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故事] 天才大師 作者:鐵樵(已完結)

 
xiaoiii 2019-2-5 23:0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 34622


【作者概要】:鐵樵,小說頻道作者。

【小說類型】:奇幻故事

【內容簡介】:

  小鎮少年莫遠,偶遇燕國安然公主,兩人為躲避番僧的追捕,結伴踏上了奇遇與危機並存的旅程。
  然而此刻,少年尚且對自己的身世和未來所要經歷的一切都還懵然無知,卻不想命運之神已將一幅波瀾壯闊,絢爛至極的畫卷在其腳下展開……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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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4
第一集

第一章 ~少年~


神曆二九八七年的十月。

雖然中土世界還在紛亂當中,江北河南的諸邦小國偶爾還會為一城一鎮的歸屬問題而打打殺殺,但大局面卻已經基本清楚了:鳳江以南歸武國所有,龍河以北則是燕國天下,而關西雍國這頭猛虎,在剛剛吞下蜀地這塊肥肉以後還沒來得及消化,也只能收起利爪,暫時無力東征。

這天下似乎就要太平一段時間了,但對於某些人而言,他的人生卻才剛開始。

天寒地凍,時值黃昏。

松谷鎮內人家,燈火次第亮起。

這座武國南疆小鎮,隸屬於天南城轄下,東臨大海,西去二十里就是無邊無際的迷霧森林。往年就算是寒冬臘月,北方颳風飄雪的季節,這裡也都溫暖如春,加件長衫即可過冬,但今年實屬反常,剛入十月,北方的許多地方都還沒有準備過冬的棉衣呢,迷霧森林及其周邊就氣溫驟降,突下大雪,僅僅用了一夜,天地間就蒼茫一片。

身上穿著件素色暖袍,腰裡挎著把鑌鐵彎刀,酒足飯飽後的莫遠,攏著袖子出了酒館的門。

被冷風一吹,本來就喝了不少酒的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看看昏沉沉的天空,他忍不住罵了句賊老天。

天空中風雪交加,地上積雪盈尺,街道上行人稀少,如此寒夜,但凡有點家底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門。只有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與衣食無著的窮人,才會忍著腹中飢餓冒著嚴寒四處遊走,想方設法的要填飽肚子。

搖搖晃晃地行走在大街上,莫遠心裡多少有點苦惱,剛才被他喝進肚裡的那罈杏花村,已經花光了他身上最後一文錢。

做為一名獵人,尤其是像莫遠這樣一個敢於獨闖迷霧森林,並以獵取森林裡特產的靈獸為生的獵人來講,他本應該是不缺錢花的。

但他生性嗜好杯中之物,又是見著漂亮媳婦兒就走不動路的主,所以剛才被酒館老闆娘那水汪汪的媚眼兒一瞟,他就傾家蕩產了。

「狗日的張瘸子,就知道用你老婆來禍害老子!」咂了咂嘴,莫遠醉意上湧,身子像一片樹葉似的在寒風中飄蕩,但心中殘存的那一絲理智,卻讓他硬著頭皮,歪歪扭扭的往鎮東方向走去。

那裡有一片廣場,平日裡就是鎮上百姓議事聊天的所在,打從兩年前豎起一道榜牆後,衙門的公文告示貼得滿滿的,又使得這裡成了人們瞭解各種大事的好去處。

當然,眼下最吸引莫遠的,還是附在榜牆下方的懸賞公告。

如今大雪封山,又是一年當中迷霧森林陰氣最盛的時候,非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敢越過阻魔河半步,哪怕就是莫遠,想要賺錢也得想點別的法子。

雖然已是滴水成冰的時候,但像莫遠這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卻還大有人在。眼看著天快黑了,還能看到幾個武者打扮的人圍聚在榜牆四周不肯散去,顯然,這些都是想要完成懸賞任務,指望著那點獎賞過日子的賞金獵人。

莫遠硬著膀子,毫不客氣的從人群裡擠出一條路,身子一晃,站在了最前面。

「枯榮寺千年聲譽毀於一旦,戒律院首座法正禪師房中跑出數十名赤身裸體的妙齡女子,惹來數十門派齊力圍攻千葉山。護寺神龍出於義憤,揚言法正所為天理難容,竟然沖天而去。嘿嘿,這下枯榮寺可要丟大臉了!」

念公告的人一臉的幸災樂禍,枯榮寺位居佛門前三甲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其俗家弟子遍佈各國,位高權重者有之,身手不凡者有之,甚至連賞金獵人排行榜上前百名裡面,就有十多位是出自枯榮寺!

所謂同行是冤家,眼前這位雖然還說不上人家搶他營生,但也攔不住他心生嫉恨。

「枯榮寺關你鳥事?你看看這個。」旁邊有人指著榜牆下方的懸賞公告念道:「燕國安然公主失蹤,但凡告知公主殿下下落者,可得銀十萬兩;如將公主殿下送回燕國,賞銀五十萬兩,另封萬戶侯!」

兩條公告上下排列,足足佔據了大半個榜牆的位置,聞者無不咂舌,想這五十萬兩銀子是什麼概念?要知道一兩銀子就足夠一個人滿嘴流油的吃上足足一個月,五十萬兩銀子,豈不是要吃到下輩子去了?

莫遠對此卻毫無興趣,知道這則懸賞公告一經貼出,恐怕中土世界的賞金獵人都會聞風而動,自己一個沒有任何修行基礎的人,冒然跟進也只會自討沒趣。

很自然的,他把目光轉向了榜牆左下角的位置,那裡張貼的大都是天南城轄下的懸賞公告,雖然這些大部份是小任務,但相對的也都比較容易完成,正好適合自己。

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這年頭吃賞金這碗飯的人太多了,如今又臨近年關,為了招攬更多的活計,賞金任務把價格都壓得極低,像這則幫人殺仇家的,也才賺一兩銀子!

搖了搖頭,他正準備離開,一張新貼上去沒多久的懸賞公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護送一位從天南城來的貴公子,到迷霧森林獵得一隻紅狐,事成後可得一百兩銀子!」

落款有約定的見面時間和地點,還有其他的要求,但這些直接就被莫遠忽略了,他所專注的是正文後面那幾個字,一百兩銀子?他覺得滿天的雪花化為一塊塊銀錠朝自己頭頂砸來:「這則懸賞公告分明就是為我而設的嘛!別人對迷霧森林視若有進無出的禁地,但我每年在森林裡待的時間可比在家裡待的時間都長!」

盯著後面那幾個字使了番勁,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後,他連忙乘人不注意,將這則公告給撕了下來揣進懷裡。知道的人愈少愈好,省得有人與自己爭搶。

才轉身準備離開,一個驚惶失措的身影撞了過來。

「對,對不起。」那人說完就想跑,卻被莫遠一把抓住。

湊近了才看清,這是一個小和尚,十二三歲的年紀,長得瘦瘦弱弱的,恐怕還沒有五十斤重,滿臉的泥污,卻掩不住那清秀之氣,身材矮小,偏又穿著件寬大的僧袍,走起路來磕磕絆絆的,難怪會撞到別人。

「拿來!」莫遠的手一伸,臉拉了下來。

「什,什麼東西?」小和尚畏縮著脖子,手背到了身後,目光躲躲閃閃,一看就是個雛兒。

「你大爺的,當我不知道你是個小賊麼?」莫遠揪著小和尚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從他背到身後的手裡摳出一顆鴿蛋大小的石墜來,晃了晃,厲聲質問道:「這是什麼?」

「這,這是我的。」小和尚打擺子似的顫抖起來,一時間喪失理智,竟然當面說起謊話來。

不幸的是,他碰著的是這松谷鎮有名的「不敢惹」。

莫遠聞言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小和尚那光溜溜的腦瓜子上:「你大爺的,老子戴了十幾年的東西竟成你的了?你這小娘娘腔,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說著,莫遠那能砸碎靈狼腦袋的拳頭就要往小和尚身上捶去,但沒等他拳頭落下,這小東西就「哇哇!」大哭起來,嚎得像是死了爹媽一樣,惹來眾人注意,不知情的還當莫遠欺負小孩,難免會有幾句閒話。

看看左右,一咬牙,莫遠收起拳頭,將小和尚挾起,也不理會他掙扎哭叫,飛快的就往廣場外面走去,打定主意要換個地方再收拾他。


松谷鎮不大,莫遠又成長於此,自然摸得清門路,轉眼間穿過幾條街道,來到一處僻靜的死胡同裡。

把一路哭哭啼啼的小和尚往地上一丟,莫遠冷笑道:「哭吧,現在就算是你哭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了!」

小和尚愣了一下,淚眼汪汪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似乎是想到了某種可怕的情形,連忙縮到牆角,雙手交織在背後,泣聲道:「你,你要幹嘛?」

「你說我要幹嘛?」莫遠撫摸著自己的拳頭,冷笑著向小和尚走去:「敢偷我的東西,你是找死!說吧,是讓我把你揍一頓,然後再磕頭叫大爺呢?還是先磕頭叫我幾聲大爺,再讓我把你揍個鼻青臉腫?」

小和尚愣了一下,想想這兩者間似乎沒有什麼區別,於是又苦起了小臉,哀求道:「大哥,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此時,小和尚的淚水已經沖去了臉上的泥污,露出了粉嫩如玉般的膚色,黛眉丹眼,瑤鼻櫻唇,聲音嬌柔婉轉,看得莫遠暗歎這小東西比娘們兒還要漂亮。再看他那光溜溜的腦袋,忽然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我是碰著了傳聞中的兔子?

要說這中土世界的佛門寺院當中,真正一心向佛,只求寧靜無為的人並不多,多的是一些欲求修成正果,長生不老的修行僧人。

這些人因為私慾太重,以致六根不淨,受不了佛門寺院那中平淡寂寞的清苦,又整日的和一些大老爺們兒混在一起,難免會多些事端。更有那膽大妄為之人,誆騙一些貧苦出身長相清秀的孩童,將他們誘入寺中藏於房內做出一些有違倫常的事情來。

越是看這小和尚的模樣,莫遠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測,轉而又息了將這小東西狠揍一頓的打算,心想:若是把這小東西騙到天南城的勾欄院去賣掉,憑他的容貌怕是能賺不少錢!

想到這裡,莫遠換上了一臉笑容,蹲下身來,溫和地說道:「還有一個選擇,就是陪我去天南城一趟,你同不同意?」

「你不會打我麼?」小和尚一臉天真的樣子,好像只要莫遠不揍他,就是他莫大的滿足一樣。

「當然!」莫遠鄭重地點了點頭,暗想:我怎麼會捨得揍你呢?打破相豈不是要虧了老子的錢?

「那我聽你的!」小和尚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卻冷不防一個錢袋掉到了地上,發出「嘩嘩!」聲響。

莫遠的耳朵一下子直了,待看到小和尚要去撿那錢袋,立即毫不客氣地就把他推出老遠,等莫遠終於如願以償地把錢袋搶到手裡,回過神來卻才發現,小和尚竟然乘著這個機會早跑到胡同口了。

「嘿,有這一袋子錢也不錯。」莫遠掂了掂袋子,沉沉的怕有半斤重。他瞟了眼小和尚逃跑的方向,放棄了追上去的打算。

臉笑得像菊花一樣燦爛的莫遠,很是急切地將袋子打開,藉著微弱的天光,總算是看清了裡面的東西,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裡面裝滿小石子,一塊塊都還濕漉漉的,顯然是剛才小和尚悄悄放進去的。

「狗日的,竟敢拿石子來騙老子!」惱羞成怒的莫遠站了起來,隨手把袋子往地上一丟,快步往胡同外面走去。

剛到胡同口,迎面就見小和尚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莫遠頓時怪笑起來:「嘿嘿,小東西,你是回來找死麼?」

小和尚連連搖頭,不顧一切地跑到他的跟前,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指著那黑乎乎的街道說:「大哥,你快幫我殺了那個人!」

莫遠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人如浮光掠影般的飛來,轉眼間,就已出現在他的面前,卻是一個藍衣番僧,手裡提著把戒刀,殺氣騰騰地站在那裡,連莫遠一起,堵在了胡同裡面。

是這小東西的「師兄」?還是丟了東西的失主?亦或是小東西的仇家?

莫遠腦海裡瞬間轉過諸多猜測,但不論是哪一種,他都覺得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說不得把袖子一甩,推開小和尚,一邊慢慢的往胡同外面走去,一邊也不管那番僧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只顧說道:「這不關我的事,你們要打要殺隨便,只當我沒有看見。」

「大哥,幫幫我!」小和尚在他身後哀求道。

「哼,少跟我套近乎,剛才你用石子騙我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叫我大哥呢?」莫遠翻了個白眼給他,繼續往胡同外面走去。

「我給你錢,很多很多的錢!」小和尚叫道。

莫遠剛一轉身,就忽然感覺一道亮光耀向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識的就當這是小和尚掏出來的寶貝,剛準備說話呢,卻才忽然反應過來,耀花自己眼睛的不是金銀的光芒,而是番僧手中的戒刀!

回過神,莫遠連忙側起了身子,番僧手中的戒刀隨即而至,緊緊貼著他的胸膛砍下,差那麼一點點的距離,就能劃破他的胸膛。

「咦?」番僧似乎有些驚訝,沒有想到莫遠竟能如此輕易的躲過自己的致命一刀,但等他反應過來,想要收回戒刀,再次砍向莫遠時,卻不料手腕一緊,接著握著刀柄的五根手指不由自主的就張開了,戒刀「嗆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不說了不關老子的事,你還來!」莫遠緊緊地抓住番僧的手腕,也不管掉到地上的戒刀,抬起一腳把他踢到半空中,同時另一隻手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向番僧那空門大開的胸膛。

「砰砰砰……」幾拳下去,番僧像灘爛泥一樣摔到了地上,死狗般動也不動。

「大哥真厲害,三拳兩腳就把這傢伙給打昏了,恐怕就是無乘宗宗主謝楓來,也絕非大哥你的對手!」小和尚像是發現了寶貝一樣,跑了過來,繞著地上那昏死的番僧轉了幾圈,一邊大拍莫遠馬屁,一邊不動聲色地將番僧掉在地上的戒刀撿了起來。

「那是當然,就眼前這貨色,我讓他們十個,不,一百個!」莫遠被小和尚那如潮水般綿延不絕的馬屁拍得飄飄欲仙,渾然連自己是誰都給忘了。

他雖然被人稱為「不敢惹」,卻是因為他做事太過急躁,許多時候哪怕是出於好心,也都容易辦成壞事。

比如年前老李家的牛受驚了,街坊們都在想著該怎麼把這牛給引誘回來,偏讓莫遠見了,嫌人家的辦法太過迂腐,主動請纓說要把牛給弄回來。

結果受驚的公牛被他在屁股後面追著繞松谷鎮跑了三四十圈,最後總算是把口吐白沫的牛給逼進河溝裡,但等他湊近過去的時候,那牛一看到他,忽然蹦起老高,然後一頭扎進冰冷的河水裡死掉了!

等莫遠扛著數百斤重的牛回到老李家,人家一看牛死了,剛咧咧嘴,他就把牛往地上一摔,吼道:「怎麼啦?老子只答應幫你們把牛給弄回來,可沒有答應是死是活!」

類似的事情多了,鎮上的人也都知道他的暴躁脾氣,雖然都不敢招惹他,但若是有事要他出頭幫忙的話,也都要做好壞事的準備。

時間一久,莫遠自己也知道那些人當著他的面千謝萬謝的,指不定背後就怎麼罵自己,更讓他感覺鬱悶:我好心好意的幫你們,反過來卻罵我,這是什麼道理?

現在小和尚那一個個馬屁拍在身上,真就拍到了他的心裡,頓時升起知己之感受,上前一把摟住對方肩膀,也沒注意小和尚剎那間變得蒼白的臉色和僵硬的軀體,只顧著大發感慨:「兄弟呀,真是我的好兄弟!都怪我以前沒注意,竟然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多的優點。唉,其實嘛,我這人也有缺點,雖然不多,但總是存在的,那就是太謙虛了,太施恩不圖報了!」

「大,大哥,能不能放開我?」小和尚極力掙扎著,想離開莫遠的摟抱。

「咦,你的臉怎麼紅紅的?」莫遠有些奇怪。

「……口水,大哥喝了太多的酒,口水都噴到我的臉上了,結果我的臉也醉了。」小和尚抹了把臉,再不敢與莫遠在這事上糾纏,拖過那把沉重的戒刀,指著那個番僧,慫恿道:「大哥快砍死他,這廝太可惡了,竟然敢偷襲大哥!」

「你得了吧!」莫遠一拍手,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翻著白眼說道:「別以為叫幾聲大哥,我們就是真兄弟了,想讓我為你犯下殺頭的罪名?門都沒有,連窗戶都不給你!」

「你不殺我殺!」小和尚說完,手起刀落,還沒等莫遠來得及阻止,戒刀就已經砍在了番僧的脖子上,將還在昏死中的番僧腦袋給砍了下來。

「你!」莫遠醉意頓時全消,看著小和尚的眼神變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這位瘦瘦弱弱,長得眉清目秀像娘們一樣的小東西,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

搖了搖頭,莫遠長長地歎了口氣,一邊往胡同口走去,一邊冷聲說道:「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那我就放過你一次,不會報官,你快點走吧!」

「大哥,你聽我說。」小和尚沒有想到為了一個番僧,莫遠卻有這麼大的反應,他連忙拖著戒刀追向莫遠:「大哥,他只是個番僧,再說了,他剛才不是還要殺你麼?我這樣做,也等於是為你報仇了呀!」

「為我報仇?」莫遠忽然停住了,轉過身來冷臉看著小和尚,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看你是想把我往你們那事情裡拖吧?」

小和尚沉默了,顯然是被莫遠說中了心思。

「我對你和這番僧之間的恩恩怨怨沒興趣,更不想參與其中,你明白了嗎?」莫遠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和尚忽然把戒刀一丟,跑上去抱住莫遠的腿跪了下來,滿臉淚水地哀求道:「大哥,你一定要幫幫我,我們已經有上百個人被他們殺了,現在只剩下我自己,如果大哥不幫我,我肯定是會被他們抓去,生不如死啊!」

莫遠本想說,你是死是活關我鳥事?但見小和尚那糾纏不放,傷心欲絕的模樣,沒來由的一陣心煩,不由得搖了搖頭,道:「我可以暫時收留你三天,但等風頭一過,你必須馬上離開,不要再讓我見到你,明白嗎?」

小和尚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收了回去,低下頭,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但嘴角卻轉過一抹不易被人覺察的狡黠。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5
第二章 ~石墜~



鐵皮圍成的火爐子裡,棗木炭燒得旺旺的,煨在爐子旁的幾顆地瓜都已經烤熟,正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外面還在颳風飄雪,但這火爐子卻讓室內溫暖如春。

嗅著地瓜的香味,早已飢腸轆轆的小和尚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看看旁邊那位泥塑般動也不動的大哥,他悄悄的伸出一隻手,向那地瓜摸去。

「咳!」

莫遠忽然乾咳一聲,把小和尚嚇得手連忙一縮,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後面仰去,若非背後就是牆壁,非得摔在地上不可。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偷偷摸摸的?」莫遠看著他那狼狽樣,忍不住笑了,從火爐旁拿起一顆地瓜,剝去焦黃的表皮,遞到他的面前說道:「想吃就吃,幹嘛客氣?」

「我……」小和尚還想推辭幾句,奈何咕咕響的肚子把他出賣了,小臉頓時變得通紅,急忙奪過莫遠手中的地瓜,轉身啃了起來。

「好了,你現在該告訴我你是誰了!」莫遠臉上的笑容一收,變得嚴肅起來:「我希望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若是敢有半點隱瞞,就別怪我把你從這窗戶口丟出去。」

小和尚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又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說道:「大哥,你想發財嗎?發大財?」

莫遠心中一動,卻還故作鎮靜地說道:「發什麼財?說來聽聽。」

「燕國有位公主失蹤了,這你應該聽說過吧?」小和尚試探著問道。

「什麼?你說那個安然公主?怎麼?你知道她在哪裡?」莫遠一下子來了興趣,安然公主失蹤的消息他是才剛剛知道,卻不料現在就有了消息,事關五十萬兩銀子,他再也裝不了鎮靜了。

小和尚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莫遠臉上看了半天,最終卻搖了搖頭。

「小東西,你耍老子麼?」莫遠一巴掌拍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腦袋上,現在他對這個柔乎乎的小腦袋拍上癮了,總是喜歡時不時的摸一把、拍一下,手感不錯。

「我雖然不知道她在哪裡,但我知道她會去哪裡呀!」小和尚噘著嘴,心裡恨死莫遠這個喜歡動手動腳的毛病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為什麼不早說?」說不得,莫遠又把錯誤歸咎在了他那光溜溜的腦袋上了。

但接下來,小和尚對莫遠說的話,卻讓他感覺有些猶豫了。

小和尚名叫智若,他的確知道安然公主的下落,不僅如此,甚至在出事當天,他就守在公主的車輦旁邊!

燕國重佛天下皆知,甚至連他們的皇帝陛下,在登基之前都要在皇家寺院開覺寺修行一年,可以算是佛門俗家弟子。而中土世界三大寺院當中,排名第一的空山寺和第三的秋航齋,也都在燕國境內。

深受當今燕國皇帝寵愛的安然公主,從小就喜歡鑽研佛經,雖然沒有剃度出家,卻也每年都會有大半的時間待在秋航齋裡,研讀佛經。今年自然也不會例外,剛在皇宮裡過完中秋節,她就由一百多名皇家侍衛護著,十多位僧侶、尼姑陪著,往秋航齋所在的香雲山行去。

香雲山距離燕都上京往西不過百餘里,往年也都是這樣,從未出過什麼事故。再說一個閒雲野鶴般的公主,身份固然尊貴,卻沒有什麼實權,誰會害她?害她除了會激怒燕國皇室外,又有什麼用?所以一路上大家都沒有怎麼擔心安全問題。

卻不料,半道裡忽然出現了一群黑衣蒙面的修道高手,將一百多名皇家侍衛全部屠殺,安然公主和隨行的十多位僧侶、尼姑悉數趕入一輛大車當中,然後繞過上京往東,晝伏夜行十餘日,來到了大沽港,將他們交到了一夥番僧手裡。這夥番僧把他們押上船,沿著海岸線南航將近一個月,終於趕在十月初來到了武國。

此時,安然公主失蹤的消息已經傳遍大江南北,懸賞公告貼遍關東、關西,使得番僧們越發的謹慎。雖然劫案現場痕跡把所有人都引向了修道者,沒人懷疑到他們這些修佛者身上,但番僧們還是選擇在距離松谷鎮不遠的海邊登陸,一來是因為這裡偏僻無人注意,二來是因為臨近迷霧森林,只要他們沿著迷霧森林邊緣北上,繞過蜀山所在,就可以達到西域,回到他們的老巢了。

說到這裡,智若不免有些口乾舌燥,揮了下手,向莫遠吩咐道:「去,給我倒杯水來。」

「你個小東西,竟支使起我來,找抽麼?」

莫遠眼睛一瞪,把智若嚇得脖子一縮,連忙自己乖乖的提起放在火爐旁的茶壺,分別給莫遠和自己倒了一杯。

「我能逃出來實在是僥倖,前天晚上,那夥西域番僧打算過阻魔河的時候,被一夥不明來歷的人攔住,雙方大打出手,我就乘亂逃了出來。卻不想剛到松谷鎮,就碰見了你。」

「哼,你不偷我的東西,我又怎麼會揍你?」莫遠翻了個白眼,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如此說來,那安然公主還沒過阻魔河是嗎?」

智若很是聰明,很快就猜到了莫遠的心思,還沒有完全逃離危險的他自然不會願意再入虎穴,於是連連搖頭道:「不,不,他們早就走了,後來番僧裡面出現了一個高手,把對方打跑了。再說我一逃出來,他們生怕消息傳出去被人知道,自然會連夜趕路,甚至可以肯定,他們必然會改變路線的!」

「那你說讓我發財的,現在公主跑了,我上哪裡找,耍我麼?」莫遠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於是毫不客氣地在智若的腦門子上「摸」了一把,吹噓起來:「不過也沒關係,迷霧森林那兒我路熟,不要說他們只跑出兩天不到的時間,就算是跑出三五天,只要沒有離開迷霧森林的範圍,我都能夠很快找到他們,只是不想費這功夫罷了。」

智若剛聽他的話頭,還以為這個瘋子是想獨自去挑戰人家上百個修為高深的番僧呢,正想自己該如何勸阻他,卻又聽到了他後面的話,不由得苦笑起來:「大哥說的是,只為那麼一點銀子不值得冒險,只要跟我去燕國,莫說五十萬兩銀子,就是一百萬兩,我也會……會想辦法給你湊齊的。」

莫遠好財,但更好面子,他覺得智若雖然娘娘腔,但識趣,讓自己很有面子,一時間對他的喜歡又增添了幾分,卻沒注意到智若話裡的語病:一個寺院裡的小沙彌,哪兒來上百萬兩銀子?

「既然兄弟央求大哥,大哥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你放心,這燕……什麼?燕國,我為什麼要跟你去燕國?」莫遠這才回過神來,瞪著智若問道。

「報信啊!」智若慫恿道:「大哥不要忘了,那公告上可是寫明了,只要告知安然公主的下落,就可以得到十萬兩銀子吶!」

「十萬兩銀子的確很誘人的,但燕國實在太遠了,聽說比從這裡到南京還遠,我怕走到那裡,我都老死了。」莫遠猶豫著搖起頭來。

智若不免在心裡鄙視了一下這個鄉巴佬,南京是什麼地方?那是武國的國都,又怎麼會比燕國還遠呢?兩者間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算算吧,從天南城到南京,不過四千多里路,但從天南城到上京,卻足有萬里之遙,任何一個稍有常識的人,就不會拿兩者間的距離來做比較。

不過,智若想到眼前這位長這麼大,恐怕最遠也只去過天南城,所以就絕了向他說教的念頭,但帶他做保鏢回燕國的想法,卻越發的熾熱起來,於是誘惑道:「大哥有所不知,報信的話,咱們只需要去到天南城,找到城內的燕人商會就可以。但要領那十萬兩銀子的賞,咱們卻就必須得去趟你們武國的都城南京了。」

「為什麼?在天南城你們的燕人商會不可以領麼?」莫遠一聽說只要去到南京,就可以領到十萬兩銀子,心其實就已經動了,但報信在天南城,領賞卻在南京,他怎麼也感覺有些古怪,所以才忍不住問道。

「當然了,天南城的燕人商會是私人開的,人家又怎麼會給你錢呢?但南京就不同了,那裡有我們燕國使館,只要我們到了那裡,確定了是咱們報的信,他們自然是會把錢給我們的。」智若說到這裡,一臉花癡地看著莫遠道:「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大哥是個值得信任,又能依靠的人,所以才想讓大哥幫忙,咱們一起到燕國去。」

「滾,老子可不喜歡你師兄那一套!」莫遠看著智若說著說著就要往自己身上靠過來,再也無法忍受,一腳把他踢開,叫罵道:「今晚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那大哥是否答應了呢?」智若暗自得意,卻還問道。

「離我遠點,你這個死娘娘腔,別讓我看到你這噁心人的模樣,否則什麼都別想!」莫遠舉手就想拍他那光溜溜的小腦袋,但一想到他剛才那腔調、作態,卻又差點忍不住吐出來,急忙跑到一旁,不顧那茶壺裡水還燙著,就喝了一大口。

智若本是想故意裝做兔子兒,來噁心莫遠,好讓他不敢再對自己動手動腳,但現在看他竟然如此激烈的反應,心底卻又不免有些失落,暗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臥房,往柴房裡走去。

那裡,就是莫遠給他打點的臨時小窩。


等到智若一走,莫遠忽然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又紅又燙,像是剛煮熟的大蝦一樣。

他的手顫抖著伸進懷裡,摸出那顆只有鴿蛋般大小,外表極其普通的石墜,緊緊地握在手心,盤腿坐在地上,讓石墜裡面散溢出來的細細涼意透過肌膚沁入經脈當中,然後一點一點的湧遍全身,最後形成一股白氣,匯聚到丹田當中……

這顆石墜頗有一番來歷。

他本是個棄兒,十六年前,母親半夜聽到外面傳來嬰兒啼哭聲,於是起床查看,結果在外面的大街上撿回了裝在籃子裡,只有幾個月大的小莫遠。而那時,他的腳脖子裡就戴著這顆石墜,母親認定這是莫遠親生父母為了方便日後尋子認親故意留下的,所以一直戴在他的身上,以防止丟失。

後來等到莫遠長到五歲時,因為武國與雍國打仗,父親莫山被抽丁入伍,從此一去不回,直到兩年後卻才聽說,當初沔水一役,雍國大將柯惡竟將六十萬禁軍降卒悉數坑殺了!而父親所屬軍營,也恰恰就在其中,莫遠母子二人這才絕了念想。

然而,命運並沒有停止在莫遠面前設置阻礙,災難再次降臨到他的頭上。

自從聽說父親生還無望後,母親雖然表面上一如往常,但從此落下了心痛的病根。挨了兩年後,竟然開始咳起血來!莫遠瞞著她將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一空,請來郎中仔細看過卻才知道,母親這是得了絕症,除非迷霧森林裡特產的赤黃果外無法醫治!

那時莫遠只有九歲,卻還是毅然拿起家中菜刀,孤身一人渡過阻魔河,前往迷霧森林。

迷霧森林終年陰霧瀰漫,暗無天日,裡面不僅有各種各樣的凶蠻野獸,更有傳說,在森林深處,還有許多已經修煉成精的妖魔鬼怪,連那些能夠飛天遁地的修行者都不敢深入其中,更別提他一個毫無修行基礎的孩童!

莫遠提著一把破菜刀去了,抱著拚死的決心,深入到了迷霧森林當中。

但當他一踏足迷霧森林,揣在懷裡的石墜就散發出一股柔和的光芒,將他像個蠶繭一樣包裹起來,森林外圍的凶蠻野獸一看到這團柔光,就立即遠遠避開。

深入森林二十里,遇到更高階的凶獸時,雖然沒有避開,但只要一靠近,卻總會被柔光所傷,如此一來,莫遠放下心,很容易的就被他找到了半紅半黃的赤黃果,帶回家去。

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母親沒能等到赤黃果,就已經死了。

更為不幸的是,自從那次莫遠得到石墜神光的保護後,這顆石墜就像是被開啟了封禁一樣,總是不停地往外洩露黑色靈氣。而這股黑色靈氣,則全部進入他的體內。

當今中土世界修行之風盛行於世,莫遠就算是沒吃過豬肉,卻也見過豬跑,直覺告訴他,這股黑色靈氣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有心阻止,甚至將石墜丟得遠遠的,但總是過了不多久,石墜就又會悄然回到他的身上!繼續散發黑色靈氣,匯聚於他的丹田當中。

不過幸運的是,黑色靈氣並沒有對莫遠的身體造成什麼傷害,非但如此,他開始變得異常敏捷,力氣極大,這也是他敢於獨闖迷霧森林的主要原因。

但從今年開始,莫遠終於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他總會時不時的感覺四肢像是要被撕裂般的痛苦,渾身滾燙如火。從開始一個多月發作一次,至現在十來天就會發作一次,常常把他折磨得痛苦欲絕!

而讓人感覺奇怪的是,他遍訪天南城範圍內所有的名醫,卻沒人能夠看出他病在哪裡,除了感覺他力氣大得嚇人以外,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痛苦依然繼續著,但漸漸的也讓莫遠摸索出一個緩解疼痛的辦法:每當發作的時候,只要他將石墜放置在貼肉的所在,石墜就會散發出絲絲白色靈氣,然後進入體內丹田當中,與先前存在的黑色靈氣交織激鬥。

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痛苦才會得到緩解。

但時間一長,莫遠丹田之中除了有一團黑色靈氣以外,竟又多了一股白色靈氣,這兩種同樣都源於神秘石墜的靈氣,在丹田之中各佔一方,卻是涇渭分明。

今天,發作的時間比較長,等莫遠解除痛苦,從昏迷的臨界點清醒過來時,卻已經是子夜時分。身上黏乎乎的,顯然是被汗水浸透,散發出一股股惡臭,讓他忍不住大皺眉頭。

從地上站起身來,莫遠洗了個冰水澡,又換了身衣服,剛準備把脫下來的那身衣服丟掉,卻忽然想起柴房裡的智若。

「有現成的勞役,為何不用?」莫遠嘟囔了一句,跑到院子裡把衣服往柴房外面一丟,隔著木門對裡面的智若說道:「明天把我這衣服洗乾淨,可別忘了!」

柴房裡沒有回應,莫遠也沒在意,優哉游哉地回到自己的臥房裡,正準備躺下睡覺,卻被一聲厲嘯驚動,扭頭一看,窗外亮若白晝,間或有佛號龍吟的聲音傳來。他也顧不得穿鞋,赤腳跑到窗前,推窗往外看去,卻見驚人一幕──

一位枯顏老僧,口誦佛號,手捻佛珠,正與一頭足有十丈長的四爪黑龍激鬥在鎮西上空。一把伏魔杖上下翻飛,散射出聖潔的金色光芒,每每擊打在黑龍身上,都會帶起無數血珠和龍鱗。

似乎是知道自己並非伏魔杖的對手,黑龍並不與其纏鬥,而是張牙舞爪地撲向老僧,與此同時,兩道閃電也從牠的前爪裡疾射而出,劃破虛空,發出刺耳聲響,一左一右向老僧包圍過去。

眼看著老僧就要被龍爪、閃電同時擊中,卻見他不慌不忙地收起佛珠,臉上展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佛袖輕輕一揮,伏魔杖落入手中,接著往胸前一橫,兒臂粗的閃電竟然在他面前頓住,連那黑龍巨爪都被伏魔杖的金光所擋,怪叫一聲,縮了回去。

黑龍收起閃電,像蛇一樣盤起身子,一隻前爪撐著巨大的龍頭,圓溜溜的龍眼斜盯著老僧,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衝過這伏魔杖的阻礙,把那個可惡的老頭一口吞進肚裡!

老僧似乎也並不著急降伏這頭黑龍,盤坐在虛空當中,伏魔杖橫放在腿上,雙手合十,口誦《金剛經》,竟然在大敵當前的時候,做起了功課!

「枯行你這老和尚,能不能消停一下?你龍大爺快被你氣死了!」黑龍一聽到那佛號聲,頓時坐不住了,身子一扭一扭的,竟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枷鎖鎖著一樣:「聽了十幾年,龍大爺的耳朵都生出繭子啦!」

「阿彌陀佛!」枯行老僧睜開眼睛,瞟了下面前的黑龍,似乎在確認牠是否被氣死,見還安然無恙,這才舒了口氣,搖搖頭道:「黑龍,你又說謊了!」

「你……」黑龍脖子一歪,差點就暈了過去。

但眼睛這一斜,卻讓牠看見了地上的莫遠,目光賊溜溜的在周圍轉了一圈,忽然身子一沉,落在了鎮西一座小山上,扭頭看向半空中的老僧,「嘿嘿!」一陣陰笑,粗大的龍尾朝著山頂一塊巨石掃去。

「不好!」

莫遠驚呼一聲,才要奪門而逃,但那巨石卻已經挾著呼呼風嘯砸了過來,眼看著就要連人帶房砸成碎醬,卻見枯行老僧一聲佛號,伏魔杖脫手而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一根房梁般粗大的金柱,直向那巨頭搗去。

「轟!」一聲巨響,伏魔杖幻化的金柱頂著巨石,飛離小鎮,遠遠的落在了一片空地上,濺起沙石無數。

一旁的黑龍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陰笑聲中,兩爪再射閃電,一道射向枯行老僧,一道卻是射向房中的莫遠!

「阿彌陀佛!」枯行老僧以肉身抵擋襲向自己的閃電,而手中的佛珠卻被他拋出,逆著電光飛向另一道閃電,兩股能量在半空中擊撞在一起,爆發出耀眼光芒,捲著一股熱浪向四周散去。

看見那道襲向莫遠的閃電終於被擋住,枯行老僧長舒了口氣,但襲向他的那道閃電卻是眨眼即至,「轟!」的一聲巨響過後,老僧晃了晃身子,終於依靠無邊修為,用肉體擋住了這道閃電,但身上的佛袍卻被燒成了黑炭,一動身子,「嘩嘩!」往下掉渣。

一旁的黑龍忽然用前爪指著枯行老僧胯下之物,怪笑起來:「嘎嘎……嘎嘎……枯行老和尚,你都活了幾百年了,怎麼那話兒還像個棒槌一樣?莫非是想學法正禿驢,經屋藏嬌嗎?」

「阿彌陀佛!」枯行歎了口氣,搖著頭說道:「黑龍,你又不守信諾了,咱們說好了不傷及無辜的,你怎麼……咦,你怎麼醒了?」前半句,枯行是對黑龍說的,後半句,卻是他在看見站在院子裡的莫遠時,驚訝的問道。

原來,這枯行神僧為了不給松谷鎮的百姓造成恐慌,所以他在與黑龍激戰之前,就施展大範圍的「休眠佛光」,讓整個松谷鎮的居民都陷入睡眠當中。本以為這麼一處邊疆小鎮,就算是有修行者,也不會很厲害。

枯行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因為證果失敗而入神僧境界,施展出來的「休眠佛光」連上人、行者這般中等境界的修行者都無法抵抗,卻不料出了莫遠這麼一個怪胎,枯行神僧的「休眠佛光」施展在他的身上竟是毫無效用!

「嘎嘎……枯行老和尚,我看你還是回家買塊豆腐撞死算了,連個小娃娃都對付不了,龍大爺陪你玩著掉價兒,走嘍!」黑龍一陣怪笑,粗大的龍尾朝著枯行神僧甩了甩,轉而一飛沖天,朝著迷霧森林的方向飛去。

「黑龍,你站住!」眼看著自己花費數日,上天入地追逐數十日的黑龍就要逃了,枯行神僧也顧不得追問莫遠為什麼不受「休眠佛光」影響,急忙收回伏魔杖和佛珠往黑龍逃跑的方向追去。

轉眼間,一龍一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5
第三章 ~夜襲~



許久以後,莫遠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咂了咂嘴,只覺自己以前真是個井底之蛙,本以為橫行松谷鎮,獨闖迷霧森林就是很了不起了,卻不想這世間還真有可以飛天遁地的神仙!想那伏魔杖連神獸巨龍都能打得落荒而逃,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卻不知又該是怎麼樣一種情形!

「咦,我怎麼會想著那伏魔杖落在自己身上呢?」莫遠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搖了搖頭,正準備回房上床睡覺,忽然感覺到自己手心裡一陣震動,低頭一看,卻是那顆石墜在激烈地顫抖。

怪事!莫遠心感詫異,連忙回到屋裡,點著了油燈仔細觀察。

石墜在昏黃的燈光下變得如晶玉般光潔明亮,內裡還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一黑一白兩股靈氣流轉。漸漸的,這兩股靈氣透出石墜,在他面前開成一條白霧籠罩的通道,筆直地通往迷霧森林的所在,通道裡面有一個空靈的聲音在呼喚著他的名字,一股強烈的慾望,驅使他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無邊無際的世界,天地間彷彿只有迷霧,別無其他。腳下清涼一片,濃郁的雲煙覆蓋著白玉鋪就的地面,朝著兩邊緩緩盪開,就如行走在雲端一般。

到了這裡,莫遠的思緒彷彿已不受控制般,飄來飄去,雖然他很想俯下身看看白玉純不純,能不能撬下一塊拿出去賣錢。但那虛無飄渺的感覺帶著他不斷地往前走,一刻也不得停留。

就這樣走了一轉眼或一個世紀的時間後,他看到了面前一道銀色石階,雲霧散去,金光燦燦的一座巨大殿堂懸於空中,拾階而上,散發著聖潔光芒的殿門出現在了眼前。

四周的長廊上,刻著難以計數,形態各異,栩栩如生的上古神獸畫像,許多見過的或沒見過的,聽說過的或根本沒有聽說過的神獸不一而足,更讓莫遠感到驚訝的是,在殿堂門口,跪著兩個死去也不知多少年的紅甲武將!

武將肉身已經化去,只剩骨架撐著戰甲,手中緊握著一把丈二大刀,雖然主人已逝,但這大刀卻依舊源源不斷地暴射出三尺多長的赤色火焰,遠遠看去,就如兩盞燈籠一般。

「此間主人不知是何來頭,看這兩員武將人都死了兵器還這麼厲害,卻甘願跪死在殿堂門口,莫不是個神仙?」

心中疑惑,莫遠卻還是伸手向那殿門推去,本以為這殿門怕是要多費一番功夫才能打開,卻沒想到他輕輕一推,這殿門應手而開──

一道璀璨之極的金色光芒射出,莫遠連忙閉上了眼睛用手去擋,直到他感覺自己能夠適應這道光亮,並且聞到一股麝香愈來愈近的時候,這才慢慢的睜開眼睛,卻是一個白裙紅裳的妙齡女子,手裡捧著個金色盤子,盤子裡放著一顆鴿蛋大小的石墜,與自己那顆一模一樣!

莫遠頓時瞪大了眼睛,也不管這樣做是否失禮,伸手就要往那石墜抓去,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焦急的呼喚聲,仔細一聽,卻是智若的聲音。

「這小東西,怎麼也到這裡來了?」莫遠正要答應,忽然殿門「彭!」的一聲巨響,重重地關上了。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片被吸入龍捲風裡的樹葉一樣,不由自主的就飄了起來,被一股莫大的吸力吸著退出大殿,跨過石階,飛過廣場……

「噗!」眼前的幻境消失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臥房裡。

等莫遠適應眼前的環境,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竟被人用繩子捆著。在他旁邊,是落得同樣下場的智若,渾身濕漉漉的,顯然是剛從水裡撈出來,而在火爐旁圍坐的卻是幾位藍衣番僧!

「咦,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怎麼進來的?」莫遠看了看那些番僧,莫名其妙地向智若問道。

「你,你這人真是氣死我了!」智若卻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懊喪模樣:「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笨的人,人家都衝進屋來把你捆起來了,你倒好,還在那裡呼呼大睡!」

莫遠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自己剛才進入那個幻境時,本尊卻還留在臥房裡。想明白了這點,他卻沒有向智若解釋的意思,反倒是翻了個白眼,說道:「你還說我呢!你呢?你這一身是怎麼回事?」

不說倒好,一說智若的臉就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剛才他們衝進院子裡,我就醒了,見他們直奔你這間房,我就想著乘機逃跑……哦,不對,是想去搬救兵,卻忘了你家院子裡還挖著老大一口井,上面連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結果就一不小心掉進去了。」

當年莫遠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在院子裡種了不少青草,除了自己吃,也要拿出去換錢來補貼家用,所以挖了一口深井。

既然這小東西是想不顧義氣的自己逃跑,掉進井裡實在是活該,莫遠自然不會放棄一個奚落他的機會,一邊掙扎著用腿踢他,一邊卻還叫著:「活該,沒淹死你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我還應該把那裡面的水抽乾,直接摔死你算了!」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要不是你睡著了,我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智若也不甘示弱,以罵還罵,以腿還腿,兩個人就這樣在地上打鬥起來。

幾個番僧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朝著莫遠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直到把他的臉揍得像豬頭一樣,這才罷手。

也虧得這些番僧似乎並不急於要莫遠的性命,否則他嘴裡罵出來的髒話,早就夠這些人把他大拆八塊了!但就這樣,他的嘴也都沒閒著,連智若後來也忘了與他鬥嘴,轉而把一肚子的火發洩在那些番僧身上。

「呵呵,兩位的脾氣還挺大的嘛!」正熱鬧的時候,門外走進來一個紅袍番僧,丹眼鳳眉,白面紅唇,比之女人還要女人,身上穿著僧袍,手裡卻拿著一把折扇,看似有些不倫不類,但在他身上,卻給人一種雅俗共存,風度翩翩的感覺。

「喂,人家可比你好看。」智若小和尚不知怎麼的,忽然低聲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好看能當飯吃?」莫遠有些不樂意了,感覺小東西這是在跟自己做對,好歹咱們是一夥的啊!但嘴上卻不肯滅了自己的威風,卻還很不屑地說道:「長得像是兔兒哥一樣,簡直就是人妖了!」

莫遠並沒有刻意的壓抑自己的聲音,所以他的話被這青年番僧聽得一清二楚。

青年番僧那粉白的臉上浮起一股陰厲之笑,握著折扇的手緊了又鬆,強自克制著自己的怒意,聲音清冷地說道:「其實這件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但可惜你參與進來了,而且還害了我九師弟的性命,於情於理,我都應該把你殺死。」

莫遠聞言轉向智若小和尚,那意思很明顯:是你栽贓嫁禍於我嗎?

智若小和尚急忙搖頭,同時高聲向那青年番僧撇清道:「你別冤枉好人,你那九師弟是我殺的,要殺要剮衝我來好了!」

這還差不多!莫遠心裡感覺舒服了點,但下一刻,他卻又苦起了臉:就算是小東西撇清了自己,這死人妖還是不會放過自己!

「與他費那口舌幹嘛?」知道對方絕難善罷甘休的莫遠把心一橫,忽然一口唾沫向青年番僧吐去:「呸,你當老子是怕死的麼?」

青年番僧身子一晃,移開數尺距離,但莫遠旁邊的智若小和尚卻忽然嘻嘻笑著說道:「對,老子是不怕死的,呸呸呸!」

他竟然學著莫遠的樣子,接連吐了好幾口唾沫,雖然沒有一滴濺在對方身上,卻是自得其樂,玩得不亦樂乎。

莫遠看白癡一樣看了智若一眼,只覺得這小東西越來越像個女人,尤其是現在這種裝嫩的模樣,更讓他覺得說不出的噁心:你一個大老爺們,裝啥呀裝?

「哼,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青年番僧顯然是極愛乾淨的人,智若小和尚的口水雖然沒有吐到他的身上,但他卻也遠遠的避開,手中的折扇指著莫遠,陰沉著臉說道:「來人,把他的手先給我剁了!」

「憑什麼?分明他吐的比我還多!」莫遠大叫不公平。

而此時,旁邊的智若小和尚卻還在不停地大爺、老子地叫著。

「阿彌陀佛!師父曾曰,得饒人處且饒人,眾師兄有些過了。」

一聲佛號之後,門外走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僧人,白白胖胖的,一雙小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哪怕他努力讓自己保持佛家莊嚴,卻也總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

讓人驚訝的是,他的手裡竟然抓著兩個軟趴趴的番僧,被他毫不費力地提進屋來,眾目睽睽之下,往地上輕輕一放,向眾人施了一禮,轉身又往外面走去。

莫遠張大了嘴巴,他胖和尚不是來幫自己的嗎,怎麼又走了?正要出聲喚住對方,轉眼間又看到屋裡的青年番僧那原本粉白的俊臉此時變得毫無血色,他悄悄的比劃了一個手勢,所有的番僧無聲無息的往門後兩側走去,戒刀拔出,殺意瀰漫。

莫遠正準備開口示警,卻冷不防脖子裡一涼,扭頭看去,卻是一個番僧把刀架上了。猶豫了一下,他覺得現在還是不出聲的好。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胖和尚走路的聲音,人還沒進屋,聲音就又傳了過來:「師父曾曰,凡事都應該量力而為。四個人我一下子拿不了,但又怕他們在外面受冷,所以就麻煩各位久等了。」

青年番僧的臉色由白轉青,越發的陰沉了:「不知師兄法號是?」

「白癡!」莫遠在一旁插嘴道,卻沒人知道他罵的是這青年番僧,還是說外面的胖和尚。

「非也非也,小僧不叫白癡,叫戒癡。」說話間,胖和尚已經提著另外兩個番僧走了進來,臨進門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瞥了眼門後藏著的那幾個藍衣番僧,笑了笑,卻沒說什麼。

青年番僧在知道這胖和尚是誰後,已經明白自己幾個手下都絕非是他的對手,冒然衝上去只會是自討苦吃,於是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轉而看著戒癡和尚說道:「原來是枯榮寺枯行神僧座下弟子,難怪,難怪。」

「你師父也絕不會好到哪裡去,教出你這麼個死人妖!」莫遠翻了個白眼道。

雖然人家都不理他,偏他卻閒不住嘴,想方設法的要插話進去,惹得戒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位藍衣番僧心頭火起,但沒青年番僧的命令,他也不敢現在就殺了莫遠。

「施主錯矣,他並非死人妖,而是西域無乘宗大佛堂座下首席弟子摩克師兄,又怎麼會是死人妖呢?」戒癡向莫遠眨了眨眼,嘴角露出一絲嘉許的笑意。

「哦,原來不是人妖啊,唉,都怪我,只看他像個人妖,還真以為他就是人妖了呢!」

莫遠最會順竿子往上爬,與戒癡說話時,哪一句都離不開「人妖」二字,直聽得摩克臉上殺意愈濃,呼吸逐漸加快。

終於,摩克忍不住了,折扇一合,指著莫遠道:「來人,把他的嘴給我縫起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師父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晚戒癡救這二人性命,豈不是要造十四級浮屠?」

話音剛落,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戒刀架在莫遠脖子上的那個藍衣番僧甚至都來不及慘叫出聲,就被一股純厚的勁氣擊中,整個人就像是片樹葉似的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牆壁上,隨即又摔到了地上。

「哎喲……」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能夠痛呼出聲。

這一聲彷彿是打破了空氣枷鎖,原本一片寂靜的臥房裡,忽然變得嘈雜起來,摩克低喝一聲,手中折扇就如利劍一般襲向戒癡,將他死死纏住,而他的屬下則不顧一切地向智若小和尚攻去。

眼看著一個面目猙獰的藍衣番僧握著戒刀就要砍向自己,被縛著雙手的莫遠忽然冷笑一聲,渾身猶如爆炒豆一樣「咯咯」作響,束縛著他的繩子應聲而斷,緊接著從地上跳了起來,雙手曲握成爪,在對方胳膊上輕輕一扯,就帶出一團血肉來。

「走!」

一招震住了這些番僧,莫遠抬起一腳踢在智若小和尚的屁股上,將他踢出窗去,而當那些藍衣番僧要追上來時,莫遠卻擋在了門口,讓他們無法離去。

另一邊,那摩克本就不是戒癡的敵手,雖然短時間內不至於落敗,但等他看到智若離去,再不敢與戒癡糾纏,虛晃一招,轉身就要衝破莫遠的阻礙,去到外面追智若。

但戒癡又怎麼可能給他機會?只見他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了一串金色佛珠,往半空中一拋,嘴裡輕唸咒語,那佛珠頓時光芒萬丈,隱隱可以看到一頭金光幻化成的巨龍張牙舞爪地向摩克的背上抓去。

感覺身後有些不大對勁,來不及轉身的摩克下意識的吼出一聲:「吽!」

「唵、嘛、呢、叭、咪、吽!」這句《六字大明咒》是佛門當中威力最強的咒語,傳說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念誦此咒時可以引來佛界靈山的無上佛光加持!

摩克自然沒有修行到那種境界,但他所念出的「吽」字咒,卻是《六字大明咒》裡面能夠消除佛光之苦的,對戒癡的金光巨龍有著奇效。

只見那摩克「吽」字咒誦出,頓時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層金光,雖然稀薄,卻生生將戒癡和尚的金光巨龍給擋住了!

「阿彌陀佛!」戒癡嘴裡咒語不停,手指卻指向了半空中不停旋轉的金色佛珠,輕輕一揮,佛珠結成了個「卍」形符號,再次向摩克的背上印去。

此時摩克已經轉過身來,等他看見佛珠結成的「卍」形符號,再也不敢停留,把手一揮,大吼一聲:「走!」隨即不等屬下作出反應,自己就先化為一道金光,衝破屋頂朝虛空中飛去。

摩克屬下那些藍衣番僧可沒有他那麼厲害,不能化身離去,但他們不願意就此束手待斃,紛紛叫囂著向堵在門口的莫遠衝去。他們也並不傻,知道戒癡連摩克都能打敗,自己這些人更是別提。唯獨只有莫遠,雖然他身手敏捷,卻沒有什麼修行基礎,想來容易對付些。

柿子專挑軟的捏,在他們看來,莫遠就是那顆軟柿子!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戒癡趕走了摩克以後,根本就不理會他們這些番僧,隨即飛出窗去找智若小和尚了。留下莫遠守在門口,對付他們這些藍衣番僧卻是有如虎入羊群一般,勢不可擋!

莫遠從九歲開始,就靠在迷霧森林裡面獵取靈獸來維持生計,在練就一身遠超常人的敏捷手法和變態的強壯力氣外,他對骨頭關節、動物命穴、弱點等也知之甚深,再加上環境使然,使他出手毫不容情,往往是一招命中,就算是沒有當場將這些藍衣番僧擊斃,也是因為把他們當成了迷霧森林裡的靈獸。

要知道一頭活著的靈獸,可比死了的靈獸值錢得多!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除了兩個機靈的早早從窗戶口逃出外,其餘的藍衣番僧全都哭爹叫娘的躺倒在了地上。

「呀!大哥真厲害!」智若小和尚跟在戒癡屁股後面走了進來,一看到躺滿地的藍衣番僧,立即叫了起來。

「哼,少拍馬屁,與你這個不講義氣的傢伙沒話說!」莫遠翻了個白眼,他還記著智若小和尚剛才不顧義氣,自己逃跑卻掉進井裡的事情而耿耿於懷。

戒癡一臉古怪地看著正在鬥嘴的兩個人,見智若眼睛瞪了過來,他下意識的縮起脖子,掩飾性的乾咳一聲,說道:「我說,現在不是咱們聊天的時候,得趕緊離開這裡。那摩克倒也罷了,但他還有很多同宗長輩就在這附近,只怕他們一得到消息就會趕過來。」

「那這些人怎麼辦?」智若小和尚指著地上的藍衣番僧問道。

「笨蛋,丟在這裡算了,反正戒癡法師說了,他們的同宗長輩也就快來了。」莫遠說完,帶頭就往外面走去。

站在院子裡,他轉身對兩人說道:「我知道鎮北有條小路直通天南城,我們從那裡走,等天黑以前就應該到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那些個番僧聽見,再悄悄的使了個眼色,於是戒癡與智若也都明白這是他故意為之,想要誤導那些番僧的。

而此時天已快亮了,臨出院門的時候,莫遠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放慢了腳步。他不知道,自己這次出門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

「大哥,我們快點走吧!」智若能理解莫遠此時的心情,柔聲安慰:「等到了燕國,我保證大哥你榮華富貴,替你在上京城內建一座比這個大十倍的院子!」

「哼!」莫遠很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說:「你現在招惹了一身的麻煩,還不知該逃往哪裡呢!說什麼保證我榮華富貴,你當你是那燕國公主嗎?」

跟在後面看著兩人鬥嘴卻默不作聲的戒癡和尚聞聽此言,小眼睛頓時瞪得溜圓,悄悄看了智若一眼,卻換來後者一道示威似的眼神。

「和尚也要跟我們一起走嗎?」智若背對著莫遠,衝戒癡揮了揮粉嫩的小拳頭問道。

「廢話,戒癡法師當然要跟我們一起走,不然等那些番僧追上來時怎麼辦?」莫遠瞪了智若一眼,反倒沒有注意智若話裡的問題:同屬出家人,又豈有互稱和尚的道理?

「阿彌陀佛!戒癡是想和兩位一起走的。」剛說到這裡,戒癡就感覺到智若眼神裡的惱意,趕緊又補充道:「但戒癡還有別的事情要辦,所以就此與兩位別過。」說完,悄悄看了眼智若,轉身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智若抿著嘴,笑吟吟地看著漸漸遠去的戒癡問道。

莫遠沒想到這戒癡說走就走,根本就沒有救人救到底的覺悟,心裡不免有些失望,但轉向智若的時候,卻又毫不客氣地在他的光腦門上摸了一把:「還能怎麼辦?跑啊!」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6
第四章 ~墓園~


帶著智若一口氣從鎮西跑到鎮南,看看身後沒有番僧追來,莫遠這才拉著他停了下來。

「好了,就到這裡吧,出了鎮往南就是萬千大山和嶺南夷族聚居地,你我分開來躲進去絕對不用擔心會給他們發現,就這麼定了,你我就此分手!」莫遠建議道。

他是想要擺脫智若這個禍害,反正這周圍的環境自己也熟,隨便找個地方藏身那些番僧就別想找到,等風頭過了,自己依舊是光明正大的松谷鎮「不敢惹」!

誰知他的話剛一出嘴,智若的眼睛就紅了,剛才還和他鬥嘴逞兇呢,這會兒就變得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用一種乞憐的語氣問道:「大哥,你不管我了嗎?」

「奶奶的,我怕了你!」莫遠沒想到一個大老爺們說哭就哭,被智若整出的動靜給嚇了一跳,張嘴就罵了起來:「你喝了貓尿啊?」

「我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大哥,若是連你也不幫我了,那我真不如死掉算了,嗚嗚……」

「快點死,別在我面前礙眼!」莫遠在心裡嘀咕著,但終究還是沒有這樣做,而是搖搖頭,歎了口氣說:「算啦算啦,快把你的貓尿收起來,我真是怕了你!」

「我們去哪兒?」智若一抹眼睛,瞪著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莫遠,哪裡還有絲毫哀痛哭泣的樣子?

莫遠沒想到他能說變臉就變臉,張大眼睛看了半天,才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家是不能回了,松谷鎮也不能待了,我們要盡快逃到別的地方去。剛才我故意在院子裡說要從鎮北去往天南城,等他們發現上當後肯定會折轉方向來找我們,嶺南夷族向來敵視我們武國人,所以那裡也不能去,而鎮東是一片開闊地,站在鎮口能夠看出十幾里遠,因此也不能去,而鎮西是迷霧森林……對了,我們就去西邊!」

「是要去迷霧森林嗎?我聽說那裡有很多凶蠻野獸,很危險啊!」智若猶豫著說道。

「哼,對別人來講是處禁地,但對我而言,迷霧森林就像是我的第二個家一樣!」莫遠一臉自信:「不過想到你是剛從那裡逃出來的,阻魔河應該會有番僧守著,所以我們不去迷霧森林,而是避開他們依舊去天南城。」

「對,去天南城,只要到了城裡,我們就安全了。」智若點了點頭。

其實,他從見到戒癡和尚的一剎那,就已經很安全了,但在脫離危險以後,他卻把對方趕走了,非要和莫遠粘在一起,打著什麼樣的主意卻不得而知了。

計劃得到智若的肯定,莫遠顯得更加得意起來:「不過在去天南城之前,我們得再給那些番僧製造一個假象,讓他們誤以為我們是逃到了別的地方去,這樣一來二去,等距離逐漸拉開,我們就再不用擔心會給他們追上了!」

「大哥真聰明,但我們怎麼才能騙過他們呢?」

這話頓時問住莫遠了,他站在那裡愣了愣神,忽然一拍腦袋,說:「我有辦法了,隨我來!」

此時天光微亮,但因為昨晚枯行神僧施展的大範圍「休眠佛光」還沒有褪去,所以鎮上的百姓都還在睡夢當中。整個松谷鎮都靜悄悄的,莫遠帶著智若找了一戶人家,悄悄的潛入進去偷了幾套衣服抱住,然後往鎮西方向跑去。

鎮西十里,是一片茂密的酸棗林,因為過了酸棗林,渡過阻魔河就是迷霧森林,所以這裡人跡罕至,是一處非常荒涼的所在。四周地勢複雜,到處都是一叢叢連成片的酸棗林,哪怕有人就藏在你腳底下,恐怕也難被發現,實在是一處殺人越貨,作奸犯科的絕佳位置。

智若看看周圍的情形,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起來,看著莫遠小心翼翼地說道:「大哥,昨晚我不該丟下你逃跑,也不該在你生氣的時候罵你,是我不對。」

「你還知道認錯?」莫遠一聽,樂了:「嘿嘿,先前你不是很凶嗎?」

「那是我小,不懂事,現在,現在我懂事了,知道錯了。」智若委曲求全,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惱了莫遠,在這裡把自己給怎麼樣了,那時真的喊破喉嚨,恐怕也沒個人能聽得見了。

「既然這樣,我就暫且先原諒你,以後再和你一總的算!」

莫遠話裡有話,只怪智若此時光想著如何討好莫遠,沒想以後,聽他一時半會兒不會把自己怎麼樣,這才稍稍安心。

取出從別人家裡偷來的衣服,莫遠挑了一身乾淨的抱在手裡,其餘的往智若面前一丟,當著他的面就要脫下身上的素色暖袍。

「你,你要幹嘛?」智若大吃一驚:「你,你說了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莫遠有些莫名其妙,但見智若滿臉通紅,連連後退,這才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他那光溜溜的腦門子上:「呸,你個小東西,整天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呢?」

知道自己想岔了的智若愈加的臉紅了,慌忙轉過身捂住了眼睛,轉而又想到莫遠方才把挑剩下的衣服丟到自己面前,難道?莫非?他也要自己換麼?

智若剛想到這裡,就聽到身後的莫遠叫道:「還磨蹭什麼?快點換好衣服跟我走,那些番僧怕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追過來。」

像是受驚了的兔子一樣,智若連忙抱起地上的衣服,頭也不回的就跑出足有半里遠,藏在一叢連風都透不過去的樹叢後面,手忙腳亂地換好了衣服,仔細檢查確無遺漏,這才抱著換下來的僧袍回到早已等得不耐煩的莫遠跟前。

「把你的衣服給我!」莫遠說著,奪過智若換下來的,還留有餘熱的僧袍,用力一扯,袖子斷裂開來,隨手往地上一丟,嘴裡罵道:「說你兔子還不服氣,一個大老爺們身上還擦香粉,聞著臭死了。」

「那是香!」智若忍不住反駁道。

「我的鼻子我作主,那就是臭,以後不許再說它香,聽見沒?」莫遠用最直接的辦法阻止了智若的辯解,緊緊拉著他的手腕帶著他往酸棗叢裡鑽去。

「你要幹嘛?」智若連忙問道。那酸棗叢裡佈滿尖刺,雖然死不了人,但刮在身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

「我們要想辦法把那些番僧引開。」莫遠白了智若一眼道:「這就像是狩獵一樣,你若是想要獵取一頭猛獸,光憑蠻幹是不行的,還要動動腦子,把獵物往你的陷阱裡引,知道嗎?只要我們能絆住這些番僧兩三天的時間,他們以後想要再找到我們,那就不大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這酸棗叢就是你的陷阱?」智若恍然大悟,這次不用莫遠再作催促,緊緊的就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全然不顧棗刺扎身的疼痛了。

看似無路可循的茂密棗林,在莫遠眼裡卻處處暗藏通道。他手腳並用,速度快若狸貓,身後的智若雖然有他幫忙開路,但還是被累得氣喘吁吁,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被刮出的傷口,稍稍落後一點,就會惹來莫遠一通叫罵,讓智若心底酸苦難耐,只覺得世界上最悲慘的人就是自己了。

不過,這種情形在走了兩三里路後終於結束了,展露在面前的,是深藏在叢林深處的一片墓園,隔著這片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墓園,遠處還隱隱可以聽到阻魔河的咆哮。

「哇,終於出來了!」

小和尚一聲歡叫,正要跨進墓園,卻被莫遠一把拉住了。

「這裡的守墓人不願別人打擾逝者的安息!」莫遠指了指墓園正中央的一處草屋,和墓園外圍的幾塊枯骨,說道:「那些人就是擅闖墓園的下場。」

「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進個墓園還要殺人!」小和尚一臉的不屑,但他看了看枯骨後,還是忍住好奇沒有再踏前一步。

莫遠不再理會小和尚,逕直走到一片茅草叢裡,撥開草叢,從積雪下面挖出一大罈梅花酒來。

「你這是要幹嘛?」小和尚眨了眨眼問道。

「你在這裡守著,千萬不要進墓園一步!」說完,莫遠取過來時叮囑小和尚帶著的僧袍,一手托著酒罈走進了墓園。


墓園沒有一根雜草,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無碑墳墓就如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呈一條直線。

而讓人奇怪的是,這將近兩百座墳墓竟沒有一塊墓碑,正中間草屋旁的那座墳墓雖然明顯比其他的要大上很多,卻也只有一根光禿禿的旗桿。

莫遠來到草屋前,此時他再無先前的輕浮之色,取而代之的是臉上滿是嚴肅,將小和尚先前穿著的僧袍掛在屋簷上,端著酒罈來到草屋門前,慢慢放下,躬身低語念叨了一些話,就又往墓園外面走來。

「走,我們藏起來!」一出墓園,莫遠拉著小和尚的手,蹭著墓園的邊來到了他藏酒的枯草叢後面,掩下身,靜靜等候。

小和尚身下還有四五罈酒埋著,終於忍不住問:「你神神道道的這是幹嘛?」

「這守墓人是一個也不知多少年的怪物,生性嗜殺,卻又是個酒鬼,每次我來,若是不能給他帶酒,就會被他收拾一頓,後來我就學了個巧,一次運了個十罈八罈的藏在這裡,需要時就搬出來一罈送過去,倒也省了麻煩。」莫遠難得的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想來這世上,除了將他撫養成人的義父、義母外,唯一和他有點關係的,怕就是這墓園裡的怪物了。

但自從母親去逝後,為了生存,莫遠獨闖迷霧森林,偶然經過這裡,一個不小心就闖進了墓園。眼看著就要被守墓人施展出來的法術害死,卻聽到一聲驚呼,縛著他身子的禁術消失,然後被一股勁氣裹到了草屋前,守墓人凌空收去了他脖子裡的石墜,仔細看過後又發出怪異笑聲,說了些「萬里跋涉,一千將士以命相護,最終卻便宜了一個小小佃戶」的瘋話,就又擲還了他的石墜,只是命他每月都要到這墓園一次,給那墓園除草清整,並要送些好酒來。

莫遠覺得巴結上一個道行高深的怪物也並非壞事,倒是老老實實的按月送至,多年來從未間斷過。而他也和這怪物漸漸的熟稔起來,知道這草屋裡住著的並非是什麼妖怪,而是一個不願出來的守墓人。因為莫遠在這守墓人面前表現的很是乖巧,平常有困難時,只要不脫離這墓園範圍,守墓人倒也樂意幫助。

現在因為牽涉到小和尚這件麻煩事裡,莫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守墓人,把小和尚那半件僧袍丟在這裡,也正是使的一個禍水東引的辦法。不過想到這一離開松谷鎮,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莫遠的心裡倒也生出些眷戀來。

「那你藏酒在這裡,就不怕他找著了挖出來喝掉嗎?」小和尚又問道,事實擺在眼前,守墓人倒也沒有偷酒,只是有些不明白罷了。

「放心,他出不了這片墓園的。」莫遠一臉得意的笑。

忽然,酸棗林裡已經傳出了腳步聲,兩人連忙住嘴,把身子埋得更低了。

「奇怪,明明剛才聽到這裡有人說話,怎麼忽然又沒了呢?」說話間,一個番僧已走出酸棗林。

莫遠透過草叢空隙望去,卻見那番僧正是追捕自己的其中一個,顯然這些人是中了自己計,緊追進來了。

那個番僧的身後,緊跟著出來十數個身穿藍色僧袍的同伴,比之先前莫遠在家裡看到的,又多了許多,能引來番僧如此興師動眾的抓捕,莫遠對小和尚的身份多了些懷疑。

「各位師弟切莫大意了,我看這墓園裡遍地枯骨,顯然是大凶之地,既然對方把我們引到這裡,必然是有所依仗,還是小心為妙!」最後出來的,是一名紅衣番僧,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年紀,卻以兄長自居,那些藍衣番僧偏又無人敢露任何輕蔑之意。

「屠師兄請在此稍歇,由弟子去試探一下如何?」最先出來的那番僧顯然和被莫遠砸了一磚頭的「三師弟」關係密切,最希望能抓到他洩恨,所以主動請纓。

「你留下,讓老十和老十一去探探情況再說!」紅衣番僧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請求,手一揮,身後就有兩個番僧提著戒刀越眾而出。

「這兩個要死了!」莫遠悄聲對這兩個番僧的命運下了斷語,對守墓人的厲害,莫遠還是很有信心的,當初他是親眼看到三個至少有兩階修為的武者,闖入墓園,還沒走出兩步,就被守墓人施展的法術化成骷髏,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再看這些藍衣番僧,根據自己和他們的交手經驗來看,最多也不過是準階位修行者罷了,人數多又有什麼用?只是那個紅衣番僧不知是什麼樣的,若是比昨晚的那個青年人妖還厲害的話,倒也有些看頭。

果然如莫遠所料,那幾個番僧才走幾步,守墓人的草屋內就突然冒出一團黑霧,迅速向兩人籠去,轉眼霧散,而兩名番僧卻已變得渾身如燒焦了的黑炭一樣,直直的躺在地上,一時間還沒死去,慘嚎不已。

「哼,老酒鬼現在學精了,竟然故意不殺這兩個番僧,留著讓他的同伴去救啊!」莫遠低聲笑道。

「你說他們會不會救?」小和尚悄聲問道。

「不會!」莫遠說完,又有些猶豫地說道:「不過要看他們是不是像你那大冬瓜一樣的傻子了,留著兩個必死無疑的活口是為了誘殺自己,卻還去送死,那當我沒有說話。」

小和尚卻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無乘宗有個規矩,凡是丟棄同伴逃離者,要格殺勿論的。」

「還有這樣的臭規矩?無乘宗怪不得數千年來一直被佛門壓得在東土抬不起頭來!」莫遠搖了搖頭說道,在老爹教導給他的人生格言裡,誰的命都沒有自己的重要。

他的話才一說完,就見幾個藍衣番僧不顧一切地向兩個黑炭跑去,抬起他們就要跑,黑霧突起,等幾個番僧都要跑到墓園邊上了,卻被黑霧追到,慘叫聲此起彼伏,幾個番僧一個不剩的被噬去了半個身子,如同被斬斷腿的青蛙一樣,血肉一片模糊,卻一時間還沒有死。

這次黑霧沒有消逝,而是幻化為一雙巨大的魔爪,交錯揮舞著在幾個番僧的頭頂,分明是在等著紅衣番僧來救。

就在莫遠以為這紅衣番僧會怒起與守墓人拚殺的時候,卻看見了讓他跌破眼鏡的一幕──紅衣番僧忽然大叫著舉起戒刀,將幾個痛呼著向他爬來的同門殺死,然後一刀砍在自己的肩膀上,轉身就鑽進了酸棗林,借傷逃跑了!

「太極品了!」莫遠忍不住罵了一句:「這東西之所以玩自殘,是為了向宗門有個交待!」

「老前輩且慢!」小和尚忽然急聲喚道。

莫遠一看,卻是那守墓人幻化出的魔爪,正要向殘存的幾個番僧罩去。

「留著他們做什麼?不如殺了利索,反正也是活不了多久了。」莫遠看著那幾個番僧失去了下半身的殘狀,皺著眉頭說道。

小和尚卻沒有理會莫遠,而是朝向那草屋說道:「老前輩若是殺了這些人,豈不是放縱了剛才逃走的那個,從此再無顧慮了麼?不如將他們放了,由他們回稟無乘宗,自有宗門之人處置那個臨陣脫逃的壞蛋,不是更好麼?」

莫遠一聽,感到很有道理,但心裡卻覺得好像忘了些什麼,一時間又摸不著,再看那守墓人幻化出來的魔爪,果然收攏了去,小和尚乘機用樹棍把那幾個失去了下半身的番僧勾出墓園,拖到一處乾淨的所在,不顧噁心替他們粗略的包紮了一下,覺得可以撐著等他們找到同門後,這才和莫遠離去。


出了墓園,莫遠不敢帶小和尚停留在松谷鎮,而是直接就要往天南城趕去。

一路走到天快黑,眼看著天南城就要到了,兩人忽然發現,屢屢有些西域番僧騎著快馬往城內趕去,幸虧兩人機靈沒有走大道,所以也沒有被這些番僧發現。只是覺得這些番僧形跡可疑,竟像是知道他們打算去天南城一樣,這可如何是好?

「奶奶的,我明白為什麼他們追上來了!」莫遠忽然一把揪起了小和尚的衣領,怒瞪著他道:「都是你這小東西出的餿主意,說要留下活口舉報那紅衣番僧的惡行,卻也讓他們活著回去報知了我們打算到天南城的事情,我說怎麼當時覺得不對勁呢,原來是忘了這個!」

小和尚初時還被莫遠莫名其妙的將他提起來感到憤怒,聽到他這麼一說,忽然想到自己當時疏忽了害人的同時也害了自己,臉一紅,低著頭再也不敢吭聲了。

莫遠把他臭罵了一頓,也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天南城不能再進,兩人只好又連夜改道,往松谷鎮北面的大旗鎮趕去。

之所以選擇大旗鎮,除了為躲避那些西域番僧外,莫遠也是存有私心,現在兩人都身無分文,不論去到哪裡,都需要有些盤纏才行。昨天被他撕下的那張懸賞公告裡,天南城來的貴公子約定的接頭地址,就是這大旗鎮,乘此機會,看看能不能賺到那些賞金再說。


臨近傍晚時分,兩人才趕到了大旗鎮。

雖然只隔著三十多里的距離,但大旗鎮明顯的要比松谷鎮繁華許多,雖然現在還是雪天,但也行人如織,車水馬龍,無愧於天南城下第一鎮的稱號。

拖著疲憊的身體,莫遠帶著智若小和尚找到了懸賞公告上說的萬家酒館,上前一打聽,卻才知道,現在並非約定的時候,要等到明天才行。

智若小和尚一臉失望地跟著莫遠走到酒館外面,終於忍不住說道:「大哥,咱們現在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去吃飯嘍!」莫遠一揮手,帶著他就往距離不遠的一座外表裝飾得非常華麗的酒館走去。

智若聽了眼睛一亮,緊走幾步跟上莫遠,笑聲問道:「大哥還有錢嗎?」

「這個你別管,保證不讓你餓肚子就是!」莫遠神秘一笑,臨近酒館門口的時候,還悄悄吩咐道:「待會兒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嗎?」

聽他的意思,這是要吃霸王餐啊!智若還有些猶豫,但從昨晚到現在只吃了幾塊地瓜的他早已是飢腸轆轆,無奈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7
第五章 ~黑袍~



一頭鑽進酒館裡,選好位置,莫遠就先叫來兩大盤烤羊腿,又打了十斤杏花村擺在桌子上,這才開始山吃海喝起來。

莫遠吃的是風捲殘雲一般,而智若小和尚雖然葷腥不忌,但也在肚子填個五六分飽後,就開始變得坐立不安了,時不時的瞟一下那跑堂的店小二,總感覺人家知道他們沒錢,時時盯著自己。

生平從未幹過這種事的他,忍不住悄悄催促莫遠:「大哥,快點吃,快點吃。」

終於感覺不耐煩的莫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兩眼瞪著智若,正想斥責於他,卻忽然聽到酒館門口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呼喝:「掌櫃的,打二十斤酒,再切十斤牛肉!」

莫遠心中一動,知道是那活兒來了,於是轉眼往酒館門口望去。

酒館門口,火雜雜地走進來一個滿臉橫肉,赤眉焦鬚的彪形黑大漢,他腰裡別著兩柄大板斧,往那門檻裡一站,眼睛在酒館大堂裡掃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了莫遠和智若兩人桌上。

黑大漢點了點頭,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沉聲說道:「我要坐這裡,你們不會反對吧?」

智若小和尚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被莫遠扯了扯衣袖,只見他笑著說道:「桌子這麼大,你隨便坐就是。」

黑大漢見他示弱,越發的張狂了,抽出別在腰裡的板斧往桌子上一放,惡狠狠地說道:「我喜歡一個人佔張桌子,你們不會反對吧?」

「去你大爺的,敢跟老子耍橫!」莫遠隨手一扯,將智若小和尚扯到身後,順勢抬起一腳踢向這黑大漢小腹下三寸的位置。

別看黑大漢身材高大,動作卻很靈活,像是預料到莫遠會踢他命根子似的,早就弓著身子避開了致命的地方,同時要去抓那桌子上的板斧,卻被莫遠伸手摁住了。

莫遠的手勁極大,板斧就像是在桌子上紮了根似的,任憑黑大漢如何抽脫,卻也紋絲不動。知道眼前這不是善茬,黑大漢有心棄了板斧開溜,但這東西又是他吃飯的傢伙,若是丟了,鐵板斧這個招牌也就等同是被砸了。

「兄弟可願報上名來,也好讓我鐵板斧屠三知道撞的是哪座山?」黑大漢忽然換上一副笑臉問道。

「少廢話,拿十兩銀子來,要不然老子就用這板斧活劈了你!」莫遠雖然不是這大旗鎮人,但松谷鎮也距此不遠,對這鐵板斧屠三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主,所以說出來的話強橫無比。

屠三臉漲得通紅,知道這銀子是萬萬掏不得的,正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轉眼間看到莫遠桌上擺著的幾罈杏花村,心中一動,於是又陪著笑臉說道:「看得出兄弟也非同尋常,要知道我屠三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像兄弟這般能喝善飲的。不如這樣,你我二人拼酒,是我輸了,賠兄弟的十兩銀子連這酒錢全都算在我的頭上,若是不小心讓我給贏了,嘿嘿,酒錢我出,把板斧還給我,咱們以後見了面還是朋友,你看怎麼樣?」

這屠三雖然是大旗鎮橫慣了的主,但也是個有眼色的人,知道莫遠是故意找碴,自己若是硬撐下去,固然有了面子,但就怕下不了台。說不得陪個不是,眼下這場子也就過了。

「成!」莫遠稍一猶豫就答應下來,他本來只打算敲詐這屠三一筆飯錢,但又實在捨不得這桌子上還沒喝完的酒,聽到他這麼一說,正中下懷,於是鬆開板斧,坐回原處,見那屠三跟著也要坐下,眼睛忽然一瞪,厲聲道:「給我站著,屁股敢稍稍坐下,就別怪我砍了你!」

智若小和尚在一旁看得真切,原以為這位連名字都取得張狂的屠三聽了,必然會勃然大怒,掀桌子翻臉,卻沒想到這人僅僅乾咳了一聲,還真的不敢坐下了。

叫掌櫃的取來十罈酒,一溜兒擺在兩人面前,莫遠拍去泥封就要一口喝乾飲盡。兩個你來我往,像是喝涼茶似的,可著勁的往肚子裡灌。這真讓智若小和尚大開了眼界,先前在莫遠的屋裡看到堆得小山似的空酒罈,就知道他是個酒鬼,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是這麼能喝,轉眼三罈五斤裝的梅花酒下肚,臉上這才泛紅。

再看屠三,更讓智若小和尚吃驚,他幾乎是邊抱著罈子猛喝,邊用另一隻手去開泥封,莫遠喝了三罈酒的時間,他卻已經四罈下肚,喝了這麼多,臉上依舊是黑黑的,甚至連醉態都未顯現出來。

正在智若感覺詫異的時候,忽然發現屠三腳下淌了一地的水,聞著酒味撲鼻,有些懷疑的他沿著這道水漬看去,卻發現屠三喝酒時,看似往嘴裡倒去,實際上只是藉著罈子的掩飾,把酒都倒進了藏在領子內的竹筒裡,怪不得喝了這麼多沒有一點反應,原來全部都被他給倒掉了。

「這人耍詐!酒全部都被他流到地上去了!」智若小和尚站起來指著屠三叫道。

屠三心中本來就有鬼,被智若這一嗓子叫得魂飛魄散,下意識的就跳了起來,急聲辯駁道:「別胡扯,我哪裡耍詐了?」

「屠大哥別理他,他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莫遠看似醉得不輕,他站起身來,抱著屠三讓他回到桌前,轉向智若的時候,卻聲音一沉,推搡道:「小孩子家懂什麼?快,給我到外面玩去!」

「可他明明……」智若小和尚的話才剛說一半,就感覺有些不對,莫遠大哥背對著屠三在向自己擠眉弄眼,那暗示的意味很明顯:快走!

到這個時候,就算是個傻子,也該知道莫遠的意思了,智若不傻,所以他一邊偽裝掙扎,一邊與莫遠一起離開了酒館。

而此時的屠三,卻鑽在桌子下面,把流得到處都是的酒水往暗角裡蹭,想等抹乾淨以後,就算那莫遠回來了,自己也可以來個提上褲子不認帳!

然而,等他忙完這一切,卻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懷裡藏著截竹筒,本就是打算騙吃騙喝的屠三很快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連忙把桌子上的美味佳餚往衣服裡一掃,提起兩柄大板斧就想往後門跑。

不過可惜的是,這酒館掌櫃的早就等在那裡了,笑咪咪地說道:「屠大官人,你的酒菜錢還沒付呢!」

「幸虧老子今天帶了銀子,不然這臉豈不是要丟大了?」屠三心裡這樣想著,手卻摸了個空,藏在腰裡的錢袋不見了!

屠三臉色一變,看著這酒館掌櫃的很快就沉了下來,抽出兩柄大板斧往前一橫,說道:「老子今天不單要吃霸王餐,還要打劫,拿錢來!」

果然,一見他手中拿出這麼大一個東西來,寒光凜凜的很是嚇人,酒館掌櫃的頓時就矮了半截,苦著臉還想說些軟話,是多是少的要回一點本錢也就算了,卻見屠三掉轉方向,扛著板斧往門外衝去,一路勢如破竹,無人敢擋,眼看著就要衝出酒館的門了,卻被橫在地上的一個板凳給絆倒了。

「撲通!」一聲,屠三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的板斧甩了出去,砸在門旁櫃檯上,頓時斷為兩截。

沉寂,長時間的沉寂。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酒館掌櫃,指著那剝落表面紙皮,露出了裡面木片的假板斧就大叫起來:「假的,原來這板斧是唬人的!」

說著,掌櫃的正要衝上去把屠三給按住不讓他跑,卻見後者從懷裡摸出一顆烏黑的藥丸來,往地上重重一砸,頓時滿屋子煙霧,混雜著花椒粉的味道,嗆得人頭昏眼花,頓時亂作一團。

「虧大了,這煙霧彈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卻砸在了這裡。」藉著煙霧掩護,早有準備的屠三用一塊濕抹布捂著口鼻,瞇著眼睛逃了出去。


距離這間酒館一街之隔的地方,莫遠帶著小和尚躲在這裡,見到屠三狼狽不堪地從酒館裡逃了出來,小東西笑得就像是一隻剛下過蛋的母雞一樣:「咯咯咯……大哥,你怎麼知道那屠三喝酒耍花招?」

莫遠撫摸著自己同樣鼓鼓囊囊的肚子,一臉不屑地說道:「屠三那招算什麼?我才是這行當裡的祖宗!」說著,他把寬大的暖袍一掀,露出了貼著肚皮纏著一圈的大皮囊,連接著的一根竹管,卻是通向他喉嚨的位置:「這東西不僅喝酒方便,若是藏酒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哪像屠三那樣,傻乎乎的在身上揣個竹筒,不說藏不了多少,僅就是那麼一大塊頭,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智若有些臉紅地轉過身去,嘴裡卻還說道:「既然大哥有這樣的打算,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害得我白白替你擔心那麼久!」

不經意的一句話,扯動了莫遠那顆恆久未動的心:咦,這小東西是在關心我麼?

極其罕見的,莫遠伸出的手不是拍智遠那光溜溜的腦袋,而是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聲音柔和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智若的臉更紅了,為了避免尷尬,他站了起來,急急往外面的大街上走去。

「讓開讓開,快讓開!」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原本熱鬧的街道忽然慌亂起來,幾個來不及躲避的小攤販頓時被飛揚的馬鞭打翻在地。

眼看著連眼前的智若小和尚也要被奔馳的瘋馬撞倒,莫遠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拉,把他護在身後,接著右手一扣那騎者胯下的黑馬韁繩,用力一拉,大吼道:「給老子下來!」

「撲通!」狂馳的黑馬竟生生被莫遠掀倒在地!

智若驚呆了。

但紅衣騎者卻在坐騎被掀倒之前,就已經從馬背上躍起,身子還在半空中,手中的馬鞭已向莫遠揮來:「小子找死!」

莫遠抄起旁邊麵攤的板凳,隨手一揮,將那鞭子捲起,同時用力一帶,鞭子從紅衣騎者手中飛出。與此同時,莫遠已經摸到了鞭桿,反手一揚,狠狠地向對方抽去。

「啪!」

「哎喲……」還在半空中的紅衣騎者被抽中一鞭,慘叫著就往一旁牆上撞去。

「不許動!」紅衣騎者的同伴隨後趕來,攔住了正準備撲上去再抽幾鞭的莫遠,利刀、長劍紛紛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讓他動彈不得。

「兄弟們騰個地方,讓我戳這小子幾劍!」紅衣騎者此時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被馬鞭抽中肩膀的他劇痛難耐,持著一把長劍就要殺死莫遠。

「老四,趕路要緊,帶這小子在道上慢慢收拾,不要在這裡停留。」說話間,又是幾匹健馬趕到,領頭之人隨手一探,將莫遠提上馬背,同時一掌印在他的胸口,莫遠只覺得渾身冰冷僵硬,竟是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放開我大哥!」回過神來的智若小和尚一看他們竟要帶走莫遠,連忙不顧性命地追了上來。

「找死!」被喚作老四的紅衣騎者此時已經跳上了另一匹馬,聽到智若的話,回頭冷笑一聲,隨手一支袖箭射了過來。

袖箭速度極快,智若並非修行者,又沒莫遠那樣的敏捷身手,眼看著就要被這支箭射中,斜次裡忽然飛來一個桌板,擋在了他的面前,只聽「咚!」的一聲,紅衣騎者射出的袖箭刺進桌板裡,只差一點就要刺穿他的額頭。

智若愣了一下,扭頭向那救他性命的人看去,卻看見戒癡和尚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笑吟吟地說道:「三公主,戒癡這招怎麼樣?」

「你,你混蛋!」智若對他的出現似乎一點也不感覺意外,反而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剛才明明就在附近,為什麼不去救他?」

「阿彌陀佛,不是你讓戒癡離得遠遠的嗎?所以沒看到你與他一起騙酒喝,也沒看到你們被馬驚到啊!」戒癡一臉無辜相。

「那你現在去死吧!」智若忽然一腳踩在戒癡的芒鞋上,轉身撒腿就追著莫遠往鎮外跑去。

「三公主,等等我!」戒癡見狀,也顧不得揉他那被踩痛的腳了,急忙跟上。

「咦,公主?」旁邊小巷裡,剛剛躲開那些酒館侍者追打的屠三,一臉茫然地走了出來,看著智若和戒癡消失的方向稍一猶豫,就連忙也屁顛屁顛地跟上了。

他覺得自己該好好的把握住這個機會,說不定從此就能夠飛黃騰達呢!


出了大旗鎮往東就是一片荒山,莫遠被那紫衣頭目放在馬背上,一路穿過荒山所在,眼看著就要去到海邊了,紫衣頭目才一聲呼喝,眾人停了下來。

「好了,就是這裡,那老東西速度極快,很快就會追來,我們快埋伏起來!」紫衣頭目把莫遠往地上一放,低聲吩咐道:「把他藏起來,別給老東西發現了。」

此時夜已降臨,天色昏暗,被那紫衣頭目用勁氣制著,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彈的莫遠只能藉著微弱的月光,隱隱約約看見眾騎者跳下馬後,紛紛在自己的坐騎屁股上輕砍一刀,然後受驚的馬就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去。

這廂裡,莫遠被一個騎者提起放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其餘的人也都紛紛繞過一片樹叢後藏起身來。看此情形,他們是打算在這裡伏擊一個極其厲害的人物。

一盞熱茶的功夫,靠近大旗鎮那邊的山林裡就傳出驚鳥飛鳴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黑影滑過虛空,穿過濃濃夜幕疾飛而至,臨近那些騎者藏身的樹叢時,似有所覺,忽然停了下來。

藉著微弱的光亮,莫遠終於看清這道黑影的模樣,是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裡的怪人,他抄著袖子,站在樹叢外面,冷笑道:「你們幾條走狗,還想往哪裡逃?」

說完,只見他右手忽然往前一探,一股勁氣激盪開來,將眼前的樹叢連根拔起,再隔空一甩,生生被他拋飛到十幾丈遠,而那些個還沒來得及逃跑的騎者在失去樹叢的掩護後,就一個個愣愣地站在空地上。

「原來是乙字營的幾條走狗,就憑你們也敢阻攔本尊嗎?」

黑袍怪人冷哼一聲,根本就不給這些人解釋的機會,手掌一揮,幾個人就飛了起來,在空半中慘叫痛嚎,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用力撕扯他們一樣,沒等叫聲結束,整個人就四分五裂,血雨繽紛,殘肢斷臂掉落一地,將周圍十幾丈範圍內的積雪染得紅紅的。

屬下都死了,只有那個紫衣頭目被斷去四肢,變成肉棍後,卻沒有斷氣,還在地上滾來滾去,慘叫聲響徹雲霄。

黑袍怪人似乎有些意外,他上前幾步,將那紫衣頭目懸於半空,仔細打量一番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天靈血脈,難怪把你折磨成這樣都不死,那再試試這個!」說完,他右手虛握成爪,抓在紫衣頭目的額頭上。

一股黑色魔元真氣從黑袍怪人的指尖散出,一點一點的侵入到對方的頭皮裡面,而他的另一隻手則如利爪般刺入紫衣頭目的胸口,收回來時,手心裡多了一顆還不停跳動的鮮活心臟!

置身於岩石後面的莫遠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但喉嚨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更讓他吃驚的是,黑袍怪人指尖散出的魔元真氣似乎與自己懷裡藏著的石墜有著互通之處,隨著石墜無風顫動,散蕩在黑袍怪人四周的魔元真氣竟然化為一縷黑煙,朝著岩石所在的位置飄來!

「完了,我這下被你害死了!」被禁錮全身無法動彈的莫遠,眼睜睜地看著那魔元真氣被自己的石墜吸收,卻也無可奈何,他現在只能祈禱黑袍怪人沒有發現魔元真氣的逸失,更不要發現自己的存在。

而此時,黑袍怪人已經從散落一地的斷肢殘臂中,選出兩條相對比較完整的胳膊和腿,不管是否合適,更不管方向對錯,就那樣往紫衣頭目的屍體上一按,將他丟回到了地上:「回去告訴老賊,讓他洗乾淨了脖子等我十災來取!」

說完,十災伸手往前一指,冷喝道:「去!」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四肢錯亂,心臟已死,本應該死得不能再死的紫衣頭目竟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僵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

如果有修行者在旁邊,自然能夠認出十災使用的是魔教盛傳的《屍控術》,其實這種《屍控術》修行起來並不難,施術者的修為比死者的修為高深,並在這人死後半刻鐘以內,在其腦內貫注施術者的魔元真氣,配合專門的咒語,大多都可以讓這具屍體變成沒有任何靈智,只有依靠本能行走的殭屍。

難的是如何讓他們傳達施術者的話,畢竟殭屍是不會說話的。難的是這具殭屍四肢並非屬於自己的,是由十災強按上去的,這裡面所涉及到的法門,卻非修魔者所能擁有,而是傳說中極為神秘的修靈者才會的《啟殭語》和《修殭大法》。

這裡面就透著些古怪了。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7
第六章 ~裂日~



世人皆知的是,中土世界修行者裡面,又劃分為修道、修佛、修魔、修妖、修冥、修靈等六種不同派別,派別與派別之間不僅僅是修行認知上的不同,甚至還有修行方法、目標以及先天體質的區分。

例如修魔者和修靈者,一個是以獲取大自然中的魔元靈氣來提升自己,一個是從殭屍、骷髏身上汲取靈元屍氣來提升自己,兩者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又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呢?

莫遠並不知道這些,他僅僅是為眼前這一幕所震驚,下意識的想把頭埋得更低一些,害怕給手裡托著顆血淋淋心臟的十災發現,但可惜的是,他的身體禁錮並沒有因為紫衣頭目的死而消失,依然僵直著身體,像隻呆頭鵝一樣橫在那裡,腦袋露出老大一截。

讓莫遠鬆了半口氣的是,在紫衣頭目離開後,十災連看都沒往自己這裡看一眼,而是托著那顆心臟來到一塊還算乾淨的地方,將那顆心臟凌空拋起,隨即用一團魔元真氣包裹住,讓它不停地上下飛轉,嘴裡輕誦咒語。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紫衣頭目的心臟被煉成約指甲蓋大的一顆淚珠形的晶體,銀光四射,耀得整片山谷都亮若白晝。

「奇怪,難道神魔殿要再現於世了嗎?否則這個只是御空初階的天靈血脈擁有者,怎麼能凝成這麼大的真丹?」十災看著頭頂上那顆不停旋轉的晶體,聲音裡滿是疑惑。

而躲在岩石後面的莫遠卻在聽到這話後愣住了,神魔殿、天靈血脈、御空初階這幾個詞即使是像他這樣的一個凡人,也都很清楚地知道其中意味著什麼!

傳說中的神魔殿就要重現於世,但凡中土眾生進入殿內,都可以獲得法力上的提升,借此來增強中土眾生的實力,讓他們有自保的力量。

古老傳說,中土世界是去往仙、佛、魔、妖、冥、靈等其他六界的必經之地,因為其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幾乎每一次神魔大戰時,中土世界都會成為六界紛爭的主戰場。上蒼似乎是不願意看到中土眾生泯滅於一次又一次的戰火當中,所以它在中土世界布下陣法,以阻擋其他六界中人進入。

但每隔一千年,陣法的封禁力量就會有一段時間變得非常薄弱,而每當這個時候,也正是神魔殿重現於世的時刻。若有中土世界的修行者在此時找到神魔殿的所在,並且進入其中,法力都可以獲得極高的提升,借此增強中土世界修行者的實力,讓他們有自保的力量。

而那些曾經進入過神魔殿,並且獲得神魔殿力量的人,被稱為天靈者,他們的後代偶爾也會有極小的可能繼承這種力量,使得他們在修行的過程中變得很是順利,這種人就被稱之謂天靈血脈。

簡單的來講,中土世界修行者劃分為築基、蛻凡、御空、涅槃、長生這五個境界。

築基境界,修道者裡的力士,還有修佛者的沙彌等稱號人物,都是屬於築基期的修行者,尋常人只要勤加練習,在有生之年,也都有希望達到築基期至高境界,因為這一時段主要是鍛鍊人的體質,所以有築基之稱。但大多數人也僅止於此,若非天賦靈體,是絕對不可能達到蛻凡境界的。

蛻凡境界,到了這裡,可謂是修行者的一道分水嶺,天賦如何立見分曉。靈體之人,大概在三五年內,就可以從築基境界升至蛻凡境界,而到了這一境界的修行者,精神力日漸加強,開始感知天地靈氣的存在,並導引進體內使之脫胎換骨,洗去凡體污垢。修道者裡的鬥士、修佛者裡僧侶等稱號,就是指蛻凡境界的修行者。這一過程需要五至二十年不等,根據個人靈悟能力而來,有的人雖然是天賦靈體,但因為領悟能力欠佳,也只會一輩子停留在這一境界。

御空境界,當修行者體內的靈氣,充盈全身的時候,他們就可以御空飛行,這一境界的人在修行者裡佔著大多數,像修道者裡有靈人、上人、真人稱號的,像修佛者裡有靈者、行者、尊者稱號的,都屬於御空境界。而御空境界至更高的涅槃境界,則又是一道分水嶺,許多人可以在五十年內修到御空境界至高層,卻窮其一生無法進一步突破。

涅槃境界,能夠到這一境界的人,整個中土世界不超過五十人,這些人無一不是風雲人物,他們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同時,也面臨著最大一個考驗:渡劫!

如果能夠渡劫成功,則會修成正果,飛昇成仙成佛;如果渡劫失敗,要麼魂飛魄散,要麼成為一介散仙、神僧,雖然一身修為還在,但除非轉世輪迴,否則再無可能成仙成佛,更不可能長生!

長生境界,渡劫成功後,就到了永存不滅長生境界,但他們不會在中土世界停留,而是去了各自修行的世界,如修道界的仙界,如修佛者的靈山佛界等等。

想到這裡,莫遠總算是明白十災為什麼感覺驚訝了,要知道那紫衣頭目怎麼說也是個可以御空飛行的修道者,擱在當今武國官場上,至少也得是個子爵封號,怎麼會毫無反抗能力的給人凌空捏死了呢?就算是打不過,但也不至於這麼弱吧?

不過自己眼下的處境,卻讓莫遠更加的不敢多喘一口氣了,十災太可怕了,可千萬不要讓他發現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莫遠剛回過神,就發現十災收起那顆淚珠形晶體,朝岩石這裡走來。

「挖出雙眼,自斷四肢,我可以饒你不死。」說話間,十災隨手一揮,束縛著莫遠的禁錮力量消失了,他終於獲得了短暫的自由。

「我,我不是故意的。」莫遠急忙替自己辯解道:「是他們強行把我帶到這裡來的。」

「那你去死吧!」十災根本就不聽莫遠解釋,伸手就朝他頭頂拍去,兩人雖然隔著一丈多遠的距離,但十災的手卻毫不費力地落到了莫遠頭頂。

眼看著是必死無疑的下場,然而十災掌心所蘊含的魔元真氣剛一接觸到莫遠的頭頂,就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非但如此,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還逆向襲來,雖然他一感覺不對就急忙收回手掌,但整個手臂還是像被電擊中一樣酸麻難受。

「咦?!」十災大感震驚,雖然眼前這個少年體內所蘊含的兩股真氣相比而言還很稀薄,卻極其怪異,一股和自己的魔元真氣非常相似,但更加純粹,一股卻是無比聖潔的精元真氣,正好能克制魔元真氣!

兩種截然不同,互相克制的真氣,怎麼會在同一個人身上存在呢?

心中存有疑惑,十災反倒不急於殺他了,在他身上仔細打量一番,漸漸的看出一些問題來,臉上忽然顯露出怪異的神情,許久以後才問:「你叫什麼名字?」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莫遠知道,眼下是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自然不敢過多隱瞞,把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說了一遍。

當然,不敢過多隱瞞那就是還有隱瞞,例如他身上的石墜,例如他與西域番僧的結怨等等,這些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的經歷,卻是萬萬說不得的。

揮了揮手,十災打斷了他囉嗦小時候欺負隔壁阿黃的那點破事:「你是松谷鎮人?可是這天南城轄下的松谷鎮?」

「是啊,原來您老也知道我們松谷鎮啊?看來我們松谷鎮特產杏花村還挺有名的嘛!」莫遠順竿子就往上爬。

至於說松谷鎮特產杏花村,卻是莫遠想當然的,因為張瘸子的那家酒館就叫杏花村,而且裡面還專賣這種酒,所以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莫大哥就以為那是張瘸子家自己釀的,再加上張瘸子又經常在他面前吹噓這酒多麼多麼好,使得莫遠從那以後只要見著杏花村,就以為是松谷鎮產的。

「什麼狗屁倒灶的東西。」十災雖然不喝酒,但也知道杏花村這個名頭,更知道這個武國有名的劣質酒是產於哪裡,所以毫不猶豫的就打斷了莫遠的自吹自擂,又問道:「你們鎮上可有個叫伍德的人?」

「伍德?」莫遠猶豫了一下,他自然是聽說過伍德這位鎮長大人的名號的,但這人生性貪婪,在松谷鎮素有「伍扒皮」的惡名,只是因為他與鎮南王府關係非淺,所以鎮上居民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怎麼?不認識這個人嗎?」十災又一次問道,但不知是有意或無意,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再像剛才那麼生硬了,嗯,至少聽起來舒服不少。

「當然認識,他是我們松谷鎮的鎮長。」莫遠連忙回答道。

「原來是這樣。」十災也不知道想通了什麼,沉吟著點了點頭,再在莫遠身上打量一番,忽然笑了起來:「呵呵,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到處亂跑,而是趕快找個地方,把身上這兩股真氣全都逼出去。」

「為什麼?」莫遠一聽他說到這個,頓時來了精神,別的不說,僅就是因為這人能夠一眼看得出自己丹田裡面有兩股真氣,這就比那尋常的大夫強多了。

「因為我也和你一樣,想要同時修行兩股真氣,結果卻是因為它們不能互相融合,這些年來吃了不少苦頭。」十災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在莫遠的肩膀上拍了拍:「現在你體內所蘊含的魔元真氣和精元真氣還很少,雖然時時感覺渾身如撕裂般的痛苦,但勉強還能撐得過去。等時間一久,體內真氣聚集得越來越多,到那時你就會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了。」

「前輩可否教我如何逼出這兩股真氣?」莫遠聽他說得句句貼合自己的實際情況,於是忍不住就張嘴問道。

「這個……」十災苦笑著搖了搖頭:「以後你若是知道了,也請告訴我一下。」

「原來你也不知道!」莫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此時他全然已經忘了眼前這位與他同病相憐的傢伙,剛剛才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了十幾個人!

「不過眼下有個機會,或許能夠解除你我的痛苦。」十災忽然又說道。

感覺自己的心被他提起又放下,莫遠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什麼機會,快說,別只說一半的,你累不累啊?」

十災卻不以為忤,他笑著說道:「據我所知,上古時期有一位大人物也和你我一樣,同時修悟兩種真氣,並且最後融合成功了。」

「上古時期?那不遠到他姥姥家啦,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誰說沒用?」十災說話:「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他的東西卻還一直保存著,最重要的是他肉身化成的九顆舍利子,其中一顆即將在末日之城出土!」

「末日之城?迷霧森林的那個末日之城?」莫遠頓時瞪大了眼睛。

古老傳說,在迷霧森林深處,有一座末日之城,若是有人膽敢打開這座城的城門,就等同於打開了妖界和中土世界的通道,到那裡千百萬妖族大軍將會席捲整個中土世界,人類的滅亡就會到來。

但是,因為迷霧森林實在太大了,沒人知道末日之城的所在,更沒有人能夠穿過整個森林,甚至連森林中心地帶,那個傳說中神龍守護的地方,也沒人能夠靠近去看一看。

傳說,這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個世代相傳的傳說。

「你也許會不相信,但我並不需要你相信。」十災的聲音忽然變得冷漠起來,他的性情就像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進入迷霧森林,找到末日之城,找到那個人化成的舍利子,利用裡面所蘊含的真元能量,來解開如何將兩股真氣融合的秘密,這就是你的任務,你必須完成。」

「什,什麼意思?」莫遠的急躁脾氣上來了,也不管眼前這人是誰,直接就拒絕道:「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老子不幹!」

「可惜你沒有拒絕的能力!」十災冷笑一聲,忽然一把將他抓了起來,提著他飛向虛空。

「你快放開我,快,快放開!」莫遠臉色頓時大變,腳下沒個東西踩著,讓他的心怎麼也踏實不下來,更何況這十災還越飛越快,轉眼間就將整個荒山拋在了身後,更增加他的畏懼心。

「你確定要我現在放開你嗎?」十災說完,不等莫遠反應過來,他的手就已經鬆開。

「啊……」莫遠毫無意外的就往地上掉去,此時距離地面最少也有二三十丈高,掉下去非得被摔成肉餅不可,嚇得莫遠哇哇大叫,眼看著自己的腦袋就要撞到一塊石頭上了,忽然感覺一股巨大的浮力出現,卻是又被十災給提了起來。

經過這一次後,莫遠知道這瘋子會說到做到,他再不敢吱聲了,任由強勁的寒風把他的臉刮得巨痛無比,卻也只能強自忍著。

很快,荒山飛過,大旗鎮飛過,荒原飛過,越過奔騰不息的阻魔河後,十災落在了一片長滿火色怪樹的森林前。

這裡莫遠自然認得,正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地方。

迷霧森林。


此時,天已逐漸的亮了起來。連日來颳風飄雪,詭異反常的天氣,今天難得的露出了太陽的光芒,紅通通的煞是好看。

剛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滿懷喜悅地看著多日不見的太陽慢慢升起,但不一會兒,所有人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太陽在完全脫離大地的束縛後,一道黑漆漆的裂縫慢慢出現,剛開始還只是一點點,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但沒過多久,裂縫越來越大,像是有人藏在後面用手撕一樣,最終一分為二……

太陽裂開了!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各地,只要是陽光照耀的地方,全都知道了,整個中土世界在這一刻,沸騰起來!

「邪門了!」與此同時,莫遠置身於迷霧森林外圍,也同樣的看到了太陽的異象,隨即一口唾沫吐在眼前的地面上,只覺得今天會很晦氣,連太陽都裂開了,能好過麼?

「如果我是你,絕對會趕緊找個僻靜的地方,待他個三五十年的再出來。」十災盤膝坐在阻魔河岸邊已經整整一夜,此時才慢慢站起身來,對莫遠說道。

「為什麼?」莫遠有些莫名其妙。

十災並沒有直接回答莫遠的問題,而是皺著眉頭看向那顆裂開的太陽,許久以後,才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直覺!」

「直覺?直覺有個屁用,直覺能當飯吃?」莫遠很是不屑地說道:「我還直覺自己是我們國王的私生子呢!」

十災身子一震,轉過身來,一字一頓地說道:「真的?」

「假的!」莫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哼,你也別囂張!」十災不怒反笑,聲音冰冷地說道:「看到裂開的太陽了沒有?那是末日之城現世的預兆,我們有三十天時間找到舍利子,若是這三十天內沒有找到舍利子的話,末日之城就會消失,我就會死,哼,不過在我死之前,你肯定會是個墊背的。」

「不是還有其餘八顆嗎?為什麼非要到迷霧森林裡來找?」莫遠不理會十災的威脅,很是八卦地說道。

「因為其餘八顆我不知道在哪裡,只有這一顆卻肯定在末日之城。」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萬一沒有呢,豈不是白跑一趟?」

「該問的你不問,不該問的你倒是滿感興趣的嘛!」十災冷諷道。

「哦?什麼是我該問的?」莫遠瞪著眼睛一臉茫然地問道。

「你不想知道末日之城在迷霧森林哪個地方嗎?你不想知道那顆舍利子是誰的嗎?你不想知道舍利子藏在末日之城哪個位置嗎?」

「哦,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那現在麻煩你跟我說說。」莫遠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混小子,你知道自己現在玩火嗎?」十災的聲音忽然變得鄭重起來:「我在修行兩種真氣的同時,也具備了兩種不同的性格,一個理智人性的十災,一個嗜血嗜殺的十災,兩者都無法控制對方,所以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莫遠不再說話了,因為他相信十災說的是真的,從昨晚的表現就可以看出,如果這人沒有精神分裂的話,性情又怎麼可能變化如此之大呢?

試想,在昨晚的時候,如果莫遠像剛才那樣說話,那時的十災會手軟嗎?

見他老實了,十災鬆了口氣,把舍利子的來歷告訴了莫遠。

原來,這顆舍利子並非傳統意義上的神佛所化,而是魔神諸邪死後化成的真魔舍利!

傳說,這位曾經掀起神魔大戰的魔神諸邪死在中土世界,他的肉身化成九顆真魔舍利,裡面不僅蘊含著魔神精元,還附有他的魂魄靈識,傳說只要集齊九顆舍利子,就能夠復活諸邪!然而,當初在諸邪死後,魔族大軍也隨之在那場波及六界的大戰中失敗,保管著真魔舍利的九位諸邪部下,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真魔舍利也在經過無數個歲月之後,變成了傳說。

「靠,原來是個傳說,哄老子呢!」莫遠聽後忍不住就在心裡將十災給罵了一頓,但他終究不敢罵出聲來,因為嗜血十災給他的印象實在太可怕了,雖然不知道所謂「精神分裂」是不是十災拿來嚇唬自己的,但莫遠也不敢嘗試。

萬一是真的呢?那可沒後悔藥吃。

所以莫遠心裡誹謗著這十災,嘴上卻認真起來:「十災大哥,可否一句話把事情說清楚,別話說一半的?」

十災瞪了他一眼,正要解釋,卻被人打斷了。

「十弟,與這小子廢話那麼多幹嘛?依我看直接把他殺了倒也乾淨!」

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迅速接近,還沒等莫遠回過神來,就見一個美艷婦人飄然落下,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一身艷紅宮裝打扮得花枝招展,偏偏很煞風景地拿著把烏黑巨大的剪刀,剛一落地,就朝莫遠胯下那禍害剪去。

莫遠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夾緊褲襠,很是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七娘住手!」

旁邊的十災連忙上前攔住,但那婦人卻像是與莫遠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樣,非要斷了他的香火不可,兩人爭執不下,十災只好揮袖捲起一股勁氣,將婦人逼得連連後退。

「十災,你為了一個混小子,就要與我動手嗎?」七娘厲聲質問道。顯然,此時的她已經失去理智,說的話很重。

一旁捂著命根子嚇得臉色蒼白的莫遠叫起屈來:「我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七娘,這人於我很重要,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他這一遭!」十災也沉聲勸解道。

「有沒有關係我不管,但他這負心薄倖之人的是非根我一定要剪去!」說完,七娘再不聽十災解釋,手中剪刀變得通紅一片,還沒靠近,先就灼熱難耐。

莫遠急忙逃竄,七娘手中的大剪刀卻如影隨形般的跟著,許多次若非躲避及時,莫遠非得入宮去作太監不可,但就這樣,他褲襠位置也被劃破好幾個大窟窿!

十災終於看出來了,七娘眼下絕對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剪了莫遠,雖然不知道兩人到底有什麼仇恨,但莫遠於他非常重要,所以稍一猶豫,就急聲高喝道:「莫遠你先走,我來替你攔住她!」

「好,好個十災大哥,是爺們!」莫遠一邊稱讚十災有義氣,一邊卻乘著七娘被他纏著的機會,扭頭鑽進了迷霧森林,轉眼間就逃了個無影無蹤。

河岸邊,正在與十災打鬥的七娘一看到莫遠離去,就躍身退出戰圈,擺了擺手道:「夠了!」

「七娘,你……」十災一臉無奈,剛要解釋,卻被七娘攔住。

「你真當我瘋了嗎?」七娘嗔怪地斜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說道:「是宮主要見他。」

「宮主要見他,在這迷霧森林裡面?」十災大感意外:「他沒什麼修為,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唉,十弟,你的眼光越來越差了。」七娘搖了搖頭:「難道你沒發現當年丟失的那顆真魔舍利就戴在他的身上嗎?」

「這怎麼可能?」十災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七娘,卻見後者很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8
第七章 ~痞龍~


如果有什麼地方能讓莫遠感覺很有逃脫的把握,那麼非迷霧森林莫屬。不為別的,就為莫遠每年三百六十天裡,有差不多三百天就待在這裡。

雖然他這些年來一直都只敢在迷霧森林外圍活動,從沒有深入其中超過兩百里,但莫遠對這片森林的熟悉程度,真可謂就像是對自己的家一樣!甚至閉著眼睛,他都知道哪裡有條小河,哪裡有座山峰,哪些地方是向來膽小的靈鼠活動區域,哪些地方是風虎獸的勢力範圍。

就這樣一口氣跑出十多里,眼看著那位喜歡把男人變成太監的七娘沒有追上來,他這才鬆了口氣,放慢了速度。

一旦重獲自由,他就必須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首先,末日之城肯定是要去的,不為別的,就為那顆真魔舍利。

莫遠所想的和十災差不多,但又有所區別,十災是想從中獲得融合體內真氣的方法,而他所想的卻是在此基礎上發一筆大財──把真魔舍利蘊含的練氣方法賣出去!

想像一下吧,先前的時候,無論是修道者,還是修佛者,他們一經選擇了修行方向,除非廢去以前的全部修為,否則就沒了退路。而如今,有一種練氣方法不僅可以讓修行者們同時修行兩種法門,而且還不用擔心這兩種法門互相排斥,沒有爆體而亡的危險。

這樣的好事,那些修行者們會不打破頭的要來購買?

莫遠越想越覺得這事可行,他那簡單的腦袋裡根本就轉不了幾個彎,恨不得現在就找到智若小和尚,然後與他一起勇闖迷霧森林,找到末日之城。

現在莫遠可是對智若小和尚真的關心起來,雖然他還是喜歡欺負人家,但這兩天相處下來,再加上又經歷了一些事情,莫遠心裡已經把他當作了朋友。

更重要的是,這個朋友是除了義父、義母外,唯一一個關心自己的人,雖然當時他可能就那麼隨口一說,卻讓莫遠記住了,永遠的記住了!

「小子,有創傷藥麼?」在經過一處陡峭的山坡時,身側忽然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莫遠心裡裝著事,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順口就是一句:「沒有,有也不給!」

但他沒走幾步,就被一股強勁的阻力給反彈了回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還沒等他爬起來,一個碩大的腦袋湊了上來,夾雜著濃烈蒜臭味的聲音咆哮道:「沒有創傷藥你回什麼話,成心拿你龍大爺開玩笑嗎?」

「……」莫遠愣住了,連眨幾次眼,方才看清了這個大腦袋主人是誰──一頭足有十丈長的黑色巨龍!

牠渾身血淋淋的,烏黑光亮的龍鱗已經所剩無幾,裸露出鮮紅色肌肉。更可憐的是,牠那碗口粗的龍角竟也折了一根,幸虧還有一層薄薄的皮連著沒有掉落,斜掛在滿是青包的腦門子上,看起來很是狼狽。

若是以前的時候,莫遠見到這巨龍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大叫一聲立馬逃命。但眼下麼,這頭黑龍實在讓他無法生出畏懼感,反而顛覆了他以往的認識:神獸算什麼,不照樣被揍得滿頭青包?

見莫遠拿眼睛一個勁地往自己的腦袋上瞄,黑龍終於不耐煩了:「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帥的龍麼?」

撓了撓頭,莫遠看著這黑龍說話怎麼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聯想到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歷,他忽然明白過來,指著黑龍大叫道:「哦,你就是前晚那頭被枯行神僧打得落荒而逃的龍啊!」

「呸呸呸!別把本龍說得那麼不堪!本龍那叫戰略性撤退,懂嗎?是撤退,不是逃跑!」黑龍嘴裡噴出一股濃烈的蒜臭味,強自分辯著撤退和逃跑之間的區別。

「行,那算是撤退。」害怕把這頭愛面子的黑龍惹急了給自己一爪子,莫遠很明智的沒有在這上面和黑龍糾纏,而是又問道:「枯行神僧為什麼打你?」

「打本龍,呸呸呸,那是本龍在痛毆他!知道麼?是本龍揍他,不是他揍本龍!」黑龍說完,似乎又覺得這樣無法說明自己為何一身的傷,連忙扯開話題:「這都怪枯榮寺的那班老禿驢,本龍看他們整日只知道吃齋念佛,日子過得也恁清苦了些,於是好心好意的折騰大半夜,不遠千里請來數十個嬌滴滴的花姑娘,還勞心費神的剝光了衣服丟進戒律院首座的院子裡,本想他們肯定會對本龍的苦心感恩戴德的,卻沒想到他們非但不承本龍這個情,還要與本龍拚命!幸虧本龍聰明,急急忙忙的跑了,否則指不定法正那禿驢會怎麼禍害本龍呢!」

黑龍語氣裡飽含憤憤不平的意思,但莫遠看他的眼神,卻分明是對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得意萬分,都被揍成這樣了,還不忘偷著樂呢!

搖了搖頭,莫遠還真有些無奈,他見這黑龍很對自己脾氣,就有心把牠誆回去,別的不說,做個超級保鏢是足夠了,但因為連日來忙於逃命,身上卻連一塊膏藥都沒有,想騙牠也沒個道具啊!當然,莫遠是不敢直接告訴黑龍的,誰知道這傢伙火起來會不會噴出一口蒜臭,直接就把自己給熏死呢?

猶豫再三,莫遠才搓著手,陪著笑臉說道:「我說龍哥,龍大哥,小弟身上實在是沒那麼多的創傷藥,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一趟?我以自己的人品向你保證,哪怕是傾家蕩產,也一定幫你治好身上的傷,你看怎麼樣?」

人品是否值錢莫遠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身上除了從屠三那裡偷來的幾塊碎銀子外,其實已經一窮二白了。

而這黑龍在沒被枯行神僧收伏之前,本是極北寒地一頭為非作歹,肆行無道的惡龍,枯行神僧將牠捉回寺後,本意是想用佛法感化,好讓牠真的修成福澤蒼生的神龍。卻不料牠本性難移,十多來在枯榮寺內惡行纍纍,尤其是這次毀壞枯榮寺千年聲譽,更使得寺內眾僧下定決心,要將牠除之後快!

如此一頭惡龍,你要說牠不知道莫遠那點小聰明又怎麼可能?

然而,牠眼下也很無奈,枯行神僧一路追趕到這迷霧森林,雖然最終還是被牠逃脫了,但牠也只敢閉起龍息,潛伏在濃霧瀰漫的森林裡,稍稍冒一點頭,就有被枯行神僧發現的危險。

在黑龍看來,枯行神僧倒也罷了,那小老頭迂腐之極,龍大爺隨便動動小爪子,他就無可奈何。最難對付的是即將趕來的法正等人,這些人可不比小老頭,他們一個個心狠手辣,再加上這次龍大爺惹的又是枯榮寺裡最有權勢的法正,與他們打了照面,非得剝龍大爺的皮不可!

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在他們到來之前,神不知鬼不覺的逃離迷霧森林。

想到這裡,黑龍勾著腦袋在莫遠身上打量一番,隨後又猛然吹出一口惡臭,把莫遠生生吹出數丈遠的距離,看著他狼狽地摔倒地上,確認其修為威脅不到自己,黑龍這才大笑起來:「嘎嘎……這下枯行老和尚怎麼也不會想到,龍大爺我竟然會藏在一個凡人身上,嘎嘎……等本龍養好傷了,一定要再上千葉山,送幾個尼姑給法正老禿驢!」

怪笑聲中,黑龍那巨大的身軀迅速縮小,最後變成一條只有一尺來長,腹生四爪的黑蛇模樣,蹦蹦跳跳地來到莫遠跟前,昂著小腦袋說道:「小子算你運氣,以後跟著本龍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美女儘管挑,要錢儘管拿,只要你把本龍伺候好了,以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莫遠被摔那一下,渾身骨頭就像是散了架一樣劇痛不已,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痞子龍生生撕了才能洩憤,當下聽了牠的話,卻是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理牠。

黑龍沒眼色,牠沿著莫遠的腿一直爬到他的肩膀上,正打算在此處安下家來,忽然鼻子一通亂嗅,最後指著莫遠左腰的位置問道:「那裡面是什麼?本龍聽見響聲了,你別想騙本龍。」

「奶奶的,那是銀子,你一條四腳蛇聽著銀子響激動什麼?」莫遠沒好氣地叫罵道。

「銀子好,本龍就睡那銀窩裡!」

黑龍的話音剛落,莫遠就覺得眼前黑影一閃,牠已經在肩膀上消失了,接著腰間錢袋裡一陣蠕動,低頭一看,卻是這傢伙鑽了進去。

莫遠當時也沒多想,就覺得讓牠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錢袋裡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安靜一會兒,讓自己好好想想該用什麼辦法來控制住這痞子龍,否則總被牠這麼欺負而不報復回去,實在不符合莫遠的性格!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莫遠從地上爬了起來,帶著鑽進錢袋就不肯出來的黑龍,看準方向,就往迷霧森林外面走去。

天空中那顆已經徹底分裂開來的太陽,又有合攏到一起的趨勢,原本難得晴朗的森林裡,逐漸的又升騰起一股股白霧,迅速瀰漫在森林各個角落。遠處,原本顯得有些異常安靜的山林裡,狼嚎虎嘯,很快又變得熱鬧起來。

迷霧森林,它終於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但走著走著,莫遠就發現有些不大對勁,雖然遠處山林裡熱鬧起來了,但附近卻還是靜悄悄的,走了這麼久,竟然連一個活物都沒見著!

要知道,莫遠身上的那顆石墜隨著他年齡的增長,早已經不再具備讓他逢凶化吉的效用,在這迷霧森林裡,他就和所有的靈獸獵人一樣,都要憑藉自身實力才能保得平安。

「龍大哥,你知道那些靈獸為什麼避開我們嗎?」莫遠拍了拍在錢袋裡不停折騰的黑龍問道。

「本龍在此,萬獸退避,連這個你都不知道?」黑龍的聲音有些走調,像是在咀嚼什麼東西,但因為莫遠想著心事,沒有注意罷了。

「狗屁的萬獸退避,如果你真那麼厲害,又怎麼會被揍得鼻青臉腫?」莫遠毫不客氣地說道,黑龍神獸的威嚴,早在被他看到那根折斷的龍角後,就已經喪失掉了。

「嗯,龍角?這東西也不知道在外面值不值錢。」莫遠想了想,還是決定找個機會把那根龍角給騙過來,怎麼說也是神獸身上掉下來的,換一頓酒錢總應該夠吧?

眼看著就快到迷霧森林外圍了,忽然間,在他左手邊的河谷裡,傳來一陣說話聲。

莫遠急於去到大旗鎮找智若,本不欲理會,奈何錢袋裡的黑龍卻不幹了,牠急聲叫道:「慢著,慢著,說不定這些人身上還有創傷藥呢,你快給本龍搶些過來,快點,快點!」

「待會兒就到鎮上了,我們花錢買就是了,不用麻煩。」莫遠拒絕道,他一來是不想惹事,二來是他現在還窩藏著一頭被枯榮寺通緝的黑龍,若是讓人發現自己和這通緝犯在一起,少不得又會連累自己。

黑龍有一陣沒吱聲,莫遠正感覺奇怪,卻隱隱約約聽到那些人談論「大旗鎮、小和尚」之類的,這一下讓莫遠上了心,他立馬停住了腳步。

而恰在此時,錢袋裡的黑龍慫恿說道:「花自己的錢怎麼和花別人的錢一樣呢?少囉嗦了,快去搶他們的藥,搶他們的錢,搶他們的女人……嗯,如沒帶女人就算了。」

聽到這些人談論「大旗鎮、小和尚」等話題,正是莫遠所關心的,就算是黑龍不說,他肯定也是要上前打聽打聽的。

所以,莫遠毫不猶豫的就往那河谷裡走去。


河谷很淺,但因為兩側長滿赤紅如火的怪樹,還有四季不枯的花草,所以莫遠很容易就把身子給藏了起來。

透過草葉縫隙,濃濃白霧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十幾個服色各異,手執著刀劍長弓的靈獸獵人和侍衛,簇擁著一位十六七歲的錦衣少年,正小心翼翼地往森林深處走去。

「……屠三這小子肯定是要吃大虧了,竟然敢和秦公子頂嘴,這下子不死也得脫層皮。」其中有人幸災樂禍地說道。

「不過說來奇怪,屠三這人往常雖然喜歡惹事生非,但也不是沒眼色的主,這次怎麼會為了那個娘們兒似的智若小和尚,竟和秦公子頂起嘴來,莫不是他也看上了那小和尚的細皮嫩肉?」

「唉,秦公子是仗著王爺對他的寵愛,在天南城內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次聽說末日之城現世,就聚起一幫子狐朋狗友,帶著些家將、門士就往迷霧森林來了。臨來時還想請我來著,但我哪有功夫蹚他們那桶混水?說不得也就回絕了。」中間那位錦衣少年插嘴說道。

這看似隨意的幾句話,卻不無賣弄地透露出了他的自矜之意,想來是要暗示這些靈獸獵人:看,就連秦公子邀請我去末日之城,都被我回絕了,可想而知,我在天南城有多大的能耐。

但實際情況與他所說的是否一樣,卻只有天知道了。

「公孫少爺是很忙的,城衛統領大人有許多事情都交給他辦理,這次為了獵取紅狐,可是好不容易才抽出一點時間,所以你們一定要齊心協力,早一點抓到紅狐,早一點領賞回家,公孫少爺可沒時間在這裡閒磨。」落後錦衣少年大概半步距離的,顯然是他的隨侍,很會拿捏時間的把自家少爺給捧了起來,讓這些靈獸獵人們越發的眼熱了。

城衛統領大人,管著整座天南城的治安,那得是多大的官?

「公子請放心好啦!」當先開道的一個靈獸獵人往前一指,說道:「前些年小的隨幾個同伴來到這裡時,的確是看到了一隻紅狐。喏,就是那塊斜坡上,小的還親眼看到有個十來歲大的小孩,手裡握著把菜刀把那隻紅狐給殺了呢!」

莫遠心中一動,順著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他所說的正是五年前自己的一次狩獵經過。但自己當時怎麼就沒發現有人偷看呢?想想又感覺後怕:若是這人心生歹意,悄無聲息的掩殺過來,只怕自己是必死無疑!

這並非莫遠多心,而是迷霧森林裡的天然生存法則。

這裡土生土長的蠻獸邪靈,過的是弱肉強食的生活,而進來的人類,也會在這種環境下被激發起貪慾,暗箭傷人、殺人劫貨的事情經常發生,不為別的,僅僅就是為了一點點錢。要知道在這裡面殺個把人一點都不難,每天死在迷霧森林的人不計其數,誰能知道哪個是死於蠻獸之口,哪個是死於同類之手呢?

所以,莫遠寧肯自己一個人冒險,也不願意與人組團,其中緣由不足與外人道也。

「我說老張你是吹牛吧,十來歲的一個孩童就敢獨闖迷霧森林?恐怕他就算是過了阻魔河,也會讓金眼蛇給咬死!」另一個靈獸獵人忍不住嘲諷道。

「這個不一定。」一身錦衣的公孫少爺搖了搖頭道:「本公子去年在南京還親眼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就能將一隻血獅子一箭射死。聽我父親說,那小姑娘最起碼也得是御空境界,你們一些山野村夫,哪裡有什麼見識可言?」

「御空境界?乖乖喲,十二三歲就那麼厲害了,等她長大還了得?」眾人一陣驚歎。

「哼,你們若不信,自己去南京打聽打聽就是,那小姑娘姓葉名無雙,是葉相國的孫女。」公孫少爺冷聲說道。

「原來是相爺家的姑娘,難怪,難怪。」幾個靈獸獵人臉上都浮現出理應如此的神情,

顯然,相國對於他們來講,就是接近神仙一樣的存在,家裡出現一兩個天才有什麼好奇怪的?

等這些人漸漸遠離以後,莫遠想了想,悄聲向錢袋裡的黑龍說道:「你也看到了,人家那麼多人,我是打不過的,要不然你變回原形,去把他們嚇死算了。」

「呸,你當本龍是什麼,說變回原形就變回原形啦?實話告訴你,在傷勢沒有痊癒之前,本龍都一直只能這個樣子。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有本龍在後面替你壓陣呢,還怕他們不成?馬上衝過去攔住他們,要他們交出藥、錢還有美女,否則統統殺掉!」黑龍叫道。

「你變不回原形啦?那你的法力還在麼?」莫遠假意關切地問道。

「你什麼意思?想落井下石不成?」黑龍那賊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莫遠的想法,牠立即伸出細細的小爪子,在莫遠面前晃了晃,威脅道:「你有膽子的話,就動本龍一根手指頭試試!」

「嘿嘿,龍大哥不要生氣嘛,我這不是有了想法,找你商量著該怎麼辦嗎?」莫遠乾笑著把話題扯到旁邊去。

不過在他心裡,還真有點動一根指頭試試看牠法力還在不在的念頭,若是法力在了,那自然是對牠避而遠之,以後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盡量不再招惹牠。若是不在嘛,嘿嘿,聽說神獸這東西是很不容易弄死的?

「少跟本龍來這一套,快說,你打算怎麼辦?」黑龍一副你不給我說出個一五一十來,就別想有好日子過的腔調。

不過,牠顯然是看低了莫遠這個人在某方面的天賦。

當下他也沒跟黑龍多作解釋,而是抄近路跑到這夥人的前面,在一處必經之路的山谷口,仔細觀察一番地勢後,開始就地取材,埋設各種各樣的陷阱。

「喂,本龍是要你打劫,不是讓你打獵,你搞這豬籠子幹嘛?」黑龍的肚皮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竟然鼓鼓的,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懷孕的美女蛇一樣。

「你懂個屁,我在這裡搞陷阱是為了伏擊他們,明白不?這是智取……算了,就你那智商,我與你解釋不清。」莫遠此時已經摸清了這黑龍的性情,這傢伙就是屬於那種你有好處與牠分享,牠會是一條與你稱兄道弟,親熱之極的四腳蛇;你若是沒有好處給牠,牠就會立即與你翻臉,哪怕你沒得罪牠,牠也會想方設法的欺負你,而這時,牠是一頭痞子龍!

果然,黑龍那賊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後,立即就忘記了莫遠出言不遜的惡過,異常興奮地怪笑道:「嘎嘎……陷阱坑人?本龍喜歡,你讓開,讓你見識見識本龍的厲害!」

說完,黑龍跳出錢袋,身子還在半空中就漲大數十倍,變成一頭足有兩丈多長的大傢伙,剛落到地上,牠就伸出半尺來長的利爪,上下翻飛,轉眼功夫,一個深足一丈,直徑約有兩丈寬的大陷阱就被牠挖出來了。

接著粗壯的尾巴一掃,原本被牠挖出來推在外面的新鮮泥土一下子就飛到了山上,整理好表面的雜草後,牠似乎意猶未盡,又興高采烈地把大屁股朝向陷阱,隨著一陣悶響傳來,惡臭味迅速瀰漫開。

莫遠連忙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

痞子龍卻不辭辛勞,還在那陷阱上薄薄的蓋了一層枯草,站在遠處看了看,覺得有漏洞的地方再跑回去補一補,外表上再也看不出什麼,這才又縮回四腳蛇的模樣,屁顛屁顛地跑到莫遠跟前,抓著他的衣角就要往上爬。

「滾,你這個拉屎不擦屁股的傢伙!」莫遠一邊躲閃,一邊笑罵道。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9
第八章 ~號角~



遠遠的就能夠聽到那些人的說話聲,這更讓莫遠對他們增添了幾分不屑:奶奶的,你們是來狩獵的,就這動靜,恐怕連天上的神仙都被你們吵醒了,還狩個屁的獵物。

而痞子龍卻有些急了,牠忍不住繞著莫遠上竄下跳,嘴裡還不停地嘀咕著罵人的話,仔細一聽,竟然是嫌這些人走得太慢!

莫遠有些不耐煩了,伸手將牠往錢袋子裡一塞,低聲吩咐道:「稍安勿躁,若是驚動了他們,你什麼也落不著!」

一聽到這話,痞子龍果然老實下來,伸出小腦袋趴在袋口,探頭探腦地向著前方張望,忽然,透過迷霧看到對方的身影了,牠立刻激動起來,壓著嗓門低聲笑道:「嘎嘎……來了,來了!」說話間,連嘴角掛出一道口水來都沒有注意到,配合著牠那根折斷的龍角,說有多齷齪就有多齷齪。

但是很快,痞子龍就笑不起來了,因為這傢伙在陷阱裡拉了老大一坨龍便,即使是隔著老遠的距離,都能夠聞得到那裡面混雜的蒜臭味,誰還願意靠近?結果人家都捏著鼻子繞著道走,誰也沒打從陷阱那裡經過。

痞子龍眼巴巴地等了老半天,結果竟然沒能看成好戲,更何況這還是因為牠自己造成的,這無疑會讓牠惱羞成怒,不顧莫遠阻攔,飛出錢袋,漲變成兩丈多長的大黑龍,火雜雜地往那山谷裡一橫,堵在眾人面前叫道:「給龍大爺滾回去!」

幾個靈獸獵人與那公孫少爺的侍衛面面相覷,從未見過這般陣仗的他們,還以為自己誤闖了神龍的居所,回過神來,立即就被嚇得抱頭鼠竄。

幸虧那些侍衛們雖然被嚇得魂飛魄散,但還存有一絲理智,將那位一見到黑龍就被嚇暈的公孫少爺扛在肩上,帶著一起往回跑。

不過有意無意的,這些人還是從陷阱旁邊繞過去了。

如此還了得?龍大爺勞體費神地幹了半天,終於挖出生平最為得意的陷阱來,怎麼能容忍到了旁邊的獵物繞道而走?

痞子龍哇哇怪叫著追了上去,趕在這些人的前面,伸出巨爪往一塊大石頭上重重一拍,「轟!」的一聲巨響,那塊大石頭竟被牠拍得四分五裂,碎成粉塵。

「走,都給本龍從那裡走一遍!」痞子龍見對方都被牠震住了,這才指著陷阱所在的地方威脅道:「否則的話,本龍讓你們一個個就像這塊石頭一樣!」

幾個人早就被嚇得不知所措,哪裡還敢多想,莫說那表面上看還是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恐怕就是長滿蒺藜的灌木叢,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就一頭扎進去。

所以……

「撲通撲通!」臭味瀰漫,叫聲傳出老遠。

「嘎嘎嘎……」痞子龍抱著肚皮,咧著龍嘴怪笑起來。

搖了搖頭,莫遠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捏著鼻子往那陷阱裡看了一眼,見這些人在下面不停掙扎,雖然一身龍便污穢不堪,卻也沒有生命危險,這才稍稍心安。

轉而看著一旁的痞子龍,莫遠皺了皺眉頭道:「可惜了他們身上的創傷藥,給你這麼一折騰,咱們什麼也別想得到。」

「呃?」痞子龍這才忽然想起自己挖陷阱的初衷,懊悔之餘,牠又把火撒到了人家的頭上,一邊揮動龍爪往陷阱裡填埋泥土,一邊嘴裡念叨著:「誰讓你們隨身帶著創傷藥,誰讓你們沒眼色,連本龍挖的坑都還敢繞來繞去的不往裡面跳……」

「慢著,我還有話要問他們!」莫遠連忙阻止了痞子龍要將人活埋的行動,轉而看著陷阱裡的眾人問道:「誰最清楚屠三和那智若小和尚的事情?快快報上名來!」

「我!」

「我最清楚,當時我就在旁邊……」

「我知道,我知道……」

看到還有一線生還希望,陷阱裡所有的人都叫了起來,爭先恐後,生怕自己的聲音不能引起莫遠的注意。

莫遠設這陷阱的本意就是向他們打聽智若小和尚的下落,有沒有創傷藥倒是其次,至於殺人更沒有興趣,但見他們都急著要出來,卻又有些猶豫了,生怕他們一旦獲得自由,就會想著逃跑,拿話來誆自己。

於是莫遠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這才又說道:「只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出去,那就是老老實實告訴我屠三與智若小和尚下落的人,膽敢說謊的,我就把他就地活埋!」

「大兄弟,我知道,他們是被秦公子帶去末日之城了!」

「爺爺,爺爺,我是親眼看到的,他們被秦公子的手下帶走了,帶去末日之城了!」

「……」

確定這些人並沒有說謊後,莫遠點了點頭,卻沒有讓痞子龍把他們打撈上來,而是笑著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們說的是真是假,這樣吧,先讓我去末日之城確認一下你們說的是否屬實,如果屬實的話,我再放你們出來好了。」

說完,也不理會這些人乞求哀嚎的聲音,拍了拍痞子龍那碩大的腦袋,低聲安撫幾句,帶著牠轉身離開了陷阱所在。

其實陷阱並非很深,若是這些人能夠冷靜下來齊心協力,很容易的就能逃出來,只不過先前有惡龍守在上面,他們就算是能逃出去,也不敢輕舉妄動罷了。現在惡龍走了,畏懼之心漸漸消失,也該到想辦法逃出陷阱的時候了。

莫遠知道這些,所以他並不擔心那些人會死在陷阱裡,只是剛剛得知小東西被帶去末日之城,生死未卜,吉凶難料,無疑又增添了他三分心事和七分急切,很想一步就趕到末日之城,把小東西給救出來。

「喂!你不會是真要去那勞什子末日之城吧?」痞子龍此時又變成了四腳蛇的模樣,屁顛屁顛地跟在莫遠身後,一路嘮叨著:「咱們改天再去行不行?聽說那裡因為隕落了許多上古神魔,現在重現於世,許多人都眼巴巴的往那裡跑,就憑你那小體格,去了不是送死麼?」

「哼,我看你是擔心半路遇到枯榮寺的人吧?」莫遠毫不客氣地拆穿了痞子龍的隱憂。

「本龍會怕他們?哼,只要……唉,算了,就算是本龍怕他們好了,那你能不能等本龍傷好了,再作去末日之城的打算呢?」痞子龍眼巴巴問道,現在牠需要借莫遠來掩護自己,所以難得地說出了乞求的話來。

「末日之城那麼大,去的人那麼多,只要你不釋放出龍威,枯榮寺的人又怎麼會知道你在我的錢袋子裡藏著呢?再說了,去到末日之城對你也並非沒有好處,你沒聽說那裡還有光明聖泉嗎?你只要在那泉水裡洗一下澡,身上的傷不立刻就好了,還怕什麼?」莫遠笑道。

這話並非莫遠無的放矢,而是確有其事。

末日之城這處所在,傳說它除了是中土世界通往妖界的大門外,還有一口能夠提升修為,治癒各種疾病傷患的光明聖泉,人類若是能夠喝一口這種泉水,可以立即提升修為,動物喝了一口這種泉水,可以立即晉升為妖靈,至於說龍在裡面洗個澡嘛……這個倒沒有聽說過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但想來不會有壞處的。

如果僅僅只有光明聖泉的話,雖然能讓中土世界的修行者們爭先前往,但也無法讓他們瘋狂,其中最關鍵的,還是因為末日之城是上古神魔大戰時期,在中土世界的一處主戰場!傳說末日之城城內隕落無數的上古神魔,裡面更是藏有許多法寶神器和早已失傳的修行心法!

神器、心法,這兩樣東西才是讓中土世界的修行者們為之瘋狂的根本原因。

痞子龍雖然性情怪劣,但牠並不傻,知道莫遠為了救那個小和尚,自己無論說什麼,他也不會消除去末日之城的打算的。但想到末日之城裡面有一口光明聖泉可以治傷,還有無數法寶神器等著自己去撿,牠又難免會有些動心。

再給莫遠或真或假的一通勸說,痞子龍不僅答應了與他一起去到末日之城,甚至比他還要心急,若不是擔心會給枯榮寺的人發現,牠現在就要施展龍威,帶著莫遠飛上雲霄,飛向末日之城!

「你放心好了,你的兄弟就是本龍的兄弟,等到了末日之城,本龍治好了身上的傷,就與你一起救那個啥,小和尚?嗯,就與你一起救了他,然後咱們一同殺向枯榮寺那些禿驢們,把他們全都丟到妖界去,嘎嘎嘎……聽說妖界狐族大部分都是美女,嘎嘎嘎……給那些禿驢們全都餵些春藥,嘎嘎嘎……嗯,法正不能便宜了他,我們要找幾個熊妖,給那些熊妖們吃春藥,到時候把法正禿驢丟過去,嘎嘎嘎……」痞子龍優哉游哉躺在錢袋裡,一邊策畫著牠的復仇大計,一邊乘著莫遠不注意的機會,把裡面的銀子捏成碎塊,一點一點的往肚子裡塞。

忽然,莫遠停止前進,看著前方濃霧籠罩的叢林,輕輕拍了拍痞子龍,低聲吩咐道:「前面有人,快把你的嘴巴給我閉上!」

就在他囑咐痞子龍的時候,眼前的濃霧無風自散,騰出一條兩丈多寬的通道,走出一個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裡,渾身纏繞著一陣陣烏黑真氣的怪人來。

「你怎麼還在這裡?」黑斗篷怪人問道,聲音裡帶有些許不悅。

莫遠愣了一下,從聲音裡聽出對方就是十災,只是沒想到才隔半日不見,對方身上竟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忍不住問道:「你這是怎麼了?身上怎麼開始冒黑煙了?」

十災面對著莫遠,似乎是在猶豫什麼,許久都不說一句話。

直到莫遠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喂,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我嗎?」

十災像是被人從睡夢中忽然驚醒了一樣,渾身一震,隨即清醒過來,但問出來的問題卻讓莫遠莫名其妙:「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可以在這裡?」莫遠反問道。

「你不應該在這裡,你應該在去往末日之城的路上,算算時間,你現在至少該在三十里以外,而你卻還在這森林邊緣徘徊,難道你不想獲得真魔舍利嗎?」

十災的目光穿透籠罩在臉上的迷霧,直直地盯著莫遠的脖子,那塊外表極其普通的石墜雖然被衣服擋著,但十災的目光還是很容易的就看清了它的模樣,心情頓時變得越加的複雜起來,藏在袖子裡的右手忍不住就想向那石墜伸去,而他的左手卻及時攔住,並且悄悄在右手背上用力地掐了一下,鮮血淋漓……

而這一切,站在他對面的莫遠卻根本沒發現,就算是他注意到了,也絕不會想到十災左手搭在右手上會是一場血肉紛飛的肉搏戰!

「咳咳,這不是路上有事給耽誤了嗎?」莫遠稍顯尷尬地回答道,緊接著又忽然反應過來,張大嘴巴歪著腦袋看著十災:「不對啊,我好像沒答應你要去末日之城啊?」

「你一定會去的。」十災很肯定地回答道,並且不知是從哪裡取出一塊黑乎乎像木炭般的令牌,御氣讓它輕飄飄的飛到莫遠面前,叮囑道:「你身上雖然有……有那顆石墜保護,但拿著這塊驅魔令還是有好處的,尤其是在情況危急的時候,它或許能救你一命。」

莫遠接過令牌,在手裡把玩一番,發現這個黑乎乎的東西除了入手感覺像金屬一樣沉重,上面銘刻著幾句古文以外,似乎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想憑這東西救命,似乎有些不大可靠吧?

但十災的好意,卻還是讓莫遠感覺有些懷疑:「咦,奇怪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知道你心裡還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不是讓你知道的時候。讓你去末日之城固然有我的私慾在裡面,但等你到了那裡以後,就會發現,想讓你去末日之城的人和不想讓你去末日之城的人一樣多!」

「你的意思是說,我去末日之城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莫遠一想到這裡,就首先懷疑那個勢力極大的秦公子,就是因為他擄去了智若小和尚,才驅使自己要去末日之城冒險的。第二個懷疑對象自然就是眼前這位十災了,先是威迫自己,現在又用驅魔令來利誘,說是為了讓自己幫他找真魔舍利,恐怕連鬼都騙不了,憑藉他的身手,還需要自己幫忙嗎?

「不錯,是有人想讓你去末日之城見他。」十災點了點頭。

誰知他話音剛落,莫遠就撲了過來:「說,智若那小東西被你們怎麼樣了?」

「什麼智若?什麼小東西?」十災一邊說著,一邊躲避著莫遠的糾纏。

他看起來好像只在不到三尺範圍內活動,但莫遠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他,甚至連他的衣服角都碰不到。

漸漸的,莫遠也就失去了耐心,手握著自己腰間那把彎刀的刀柄,惱羞成怒地說道:「站在那裡別動,否則休怪我在你的身上砍幾道血口子!」

「哼,就憑你?」十災冷笑。

正在這時,遠處森林裡忽然傳出一陣洪亮號角聲──

「嘟……嘟……」隨著這聲號角逐漸傳開,整片森林裡都開始騷動起來,無數爬蟲走獸如洪水般的往那號角聲傳出的方向聚集。

「嘿嘿,這下子末日之城該要熱鬧了。」十災說話間,已經在他和莫遠周圍形成了一道結界,使得所有的獸蟲在經過此處時,都會被結界阻攔,繞道而行。

不過,這也只是在迷霧森林外圍,遇見的靈獸都是低等階的,若是到迷霧森林深處,十災這個結界是否還能起到他想要的那種效果,卻就不得而知了。

「你笑的很賊啊,難道你在末日之城挖了裝滿大便的陷阱?」莫遠在看著那些凶獸如流水般湧過結界旁時,還不忘衝十災翻個白眼。

十災笑了笑,卻沒有回答莫遠的問題,結界裡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除了隱隱可以感覺到結界外面萬獸奔騰所引發的大地震動外,竟然連牠們的咆哮聲都聽不到。

直到那些凶獸都已離去,森林裡再次恢復了寧靜,莫遠才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你沒有否認,難道你們還真的在末日之城設有陷阱嗎?」

「陷阱之類的倒也未必,不過乘機除掉自己的仇人倒是不錯的機會。」十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你有沒有仇人也去了末日之城?若是有的話,可以找我幫忙,我保證他無法活著回去。」

「聽你這麼一說,誰還敢去末日之城?不行,我這就把消息散佈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在那裡搞了埋伏,想要坑害別人。」莫遠說著,作勢就要站起來。

「哼,你根本就不瞭解人性!」十災冷笑道:「你以為說末日之城內有埋伏、有陷阱,就能阻止那些人不顧命的往迷霧森林裡跑嗎?恐怕你不說還好,你若是說了,當場就會被這些利慾熏心的人給殺了!」

莫遠本就不是什麼好人,在他看來,若非自己關心的人,別人哪怕都死光了他也只會樂呵呵的在一旁看個熱鬧,更何況是這種明知道會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不過,十災的話還是讓很好面子的莫遠有些下不了台,他一臉悻悻地說道:「既然你知道在那末日之城有埋伏,為什麼還要讓我去?」

「因為有人在城裡等著見你。」十災說完,像是聽到了什麼一樣,忽然跳了起來,匆匆忙忙地丟下一句:「記著,十日之內必須趕到末日之城,否則就沒機會了。」說完,御風而去,絲毫不給莫遠再討些好處的機會。
xiaoiii 發表於 2019-2-5 23:09
第九章 ~心法~



傍晚時分,迷霧森林裡下起了大雨,地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被這雨水一沖,變成了埋過膝蓋的雪泥,行走在其中,變得越發的艱難了。

「我說,你能不能自己下來走一會,沒看到我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嗎?」莫遠拍了拍錢袋裡呼呼大睡的痞子龍,埋怨道。

說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那是謊話,莫遠曾經為了追逐一隻四眼靈狼,在迷霧森林裡連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休息,就那樣緊緊地跟在靈狼的身後,輾轉三百多里,才把牠給捉住。

像現在這樣花了一整個白天,才走三四十里路,於莫遠來講根本就屬於小菜一碟,怎麼可能會累得直不起腰呢?

他是心理不平衡,憑什麼我累死累活的在這裡趕路,痞子你卻臥在暖暖的袋子裡睡大覺呢?就算是你不能載我飛行,但也要陪我走路才行。

「不行了,不行了,本龍快要死了,走不動了。」痞子龍的聲音有些走樣。

初時莫遠還當牠是在耍賴,但聽聲音又不像,於是連忙不顧痞子龍的反對,把牠從錢袋裡提了出來,卻才驚訝地發現,牠果真是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痞子龍此時絲毫沒有神獸的樣子,精神萎靡不振,原本賊溜溜很是機靈的龍眼現在卻勉強一張一合的,眼珠裡佈滿血絲,鼻孔裡不停地往外喘著熾熱的氣息。

而牠的身子也燙燙的,像是剛被煮過一樣,黑色的鱗甲上光澤不再,就如同一塊破布包裹的木繩子一樣,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見牠抬起頭來看了自己一眼後,就又要閉上眼睛睡覺,莫遠真有些急了,輕輕搖了搖牠的腦袋問道:「喂,喂,快醒醒,告訴我怎麼辦才能讓你好起來。」

「讓我睡覺,讓我睡一覺就好了。」痞子龍軟趴趴地回答道。

「你……」莫遠還想再說,但看牠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最終還是忍住了,將牠重新又放回到錢袋裡。

雖然痞子龍說牠只需要睡一覺就好了,但莫遠還是決定停止趕路,找到一塊相對比較乾爽的地方,生起一大堆火,把痞子龍放在了火堆旁,然後自己跑去到遠處打來一隻野兔,清洗乾淨後,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野兔肉就被烤成金黃色,油脂滴入火中,騰起一團團煙霧,烤肉的香味也隨著煙霧往四周瀰漫開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一聲佛號傳來,接著凌空飛來一位手持伏魔杖的枯顏老僧。

莫遠一看到對方,下意識的就向痞子龍望去,卻才發現那傢伙早就悄無聲息的躲在了一棵樹樁下面,像條死蛇一樣動也不動。

「在下莫遠,見過枯行法師。」莫遠畢竟被對方救過命,所以連忙站起身來,很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是你?呵呵,老衲見過。」枯行神僧看著莫遠笑了笑,但等目光轉向他手裡的那隻烤兔時,卻又流露出不忍神色,嘴裡佛語輕誦,顯然是在超度這隻兔子的亡魂。

莫遠雖然很感激枯行神僧,但此時他心中有鬼,卻還是巴不得對方能夠快點離開,於是忍不住就問道:「法師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小施主是要去末日之城吧?」枯行神僧說著,就地盤坐下來,笑吟吟地看著莫遠,似乎沒有看出他臉上顯露出來的不耐神色。

看這架勢,莫遠知道對方一時半會兒不會走了,雖然很不情願,也總不好意思趕人家走,只好勉強點了點頭,當作答覆。

「我勸小施主還是三思而後行,如果老衲沒有猜錯的話,這是魔教的一個圈套。」枯行神僧說到這裡,臉上流露出落寞的神情,看著熊熊烈火歎了口氣道:「唉,末日之城內若是有法寶神器、修行心法的話,豈會消沉這麼多年沒有一點痕跡?再說了,此城城門溝通人妖兩界,是萬萬開不得的。」

「哼,我看你枯行和尚是吃飽了撐著了,他們要打開末日之城,放妖族進入中土世界,與你有什麼關係?既然連你都阻止不了,與這個小娃娃說有屁用!」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來,只見距離莫遠兩丈多遠的空間扭轉起來。

下一刻,一位散發著濃濃死亡氣息,全身籠罩著陰靈黑氣的怪人憑空出現了。

枯行神僧臉色一變,本來盤坐著的身子在原處留下一抹殘影,卻已擋在了莫遠與這怪人的中間,伏魔杖一橫,全身射出聖潔佛光,將自己籠罩的同時,也把莫遠給保護起來。

直到這時,枯行神僧才肅容說道:「荊施主,久違了!」

「姓荊的早就死了,我現在只是個守墓的人。」怪人手一揮,身上的陰靈黑氣愈發的濃烈了,他指著莫遠說道:「枯行,看在你我當年交情不錯的份上,這個小娃娃讓我帶走,今天我就不與你為難。」

「阿彌陀佛,守墓人施主,當年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你為何還要執迷於此呢?想想這些年來你害死了多少人,難道連他這麼一個小娃娃你都不願意放過嗎?」枯行神僧歎了口氣說道:「唉,苦海無邊,施主你何時才能回頭是岸呢?」

「回頭是岸?」守墓人像是聽到了這世間最荒謬的言論一樣,大笑起來:「哈哈哈,回頭是岸?這話你為什麼不對南京城的那些人說?」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守墓人施主你為何……」

枯行神僧話剛說一半,就被守墓人給打斷:「夠了,少在這裡廢話,這個小娃娃你要麼交給我去修行《冥靈大法》,要麼咱們就來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阿彌陀佛,看來守墓人施主是要執意如此了,也罷,就讓老衲來替這位小施主受死吧!」說著,枯行神僧站了起來,手中的伏魔杖暴射出璀璨奪目的聖潔佛光,形如一道純厚的盾牌一樣,擋在了面前。

「和尚找死!」守墓人怒喝一聲,身上的陰靈黑氣凝聚成團,隨著「死」字出口,猛然向枯行神僧的佛光金盾襲來。

「轟!」天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無比強大的能量勁氣激盪開來,方圓數十丈範圍內飛沙走石,整片森林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轟轟轟!」守墓人又接連使出三掌,每一掌都重重地擊打在佛光金盾上面,雖然枯行神僧修為已臻涅槃頂階境界,卻在此只防不攻的情況下,被守墓人打得僧袍激盪,佛光慘淡。

相比之下,守墓人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他本身修為不如枯行神僧,雖然是無需防備,但連續四掌使出,僅就是那佛光金盾自身帶有的反擊能力,也讓他體內氣血翻騰,丹田真氣動盪不休。

「好,再受我一掌試試!」守墓人強自壓下湧到喉嚨裡的一股腥血,轉而一躍而起,想是準備從空中施以致命一擊。

枯行神僧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急忙把佛光金盾轉到了頭頂方向。

「哈哈,老和尚,你上當啦!」守墓人見狀大笑起來,本已吐出的掌勁忽然滑過了金盾邊沿,朝著另一邊的莫遠襲去。

「轟!」毫無防備,更沒有躲避之力的莫遠被這一掌正面襲中,整個人就像是身在暴風圈裡一樣,旋轉不停。

與此同時,隨著守墓人那一掌襲來的還有一縷寒冷徹骨的陰靈真氣,雖然只是一縷,但等鑽進他的毛孔,侵入他的經脈當中,迅速就向他的丹田湧去,甚至連他丹田內那兩股至真至純的魔元真氣和精元真氣都毫無抵抗之力,很快就被這股陰靈真氣所包裹起來。

從外表上看,此時的莫遠就像是身中劇毒一樣,通體漆黑,整個人都在激烈地顫抖著,似乎就快要死去了一樣。

「哈哈,老和尚,你在這裡慢慢替他治傷吧,我再找個別的娃娃去!」守墓人一襲得手,就不再糾纏,大笑著御空而去。

「小施主,別動!」枯行神僧知道自己上了守墓人的當,急忙收起伏魔杖,跑到莫遠跟前,將他抱在懷裡,同時將溫潤的右掌覆在莫遠小腹位置。

一股至陽至剛,渾厚純正的佛元真氣透出枯行掌心,進入莫遠體內,直接湧入到了他的丹田位置。

與此同時,守墓人所襲入莫遠體內的那股陰靈真氣開始排斥佛元真氣,但終究是因為枯行神僧的修為更為高深,半炷香後,這股陰靈真氣大部分都已經化為汗水,從莫遠的毛孔裡排出體外,但有一絲殘存,卻還頑固不去。

「唉,憑藉外力只能這樣了。」枯行神僧收回自己的手掌,看著莫遠說道:「我也無能為力,你體內還殘存有一股陰靈真氣,若是不能加以壓制,日後必成大患。」

「會死嗎?」莫遠苦笑著問道。

「死倒是不會死,但會變成守墓人那樣。」枯行神僧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反問道:「你怕死,還是怕變成守墓人那樣?」

「我……」

剛要回答,莫遠忽然就聽到一個細若蚊蚋般的聲音傳到自己耳朵裡:「不怕死,怕入魔,怕入魔!」

莫遠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誰都會死,所以死沒什麼好怕的,我只擔心自己從此會墜入魔道,像……像守墓人那樣,嗜殺成性。」

「阿彌陀佛!」枯行神僧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歡悅的神情,顯然,莫遠的回答讓他很是滿意:「小施主心性善良,懷有一顆慈悲之心,善哉善哉。老衲現在教你一些吐納修行的法門,日後你只要勤加練習,不僅可以清除體內殘餘陰靈真氣,還可以提升修行,你可願意?」

「不願意的是豬!」莫遠在心裡大喊,臉上卻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就怕會讓你失望。」

「哈哈,你是擔心悟性不足麼?不怕,不怕,老衲十歲以前連一到十都數不清呢,要說這世間誰的悟性最低,恐怕非老衲莫屬了。」枯行笑著安慰道。

「既然法師相信莫遠,莫遠自當從命就是。」這傢伙得了便宜開始賣起乖來。

「不過你要記住,這門心法你只可以悄悄於暗中修行,非到萬不得已,切記不要在人前使出,更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有殺身之禍,知道嗎?」枯行神僧一臉嚴肅地叮囑道。

「是,弟子莫遠銘記於心!」這個時候,莫遠已經悉數收起頑劣之心,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恭恭敬敬,誠誠懇懇地向枯行神僧跪下,深深地磕了三個頭,算作拜師之禮。

枯行神僧並不謙讓,端坐著任他拜完以後,這才將他拉到自己跟前,貼身附耳地傳授他一套不過兩千多字的口訣。

憑藉莫遠的聰明才智,他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已把這口訣熟記於心。

當即枯行神僧又檢查一遍,確認他記熟了,方才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你這孩子悟性不錯,比我那徒兒可強多了。」

莫遠知道他說的是戒癡,想到那胖傢伙一口一個師父曰,師父曰的,忍不住就笑了。

「你我雖然有師徒之實,但注定將無師徒緣份,所以日後你在人前千萬不要把師父二字掛在嘴邊,明白嗎?」枯行神僧又叮囑道。

「弟子明白。」莫遠點了點頭,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好了,現在你把那惡龍給我帶過來。」枯行神僧指了指痞子龍藏身的地方說道。

「師父……」莫遠剛說一半,忽然想到自己和枯行神僧之間的秘密怕是給這痞子龍聽去了,就以牠那張大嘴,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暗中拜枯行為師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中土世界!

莫遠心裡想著該用什麼辦法來堵住痞子龍的嘴,雙腿卻已帶著他來到那截樹樁下,仔細一看裝死的痞子龍,卻才發現牠竟然昏睡不醒!

在暗自慶幸牠不知道這個秘密的同時,莫遠卻又有些擔心,生怕這傢伙真就這麼死了,於是連忙把牠抱到枯行神僧跟前,說道:「師父,你快看看吧,牠好像是生病了。」

「不是生病了,是龍族每年都會有幾天萎靡不振,精血不旺的時候,所以你不用擔心牠。只是剛才我傳你心法口訣的時候,為了防止這惡龍偷聽了去,所以對牠施展了『休眠佛光』,大概半個時辰以後,牠就會醒過來的。」枯行神僧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我還當這傢伙快要死了呢!」莫遠終於放下了心事,轉而想到枯榮寺與這痞子龍之間的恩怨,他又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師父,你看是不是通融一下,讓這痞子龍以後跟我算了。」

「跟你?你能管得住牠?」枯行神僧看著莫遠問道。

他先前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發現了黑龍,並且知道黑龍現在就跟著莫遠,之所以不動聲色,其實枯行神僧也有著另一種打算:若是把黑龍帶回千葉山,等待牠的必定是受困「鎖龍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結果。

然而,枯行神僧是不同意這種很不仁慈的做法,在他看來,上天有好生之德,哪怕是一隻小爬蟲呢,都有牠活著的權利,更何況一隻神獸黑龍?但若不把黑龍控制住,又擔心牠會為禍人間,這的確很讓枯行神僧為難。

「師父請放心,我保證今後牠不再胡作非為,若是牠做錯了什麼事,讓他們來找我好了!」莫遠見枯行神僧言語間似乎有鬆動的跡象,於是連忙打起了保票。

當然,莫遠這樣做可不是出於什麼兄弟義氣,而是實在不捨得這麼一頭神獸就從自己身邊溜走,僅就是想想牠那根折斷的龍角,就讓莫遠口水直流。

「但是你現在談不上什麼修為,更沒有降龍的本事,想要讓牠聽你的恐怕很困難。」枯行神僧說到這裡,沉吟一番,終於下定決心:「也罷,我就替你給這惡龍戴上《金鋼咒》,若是牠以後膽敢妄為,你只需默誦《金鋼咒》,就可以讓牠頭痛不堪,難以自制。」

說完,枯行神僧右手憑空出現了一個金項圈,往痞子龍脖子上一套,低誦幾句,那金項圈就沒入肉中,消失不見了,只在牠脖頸的位置,顯現出一圈半透明的金線。接著枯行神僧又把《金鋼咒》悄聲告訴莫遠,再三叮囑他,一定要管好惡龍,不要為非作歹。

等枯行神僧離去以後,莫遠抱著還在沉睡中的痞子龍坐在火堆旁,一邊啃著那隻早就烤熟的野兔,一邊在想著心事。

「怎麼?是不是很感動?」守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莫遠旁邊,但他似乎對火存有畏懼,離那堆火遠遠的。

「也不是,只是覺得這樣騙他,有些於心不忍,畢竟他對我這麼好。」莫遠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

原來,這守墓人正是隱居在鎮西墓園的那位。

因為剛剛修成陰靈真氣,又適逢末日之城顯現,中土各方修行者紛紛趕往迷霧森林的時候,所以他也想去末日之城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處可撿。

結果在行經此處時,偶然發現枯行神僧和莫遠,想到枯行品性,守墓人決定再幫莫遠撈些好處,於是故意在他身上打了一掌,並以陰靈真氣掩蓋住他丹田內已有的兩股真氣。

等枯行神僧用佛元真氣來救助時,因為沒有想到莫遠丹田中實際上存有三股真氣,會使得枯行最後只能注入更多的佛元真氣,來壓制住莫遠體內現有的三股真氣。

守墓人很清楚莫遠身上戴有真魔舍利,所以他相信總有一天存在於莫遠丹田之中的真氣會被融合,最終成為莫遠自己的修為,而枯行神僧給他注入的那些佛元真氣,也會被煉化成莫遠自己的。

按照守墓人的想法,事情該到此為止了,莫遠得到了枯行神僧給他注入的佛元真氣,該是一種很大的收穫了,但他卻沒有想到枯行神僧不僅替莫遠清除了體內存留的大部分真氣,而且還傳授給莫遠一門心法。

這,就不能僅僅用收穫來形容了!

「枯行和尚的確不錯,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把《大乘心經》傳授給你,要知道這是佛門至高心法,非入室弟子者不得修行,非心性品行皆為上乘者不得修行,非長老會同意者不得修行!僅這三不得,就把佛門絕大多數弟子拒之門外,據我所知,整個中土佛門弟子當中,每年最多只有十人得到了修行《大乘心經》許可。」守墓人說到這裡,苦笑道:「不知道這是你的幸運還是不幸。」

莫遠問道:「甚至連師父都沒告訴我這心法口訣叫什麼名字,你又怎麼知道呢?」

「哼,你以為我打你的那一掌是任何一種佛門真氣就能控制得住的嗎?那是至陰至純的陰靈真氣,除非至陽至純的佛元真氣,否則根本無法將之壓制。所以我暗示枯行神僧,說要用你來修行《冥靈大法》,就是要讓他知道,除非是《大乘心經》,否則別想化解你體內殘存的陰靈真氣!」守墓人冷笑道。

「既然你的陰靈真氣那麼厲害,就不怕會害死我嗎?」莫遠一臉鬱悶地問道。

「其實不需要《大乘心經》,我的陰靈真氣也不會在你體內存留太久,因為你身上就戴有化解之物,只是枯行和尚不知道罷了。」守墓人解釋道。

「我身上?」莫遠愣了一下,隨即想到那顆石墜,於是追問道:「你是說那顆石墜嗎?」

很早以前,莫遠就曾經跟守墓人說過自己身上那顆石墜的來歷,而且當時還被他要去看了老半天,所以莫遠在他面前,並不避諱石墜的存在。

守墓人點了點頭:「不錯,那東西只要還在你的身上,所有進入你丹田裡的真氣,都會被融合,所以你不用擔心我那點陰靈真氣會害死你。」

「咦,奇怪了,我發現你對這東西的瞭解,比我還清楚,難道說,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莫遠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守墓人跟前,一臉激動地問道:「而且你還知道它的來歷,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對嗎?」

「不要問我,這個不歸我管!」守墓人的聲音還迴盪在山林裡,但他的人影卻早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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