腳步聲。

  「踏,踏,踏。」

  希爾曼回過頭來。

  是初慢慢的走來,她的手中捧著一個茶杯,身上依舊穿著鎧甲,但是並沒有戴著頭盔。

  黑色的短髮垂在耳邊,精緻的面孔上沒有什麼表情,微低著頭,把茶杯遞到了希爾曼的面前。

  「陛下請用。」

  「嗯,多謝。」希爾曼接過茶杯,杯中的水溫熱,飄散著淡淡的霧氣。她淺淺地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溫暖了她冰冷的身子,她看向一旁的初。

  「妳其實可以早一些去休息。」

  「我是不需要休息的陛下。」初低著頭說道。

  希爾曼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使徒有些時候總是過分固執。

  不過,現在她自己確實也還不想休息。

  從桌邊站了起來,希爾曼看著窗外的花園,對身邊的初說道。

  「介意陪我走一走嗎?」

  ······

  公館下的花園中,希爾曼走在花園間的小路上,初走在她的身邊。

  慢步走著,希爾曼看向路旁的花叢,眼神停留了一會兒。

  她在花叢中看到幾朵輕晃著的花朵,她沒有想到這裡也會種著希爾曼花。

  還記的小時候,她很喜歡希爾曼花,王宮中也種著很多,她總會在花叢中玩耍。

  有一次,她用希爾曼花編了一個花環,送給了她的父王。那時她以為父王也會喜歡,可是沒想到的是,父王接過了花環,然後扔在了地上,狠狠地在責備了她一頓。

  父王對她說,一個王不應該喜歡這些軟弱的東西。

  希爾曼還記得那一天,她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從那以後,她就在沒有去花叢中玩耍過。

  兩人在花叢之中走了一圈,應該是有些累了的時候,希爾曼在花園路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讓初坐在自己的身邊,因為她不喜歡一個人坐在明明是兩個人的位子上。

  夜晚安靜,晚風穿過花叢沙沙作響,令人沉醉。

  希爾曼望著花叢,突然對身邊的初問道。

  「初,妳說我做的事,是對的還是錯的呢?」

  初沉默了良久,沒有回答對或者錯,只是緩緩說道。

  「我覺得陛下沒有錯。」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絕對對的事情,也沒有絕對錯的事情,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善惡一樣。

  黑與白的界線從來就不是那麼明顯,或許只有孩子,才會去分辨什麼善惡對錯吧。

  「呵。」希爾曼輕聲笑了一下,有些釋然,也有一些落寞,她笑著看向初。

  「我也覺得我沒有錯。」

  她是王,所以她要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帶領人們走向一個新的世界。

  即使在這條路上,有的人會指責她,有的人會怨恨她,有的人會背棄她,她也不可以改變道路。

  因為她堅信著,前面會是一個更好的世界。

  長椅上,晚風微涼,月光涼薄。

  希爾曼微微地側過了身子,靠在了初的肩膀上。

  初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是希爾曼開口說道。

  「不要動,就這樣讓我靠一會兒,這是命令。」

  初只好僵硬地坐在原地,她並不是很習慣與人這樣接觸。

  希爾曼輕合著眼睛,似乎是在感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她一直堅信著她堅信著的東西,可是即使如此,她偶爾也會有感到迷惘的時候,也會有無有助力之時,她不可能總是那個無畏無懼的王。

  但是她從不會把這些情感在人前流露出來,因為在人們眼前,她不能露出迷茫和擔憂,她必須堅定的指出方向。

  不過初是個例外,她不介意初看到自己的疲憊的樣子,畢竟初不是人不是嗎。

  許久之後,希爾曼睜開了眼睛,淡金色的長髮垂在初黑色的鎧甲上,鎧甲冰冷。

  「初,妳知道嗎?我的父親一生只送給過我兩件禮物。」

  她微笑著,低垂下眼眸,輕聲說道。

  「一件是王座,一件是妳。」

  一陣淺淺的風吹過。

  初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看向半空中的月光。

  她應該是一個怪物才對。

  禮物······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看待她。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50
第十四章:人不能總是想著工作

  普蘭恩王城陷落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片大陸,人們討論著普蘭恩的落寞,討論著獅心女王,討論著殘暴專橫的萊因哈特王權,討論著大陸未來的走向。

  無論怎樣,他們總是有討論不完的東西,畢竟大多數的人們都擅長一件事,就是對他們在自己都尚未瞭解多少的事,發表「專業性」的言論。

  在無數的陰謀論、王權論、批判論中,卻有那麼一個人,出奇地吸引了眾多的目光。

  她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因為人們不知道她的過去,只知道她憑空出現,殺死了普蘭恩的空間賢者休貝特,為萊茵哈特快速地贏得了戰爭。

  最終,她被人們稱為,漆黑的騎士。

  相傳,她全身都穿著漆黑色的鎧甲,殘忍弒殺,有著一隻猩紅色的眼睛。甚至有人說,她不會死,即使被斬下頭顱依舊會手提著頭顱繼續殺戮。

  漆黑的騎士,彷彿已經成為了一種新的禁忌傳說。

  大概是在普蘭恩暫留了一個月,希爾曼帶著軍隊回到了萊因哈特。

  她是否已經滿足,又或者說她是否還想再發動戰爭,沒人知道,除了她自己和初以外。

  而為了慶祝勝利,在她回到萊茵哈特的第一天,從王宮之中發出了消息。

  王城將舉辦一場宴會,以慶祝士兵的凱旋。

  無數的酒水和食材被運進萊因哈特的王城,這將是一次全城共享的盛大宴會。

  與大陸上的其他國家不同,萊因哈特的天空上沒有陰霾,只有星月和陽光。

  ······

  正午的陽光正好。

  此時,被大陸稱為禁忌的漆黑騎士正尷尬地站在一面鏡子的前面。

  只是這時的她並沒有穿著那身全身鎧甲,而是穿著一身黑色的男士禮服。

  貼身的禮服使得她的身形被很好地勾勒了出來,修長、高挑、挺拔,就是胸口有些平坦,只有一些微妙的弧度,不過男士禮服倒是不需要在意這些。

  禮服的設計很巧妙,讓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優雅的紳士,俊美也不失風度,即使是臉上的刀疤也不再是那麼恐怖。

  初僵硬地站著,任由著身後的人將領結戴在她纖細的脖子上。

  「陛下,如果是服裝的話,我可以自己準備。」

  她不適應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這是希爾曼給她準備的,用希爾曼的話說,要參加宴會的話,不可能穿著那身鎧甲去。

  但是其實無論是什麼樣的服裝,初都可以用自己身上的惡來進行幻化的。

  「偶爾試穿一下真正的衣服也不錯不是嗎?」

  初的身後,希爾曼一邊說著,一邊將初脖子上的領結繫好。放下了手,從初的身後走到了她的身邊,仔細地打量著鏡子中初的樣子。

  看著鏡子中的人,希爾曼的眼中也露出了一絲驚艷,在讚歎道。

  「非常適合妳。」

  可是初還是有一些不習慣,真實的服裝和她的惡還是有區別的,惡可以說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而衣服不是。

  但是既然是召喚者的要求,初只好接受。

  「陛下,我一定要去參加宴會嗎?」

  站在希爾曼的身邊,初問道。

  她不喜歡那種人多的場合,因為在她的印象裡,數量就是混亂的代表,她不喜歡混亂。

  「當然。」希爾曼微笑著說著,優雅地抬起了手,又整理了一下初的領口。

  「我還要邀請妳跳舞呢,妳不去的話,我豈不是要一個人了。」

  跳舞······

  初的神色一頓,她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遲疑地問道。

  「陛下的意思是······」

  「戰爭的英雄和女王一起為大家獻舞,難道不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嗎?」

  希爾曼笑著說道。

  初只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痛,要具體說是哪一種痛的話,大概就是被弓箭射進腦子裡的那種痛。

  「陛下,在下不會跳舞。」

  她還想做出一些反抗,但是希爾曼明顯不會給她拒絕的機會。

  只見希爾曼輕輕地握住了初的一隻手,然後貼近了初的身邊,摟住了她的腰。

  「所以,我現在不是正準備教妳嗎?」

  初第一次覺得,希爾曼臉上那種淡淡的笑容,有些恐怖。

  ······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落在城堡頂層的大廳中,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倒映著窗戶的影子,也倒映著兩個人。

  希爾曼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裙,這讓她的皮膚看起來更加潔白,金色的長髮彷彿帶著光輝。她充滿魅力的臉上,帶著優雅的微笑,抬起頭來,看著身前的人。

  初彆扭地半摟著希爾曼的腰,與希爾曼站在一起,低著頭。

  「抬起頭來。」希爾曼看著初說道:「跳舞的時候,妳需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樣妳才能瞭解對方的動作,舞蹈也才會優美。」

  初無奈地抬起了眼睛。

  大廳的角落裡,留聲機開始放起了音樂。

  悠揚的聲音從留聲機中傳出,在空蕩的大廳迴響著。

  「第一步,邁出妳的左腳。」

  希爾曼把手搭在了初的肩膀上,看著初的眼睛,輕聲說道。

  她動了起來,初有些不知所措地跟上她的動作,從大廳的陰影中,兩人走到了窗前的陽光下。

  陽光下帶著光輝的人與身披陰影的人靠在一起,溫熱的身軀擁抱著冰冷的身軀,她們跳起了舞。

  一開始,兩人的動作還有些僵硬,但是漸漸的開始變得流暢了起來,然後變得優美。

  到最後,她們完美地踩過一個又一個的舞步,紅色的長裙和黑色的禮服轉動著,輕柔地相擁著。

  四下沒有一個人,在王城最高處的窗前,兩人站在一起。

  希爾曼將下巴抵在了初的肩上,額頭輕觸著初的臉側,初的臉頰很冷,沒有一點溫度,但她能聽得到初的呼吸聲,初也一樣。

  她們的影子慢慢拖長,在樂聲裡,在淡金色的光線中重合著。

  城堡的頂層依舊空蕩,但是,應當已經不再那麼孤獨。

  不知道過了多久。

  樂聲悄然停止,兩人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希爾曼鬆開了初的腰,站在初的面前。

  她們對視一會兒,希爾曼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最後,給予對方一個微笑作為舞蹈的結尾就可以了。妳會笑嗎?我還從未見妳笑過呢。」

  畢竟平時的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機器人,按照設定好的程序行動,不會做一絲一毫多餘的事情。

  有時難免讓人覺得,她是不是從來就沒有過情感,自然也不會笑。

  初愣了一下,她似乎這才想起了什麼,放開了希爾曼的手,慢慢地低下頭回答道。

  「抱歉陛下,我不會。」

  她的聲音平靜,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沒有一點波動。

  當然,她並不是不會模仿那種表情,她只是忘記了要抱著怎麼樣的情感才能露出真正的笑容了而已。

  使徒荒原那段很長很長時間的裡,讓她忘記了太多東西,讓她的情感淡漠,讓她的心臟不再跳動,那顆沉寂的心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她不是人,她與人有太多的不同。

  她不是人,所以她也不屬於這裡,她屬於使徒荒原,屬於她的使命。

  可是,過了一會兒,初的身前卻傳來了希爾曼的聲音。

  「沒事,我可以一起教妳啊。」

  一瞬間,應該也只有一瞬間,初感覺到了她許久沒有再跳動過的心臟,似乎跳動了一下。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52
第十五章:王城盛宴,騎士的笑

  希爾曼走後,初一個人站在大廳中,她面對著那面鏡子,靜靜地看了自己很久。

  就連希爾曼處理公務的時候,她都沒有站在一邊,那個午後,沒人知道她做了什麼。

  ······

  三天後,萊因哈特的王城盛宴正式開始。

  美酒堆蹙在街道上的每一個角落裡,酒桶幾乎把街道堆滿,房屋之間相連著金紅色的緞帶,城堡上的旗幟飛舞在風中。在有些刺眼的陽光裡,城鎮被裝扮成了最美的模樣。

  人們都從房屋之中走了出來,聚集在街道上,這是女王的宴會,女王這場盛宴賜予了王城中的每一個人。

  王宮的樂隊,鄉間的吟遊詩人,旅行的樂團都聚集在城鎮的廣場和道路邊,演奏吟唱著悠揚的詩歌,歌頌著王國的樂章,講述著勝利的故事。

  孩子們追逐打鬧,戀人們親密地挽著手,男人們靠在街邊的酒桶旁喝酒,女人們圍在一起伴著樂聲唱歌,老人們佇著枴杖看著朝氣的人們和城鎮帶著慈祥的微笑。

  在王城最大的中心廣場中,一座座潔白色的大理石噴泉噴出水花,石板鋪成的路面寬闊平整,精美的雕像屹立在兩旁環繞著這個望不到邊際的廣場。

  數不勝數的可口食物擺設在一起,這些都是免費的,可以隨意地拿取,提供給任何人。幾個淘氣的孩子早在宴會開始之前就已經開始偷吃了起來,而站在旁邊的士兵也只當做沒有看到。

  這個廣場將是宴會的中心,王宮貴族們聚集在這裡,他們與平民們一起享受這場宴會,沒有任何人會有意見,全城的盛宴是萊因哈特的傳統,就連女王都會親臨,他們又有什麼不可呢?

  一些和藹的女士和小姐會將糖果送給平民的孩子,爵士們也會給街邊的乞丐一兩枚銀幣。

  萊茵哈特人喜歡宴會,喜歡到幾乎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不能明白他們為何會如此喜歡,在宴會中每一個萊因哈特人都會盡情享受。

  雖然只有一天,但是在這一天裡,不會有苦難,不會有隔閡,也不會有衝突。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每一個人都值得尊敬。享受宴會,會是每一個人的權利。

  廣場的中間,是一片高於廣場的圓形平台。

  平台有數米高,連接著台階,這個高台是萊茵哈特建國的第一年就建立的。

  那一年舉辦了第一場王城盛宴,國王在高台上宣佈了國家的成立,也在高台上與所有的國民一起共享盛典。

  而今天也會是這樣,聽說女王會在這個高台上和戰爭的英雄一起為所有人獻舞,作為盛典的開場。

  所有人都很期待,這是他們的女王登基以來的第一次獻舞,同時他們也期待見到那位被大陸稱為漆黑騎士的王國騎士大人,跳起舞來會是什麼樣子。

  伴隨著的是宴會中也有了一些有趣的話題,往年的國王為國民獻舞時大多數都是與他們的王后一起的,於是就有人猜想,這一次會不會也是如此。

  英雄與國王的故事總是那麼讓人喜聞樂見。

  可能是那個滿嘴奶油的孩子偷吃了第三個蛋糕,也可能是一個噴泉邊的詩人唱到了詩歌最優美的篇章。

  廣場上,王宮樂隊開始奏樂,其他的聲音開始一點一點的散去。

  先是一段莊重的奏鳴樂,然後是一段輕快的漸進曲。

  街道中、餐桌邊、酒桶旁、廣場旁房屋的窗戶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廣場中央的平台上。

  城鎮中的居民開始向著廣場的這邊聚集了過來,有的人還在吃著東西,有的人還握著酒杯,有的人倚靠在陽台的窗邊,有的人背著肩膀上的孩子。

  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認真地看向平台,等待著盛宴的開始,等待著他們的王的到來。

  終於,在萬眾矚目之中,頭戴王冠,身穿著鮮紅色長裙的希爾曼踩著台階下走上了平台。

  她的手挽著一個人的手臂,那是一個身穿著黑色禮服的人,可惜隔得有些遠,大多數人都看不清楚她的樣子,但是人們知道那就是傳聞中的漆黑騎士。

  王國的兩大騎士之一,王國中許多孩子和青年們新的偶像。和大陸上的傳言不同,萊因哈特人將這位黑騎士看作英雄。

  ······

  「這是黑騎士在王國的第一次露面,也是最後一次,很多人這只能看見她的身影,而一部分幸運的人則是看清了一些她的樣貌,傳說她是一位英武俊美的女騎士。以至於在未來的很多故事中,這都成為了黑騎士的固定形象。

  ——選自後紀5年《黑騎士異聞錄》」

  ······

  隨著王宮樂隊的樂聲進入了新的篇章,女王握著騎士的手,向著眾人鞠躬,獻上了舞蹈。

  站在平台上,初有一些緊張,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緊張,在使徒荒原她面對過無數想要殺死她的人,她幾乎從未緊張過。

  但是現在,面對著無數對她抱有期待的人的時候,她反而緊張了起來。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緊,轉過頭來,發現希爾曼正對著她微笑著。

  希爾曼和初站在一起,她握著初沒有溫度的手掌,沒有說話,主動環住了初的腰,在樂聲中踩動了舞步。

  初靜靜地跟上,她有著遠超常人的觀察力和身體協調性,所以舞蹈對於她來說並不是難事,她精確而又熟練地跟著希爾曼的動作。

  兩人看起來就像是配合多年的舞伴,默契到每一個動作都像是重合在一起。

  如果要問萊因哈特的居民,那一天他們看到的舞蹈是什麼樣的話,他們會告訴你,是完美的。

  王宮樂隊的演奏是完美的,女王和騎士的舞蹈是完美的,一切都是完美的。那是萊因哈特最美好的一天,值得被史冊記錄的一天。

  在舞蹈的最後,樂聲漸漸停止。

  平台下的人都看得入迷,平台上,女王和騎士相對站著。

  希爾曼帶著微笑看向初,然後她的神情微微一愣。

  她的面前,初從來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幅度很小,但是初確實笑了。笑得很平靜,也笑得很美。

  「陛下,我做得對嗎?」初問道。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是否準確,但是希爾曼對她說過,舞蹈的最後應該給予對方一個微笑,她會完成召喚者的每一個要求。

  希爾曼看得有些出神。

  知道嗎,初很適合微笑,輕舒的眉頭,配合她那雙黑色的眼睛。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希爾曼都不曾想過會有人笑起來那麼恰到好處。

  就是恰到好處,點到即止,一點也不多一點也不少,就像是那種巧合中遇到的難遇的美景,恰好遇見,恰好駐足欣賞。

  多麼奇怪,最應該微笑的人,卻幾乎從不微笑。

  希爾曼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了初的臉頰上,輕笑著給出了回答。

  「很不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55
第十六章:源自獅心的傲慢

  女王和騎士的獻舞結束之後,盛宴也就正式開始了。人們享受著美食,享受著陽光,享受著音樂,享受著這美好的一天。

  孩子將糖果塞滿了口袋,男人將美酒蓄滿了酒杯,女人將鮮花戴在髮鬢。

  大膽的男孩邀請自己喜歡的女孩共舞,靦腆的紳士還在猶豫如何向一家的小姐表達心意,一對老人已經輕擁在一起,靠在對方的肩頭,在舞池中緩緩晃動。

  整個王城沉浸在盛宴裡,沉浸在歡聲笑語裡,沉浸在美酒與佳餚、陽光與微風、詩歌與舞蹈構成的,童話一般的世界裡。

  一個詩人醉倒在街邊的酒桶旁,坐在地上,不顧身上的衣服沾上了塵土,只是抱著自己的比特琴,彈奏著,開口唱道。

  「你去過萊因哈特嗎?

  獅子、長劍、騎士,與盾牌。

  你是否以為那裡只有這些?

  如果有時間,我想帶你去那裡看看。

  你去過萊因哈特嗎?

  美酒、女孩、緞帶,與歌舞。

  你是否曾經看到過這些?

  如果有時間,我想請你停下來看看。

  那有最香的美酒,那有最美的女孩。

  金紅色的緞帶飛揚天上,歌聲與舞蹈充滿街道。

  你去過萊茵哈特嗎?

  那裡,是大陸上最美好的地方······」

  詩人唱著唱著,沉沉地睡去。他遊歷過整個大陸,他保證,這裡是他見過的最美好的城市。不只是因為這場盛宴,更是因為這裡的人,和人們臉上的笑容。

  初一個人走在人來人往的中心廣場中,獻完舞後,希爾曼就回了城堡,初本來也想一起回去,但是希爾曼卻讓她留下來自己玩一會兒。

  她說這場宴會如果初一點都不去享受的話,未免就太可惜了。

  說實話,初並不是很懂應該怎麼享受,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漫無目的的走在廣場中,看著四周的人。

  廣場是城市現在最熱鬧的地方,到處都洋溢著歡樂的氣氛,每一個走過初身邊的人都滿臉笑容。

  這讓初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是嗎?

  在她的世界裡,人們可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溫和友善地互相相處。

  走到了一張餐桌旁邊,初隨手拿起了一塊點心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然後就沒有再停下來過,沒過多久,整張桌子上的所有點心都被她送進了肚子裡,看得一旁的小孩差點被嚇得哭出來。

  將最後一塊點心吃下,初滿意地舔了舔手指和嘴巴,必須承認,這種帶著微妙甜味的食品有著她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這就是享受嗎?

  抱著這種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現了差錯的理解,初開始尋找下一張餐桌。

  可惜,還沒有等她找到什麼,一個聲音就打斷了她。

  「初。」

  聲音是從一旁傳來的,初順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個熟人。

  在這個世界,除了希爾曼以外初幾乎不認識任何人,但是至少,她和眼前的這個人還是說過幾句話的,所以也應該算是熟人了。

  羅蘭,記憶中她是叫做這個名字。

  羅蘭從人群中走來,她穿著身深藍色的燕尾服。裡面襯著一件白色的襯衫,胸口的口袋裡疊著一塊方巾,略帶棕色的皮膚並不白皙,但是也帶著別樣的魅力。

  銀色的男士短髮梳理的平整,讓她看起來更加英俊。

  她雖然身為一名女性,卻在一些方面比男性更有吸引力,在場的許多小姐和女士都時不時偷偷打量著這位女劍聖。

  當然,還有一些目光是落在初的身上的。

  這還是羅蘭第一次看到初頭盔下的樣子,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有一些驚訝,要不是初身上的氣息,她甚至不能確定初的身份。

  不過她這次叫住初的目的並不是關於這些。

  「妳有事嗎?」初有些警惕地看著羅蘭說道。

  初記得很清楚,上一次見面的時候,羅蘭毫不掩飾地向自己露出過殺意。

  羅蘭作為武者的實力不俗,對於人的情緒和動作自然十分敏感,她看出了初的警惕,腳步頓了一下,但隨後又繼續走上了前來。

  她走到了初的面前,手中拿著一杯酒,對著初將酒杯舉起,語氣有些生疏地說道。

  「妳舞跳得很不錯。」

  看得出來,她在盡力的表達自己的善意,只是她並不擅長讚美別人。

  初看了一眼羅蘭手中的酒杯,半晌,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嗯。」

  如果是正常小姐的話,得到讚美應該都會欣喜一下,但是,初並不是什麼正常人。

  氣氛一陣沉默。

  兩人都不善於交流,站在原地相互無聲地看了對方一會兒。

  「所以。」可能是氣氛太過怪異,初開口打破了沉默:「妳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嗯。」羅蘭放下了幹舉著的酒杯,酒杯裡的酒一口都沒有喝過,她並不喜歡用這種高腳酒杯喝酒。

  停頓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開口說道。

  「我是來表達歉意的,我之前不該對妳那麼無禮,事實證明,妳是一個優秀的戰士。」

  在之前的普蘭恩戰場上,她親眼目睹過初的戰鬥,雖然不知道初為什麼被斬落頭顱依舊不死,但是在她的眼中,初的戰鬥英勇且無畏,值得尊敬。

  所以,她這段時間一直想要找個機會表達歉意,她身為騎士,就一定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沒有等初回答。

  羅蘭把手裡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認真地看著初說道。

  「下次如果有機會,我會更正式地向妳致歉。」

  說完,就轉身走開了。

  她走到了街道邊堆在一起的酒桶旁,拿了一個木酒杯,倒了一大杯啤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顯然雖然穿著禮服,但是相比於貴族的優雅的喝酒方式,她更喜歡豪爽一些的喝法。

  應該是終於把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她喝得很暢快。

  不過羅蘭的行為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看在了眼裡。

  在他們看來,事情是這樣的,羅蘭猶豫著找到了初攀談,似乎說了什麼,初不為所動,然後羅蘭一臉苦悶地走到了街邊大口喝著悶酒。

  再加上之前人們對於初和希爾曼關係的遐想,使得之後有了一些特別的傳聞。

  有關於,兩個王國騎士和女王之間的故事。

  ······

  等到初回到城堡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盛宴還沒有結束,這場盛宴會一直持續到明天的黎明時分。

  初走進了城堡最上層的房間。

  發現希爾曼正站在窗邊,透過窗戶,看著整座王城。

  黃昏的夕陽染紅了街道,人群聚集在夕陽下的街道裡,盛宴的樂聲似乎能夠傳入了天空,讓天上的雲霞都被挽留,停留在那裡,不肯離去。

  希爾曼的臉上帶著一種笑容,驕傲的笑容,她的驕傲源自於她的國家,她的人民。

  她看了不知道多久。

  面對著緋紅色的夕陽,她張開了雙手,對著身後的初說道。

  「初,我想將這場盛宴,帶給整個大陸。」

  她想將這片繁榮,帶給整個大陸。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所以軟弱者無法生存,這是她的父王從小就交給她的。

  但希爾曼不想承認這一點,她要將這個殘酷的世界推翻,建立一個新的世界,讓軟弱溫柔之人也能夠生存的世界。

  所以在此之前,她將一個人面對整個世界的殘酷。

  她能夠面對嗎?

  她能,她從不懷疑。

  因為她是女王,獅心的女王。

  她是萊茵哈特·馮·希爾曼。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9-1-17 06:59 編輯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6:56
第十七章:所以說電子查閱真是一種好文明

  初成為了護衛騎士後,希爾曼就在城堡的頂層給她安排了一個房間讓她居住。這樣既方便初護衛她的安全,也方便她在需要的時候向初下達指示。

  說起來也很無奈,雖然初身為騎士,但是大多的時候卻更像是一個管家,自從她來到了城堡頂層,希爾曼的大多數雜務就都交給了她。

  顯然相比於侍人,希爾曼更願意相信初,不過這種信任有時候會讓初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來參與戰爭的,還是來整理書桌或是清掃衛生的。

  提到戰爭,普蘭恩淪陷後大陸上的風波就沒有停止過,但是萊因哈特國中卻分外安寧,希爾曼暫時似乎並沒有再次出征的打算,應該是想要讓軍隊休整一段時間。

  軍隊疲乏不會給戰爭帶來任何好處,而且萊因哈特剛剛接手了普蘭恩的國土,還需要一段時間來穩定局勢。

  沒有了戰火、鎧甲、刀劍、軍馬,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希爾曼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處理國事,休息的時候,她喜歡靠坐在初的身邊,看書或是吃一些午後的茶點。

  有時候她會和初聊幾句閒事,幾個笑話,初一般都接不上幾句,也不會笑。

  兩人坐在一起的話並不多,但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也並不一定需要那麼多的言語。

  對於希爾曼來說,初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一個會靜靜地陪在她身邊的人,這就夠了。

  對於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坐在王城的最高處的她來說,這已經有太多的不同了。

  一天早晨。

  希爾曼讓初去王國圖書館借一本她想要看的書。

  王國圖書館建立在一條不算繁榮的道路上,道路很安靜,在一條橫穿王城的河流旁邊,河邊的路面上總落著幾片落葉,偶爾會有幾個行人倚靠在欄杆旁凝望著河水。

  可能就是因為這裡的安靜,圖書館才會選擇建在這裡。

  與道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國圖書館是一座很宏偉的建築,有人測量過,圖書館是除去城堡和鐘樓外,王城第三高的建築。

  同時,它也是大陸上最大的圖書館,它簡直就像是一座宮殿,書本與學識的殿堂。

  這座圖書館中有多少藏書?沒有人數過,有人說有數萬本,有人則說更多。

  總之,整個王室的所有藏書幾乎都在了這裡,並且對外開放。

  任何人可以在任何時間來圖書館免費借閱任何書本,當然這需要及時歸還。

  你也可以選擇不還,如果你覺得你逃得過圖書管理員的眼睛的話。

  說出來有些難以讓人信服,這座堪比宮殿的圖書館裡,只有一個圖書管理員,但是從來沒有丟過一本書。

  因為這位圖書館裡員就是萊因哈特王國的三聖者之一,大學士——普羅曼特。

  初穿過河邊的小路,走進了這座王國圖書館。

  整個圖書館中沒有一點聲音,哪怕這裡是那麼大,有著那麼多人正坐在裡面低頭看書。

  她有些愕然地抬著頭看著這座無論怎麼說都過於龐大了的建築的內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數不清的書架和數不清的書。

  這讓她有一些為難,即使是她想要在這種數量的書本中找到希爾曼要的那一本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整座圖書館一共分為七層,中間的螺旋形的樓梯延伸向上,連接著每一層的過道,站在樓梯下,甚至能夠看樓頂的書架邊看書的人。

  在初走進圖書館的同時。

  坐在圖書館管理處的一個正在看書的老人抬起了頭。

  老人穿著一件寬大的棕色長袍,長袍很樸素沒有一點花紋和飾品,只是一件普通的長袍。

  寬大的衣服讓老人的身形顯得有些消瘦,他疑惑地看著初,摸了摸自己白色的鬍子。

  初引起他注意的原因是因為初身上的氣息,初身上的氣息很複雜,也很陰暗,摻雜著濃重的惡意。

  通常有著這種氣息的人不是罪大惡極之輩,就是滿心怨恨,心靈扭曲之人。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在初的眼中卻沒有看到半點陰冷和負面的情緒,相反,初的眼神比多數的普通人都要乾淨,只是這種乾淨裡帶著一片寂靜和茫然。

  老人從不離開圖書館,也幾乎不參加任何的國事和活動,否則的話,他應該會認識初。

  不過現在在他的眼裡,初只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而已。

  ······

  就在初還在為怎麼找到希爾曼要的書苦惱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

  「年輕人,我能夠幫到妳什麼嗎?」

  初回過頭來,是一個穿著棕色長袍的老人正站在她的身邊,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

  初不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這位老人能幫到她什麼,但還是說道。

  「請問,這裡有名為《四國近代論》的書本嗎?」

  「哦?」

  老人的神情一愣,眼中帶著一些訝異問道。

  「是妳要看這本書嗎?」

  他想過初會有很多種回答,但是沒想到初會想要借這本書。

  無論怎麼看,初都不像是會看這類的書的人。

  「不。」初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她很少看書:「我只是替人來借書的而已。」

  老人瞭然地點了一下頭,重新一笑,抬起手來說道。

  「《四國近代論》在第四層第三十六號書架第五行第十六欄第七本的位置上。」

  他在這個圖書館待了幾十年,可以說他記得這裡的每一本書的位置。

  《四國近代論》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人還願意看這種書了。

  老人說出的一連串的數字讓初聽得有一些發蒙,呆呆地看著老人眨了眨眼睛。

  顯然她沒有想到老人能夠給出這麼準確回答,也完全理解不了老人所謂的第四層第三十六號第五行第十六欄第七本到底在什麼位置。

  老人看著初的神情,猜到了初沒聽明白,背過手,笑著說道。

  「需要我帶妳過去嗎?」

  「那。」初看向這個諾大的圖書館,放起了自己尋找的打算,回答道:「麻煩你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7:03
第十八章:事實證明熱是會傳遞的

  「妳喜歡看書嗎?」

  走在圖書館木質的樓梯上,老人向初問道。

  「我不經常看。」初看著走在自己的身前的老人,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沒有說喜不喜歡,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

  「那太可惜了。」老人的語氣有一些遺憾,但也有一些欣慰,至少初沒有說自己厭惡書本。

  如今的很多人已經不再願意讀書了。

  他抬起自己的眼睛,看向那些陪了他幾十年的書本輕聲說道。

  「我在這個圖書館做管理員已經很久了,在這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愈加確信一件事情。」

  老人走著,隨手從身邊的樓梯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書,拿在手中翻閱了一下。

  「這些書本從前之人對我們最厚重的饋贈,它們是文明的瑰寶,人們一切問題的的答案皆在其中,它們會指明方向,為每一個深陷迷途之人。」

  就像是從前的他自己一樣。

  老人對這些書似乎有著一種很深沉的感情,他走在樓梯上,撫摸著書頁,很溫柔也很小心,就像是撫摸著自己愛人的臉龐。

  兩人閒聊著,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第四層的第三十六號書架之前。

  老人很熟練地將那本名為《四國近代論》的書取了下來,交到了初的手中,溫和地說道。

  「同妳的那位朋友說,按照規定外借的書本要在一週之內歸還,不過可以再次借閱,所以請注意時間。」

  「嗯。」

  初接過書,從書本發黃的紙張和封面來看,這本書應該已經有一些年代了,但是書頁仍然很牢固,封面也很乾淨整潔。

  看得出來有人時常清理和修繕,所以保養的很好。

  拿到了書,初也準備離開。

  而就在她準備要下樓的時候,老人卻叫住了她。

  「年輕人,如果妳不介意的話,這本書妳也拿回去看看吧,也許會對妳有什麼幫助。」

  說著,他將另一本書遞到了初的面前,這就是剛才他在樓梯邊拿的那一本。

  初不明白一本書會對她有什麼幫助,不過她並不介意偶爾看一下書作為消遣。

  點頭謝過,就將書收了下來,然後轉身離開了。

  看著初離去的背影,老人背著手,站在書架的旁邊。

  因為初的氣息,在初進入圖書館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初。

  作為一個聖者,使他對一個人的氣息很敏感。

  初身上的氣息太過可怕,所以他有意為初開解。他不知道初身上是否是有什麼東西,但他不希望看到一個人因此走上一條扭曲的道路。

  希望會對她有所幫助吧。

  歎了口氣,老人整理了一下書架。

  ······

  下午時分,希爾曼處理完了國事,從自己的臥房裡走了出來。

  雖然正值深冬的天氣,但是因為房間裡設有溫暖的魔術符文,所以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冷。

  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希爾曼也沒有什麼好在意的,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紗裙就走到了大廳中。

  紗裙清晰地勾勒著她身體的輪廓和曲線,白皙的雙腿裸露在外面,沒有穿鞋子,光著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頭髮也沒有仔細的梳理過,簡單的垂在身後,這份慵懶的模樣讓她看起來別樣的具有誘惑力。

  可惜坐在大廳裡的另一個人卻完全沒有被女王的樣子所吸引,她安靜地正坐在一張沙發上,手中拿著一本書,似乎正看得入神。

  初從借書回來之後,就一直坐在這裡看書,可能是看得太過專注,甚至沒注意到希爾曼走了出來。

  希爾曼淺笑著沒有出聲,走到了初的身旁,輕輕地坐下。

  初這才看到了希爾曼,連忙站起來,躬身說道。

  「陛下,很抱歉,在下沒有注意到您。」

  「沒關係。」希爾曼將雙腿也放在了沙發上,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子說道。

  「妳也坐下吧。」

  「謝陛下。」初恭敬地重新坐了下來。

  沙發很大,坐下兩個人依舊顯得很寬敞。

  初習慣正坐,身子挺的筆直,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樣,一絲不苟。

  而希爾曼則是顯得更加懶散和隨意,她背靠在沙發的扶手邊橫坐著,雙腿隨意地搭在了初的腿上。

  此時的初沒有穿著鎧甲,身上是一身普通的黑色常服,這是希爾曼的命令,她不喜歡初總是穿著鎧甲,因為那樣子倚靠起來並不舒服。

  初繼續看著手中的書,希爾曼也沒有打擾她,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四國近代論》自己翻看了起來。

  午後的時光恬靜安詳,兩人坐在沙發上,沒有人說話,只有偶爾響起的輕聲翻書的聲音。

  但不知為什麼,只是這樣簡單的時光,卻讓希爾曼覺得很舒適,時間彷彿都溫柔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慢慢地流逝著,像是不想太早的結束這無聲的午後。

  等到希爾曼將手中的書看完了一半,她才慢慢地將書合上,伸了一個懶腰。

  她看向自己的身前,初還在入神地看著手中的書。

  這讓她有一些好奇,是什麼樣的書會讓初看得這麼認真。

  「初,妳在看什麼?」

  希爾曼坐起身子,湊到了初的身邊問道。

  希爾曼的聲音讓初從書中回過了神,她看向希爾曼,將書半合了起來,露出了書本的封面。

  「這是借書時一個老人給我的,他說這本書或許對我有所幫助。」

  當希爾曼聽到這本書是圖書館裡的老人給初的時候,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是很快就又釋然地輕笑了一下,看向初手中書的名字。

  「《聖約》,這確實是一本不錯的書,有妳喜歡的地方嗎?」

  初把書翻開,翻到了一頁指著一段文字說道。

  「我覺得這一段,很特別。」

  「哦?」希爾曼有一些好奇地說道。

  「可以讀給我聽聽嗎?」

  「是。」初微微點頭,把書捧在了自己的面前,開始朗誦了起來。

  「世界建立之初,神創造了人,人誕生時靈魂有著缺陷,於是在他們靈魂的缺陷裡,誕生了罪惡。

  罪惡蔓延在人群之中,讓人們苦不堪言,終於,他們再也不能忍受。一位老人找到了神明,跪下祈求神明帶走罪惡。

  神明憐憫人的悲慘,便派出了一位使者去人間將罪惡帶走。

  使者來到了人間,把罪惡帶出了人群。罪惡附著在他的身體上,撕咬著他的肉體,但是他的肉身強大,根本無懼罪惡的撕咬,輕易地制服了罪惡,讓人間恢復了平靜。

  平靜到來了,人們沉溺在美好之中,可他們是有缺陷的,於是新的罪惡又誕生了。

  在罪惡的折磨下,人們再一次讓老人祈求神明,神明無奈,只好又派出了使者。

  這一次使者帶走罪惡時,罪惡啃食著他的靈魂,讓他痛苦不堪。使者憑藉著自己不屈的意志堅持了下來,最終還是讓罪惡從人間消散。

  可沒過多久,老人第三次來到了神明的面前。

  他說人間又出現了罪惡,懇求神明再次讓使者到來。

  神明沉默很久之後,應允了。

  使者來到了人間,幾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將罪惡拖出。罪惡吞噬了他,侵蝕了他強大無比的身體,而他的意志也再沒有作用。

  當虛弱的使者回到了神明的身邊時,他帶著滿身的罪惡,就連神明也無法將他醫治。使者卻笑著低下頭,親吻了神的腳趾,死在了神明的膝蓋下。

  第四次的罪惡沒有意外地再一次出現在人群裡。

  而這時,無論人們再怎麼祈求,神明都沒有再派下過使者。

  於是罪惡被久留於世,永不間斷地折磨著世上的人。」

  ······

  初的朗讀並不好,語氣中沒有情感,聲線平淡,但她讀得很認真,一字一句的咬字都很清楚。

  希爾曼坐在初的身邊,定定地看著初的側臉。

  初側臉的線條很美,而且左側的臉龐沒有那條刀疤,讓她看起來就像是神最美好的造物一樣。

  看著初淡粉色的嘴唇張合,雪白的牙齒輕咬著,小巧的耳垂邊垂著的黑色短髮,希爾曼微微地側過了頭,靠在了沙發上。

  罪惡。

  她或許知道初為什麼會覺得這一段很特別,因為那個神的使者的任務和她是那麼的像。

  「初,妳相信神嗎?」

  希爾曼靠在沙發上問道。

  初停下了朗讀,想了一會兒,回答道。

  「不知道。」

  希爾曼笑了一下,初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因為面對問題的時候初總是會回答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只是在逃避什麼。

  「我不相信神。」希爾曼給出了自己的回答:「但我相信信仰。」

  初疑惑地看向希爾曼,她不明白希爾曼的意思。

  希爾曼笑著解釋道。

  「因為信仰可以讓人在無可相信的時候,有所相信,而神不可以。」

  她相信信仰,因為大多數的時候,只有信仰可以支持她繼續在自己的道路上走下去。

  初思索著希爾曼的話,片刻之後,似乎是有些黯然地說道。

  「我也沒有信仰。」

  她沒有信仰,她只執行任務。

  大廳裡,希爾曼突然輕輕地抓住了初的下巴,將初的臉轉了過來。

  在初茫然的眼神中,她把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初的額頭上。

  「妳可以信仰我啊。」希爾曼微笑著,閉著眼睛,溫聲說道。

  「我願將我的榮光賜予你,照明妳的道路。」

  引領部下的道路,這也是她王的職責,不是嗎?

  初輕靠著希爾曼的額頭,茫然平淡的神色沒有改變,但冰冷的身體,卻帶上了一點溫度。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7 07:10
第十九章:睡前故事應該用溫和的聲音來講

  遠東山嶺的深處,山嶺之國曼特恩建立於此。

  這裡的山脈連綿,山脊連接著天頂的雲層,人們居住在山嶺之上,身處於雲霧之中。以至於曼特恩的人們稱自己為天頂居民,他們認為,他們是身處於大地最高處的人,同時也是最接近天空的人,他們是大地與天空共同的子嗣。

  他們站在整個大陸的最高處,俯視著大陸上所有的人和國家。

  懷抱著這樣的自豪,曼特恩人生來傲慢,他們自豪於自己的血脈,不屑與外界人交往,國家也是深鎖在山嶺的深處,少有外人能夠進去。

  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的頂端,曼特恩的王國城堡建立於此,城堡凌駕於雲上,站在城堡的高處向外看,你能看到腳下雲層無邊,就好像站立在雲端,與天空並立。

  城堡之中對的宮殿裡,一個老邁的王坐在王座上。

  王座的背部雕刻著日月與星空,這是曼特恩人的旗幟,他們自信,自己可以與耀陽星月比肩。

  這位老邁的王者看起來已經步入暮年,他的頭髮和鬍鬚都像是山脈上覆蓋著的白雪一樣蒼白,面容像是被風化的大山,被歲月留下了深沉的劃痕。厚重的嘴唇如同緊閉著的岩石,沉默,但是如果他開口,就代表了山嶺的意志。

  王座之下站著三個人,一個身形巨大的戰士,一位帶著一隻眼鏡的學者,一位中年人。

  這三人代表著曼特恩的中心支柱,最強大的山嶺戰士、最智慧的學者,還有王子。

  此時他們被國王召集在一起,是為了商議一件事情。

  來自大陸中央那隻獅子的咆哮和平原之鷹的墜落。

  萊茵哈特發動了戰爭,普蘭恩在幾個月的時間內全境告破。

  「你們,有什麼看法嗎?」

  坐在王座上,老邁的曼特恩國王緩緩說道。

  「雖然現在還沒有後續的消息,但是以萊因哈特那位女王的野心,絕對不會就此停止。」

  王座下,學者扶了一下自己的單邊眼鏡,鏡片上閃過了一道反光。

  他的意思很明顯,以目前的形式萊茵哈特必將有一天會進攻曼特恩,那隻獅子總有一天會向山嶺挑釁。

  「不會停止又怎麼樣?」學者的身邊,那位高大的山嶺戰士冷笑著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他們敢來,就讓他們領教一下我們天頂之人的力量。」

  「勒夫曼戰士長,我很讚賞你的英勇,但是不要忘記在萊因哈特中也有數位可以和你並論的強者。」

  學者瞥了一眼一旁身高是他的兩倍的山嶺戰士,皺著眉頭說道。

  「即使他們中有兩位常年居於國中不出,但是哪怕只有另外兩位前來,再加上萊因哈特的兵力,我們在正面戰場上就沒有優勢。」

  這就是為什麼他不喜歡和戰士交流的原因,這些傢伙腦子裡都只有肌肉。

  王座上,國王抬起了低垂著的眼睛。

  「學士說的是劍聖羅蘭和那位新出現的不死的黑騎士嗎?」

  學者看向國王,表情嚴肅地低下頭,躬身回答道。

  「是。」

  這兩個人沒有一個人可以被輕視。

  本來大陸六位聖者之中,萊因哈特就有佔有著三位,這使他們有著強於大陸各國的實力,但是眾國聯合在一起就還有平衡的餘地的。

  而現在這位漆黑的騎士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大陸上長年以來的微妙平衡。

  宮殿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裡,即使是最強的山嶺戰士也不敢說能夠一個人面對兩個聖者。

  「父王。」從一開始就一直沒有說過話的王子打破了宮殿的寂靜。

  他慢步走上前,臉上帶著一些決然,行禮說道。

  「既然正面戰場上,我們得不到優勢,那麼,也許我們能夠用別的辦法,阻止萊因哈特的暴行。」

  ······

  新一年的一月份,萊因哈特下了第一場雪。

  白雪覆蓋在萊因哈特的王城上,街道和房屋都變作了一片雪白,走在街上的人的肩上和眼眸上都帶著薄霜。

  在春天到來之前,雪白色的人間也有這一番別樣的美。

  希爾曼得了一場病,並不是什麼重病,只是一場小感冒而已,宮廷醫生說靜養幾天就會好。

  從前的時候,如果希爾曼得病都會有一兩個侍人被允許進入城堡上層,負責照顧希爾曼。不過這一次,負責照顧希爾曼的變成了初。

  ···

  夜晚的空氣有一些冷,初拿著侍人送來的晚餐,走進了希爾曼的臥房。

  希爾曼正躺在床上,臉色微白,就連嘴唇上也沒有什麼血色。

  說起來恐怕沒有太多的人相信,大陸上最強勢的王權掌握者,獅心的萊因哈特居然從小就體弱多病,每年的冬天都會因為天氣寒冷臥病在床。

  希爾曼正躺在床上休息,微皺著眉頭,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否是已經睡著了。

  初慢步走到了床邊,輕聲說道。

  「陛下,晚餐已經到了,要用餐嗎?」

  聽到了初的聲音希爾曼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她看向初,輕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虛弱地笑了笑。

  「我正好有些餓了,扶我起來吧。」

  初將餐盤放在了床頭,將希爾曼從床上扶了起來,隨後認真地伸出了一隻手放在了希爾曼的額頭上。

  她問過宮廷醫生,希爾曼的病怎麼樣才算是有好轉,醫生用了一個比較簡單的說法,等到額頭的溫度下降的時候,就說明開始好轉了。

  初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卻讓希爾曼愣了一下,不過她沒有制止初,淡笑了一下,任由初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額頭上。

  或許是因為初的手很冷,放在她微燙的額頭上的時候,那種清涼的感覺讓她很舒服。

  過了一會兒,初放下了手掌,拿起了餐盤上的晚餐開始照顧希爾曼用餐。

  因為患病的關係,希爾曼的晚餐只有一碗清淡的麥粥。

  初用勺子舀起了一些,送到了希爾曼的嘴邊。

  「陛下請用。」

  「嗯。」希爾曼張開嘴,將勺子裡溫熱的麥粥吃下。

  煮的香軟的麥粥帶著一絲甜味,獨特的香氣充斥在唇齒之間。

  溫暖開始在身體中蔓延開來,讓虛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恢復著。

  等到吃完粥的時候,希爾曼感覺自己好了許多,她躺在床上,側過頭來看向窗外。

  窗外的雪還沒有停,透過窗上的霧氣,能夠看到外面的雪片紛飛在昏黑的夜空下。

  幾片雪花落在窗前,輕敲著窗戶,積在窗沿,讓這個雪夜更添了幾分朦朧。

  希爾曼半合著眼睛,朦朧的雪夜讓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很多事情。

  「初。」

  她輕聲喚道。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初坐在床邊,整理著餐具。

  「妳會講故事嗎?」

  因為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希爾曼輕勾著嘴角,眼中帶著少許的懷念,小聲地說道。

  「給我講一個吧。」

  初的動作頓了一下。

  講故事,這個要求讓她有一些為難,她並不知道什麼故事,也從來沒有為任何人講過故事,但是她不能拒絕召喚者的要求。

  想了很久,無意間初看到了窗外雪,她想起了自己的記憶裡,好像確實有過一個人曾給自己講過一個故事,一個有關於雪的故事。

  難以想像吧,那是在使徒荒原的時候。

  「從前,世上有一個精靈叫做雪。」

  初其實並不適合將床前故事,她的聲音沙啞乾澀,如果是孩子聽到恐怕就根本睡不著了。

  所幸,此時聽她講故事的人並不是一個孩子。

  房中沒有別的聲音,只有初平靜無波的聲音將故事緩緩道來。

  「雪很冰冷,只會在每年的冬天來,來的時候它會將整個人間覆蓋。

  人們畏懼它的寒冷,所以每年它到來的時候,人們都會躲在屋子裡,點起火爐將它驅趕,想要它快點離開。

  直到有一天。

  一個小女孩被潔白的雪花吸引,在雪到來的深冬裡,她走出了屋子,張開雙手,對著天空想要擁抱雪。

  雪沒有理會她,在人們的驅趕下匆匆離開。

  但是從那以後,女孩每天都來,每年都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站在雪地裡,對著天空張開著懷抱。

  終於,雪看到了她,從天空中飛落,它站在女孩的身前,問道。

  我將寒冷帶給人間,妳為什麼想要擁抱我?

  女孩笑著回答。

  你將美麗帶給人間,我為什麼會不想擁抱你?

  雪在女孩的面前猶豫了,它站了很久。

  終於在最後,它張開了雙手,擁抱了女孩。

  那一天,雪不再冰冷,但也是那一天,它融化在了人間,融化在了女孩的懷裡。」

  ···

  初說完了故事,外面的雪也小了一些。

  這個故事很簡單,也有一些幼稚。

  但將這個故事說給初聽的人,是初到達使徒荒原的第一天認識的,那是一個獸人。

  在那個完全沒有人性可言的地方,牠和初一起在夾縫中生存,兩人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

  最後,牠將這個故事說給了初聽,也讓初殺死了自己。

  因為使徒荒原裡,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初難過嗎,初不知道,那時的她已然不明白什麼是難過了。

  希爾曼聽完了故事,握住了初放在床邊的微涼的手,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為什麼握住初的手,她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這樣,能夠讓她安心地入睡吧。

  ······

  從前,萊因哈特城堡裡有一個病弱的公主,她在每年的冬天都會生病,每次,病痛都會讓她難以入眠。

  於是,每年的冬天,她的母親都會坐在她的床邊,為她說上一個故事,握著她的手,伴她安睡。

  那是她珍貴的回憶,即使已經逝去。

  希爾曼躺在床上睡去,她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溫和的聲音,為她說著,那些溫柔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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