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幻想] 從荒原而來的使者 (原名:負罪的使者) 作者:非玩家角色 (已完結)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8 14:53
第四十章:人生來就是一場修行

  佛堂上,老和尚拿著那封信件,坐在軟塌上看著。

  外面的鳥鳴聲陣陣,佛堂裡,焚香的煙縷緩緩飄散。

  信件很短,只有一頁紙,幾句話。但也很長,長到讓老和尚足以回顧自己的一生。從年少妄為,到中年迷惘,再到如今。所以老和尚看了很久,他的眼中帶著追憶,追憶著信上的字跡中,他的一生。

  「五十九年前,殺人劫財,入世為孽。」

  五十九年前,那真的是一個很遙遠的記憶,那時的他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記得沒錯的話,那時正值饑荒,他的父母都已經餓死在了路上。他就一個人走,走了很遠很遠,走到他幾乎沒有力氣,終於,他在路上遇到了第一個人。

  他祈求那人給自己一點吃的,那個人看他衣衫襤褸、模樣落魄沒有同意,甚至看他是一個小孩,以打罵他為樂。

  老和尚已經記不清當是那個人打了自己多少下了,他只記得,當時,那個人罵了一句,說他是沒爹媽的狗娘養的雜種,這句話讓他的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大的怨恨。

  所以他拔出了那人腰間的柴刀,砍斷了那人的喉嚨。砍了一刀,一刀,又一刀。

  他有爹媽,就是因為他的父母把最後的一口吃的給了他,他才能夠活下來。

  砍了幾刀呢,沒去數,只知道那人的脖子被他徹底砍斷。

  他拿了那人身上所有的錢財和行糧,跑入了人世。

  但也是從那時起,他不再相信什麼人世。

  入世為孽,這話說的沒錯,他入了人世,卻成了妖孽。

  「四十五年前,自稱橫鬼,禍亂四方,攪動世事。」

  橫鬼,那是他殺了第三個人之後,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那時,他見過了寡婦為了養活孩子只能去做皮肉的生意,那地方笙歌燕舞,卻都是妖魔鬼怪。

  他見過了殺人鬼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人命似乎還沒那幾塊銅板值錢。

  他見過了商販沿街販賣女人和小孩,似乎和賣豬肉沒有什麼區別。

  他見過了乞人被打罵致死無人去管,他見過了草民被貴族的馬車碾死還要賠錢。

  他見過了太多太多。

  他想,既然這世上的人都是一副妖魔的模樣,他為什麼不行。所以,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橫鬼,他不要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殺人的時候,他就殺人。想沉溺於皮肉的時候,他就會去那煙花柳巷。

  那時的他以為這便是人該有的模樣,更凶狠乖戾者更能在這個人世間享受極樂。

  「四十年前,殺人如麻,當永墜修羅。」

  他自稱橫鬼的五年中,確實殺人如麻,特別是當他發現自己似乎比一般的人都要厲害一些時候。遇見糾纏他的,殺,遇見擋了他路的,殺,遇見讓他不快的,殺。只要讓他的心中產生了一點殺念的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拔出自己腰間的刀。

  當永墜修羅,說的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人。他確實應該永墜修羅,永墜那阿鼻地獄忍受無盡的烈獄之苦。

  但是信紙上,沒有再說之後的事情。

  那些讓他從鬼變成人的事情。

  三十八年前,他因為殺了太多的人,仇家遍地,終於被四處通緝。無數的人都想要殺死他,他們組成了一支圍剿的隊伍,想要把他千刀萬剮。

  他逃了出來,殺出了重圍,最後逃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那個小山村就叫做山居村,那是一個雨夜,他渾身是血的倒在了這小村子唯一一間寺廟的門前。

  地上很冷,他趴在地上,血混雜著雨水浸泡著他的臉頰,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死在一間寺廟的門前。

  但是,這個時候門被打開了,是寺廟的住持走了出來。

  老住持將他這隻橫鬼扶進了寺廟,沒有問他的來歷,沒有問他的身世,甚至沒有問他的姓名。給了他吃的,給了他乾燥的衣服,並且養好了他的傷。

  他對老住持說,他會報恩的。

  於是,老住持問了他第一句話。

  你為什麼會傷成這樣。

  他回答,他殺了很多人,惹得仇家上門,才會變成這樣,等他回去,他會殺了所有的仇家。

  老住持看了他很久,對他搖了搖頭,伸出手指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癡念,你當放下,放下屠刀。」

  從那以後,老住持經常在他養傷的時候,給他念誦佛經,講述佛理,說人世皆苦,當放下。

  終於,他受不了了老住持的聒噪,他決定殺了他。

  不是說人世皆苦嗎,那他就讓老住持早登極樂,這便算是他的報恩了。

  他拔出刀,砍向老住持,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老住持一隻手握住了他的刀。

  鮮血從住持的手掌中流出,住持歎了口氣,把他打暈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綁在了一根柱子上,老住持坐在他的面前。

  他苦笑了一下,自認倒霉,他對老主持說,你殺了我吧。

  可老住持沒有殺他,只是讓他餓著,給他念誦佛經。

  整整三天三夜,老住持和他都滴米未進。

  他以為老住持是想要折磨死自己,不過他從來不怕什麼折磨,他默默地等著,一聲不吭,等著自己被餓死。

  在第三天的夜裡,他感覺自己餓的快要昏過去了。

  這時老住持站起了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要了結了我嗎,他想。

  可是,老和尚沒有做什麼,只是露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伸出了一根手指,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癡兒,這次,該放下了吧。」

  說罷,將一個飯團放進了他的嘴巴裡。

  他愣住了,因為十二歲那年,在他不再相信人世的那一年。他的母親,就是微笑著,將最後的一個飯團塞進了他的嘴巴裡。

  母親是他見過的,最後的人。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這個人世上見過一個人。

  直到老住持給了他那個飯團,他發不出一點聲音,就像是本能一樣的吞嚥著米飯,紅著眼睛,流下眼淚。

  他被困在柱子上,明白了,原來這是一個人世。

  入世為孽,成為橫鬼,永墜阿鼻之後,他卻又看見了人世的模樣,那種人本該有的善念的模樣。

  「沙。」

  佛堂上老和尚收起信紙,他的面前,焚香燃盡,香灰落下。

  他不知道寄信的人是不是他的仇家,或者說是他的哪一個仇家。

  但是他明白,寄信的人是來殺他的。也許這就是佛說的因果報應吧。

  老和尚抬起頭來,對著沒有佛像的佛堂,微微一笑。

  「便當做,是一場修行好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19 12:23
第四十一章:好想喝一杯茶啊

  這一天的早晨,老和尚沒有給櫻子講佛,他早早地回了他的禪房。

  門扉緊閉,老和尚坐在禪房裡,面對著身前的一面牆壁,低著頭。

  牆壁上掛著一張字,一個禪字,這是他的住持在去世前留給他的囑咐,一字一語,說他悟透了,便是渡了。說來慚愧,這個禪字他看了近三十載,可到現在都還沒有悟透。

  怎麼才是渡了,他隱約感覺得到,這一次,他能夠找到答案。

  對著掛著禪字的牆壁,老和尚躬下身,磕了三個頭,額頭每一次觸碰地面,都會發出一聲空悶的響聲,就像是被敲打著的木魚一樣的響聲。

  磕頭之後,老和尚站起了身來,他走到禪字的旁邊,將字帖緩緩地摘下,露出了後面的東西。

  字帖的後面,是一個長布包,布包包裹的很嚴密,讓人看不出裡面是什麼東西。

  老和尚盯著布包良久,伸出手,將布包取了下來。

  這包裡是他多年前的劍,這把殺人無數的劍,是他一生的業障。

  老和尚握著布包,拿起了門邊的禪杖,披上袈裟推了開門。

  門外,櫻子正在院子裡練劍,櫻花樹下,櫻子的臉上帶著汗水。

  她看到老和尚的打扮就知道老和尚要出門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道。

  「住持,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老和尚行了一個佛禮,笑著回答。

  「老衲,要去結束一場修行。」

  在飛落的櫻花裡,老和尚披著輕擺著的袈裟,佇著禪杖,抱起布包向著寺外走去。

  一場修行,櫻子不懂老和尚的意思,不過她經常聽不明白老和尚嘴中的佛語,所以也習慣了。

  老和尚走到了門邊,將要離去時,他回過頭來對著櫻子笑了笑。

  「對了櫻子,在禪房裡,我給妳留了一件禮物,三日之後記得去取。」

  說完,他踏出門,將寺廟的大門慢慢地合了起來。

  他留給了櫻子什麼,他留給了櫻子一個禪字。

  他悟不了的,他希望能夠櫻子明白。

  在那個櫻花飛舞的日子裡,和尚抱著自己一生的業障,向著西邊走去。

  ······

  櫻花山上,棕色的野貓在地藏的腳邊追逐著從半空中落下的花瓣,山裡微風陣陣,吹動著地藏嘴裡的稻草。

  「鈴,鈴,鈴。」像是鈴鐺一樣的聲音被風吹來。

  地藏透過破斗笠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滿地櫻色的花瓣中,一個老和尚佇著禪杖向他慢步走來,那鈴鐺一樣的聲音就是禪杖上的圓環發出的。

  老和尚寬大的袈裟翻捲著,懷裡抱著一個長布包。

  以地藏的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那布包裡的是一把劍。

  還準備反抗嗎,地藏握著手裡的劍,拇指輕輕地將劍刃推出。他要殺的大多數人都會反抗,這沒什麼奇怪的,但是畢竟這次是一個和尚,他本還以為會有所不同。

  哼,看來幾十年的修行也改變不了一個人的劣根,地藏的眼神中帶著一些諷刺,眼睛中泛出了殺意。他已經準備好拔刀了。

  地上的野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沒有再追逐花瓣,而是躲到了一顆樹後。

  老和尚一直走到了地藏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兩人就這樣站著,相互對視了一會兒,沒有誰先說話。

  「咔,嗞。」地藏握住了劍柄,將自己的劍抽了出來,劍刃和劍鞘之間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櫻花四散。

  這真是一個殺人的好地方,不是嗎?

  可接著,地藏的神情愣了一下,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他身前的老和尚。

  老和尚沒有拔刀,而是就那麼在地藏的面前跪坐了下來。放下禪杖,雙手托著那個長布袋,舉過了頭頂,聲音平和而緩慢地說道。

  「老衲別無所求,也不會反抗,因果報應,終是要償還的。只是拜託施主一件事,用這把刀了結了我吧。」

  說著,老和尚解開了布袋。

  布袋滑落,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那是一柄黑色刀鞘的長刀,黑裡摻雜著一些污紅,即使是站在一旁都能夠聞得到刀上的血臭。

  上面全是劍痕,不管是刀鞘還是刀柄都顯得不損不堪。

  就是這樣的一把刀,代表著老和尚的另一個自己,一個他想放下卻放不下的自己。從他殺了第一個人起,就已經注定,他放不下這場業障了。

  所以他悟不了,也渡不了,除非他償還報應,也就是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這是他的一場修行,他用一生做的修行。

  地藏沉默了半晌,收起了自己的劍。應該是接受了老和尚的要求,他走到老和尚的面前,伸手握住了那柄刀。

  抽出刀的時候,刀刃上銹跡斑斑,這柄數十年沒有出過鞘的刀,在出鞘的時候發出了一聲錚鳴。

  地藏雙手握著刀,舉起了起來,站在老和尚的身前,他問道。

  「你這數十年,悟到過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悟到。」老和尚笑著抬起頭,看著地藏手裡的劍。

  「但或許,你這一劍能夠成全我。」

  放下此生,他也應該也就能放下業障,放下過往,放下所有的癡念了吧。

  都放下了,他也就是渡了吧。

  「那,我就成全你。」

  地藏淡淡地說道,銹跡斑斑的刀刃猛然落下。

  刀很快,快到在一念之間,但在這一念之間,老和尚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母親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個飯團,想到了他殺死的第一個人,想到了他沉溺在世事的混雜裡,想到了老住持在他額頭上敲的那兩下,想到了他幡然醒悟的那一瞬間,想到了那個禪字。

  他似乎什麼都想到了,他似乎就要放下了。

  可這時,他的眼前卻出現了一個正在識字的女孩。

  女孩回過頭來問他。

  住持,這個字怎麼讀啊?

  他想回答,但發不出聲音。

  接著他又看到了一隻飛落堂前的燕子,將一根嫩枝送給了一位臉上帶著刀疤的少女。

  我是個好人嗎,少女問道。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些時候,暮色裡的晚鐘,堂前的茶,還有那新年飛雪中的鈴聲。

  老和尚閉著眼睛,臉上露出了一個苦笑。

  他放下了一生孤苦,無有的留戀。

  卻放不下這麼一些東西。

  也是,他一生孤苦,只留下了這麼一些東西,又如何放下呢?

  「刺!」

  劍刃斬過,鮮血濺出,染紅了地上櫻花的花瓣,巨大的痛苦和冰冷吞沒了老和尚的意識。

  罷了,放不下,就放不下吧。

  他想著,手掌垂落,抬起頭來,紛飛的櫻花佔據了他模糊的視線。

  好想,喝一杯茶啊。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0 14:11
第四十二章:撐著櫻傘的妖怪

  等到見到初的時候,櫻子把老和尚去修行的事情告訴了初,至於是什麼樣的修行,櫻子沒問,也不知道。

  堂前的簷下還掛著老和尚先前掛上去的白色布娃娃,那是一個畫著一張笑臉的布偶,說是祈求晴天用的。

  風吹過,白色的娃娃一陣晃動。

  初走過堂前,停下了腳步,看向了空蕩蕩地佛堂裡,微微皺起了眉頭。

  她隱隱感覺到了什麼,有些不安。

  之後的第二天,第三天,老和尚一直沒有回來,初的感覺也愈加強烈,她對於生命的存在與否似乎有著特別的直覺。

  第三天的中午,初握著一把用惡化成的刀站在櫻花樹下,閉著眼睛,就像入定了一樣,無聲地站著。最近她的心情有一些焦躁,她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櫻子坐在屋前煮著茶,這些年來她煮茶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

  茶壺上升騰著白霧,櫻子也有一些心不在焉,老和尚也不是沒有出去做過修行,但是這樣一直沒有音訊的還是第一次。

  「砰砰砰砰。」

  清心寺的大門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敲響。

  初沒有動,但她身上的氣息卻越來越不穩定了起來。

  櫻子歎了口氣,站起了身來走到了門邊,將大門打開。

  門外站著一個樵夫,山居村只有一個樵夫,他總是在山裡砍柴然後拿到村子裡來賣,不過清心寺的柴火一般都是初砍得所以不需要買柴火。

  「喬叔啊,我們不買柴火的。」櫻子以為對方又是上門來賣柴火的,先開口說道。

  「什麼柴火啊。」

  被櫻子叫做喬叔的樵夫臉色發白,喘著氣,神情著急地說道。

  「我這次不是來買柴火的,你們快跟我去看看吧,我在櫻山裡見到了清心住持,他出事了。」

  樵夫的聲音落下。

  初的刀刃猛然出鞘,櫻花樹下,劍光一閃。

  站在門口的樵夫只覺得自己的眼前閃過一道明光。

  接著漫天飛舞的花瓣剎那之間,停止在了半空之中,彷彿時間滯澀了一般。

  數道劍光在半空中殘留著,就像被定格的圖像。

  「呼!」

  半空之中的劍光破碎。

  狂躁不安的氣流在下一刻出現,在院中四處洶湧,毫無規律地相互衝撞。

  而本來定格的花瓣猛然飛散。

  在凌亂的氣流的捲動下翻飛不息。

  迎面吹來的狂風中,一個人影靜立著,而每一片花瓣已經被切成了兩半。

  風散去,破碎的花瓣散落一地。

  櫻花樹下,初收起刀,像是無事發生過一樣,但是她身上依舊躁動著的氣息卻怎麼也掩蓋不下去。

  樵夫呆愣地站著,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櫻子就已經從他的身邊跑過,向著櫻花山跑去。

  ······

  在樵夫的帶領下,櫻子和初找到了老和尚。

  滿地的落櫻裡,他坐在那,胸口的傷口觸目驚心,臉上的神色卻很平靜。

  身邊放著他的禪杖,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刀被丟在一旁。

  地上的血跡已經幹的差不多了,在血跡之間,一根稻草落在老和尚的身前,沒在半凝固的鮮血中,在風裡顫動著。

  看到這跟稻草的時候,櫻子的瞳孔緊緊地收縮了起來。

  櫻花山不可能有稻草,那只有可能是那個殺了老和尚的人留下的。

  櫻子記得這根稻草,當年,她父母的身邊,也被丟下過一根。

  「我見到清心住持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幅樣子了。」一旁的樵夫不太敢看老和尚的屍體,把自己的視線移到一邊說道。

  「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但是我這幾天在村裡就見到過一個陌生人。」

  那個陌生人當時還替他扶了一下木柴,所以他的印象很深。

  「他戴著頂破斗笠,土黃色,穿著件很寬大的衣服,袒著胸口。模樣像是一個武士,帶著一把刀……」

  「我知道了······」

  櫻子打斷了樵夫的話,出聲回答道,她低著頭,沒人看清她的神色。

  那天,初和櫻子收起了老和尚的屍體。

  她們把他埋在了村子邊,這也是老和尚生前交代的地方,說從前的清心寺主持也葬在這裡。

  離開的時候,櫻子帶走了老和尚身邊的那把銹刀。

  回到寺廟後,櫻子去了禪房。

  三天前,老和尚說在禪房留給了她一件禮物,讓她三天後去取,現在剛好是三天。

  櫻子在禪房裡找到了老和尚的禮物,那個被平整對的鋪在地上的禪字。

  禪房裡,櫻子坐了一整晚。她跪坐在禪字的前面,面無表情,膝上橫放著那柄銹刀。

  初一直站在禪房的門口,等著櫻子出來。

  房間裡沒有聲音,房間外也沒有。

  一直到天邊微亮,櫻子推開了門,她抬起頭來看向初。

  此時的她,帶著與從前的她全然不同的眼神。

  「初。」櫻子的腰間,掛著那把銹跡斑斑的刀:「幫我找到那個人。」

  說著,櫻子從禪房裡走了出來,陽光穿過她的身旁,照亮了她身後,禪房地上的禪字。

  櫻子沒有回頭,她握著刀走遠說道。

  「我要,殺了他。」

  老和尚留給了櫻子那個禪字,他希望櫻子能夠放下,可惜,櫻子卻拿起了那把銹刀。

  她沒有選擇放下,她選擇,拿起了業障。

  明明,她本來已經不想報仇,明明,她五年許的都是同一個願望,明明,她只想和身邊的人平平淡淡地生活在一起。

  為什麼,櫻子不明白,所以她要去問個清楚,用她手裡的刀。

  初和櫻子離開山居村的那一天,天上下著小雨,老和尚做的晴天娃娃並沒有用,該下的雨還是會下。

  櫻子握著銹刀走在前面,初跟在她的身後,手裡撐著一把畫著櫻花的雨傘。

  雨點打在傘上,濺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水滴從傘邊落下,模糊了傘下人的面龐。

  傘下,兩人走出了村子。

  那一天櫻花凋謝,那一天,撐著櫻傘的妖怪,走入了人間。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1 13:56
第四十三章:水墨中的櫻色

  集市有一些喧鬧,逐漸靠近人口中心,所路過的小鎮也就愈加繁華和擁擠。

  櫻子不知道那個人去了哪裡,所以她準備先和初一起找到人口密集的地方,打聽他的消息。畢竟人多的地方消息也會多一些,而且那人作為一個殺人劍客,她或許還可以在通緝令和別的地方找到他的線索。

  街道上人流往來,有沿街叫賣的商戶,有採買東西的行人,也有配著刀劍的武士。他們衣著各異,有尊貴者,普通者,也有襤褸者。在這種人世百態盡顯的地方,著實有一種人分數等的感覺。同樣是人,卻有著不同的身份,也有這不同的命運。

  這時街道上突然安靜了一些,許多的目光都被那路中間走過的兩個人所吸引。

  那是兩個很特別的人,先是打扮,天中沒有下雨,她們卻撐著一柄傘,傘面上畫著一枝櫻花,倒也有幾分雅意,可是傘下的兩個人卻都帶著刀。

  走在前面的那一個穿著一身淺粉色的衣裳,看起來很乾淨,但是腰間的佩刀,無論是刀柄還是刀鞘都破爛不堪。

  走在後面的那個更像是一個侍從,她默默地走在前一個人身側後面一些的地方,替她撐著紙傘。

  另外特別的是她們的模樣,她們是兩個女人,兩個很貌美的女人,足以讓路過的行人都為她們側目。

  兩個帶著刀劍的貌美女子,想來到了哪裡都會被人們注意。

  街上人的衣裳大多都是棕色,灰色,黑色這樣偏暗的色調,街道的地面也是,兩旁的房屋也是。

  這讓那柄紙傘上的櫻花,和傘下穿著淺粉色衣裳的人似乎成為了街道上唯一的色彩。

  就像是一抹櫻色在水墨中綻開,吸引著人們的視線。

  初感覺到四周聚集過來的目光,沉默地靠近了櫻子,手抬起了一些,放在了靠近劍柄的位子上。如果四周有所異動,她會第一時間做出應對。嗯,當然,她的應對通常都是要見血的。

  街道上,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孩也被那正在走過街道的那兩個女子吸引,他注視了一會兒,似乎有了什麼打算,走了上去。

  和在這個條街上遊蕩的大多數孩子一樣,他是一個孤兒,靠走街串巷和替人打聽消息為生。

  他幾乎認識這條街上的所有人,這兩個女子看起來很陌生,應該第一次來這裡的。

  所以他想如果她們需要一個帶路的人的話,說不定自己可以賺點錢,來填飽肚子,他已經一整沒有吃飯了。

  雖然來了兩個特別的人,但是也只是兩個人而已,還都帶著刀,沒有人會想要無緣無故招惹她們,人們只是留意了一下,就又開始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街道很快就有恢復了往常的喧鬧和嘈雜。

  這時一個孩子擠過人群,來到了櫻子和初的身邊。

  「妳們需要帶路嗎,這條街我很熟悉,只要兩個銅板,妳們要去哪我都可以帶妳們去。」

  他抬起頭來問道。

  他看到了傘下的女子的眼睛,即使他在街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摸爬滾打過很久,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眼神。

  很冷清,只是看一眼就讓他覺得身子發寒的冷清。

  相比之下那個撐著傘的短髮女子反倒沒有那麼冰冷,她只是沉默而已,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沉默。

  「那個,不需要的話就算了。」

  孩子縮了縮自己的脖子,對於這種一看就不是那麼好相觸的人,他認為還是保持一些距離的好。

  看著那個靠上來的孩子準備離開,傘下,櫻子出聲說道。

  「我們準備找一家民宿。」

  雖然依舊冷淡,但是聽得出她的語氣柔和了一些,並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五個銅板遞給了孩子。

  「順便,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向你打聽一些消息。」

  五枚銅板,足夠讓他吃兩頓飽飯了。

  孩子沒有終歸是沒有抵抗住銅板的誘惑,從櫻子的手裡接過了銅錢,轉身走向前面,一邊帶起路,一邊說道。

  「妳們想打聽什麼消息?」

  「一個人。」櫻子沉聲說道:「戴著一個破斗笠,用一把棕色的刀,喜歡叼著一根稻草。」

  「地藏。」孩子聽到了櫻子的描述,幾乎想也沒想就給出了這個答案,興奮地問道。

  「妳們是在找那個地藏嗎?」

  「我們只是在找這個打扮的人。」櫻子糾正道,她也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不過孩子的反應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興奮。

  「你認識他嗎?」

  「當然,他可是一個大劍客,誰沒有聽說過?」

  孩子理所當然地說道,眼睛裡帶著憧憬,語氣也有一些誇張。

  「按妳們說的樣子,也就只有他了,他是不是還總是會說那句話。」

  說著,孩子停下了腳步。

  站在櫻子和初的面前,他做出一副收劍的樣子,故作深沉地說道。

  「浮生一世,總有償還之時。」

  街上,櫻子的手掌緊了一下,這一句話,是絕對不會錯的。

  就像她忘不了那片蔓延著的火焰,她也忘不了火焰裡,背對著她的那個劍客收起刀,說出的這句話。

  「你說他是一個大劍客?」櫻子不喜歡這個稱呼,甚至在她看來那個人都配不上稱作劍客。

  「是啊,他可以說是近年來最厲害的劍客了。」

  孩子繼續帶路,也越說越起勁。

  「一路斬奸除惡,到現在也不知道已經殺了多少惡人了。」

  斬奸除惡,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初看向了身前的櫻子。

  她站在櫻子的背後,沒有看到櫻子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只知道櫻子頓了一下,繼續問孩子。

  「他就沒有濫殺過無辜嗎?」

  「沒有,絕對沒有。」孩子堅定地說道,對他來說,地藏就好像是一種標誌。

  「他每次找到那些惡人的時候都會帶著罪名,絕對不會濫殺無辜。」

  聽完這些,櫻子沉默了下來,沒有再問什麼。

  直到三人穿過了街道,不遠處就能夠看得到一間民宿。

  孩子停下了腳步說道:「到了,就是那裡了,那地方雖然便宜,但是環境還算乾淨,老闆也好說話,算是這條街上比較不錯的地方了。」

  說完,孩子拍了拍手就要離開,在他離開之前,櫻子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知道,那個地藏現在在哪裡嗎?」

  孩子抓了抓頭髮,似乎有一些為難,努力地回想了一會兒,說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他之前去了一個偏僻的山村,殺一個從前的大惡人。現在的話,應該在郡滬一帶吧,經常聽說他殺完人後會在那裡喝酒。」

  「對了。」孩子看向櫻子,問道:「妳們找他做什麼?」

  ……

  短暫的沉默之後。

  櫻子回答道。

  「殺他。」

  在孩子愣住的視線中,櫻子轉過身和初一起走向了那間民宿。

  陽光下,那紙傘上的櫻花如同血染,妖冶地盛開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2 23:53
第四十四章: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這間民宿確實如同那個孩子所說,是一個還算乾淨的地方,至少地板和傢俱上都沒有什麼灰塵。佈置很簡單,一套桌椅,一套床被,不過沒有床,直接鋪在地上睡。

  可能就是因為簡單所以價格也才會便宜,初和櫻子要了一個房間,櫻子需要休息,但是初不需要。

  房間裡,初幫櫻子鋪好了被子,她抬起頭來看向正坐在窗邊的櫻子說道。

  「櫻子,可以休息了。」

  等櫻子休息之後,初就會離開房間,守在門口。

  櫻子原本正對著窗前發呆,初的聲音把她叫醒了過來。

  「嗯。」她應了一聲,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走到床邊躺了進去。

  「那我先出去了。」初低下頭,正要退出房間。

  櫻子卻叫住了她。

  「初,妳可以在這裡多坐一會兒嗎?」

  床上,少女的眼睛看著初,帶著一些不安。

  初的動作頓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

  她慢步走到了櫻子的床邊,坐在了一旁。

  看著初坐在身邊,櫻子眼中的那些不安散去。

  現在,她的身邊已經只有初了,她真的很害怕,一轉眼,連初都不見了。

  初默默地注視著床上的櫻子,想一會兒,慢慢地將一隻手放在了櫻子的頭上輕柔地摸了摸。

  「好好休息吧。」

  櫻子小時候經常會做噩夢,那時候初不知道該怎麼做,便叫老和尚來想辦法。

  老和尚會給櫻子講佛的故事,然後伸出手輕輕地撫摸櫻子的頭,這樣櫻子就會平靜下來。

  初不會講什麼佛的故事,但是她想做一些能做的,至少也許會讓櫻子好一些。

  櫻子似乎確實是好了一些,她微紅著臉,閉上了眼睛。

  可是櫻子一直沒有睡著,她的呼吸或輕或重,可以感覺得到,她想著很多的事情。

  初有時候會覺得,她作為使徒,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少。

  她似乎,只會殺人。

  但是那樣,真的就能夠帶走罪惡嗎?

  誰知道呢,她只知道給予了她唯一的意義的那個聲音告訴她,她是來帶走罪惡的。

  「初。」床上,櫻子睡不著,她再一次睜開了眼睛,喚道初的名字。

  此時,外面已經是深夜,今天的雲很厚,天中看不見星光,只能看到一輪孤獨的月亮。

  黑暗裡,初就像是與陰影融為了一體一樣,她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向櫻子,等待著櫻子要說的話。

  櫻子出聲問道:「你說,地藏,真的只殺惡人嗎?」

  很顯然,她並不是真的不在意下午那個孩子說的話。

  初坐在那裡,沒有回答。

  「我的父母,和住持,都是惡人嗎?」櫻子又問道。

  初還是沒有回答,嘴唇緊閉著,就像是她不會說話一樣。

  過了一會兒,櫻子問出了最後的問題。

  「到底,什麼是罪惡呢?」

  可以初仍然不能做出回答。

  她低下眼睛,如同一塊沉默的石頭。

  什麼是罪惡呢,她自己就是因為分不清楚了,才不再分辨的。

  房間裡,只有櫻子靜靜地呼吸聲,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

  可能是過了很久。

  初終於開口對櫻子說了一句話。

  一句簡短,輕聲說出的話。

  「我會帶走妳的罪惡的,我保證。」

  這是她,唯一能為櫻子做的事。

  也是她唯一能夠向櫻子保證的事情。

  床上,櫻子呆了一下,她紅了眼眶,垂下視線不再看初。

  半晌,她勉力地笑著,哽咽著說道。

  「所以,我才會說初妳狡猾的。」

  她根本,就不想讓初帶走自己的罪惡。

  從一開始,她就根本不在乎什麼罪惡,她只是想要父母留下來,她只是想要老和尚留下,她只是想要初留下來。

  她只是想要和自己重視的人生活在一起,她只是,也只有這樣一個願望而已。

  為什麼做不到呢,難道,這也是罪惡嗎?

  那天夜裡櫻子只是淺淺地睡了一會兒,醒來之後,她就帶著初早早的離開了民宿。

  她們不會在這裡停留,既然了有了地藏的消息,櫻子就一定會去找他。

  郡滬,離這裡還是有一段路程的,想要找到地藏的話,需要盡快啟程。

  ······

  街道的一旁,一個小男孩被兩個人攔住了去路。

  仔細看那個小男孩的話,會發現他就是昨天給櫻子和初帶路的那個孩子。

  而攔住他的兩個人,是兩個佩刀的武士,在這個年代裡,只要佩刀就可以自稱武士。

  「你們,你們有什麼事嗎?」

  對著身前的兩個人,男孩的眼睛有些躲閃,他已經盡力躲開這些人了,沒想到還是會被抓住。

  兩個武士對視了一眼,其中的一個咧嘴一笑,說道。

  「我們聽說你又在這條街道上拉客人了,為什麼沒有通知我們呢?」

  「我。」

  應該是緊張,使得男孩說起話來都有一些結巴。

  「我,覺得這些小事,沒,沒必要麻煩你們。」

  「怎麼能這麼說呢,這條街上的事都是我們在管,小事大事我們都應該知道才對。」

  一個武士笑著,搭住了男孩的肩膀,伸出了一隻手。

  「那麼,你回來這條街上該交的費用,是不是應該先交一下?」

  「那,那個。」男孩緊咬著嘴唇說道:「我已經沒有什麼錢了。」

  「哈?」武士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了起來:「你昨天不是還在拉客人嗎,怎麼就沒錢了呢?」

  「你是看不起我們嗎!?」另一個武士頓時變得兇惡了起來,大聲地吼道。

  「不是,不是。」男孩慌張地擺著手。

  路過街道的人顯然都看到了這一幕,但是沒有人敢上前說話,因為那兩個武士帶著刀。

  這種時候,大多數的人都不會選擇去管這樣的閒事。

  可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男孩和武士之間的交流。

  「就你們這樣的人,也敢膽自稱武士嗎?」

  那是一個很好聽的女聲,男孩愣了一下,他想了起來,這個聲音他昨天聽到過。

  是那個撐傘的女客人的聲音。

  被打斷了的武士似乎很不悅,兇惡的回過頭來,看向身後發出聲音的人。

  他們看到了一柄紙傘,紙傘上畫著的櫻花很顯眼,傘下站著兩個人,被紙傘的邊緣半遮著臉龐。

  兩個武士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對方腰間也帶著刀。

  「妳們是什麼人,要做什麼?」他們厲聲問道,自己的手放在了佩刀上。

  「也沒什麼。」傘下,穿著淺粉色衣裳的人說道:「只是覺得你們這樣的人,不配用刀。」

  說著,她慢慢地解下了自己腰間的刀,握在了手裡,抽了出來。

  那是一柄銹跡斑斑的刀,顯得斑駁猙獰。

  很難想像會有人使用這樣的刀,這把刀和用刀的人似乎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一邊是乾淨純澈,一邊是銹損不堪。

  兩個武士也抽出了刀做出了一副迎戰的姿態,其中一個人警告著說道。

  「妳最好明白妳在做什麼!」

  但是他的話音才剛落下,那生銹的刀刃已經刺到了他的面前。

  兩人連忙做出了反抗。

  街道上傳來了兩聲刀劍交擊的聲音。

  那把銹跡斑斑的刀擋住了兩把利刃的攻擊,隨後,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同時斬過了兩個武士的手腕。

  「啊!」

  淒厲的慘叫應聲響起,那兩名武士倒在地上,他們的手腕幾乎被斬斷了一半,這一輩子應該都用不了刀了。

  街道上一瞬間陷入寂靜,所有人都驚慌地看著傘下的人。

  傘微微抬起,露出了她們的面龐。

  就像是傘上的櫻花一樣,她們的樣貌足以令人傾慕,可同時,地上的血跡也告訴了人們,她們的危險。

  櫻子收起了刀,看著倒在地上哀嚎的兩個武士,出聲說道。

  「你們可以叫我西行寺,想要報復的話就來找我,我隨時恭候。順便,如果你們認識的話,告訴一個叫做地藏的人,說我在找他。」

  說完,她收起刀慢步走開。

  刀刃上沾著的血跡未乾,順著刀鞘滴落在地上,隨著她的腳步愈行愈遠。

  在人們的注視中,那一抹顯眼的櫻色穿過灰暗的街道,以櫻花的妖怪為名,被世人銘記。

  注:作者曰 ─ 西行妖:出自東方幻想鄉,一棵櫻花樹妖的名字,傳聞它盛開時美麗的櫻花會將人引向死亡,而它的樹根下埋著無數死去的亡骸。

  ——————————

  以下是個人的一些話:這本書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一個月的時間了,言論也算是很多,有很多讀者說更喜歡上一本,希望我能夠繼續寫上一本的下一部或者是番外。嗯,怎麼說呢,我很感謝大家的喜愛和支持,也是因為這樣我想要和大家說一些心裡的話。

  其實寫小說最開始是我的愛好,我個人認為這應該是一個純粹而又乾淨的東西,我只是因為想要寫才去寫。但是後來,有了收入,這似乎也變成了一種事業。

  當愛好變成事業的時候,就像是一種衝突,不,應該說是各種衝突,很多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心態也變得不一樣了。有的時候我會變得焦躁,急切,難以把握自己的狀態。自己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了很多影響。

  說不太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是我感覺得到我的文字也正在被影響。而我寫這一本書,其實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為我想要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認真地思考自己的問題,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或許是一個過渡,也可能是一個轉折,我需要看清我腳下的路,就像是初一樣。它是否能夠有好的收入反而不是那麼重要,無論怎麼樣,我想要把它認真地寫完。

  這本書可能在一些讀者看來不是那麼有趣,也有一些讀者認為是小白文,但是請相信,我依舊認真地在寫,而且我也希望能夠盡可能的把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表達給你們。

  很感謝到現在依舊在支持我的大家,在此,我代表我個人向你們表示衷心的感謝。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3 15:05
第四十五章:保持緘默者並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想說

  櫻子給自己取名叫做西行寺,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郡滬也在西邊。

  她們撐著那柄櫻色的傘一路向西走,就像是走過了人間。

  從小就和父母隱居在山林裡,後來又一直住在山居村,這還是櫻子第一次,這樣近地看過這個人間。

  她們路過過繁華,人群熙攘,燈火連城,歌舞昇平,美酒佳餚。如果人世都是這樣一個模樣,那應該會很好吧?

  可惜,大多數的時候,人世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人世是什麼樣子呢?

  人世是人群熙攘旁,佇著枴杖的乞丐;人世是燈火連城下,被遺棄在角落裡的孤兒;人世是歌舞昇平中,媚笑的皮囊酒肉;人世是美酒佳餚裡,嘗不出的那種味道。

  但無論是繁華,還是醜惡,這個人世都不是櫻子想看的樣子。

  對於她來說,她的人世,已經淹沒在了火海裡,已經被那一片又一片的櫻花所埋去。

  有一天,走在路上,櫻子問初。

  「初,妳離開以後還會回來嗎?」

  那時天中正下著小雨,雨點打在傘面發出陣陣的輕響。

  初想了一會兒,回答道。

  「如果沒有任務的話,不會了。」

  她只會奉命前往她應該去的世界,沒有任務的話,她哪裡也不會去。

  櫻子背過手,手掌牽在一起,仰著頭向前走著。

  天上好像飛過了一隻黑色的飛鳥,那似乎是一隻燕子,原來不知不覺又已經到了燕子離去的季節了。

  又向前走了幾步,櫻子突然轉過身來,她張開手,對著初說道。

  「背我。」

  「嗯?」初愣了一下。

  雨聲更細密了,雨點落在地上,匯聚成潺潺的細流。

  櫻子紅著眼睛,露出了一個乾淨地笑容,對著初再一次說道。

  「我要妳背我。」

  就像是她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

  「嗯。」初回過神來,走到了櫻子的前面,蹲下了身子。

  櫻子走到初的身後,趴在了她的背上。

  初的身子有些涼,櫻子卻緊緊的摟著她,將臉龐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初站起身來,繼續向前走,櫻子在初的背上,看著前面像是沒有盡頭的道路,靜靜地感受著初平穩的腳步。

  她笑著,低下頭,輕輕地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想再放開手,她想要用這最後的時間,緊緊抓住自己最後的一切。

  初聽得到耳邊櫻子的呼吸聲,但是她沒有回頭看櫻子,只是默默地向著前面走去。

  那天,櫻子又做了從前的那個夢,那一隻黑色的飛鳥背著她,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初。」夢裡,櫻子趴在初的肩頭囈語。

  「不要走好嗎?」

  初的腳步一頓,但她沒有回答櫻子,一如大多數的時候一樣,她只能保持緘默。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武士之中傳開了一句話,一個叫做西行寺的女子,正在找地藏。而且,她要殺死他。

  不過人們不喜歡叫那個女子西行寺,他們更喜歡叫她西行妖。

  西行妖是傳記中的妖怪,相傳牠最早的時候只是一棵櫻花樹,直到有一個人在牠的樹下自殺,牠變成了妖怪。牠盛開的花朵很美,牠用這美麗的花朵吸引人們,然後讓他們在樹下死去,死者的骸骨會被牠的樹根掩埋。傳記裡的描述是這樣的,死去的人越多,牠所盛開的花也就越美。

  就像是這則傳記一樣,西行寺也是一個很美的女子,也同樣的危險。

  雖然她不殺人,但是與她交過手的人都會被她斬斷手腕,一輩子都不能再用刀,這對於武士來說甚至比死亡還要痛苦。

  於是,在口口相傳中,西行寺成為了一個妖魔一樣的人物。

  說她撐著一柄繪著櫻花的紙傘,穿著櫻色的衣服,手裡握著一把生銹的長刀。她的身後總是會跟著一個替她撐傘的女子,臉上有一條刀疤。兩人一路向西走,向著郡滬而來。

  ······

  一間擁擠的小酒鋪裡,地藏一口飲盡了一碗清酒,有些酒水沾在他嘴角的鬍渣上,他把空空的酒碗擺在了桌面。

  郡滬的酒是附近百里之內最好的,特別是在秋天的時候。

  欣賞著落下紅楓,倒上一壺清酒,自酌自飲,有人說那簡直就是人生一念。

  意思也就是一生也就指著這麼一個念頭而活了。

  說這話的人大概是一個不可救藥的酒鬼吧,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飛舞著的紅楓落下之時,手握著一杯清酒淺飲,著實是一場人生佳境。

  「喵。」一聲貓叫從地藏的懷裡響起,地藏低下頭。

  只見一隻棕色的野貓從他胸前寬大的衣服裡探出了頭來,一邊叫著,一邊抓著自己的鬍鬚。

  「哦,你也要喝嗎?」地藏的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了一些。

  他拿起桌上的酒壺就著酒碗又添一碗酒。

  棕色的野貓跳上了桌面,繞著酒碗轉了一圈,隨後蹲在了酒碗的前面,彎下身子,舔了舔酒碗裡的酒。

  「喵。」野貓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就連尾巴都豎了起來。

  「哈哈。」地藏笑出了聲,伸出手在野貓的背上摸了摸。

  「這便是你一時貪念的後果,切要謹記了。」

  兩旁的人都驚愕地看向地藏,他們中許多人是認識地藏的,突然見他笑起來,不自覺得都覺得背後有些發寒。

  野貓倒在桌面上打著滾。

  地藏笑完,搖了搖頭,拿起酒碗也絲毫不介意這是野貓喝過的,一飲而盡。

  這時,另一桌的一個酒客站起了身,他走過地藏的桌邊,在桌面上放下了一小張紙,什麼也沒說,快步走開。

  地藏的眉頭挑了一下,他將紙拿了起來。

  紙上寫著一些消息和一句簡短的留言。

  「西行寺嗎?」地藏自言自語,放下了紙條。

  「那我就在這裡等妳好了。」

  他繼續喝酒,野貓大概是喝醉了,繼續在桌上抓著自己的耳朵。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4 13:59
第四十六章:不懂得惡的天真

  平口,這裡是郡滬外不遠處的一個小鄉村,這附近的村子不多,如果不想在露宿荒郊,通常的情況下,路過這一帶的旅人、商人都會選擇在這裡歇腳,然後再轉往郡滬。

  這使得村子裡的村民生活都還算富足,畢竟人流往來得越多,也就會產生越多的貿易和物品流通。

  不過這幾年就不是很好了,因為南邊鬧饑荒的原因,大量的饑民都開始向附近的地方逃難,有很大的一部分就進入了郡滬這一帶的地區。

  飢餓的人什麼都會做,人以食為安,這是自古不變的定律,或者是偷,或者是搶,那些饑民將各地都擾得不得安寧。

  這其中就包括平口這樣作為路口的村子,他們幾乎是最先受到擾亂的。

  但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也不會讓村民的生活太過艱難。畢竟饑民也只是饑民而已,他們漫無目的地遊蕩,總會有離開的一天。

  最重要的問題是,有一部分饑民因為長期沒有食物,最終在附近的山林裡聚集成為了山匪。

  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搜刮來了武器,時常在附近的村子威逼劫掠,搶奪糧食。而且他們的動作很快,幾乎搶了糧食就會逃回山林裡,沒人知道他們的確切位置,也少有人能夠主動找到他們。

  有人粗略地估算過,這一夥山匪已經達到了二三十人,每個人都配著刀,手裡只有農具的小村莊村民根本不敢反抗他們。

  平口村,一個小孩正坐在門前,看著草叢裡的一朵白花發呆,白花上停著一隻白蝴蝶,就像是正在和小孩在對視一樣,也一動不動。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的話,也許小孩可以在這裡發上一天的呆。

  幾個農婦正在屋外晾曬衣裳,風吹著濕漉漉的衣裳陣陣抖動,將水花抖落,落在人身上的時候還有一些涼爽。

  可就在這種時候,村口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一個農人慌慌張張地扛著一個鋤頭跑進了村子,他跑回了自己的家裡,然後緊緊地關上了門。

  原本在曬衣服的幾個農婦聽到了騷動,看向了村口的方向,當她們看清來了的人,立刻變得也慌亂了起來,紛紛丟下了自己手裡的衣服,逃回了屋子裡,將門鎖了起來。

  幾乎很短的一段時間裡,所有的村民都躲回了房子裡,有一些大膽的也只敢透過窗戶偷偷地看幾眼外面的情況。

  只有那一個小孩還呆坐在家門前,他的父母不在家,他天真地抬起頭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村外,一夥人走進了村子裡,他們穿著灰黑色的布衣,腳下踩著木屐,手裡都握著明晃晃的刀刃,有的將刀刃扛在肩上,有的則是隨意地將之垂在地面。

  這夥人就是附近饑民組成的山匪,不過他們已經不能叫做饑民了,現在的他們比真正的山匪還要像山匪。

  「喂!」

  像是頭領一樣的人從山匪之中走了出來,對著空蕩蕩的街道大聲吼道。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客人的嗎?」

  街道上沒有一點聲音,除了小孩之外,甚至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所有的村民都躲在房子裡,一句話也不敢說。

  山匪的領頭人瞥了一下嘴巴,提著手裡的刀,在街道上來回掃視了一圈,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街邊的那個小孩的身上。

  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那熏黃色的參差不齊的牙齒,抬起步子,大步走到了小孩的身邊。

  「小孩。」他說著,拿起手裡的刀,用刀身在孩子的臉上拍了拍。

  「你父母呢?」

  孩子呆呆地看著這個頭領,眨了眨眼睛。

  「不在家。」

  「那麼,你知道你們家的錢放在哪裡嗎?」頭領將手中的刀刃橫起,用刀鋒貼著小孩的脖頸。

  「不知道。」

  小孩天真地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架在他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

  「嘖。」頭領的臉色一黑,把刀從小孩的脖子上放了下來,直起身子,重新看向村子裡。

  「喂!」

  他大聲叫道:「我們今天只是拿一點錢和糧食的,你們最好現在就給我拿出來。」

  「如果你們不給的話。」頭領的眼神變得陰沉了起來。

  「就別怪我們硬搶了!」

  街道依舊安靜無聲,村民們沒一個人敢說一句話。

  在這些帶著刀的「武士」的面前,他們從來就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領頭人等了半晌,見還是沒有人主動把錢糧交出來,他抬起頭,拍了拍自己的臉,像是一臉無奈。

  但是下一刻,他就回過頭來,一臉兇惡地看向了自己身後的山匪。

  「那兄弟們,我們只能自己拿了!」

  山匪們的臉上,露出了說不出是興奮還是狠厲的表情。

  「哦!」

  他們高聲吼道,舉起了手裡的利刃。

  那副模樣,就像是一群惡鬼在嚎叫。

  領頭人點了點頭,笑著看向身前的孩子,他的嘴角愈加上揚,舉起了手裡的刀,他的陰影將孩子籠罩。

  陰影下,孩子天真地看著對著自己獰笑的人,似乎完全不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

  「那個。」

  就在領頭人的刀要落下的時候,一個人叫住了他。

  「啊。」領頭人手裡的刀停了下來,一臉掃興地回頭看去。

  他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村口外又走進來了兩個人,那是兩個女人,大晴天的,她們卻撐著一把傘。

  叫住領頭人的,就是傘下的一個穿著淺粉色衣裳的女子。

  所有的山匪的目光都聚集了過去,看著那不遠處傘下的兩個人。

  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女子的聲音仍然平淡好聽。

  「我們想問個路可以嗎?」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4 14:02
第四十七章:有關於弱的可以的定義

  領頭人側過自己的脖子呆了一下,隨後,他的表情變得更加凶狠了起來,但是他卻笑著,向前走了兩步,對著那兩個女人說道。

  「我說啊,妳們是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啊,我們現在是在搶劫,妳這個時候來問路,是想一起被搶嗎?」

  不過,現在這兩個女人想要走也來不及了。

  他已經決定了,連著她們一起搶,雖然有點看不清樣子,但是看起來應該都是不錯的美人,可以帶回去好好玩玩。

  「啊。」那個女子似乎這才反應了過來什麼,向著四周看了看,恍然大悟地說道。

  「原來你們是在搶劫啊。」

  領頭人的臉上泛出黑線,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慢反應的人。

  「那麼。」女子的手放在了腰間,這時,山匪們才注意到了她的身後,半垂著一把劍,一把破破爛爛的劍。

  「搶劫的話,可以請你們離開這裡嗎?」

  女子的聲音冷清了一起來,一瞬間,像是在所有的人心頭吹過了一陣寒風。

  山匪的領頭人咬了咬牙,他還以為是個傻子,結果原來是個管閒事的。

  不過,兩個人而已,能夠做什麼?

  他隨意地用手裡的刀指了指那兩個女人,對著自己的手下說道。

  「抓起來。」

  傘下,女子輕輕地推出了劍刃。

  一個山匪第一時間握著刀砍向了她。

  女子俯下身,向前走了一步,與衝上來的山匪擦身而過。

  一旁的人只看到她手中的刀抽了出來,然後又收了回去。

  但衝過了她身邊的山匪卻停了下來,表情定格在臉上,半晌,他手裡的刀滑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輕響。

  這時,山匪發出了痛苦的叫聲,他捂著自己的手倒在了地上,他的手腕淌著血,一道傷口深可見骨。

  山匪們一愣,很顯然都沒有料到這樣的局面,那個女子似乎是一個很強的劍客。

  「愣著幹嘛,上啊!」領頭人最快反應了過來,高喝了一聲。

  這個聲音讓山匪沒有再猶豫,一起衝向了那個女子。

  小村的街道上出現了這樣的一幕,穿著一身櫻色的女子握著一柄生銹的長刀,被一群惡鬼一般的人團團圍住。

  但是她似乎很輕鬆,像是閒庭信步一樣,一刀又一刀地斬斷了這些人的手腕。

  櫻子很擅長劍術,因為這些劍術她已經練了不知道多少遍,這些山匪隨意揮砍的劍,在她的眼裡漏洞百出。

  領頭人沒有加入戰鬥,他臉色難看的站在人群的外面。

  這個女人很強,這是他能夠感覺到的。

  甚至,如果長時間這樣下去,很可能他們二十幾個人都不會是她的對手。

  得想一個辦法,領頭人自認為還有一些謀略,否則他也不可能當上這個領頭人。

  他的眼睛四處打量著,這時,他看到了另一個站在人群外的人,那個替女子撐傘的人。

  那也是一個少女,腰間也帶著劍,不過她沒有加入戰鬥,很顯然,她一定不會很強。

  就是她了,能把她抓住的話,就能夠威脅那個女人投降的吧。

  山匪的領頭人笑了一下,握緊了手中的刀。

  ······

  不同於山居村,初和櫻子一路走來,在外面看到的大多數都是亂象。

  食不果腹的流民,居無定所的孤寡,還有四處作亂的亂眾。

  相比之下,山居村就像是一片淨土,而外面,則盡顯著人間的苦惡。

  就像是此時,路過的村莊都正在被劫掠一樣。

  初看著被山匪圍住的櫻子,並不準備出手,她很清楚這些人不會是櫻子的對手,反而這對於櫻子來說會是一個很好的鍛煉。

  所以她只是站在一旁看著。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她,順著視線看去,她見到了一個人正向著她這邊殺過來,手裡的刀刃高舉。

  直到那個人衝到自己的面前,初都靜靜地站著沒有動。

  果然,果然這個人弱得可以。

  山匪的領頭人咧嘴笑著,看著自己身前一動不動的人,瞳孔縮緊,把刀刃舉過了頭頂。

  已經被嚇傻了吧。

  他想著,但是我不會放過妳哦,我會把妳的手臂斬斷,然後逼妳的劍客大人投降,不要怪我啊,要怪就怪妳什麼都做不到吧。

  領頭人的刀刃落下。

  初的手摸到了自己腰間的劍。

  「刺啦!」

  一聲血肉被撕開的聲音。

  一道快得幾乎快得看不見的劍刃一閃而過,鮮血濺在地上的時候,劍刃已經收回了鞘中。

  剛剛,那是什麼啊······

  山匪的領頭人呆呆地想到,他的身子斷成了兩段,一段飛上了半空,一段摔在了地上。

  「砰!」等到他的上半身摔下的時候,他依舊茫然地睜著自己的眼睛。

  我死了嗎?

  他能夠感覺得到自己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控制。

  原來我死了啊。

  他卻發現自己並不驚慌,反而很平靜,一種釋然的平靜。

  原來死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嗎,也不算是差。

  他橫過眼睛,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人間。

  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啊。

  剩下的山匪看到自己死去的頭領,終於也沒有了再交戰下去的勇氣。他們一哄而散,頭也不敢回,逃出了村子,逃進了山林裡。

  小村子重新歸於安靜,但村民們依舊不敢出來。

  他們躲在門裡,就像是這樣就可以躲過這個世間的惡鬼一樣。

  只有那個孩子還站在外面,他站著,出神地看著櫻子和初。

  突然,他笑了一下,採下了門前的那朵白花,跑到了兩人的身邊。

  「姐姐,謝謝妳們。」

  他為什麼而道謝,可能關於剛才發生的事,他並不是什麼都不懂。

  「嗯。」櫻子收起刀,接過了孩子手裡的白花,摸了摸孩子的頭。

  「沒關係,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孩子天真的說道。

  「郡滬,是往那一個方向走嗎?」櫻子指著一個方向問道。

  「是。」孩子點了點頭,沒有一點猶豫。

  「好,謝謝了。」櫻子說著,拿著那朵白花,帶著初走出了村子。

  這個村子並不歡迎她這樣的人,她也明白這一點。

  她們走的時候,只有那一個孩子站在村口,對著她們揮手道別。

  村外,櫻子把玩著白花,看著花瓣,她問初。

  「初,妳的任務真的是要帶走所有的罪惡嗎?」

  「嗯。」初堅定地點了點頭。

  櫻子低下頭,將鼻尖湊到白花上聞了聞,花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她抿嘴笑著,轉過頭來將白花,戴在了初的頭髮上。

  「妳還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因為這個世上的很多罪惡,根本就不值得被帶走。

  初愣愣地摸了摸頭上的白花。

  淺白色的花朵,在使者的發間,輕輕地隨風搖曳著。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5 15:11
第四十八章:家人是需要陪伴的

  最近從平口傳來了一個不小的消息,一直在那附近遊蕩的那一支盜匪被剿滅了。領頭人被殺死,大部分的人不能夠再用刀,還有一部分人各自逃竄去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讓人不能再用刀,這樣的手筆讓人忍不住想到了那個西行的女劍客西行寺,事實上這件事也確實是她做的。

  不過,盜匪的領頭人被殺死,這應該是傳聞中西行寺第一次殺人。而且,她殺人的手段極為殘忍,盜匪頭領是被一刀兩斷的。字面意思,也就是整個身體被人斬成了兩半。

  人的身體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脆弱,要做到這種程度,需要很大的力量,難以想像這會是一個女劍客所為。

  更不要說傳聞中那個叫做西行寺的女劍客用的是一把生銹的鐵刀,根本就不鋒利,說是鈍刀也不為過。

  總之隨著這樣的消息,西行寺的劍術也被人們大為誇大,甚至開始有人說,西行寺的劍術真的是傳承於妖魔。

  額,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消息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準確。

  ···

  秋天有一些冷,迎面吹來的風都已經帶上了一絲寒意,但秋天,也是郡滬最動人的季節。

  沒有別的原因,只因為郡滬那滿城的紅楓。

  每到秋天的時節,城外的山林,街道的路旁,人家的小院裡到處都是紅火的楓樹,楓葉就像是秋日到來的足跡,落在目光可及的每一個地方。

  這樣的郡滬,也無愧於被人們稱作紅楓之郡。

  初和櫻子走進郡滬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建築,也不是人群,而正是那四處落下的楓葉,很難說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櫻子看到的是美景,初看到的卻是一些別的東西。

  落下的楓葉,就像是在流逝著的生命一樣。

  有關於生命的流逝,初大多都是在屍體上感覺到的,但是幾天前她在另一個地方感覺到了這一點。

  還記得櫻子在平口時戴在初頭上的白花嗎?

  初將它收了起來,保管著,直到有一天,她發現了白色的花朵漸漸枯黃,衰敗。

  那時她感覺到,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像是她身上的罪惡那樣可以一直存在,似乎越美好的東西,就越脆弱。

  為什麼呢,她想,難道美好的東西不值得一直存在嗎?

  她將白花夾在了她日記中的一頁,也許有一天她會找到答案,也許,會有那麼有一天。

  「好美啊。」

  櫻子仰著頭望著這紅楓之中的城鎮,感歎道。

  她想到了什麼,猶豫了一下,伸出了一隻手,小心地抓住了身邊初微涼的手掌。

  少女笑著說道:「初,陪我逛一逛吧。」

  她知道她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無論能不能殺死地藏,她都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初看著少女,在她看來少女同樣美好。

  但是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少女同樣脆弱。

  不過,她沒有來得及多想,就已經被紅著臉的少女拉著,走進了飛舞著的紅葉中。

  街道的角落裡,一個人無聲地看著兩人走遠,退身離開。

  除了紅楓之外,郡滬也是一座很美的城市,古風古韻的建築,穿過城市潺潺流動的河流,還有河上的石板小橋。

  櫻子挽著初的手,初撐著傘,兩人漫步在楓葉裡。如果這不是一條復仇的路,想來應該會是安寧祥和的。

  路上櫻子和初說了很多的事情,說了她喜歡抽煙的父親,說了她喜歡笑的母親,說了她喜歡著的田野,說了她喜歡著的青蛙和蜻蜓。

  她說最開始,她長大以後想要做一個稻草人,這樣就可以一直守在家裡的田地裡,不讓飛鳥來偷吃了。哈,那應該是她很小的時候想的事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她想以自己的辦法保護自己的家。

  後來,她想長大以後做一個住持,就像是老和尚一樣,替世人祈福。每天敲響那日暮的晚鐘,呼喚人們回家。那應該是她在清心寺的時候所想的,那時的她還想過,不如就平平淡淡的那樣度過一生也很好。

  可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櫻子和初一直走了很久,應該是繞著郡滬走過了一圈,從午後走到了黃昏。

  那一天,櫻子總是在笑,在老和尚死後,初很少見到櫻子這麼開心了。

  可是對於櫻子來說,那真的是開心嗎,可能她只是想要做出一個盡量好的告別而已。

  在走過一座小橋的時候,櫻子停下了腳步,站在橋邊,她看著水面裡自己和初的倒影,對初說道。

  「初,一直以來,真的謝謝妳。」

  初沉默了一下,在她看來櫻子不必道謝。

  「這是我的任務。」

  她說道,因為這是任務,她會完成櫻子的所有要求和願望。

  一片楓葉落在水面上,在水面泛起了陣陣波紋,將兩人的倒影擾亂。

  倒影裡,櫻子的臉上帶著微笑。

  「對於妳來說或許這只是任務,但是對於我來說,妳是我的家人哦。」

  「家人?」初微微地側過頭來。

  「是啊。」橋上,少女對著使者說道。

  「心意相通的家人哦。」

  從某一種角度上來說,在契約的作用下,兩人確實算得上是心意相通。

  但是這一次初明白,櫻子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秋日的天空下,風吹著郡滬的紅楓發出沙沙的聲音。

  「櫻子。」風聲裡初輕聲說道:「對不起。」

  「妳為什麼要道歉呢。」櫻子問道,她勉強著自己笑著,顫聲說道:「妳不用道歉的啊。」

  她明白的,這只是一次任務而已。

  她也明白的,很多事,只是她自己多想了而已。

  可是這時,初卻說道。

  「作為家人,不能一直陪在妳的身邊,對不起。」

  初的聲音依舊那樣平淡,帶著一點沙啞。

  或許這也是櫻子的父親與母親,曾經想對她說的話吧。

  一滴眼淚從櫻子的臉頰滑落。

  她想擦掉,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在眼淚中,她笑著,笑得很幸福。

  「沒關係的,我明白的。」

  少女哭著說道,這樣就夠了。

  只是所有的家人都不在了的時候,她會覺得有一些孤獨而已,真的沒關係的。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9-1-26 16:08
第四十九章:好吃你就多吃點

  到達郡滬的第一天,櫻子沒有去找地藏,在落下楓葉裡,她像是與初做了告別,但又像是什麼也沒有說。

  入夜的時分,兩人要去找一個地方住下,可是走下橋的時候,一個人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那是一個武士,嗯,和兩人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武士」不同,這個武士可能更像是一個真正的武士。

  身上的衣著樸素工整,神情一絲不苟,腰間挎著刀。兩隻手垂在身邊,看似放鬆,手掌卻緊繃著,可以相信的是,如果面前的人露出敵意,他能在一瞬間拔刀。

  這個武士攔在櫻子和初的面前,看到兩人的時候,他微微鞠躬,沉聲說道。

  「我家主人邀請兩位去家中做客,他說希望能在今晚招待兩位,一盡地主之誼。」

  此時的櫻子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她看著武士皺起了眉頭。

  「你家主人是誰?」

  櫻子不認識這個人,自然也不可能認識他所謂的主人家。

  武士似乎早就料到了櫻子會這麼問,直起了身子說道。

  「我家主人說,他可以提供地藏的消息。」

  夜裡的橋上,櫻子的眼睛注視著武士,而武士安靜地等待著回答。

  片刻之後,櫻子說道。

  「帶路吧。」

  武士點了點頭,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了道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請隨我來。」

  ······

  邀請櫻子和初的主人家住在一間靜謐的樓閣中,這座樓閣分成三層,燈火通明,將樓外的院落照耀得如同白日。

  院落裡一如郡滬的風景,種滿了楓樹,楓樹環繞之間有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汪小泉,泉中游弋著幾條錦鯉。

  紅楓、窄路、古閣、涼泉,可以說這是一座極風雅的樓閣。

  櫻子和初到達時,主人家並沒有出現,先是由侍者招待了她們。

  侍人們將她們帶進了二樓的中央的正間裡,推開房間向外的門,能夠正好看到整院的楓樹和郡滬的夜景。

  將點心和茶水送上之後,侍人們恭敬的退下。

  主人家的招待可以說很周到,眼前的風景靜美,點心和茶水的味道也很好,可是櫻子卻無心觀賞和品嚐。

  她來這裡,為的是地藏的消息。

  初倒是吃得很歡,那不大的點心,她正好一口一個。

  可能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也可能更久,終於,房間外傳來了腳步聲,房門被緩緩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

  他的面容白淨俊美,臉上帶著親和友善的微笑,幅度不大,剛好能讓人感覺得到他的那種善意,又不會覺得唐突。

  作為男性,他留著一頭少見的長髮,卻不陰柔,綁著一個簡單的髮髻柔順地垂在身後,沒有太多的裝飾,看起來雍容端莊。

  身上穿著一身整潔的華服,淡金色的綢緞上繡著精美的紋路,通常金色都會讓人覺得艷俗,不過在他的身上,倒是正好襯托出了那份貴氣。

  他慢步走到了兩人的面前,正坐了下來,微笑著說道。

  「事出突然,邀兩位姑娘至此,招待不周還請見諒。至於稱呼,兩位叫我韶人就好了。」

  那聲音溫和恬淡,以至於聽著他說話的人也會不自覺得靜下心來。

  他說他的名字叫做韶人,這是一個古怪的名字,想來也不會是真正的名字,但是櫻子也不會追究什麼。

  櫻子握著茶杯,對著這個突然邀請她們來此的男人說道。

  「你說你有地藏的消息?」

  很顯然,她不準備閒聊。

  韶人並沒有因為櫻子的冷淡而不滿,依舊微笑著回答道。

  「是的,或者應該說,我是替地藏向兩位傳達消息的。」

  櫻子的眉頭微蹙,握著茶杯的手一緊。

  「你什麼意思?」

  韶人注意到了櫻子的神色,他能夠理解理解櫻子的心情,所以沒有見怪,柔聲解釋道。

  「我是地藏的朋友,幾天前,他找到我,說如果在郡滬見到兩位,就把這個給你們。」

  說著,他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了一個信封,遞到了櫻子的面前,然後像是釋然地說道。

  「這封信我沒有看過,現在完好地交給了你們,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囑咐了。」

  櫻子接過信,猶豫了一下,拆了開來。

  裡面只有一張信紙,紙上也只有一段簡短的留言:

  十月二十日午時,郡滬外的山楓坡等,地藏留。

  十月二十日,應該就是兩天後。

  而郡滬外山楓坡的意思應該就是要櫻子到那裡去。

  櫻子拿著信,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心裡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

  最後,她只是將信慢慢的疊好,重新放回了信封裡,收進了自己懷中。

  「你知道,我們是去殺他的嗎?」

  櫻子坐著,對身前的韶人說道。

  韶人依舊微笑著,回答道。

  「我知道。」

  「那你,不準備阻攔我們嗎?」櫻子問道。

  這一次,韶人臉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

  他低下眼睛,眼神中帶著一些沒落,但也只有沒落而已,他似乎早就已經猜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

  「不會,因為這也許是地藏最好的收場了。」

  他說道。

  地藏殺人,而且殺太多的人,有這樣一個結果,理所當然。

  死在一個人的刀下,總比亂刃加身要好不是嗎?

  櫻子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杯中的茶葉沉浮著。

  「我還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

  韶人抬起頭來,帶著那份溫和儒雅。

  櫻子頓了頓,似乎在想著要怎麼問出這個問題,半晌,她出聲問道。

  「地藏為什麼而殺人?」

  ···

  「為他自己心中所謂的公正吧。」

  韶人歎笑著說道,地藏的偏執他也從不明白。

  房間裡沉默了下來。

  不過還有一點咔嚓咔嚓的聲音,是初在吃盤子裡的點心。

  韶人看向初,目光停留了一下。

  怎麼說呢,他還從未見過這麼不看氣氛的人。

  他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眼裡帶著笑意,問道。

  「點心好吃嗎?」

  初的嘴巴終於停了一下,帶著一副平淡的表情,點了一下頭。

  「嗯。」

  「呵呵。」

  韶人輕笑了一聲,似乎很高興,又拿起了一塊點心遞給初。

  「那就多吃一些,我是這座點心樓的主事,姑娘若是喜歡,下次路過的時候可以再來我這,我再做給妳吃。」

  「好。」初擦了擦嘴角的點心渣,接過了韶人手裡新的點心放進了嘴裡。

  「咔嚓咔嚓······」

  韶人笑得開心,櫻子則是無奈地瞥了一眼自己身邊的人。

  有的時候她真的會想,是不是幾塊點心就能夠把初拐走了。

  不過,房間裡的氣氛倒是輕鬆了一些。

  如果這不是一條復仇的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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