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故事] 天才大師 作者:鐵樵(已完結)

 
xiaoiii 2019-2-5 23:0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 34620
xiaoiii 發表於 2019-2-6 22:41
第十章 ~人心~



「不,別聽他的,他在胡扯,他在胡扯!」

不知何時,因為痛失右手而暈死過去的伍德醒了過來,正好聽到雍成和莫遠的話,初時還沒怎麼在意,自己躲一邊乘著傷口麻木的時候用布包紮一下。

而當雍成拿出那顆靈墜的時候,他的臉色忽然變了,就像是即將世界末日了一樣,瘋狂地撲了上來,手裡還緊緊地抓著一塊石頭,竟然擺出一副要與莫遠拚命的架勢。

而一旁的戒癡自然不能讓他如願,在他握著石頭爬起來的同時,戒癡也已經出手,隨著一股原本是想用來帶著莫遠逃命,蘊聚在掌心裡時刻準備著的勁氣射出,伍德立即再次變成了斷線的風箏。

唯一與前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沒有哪個人出手將他攔住了,甚至就連秦王子身邊的那些個修行者,也只顧著照顧秦王子和受傷的同伴,卻沒人想到伍德,彷彿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一樣!

最後,還是站在雍成身後的邪螭子等到伍德落地的時候跑了過去,忙活了一番,又一臉沮喪地走了回來:「本來還想獲取一具新屍,研究一下被御空空手打死的凡人究竟和被毒死的凡人有什麼區別呢,卻沒想到這胖子命真大,就這樣了還不死,又白白浪費了老夫一顆還生丹。」

「阿彌陀佛,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小衲又怎麼會殺生呢?」戒癡和尚知道這些人都已經看出自己是誰了,再遮遮掩掩的就顯得有些掩耳盜鈴,所以他口宣佛號,算是亮明了身份,只是嘴裡說著慈悲為懷,好像外面那些個蛻凡期的修行者也都是莫遠殺的一樣。

奸滑虛偽的戒癡和尚!

當然,伍德的事情在眾人看來只不過是個小插曲,誰都沒有在意,甚至連莫遠在當時都沒有深想過,伍德為什麼在看到靈墜後會有如此激動的表現。

莫遠手一指眾人身後的秦王子,對雍成說道:「除非你能說服他把關著的人都給放了,我答應你在一個月內,將靈墜雙手奉上!」

魔鬼沒有告訴他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一顆與之一模一樣的靈墜,所以莫遠盡量把時間說得寬一些,這樣也好做些準備,就算是萬一魔鬼拿不出來,自己也好用這些時間跑路不是?

「又是關著的人,又是那個臭和尚!」不料莫遠的話才剛一說完,秦王子卻又怒了,一把推開準備攙扶他的一個修行者,站起身來,一臉悲憤地說道:「那個臭和尚和他的朋友,不是已經被你們救走了嗎?怎麼,還想讓本王子再多賠一個嗎?」

「什麼?」莫遠愣住了,他轉而望向戒癡,而後者卻是與他一樣的驚訝。

「你確定那個被救走的小和尚叫智若,他的朋友叫屠三嗎?」戒癡皺著眉頭問道。

「本王子才懶得記他們的名字呢!」秦王子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自己萬一解釋不清楚,恐怕又會有無窮的麻煩,於是連忙指著戒癡道:「你不就是當日逃掉的那個胖禿驢嗎?被救走的正是你那兩位朋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救走他們的人是誰?」莫遠上前一步問道,他已經注意到秦王子只提到了兩個人,卻沒有提到痞子,這讓他很是擔心痞子的安危,但又不能直接問出來,萬一痞子並沒有被他們抓住,而是躲在這處府宅的某個角落裡睡大覺怎麼辦?自己冒冒失失的把痞子供出來,不是會給牠惹麻煩嗎?

而這樣的事情痞子也不是沒有做過,最近牠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而來之前又喝了那麼多聖水,整個就像是球一樣,搞出什麼烏龍來似乎也是正常的。

「還能是什麼時候,不就是今天早上嗎?害得本王子一睡醒來,竟然發現自己的被窩裡鑽出一條黑溜溜,會說話的四腳蛇來,差點被嚇死。後來,我就讓這四腳蛇把那個小和尚與他的朋友帶走了。」

話說到這裡,秦王子語調忽然拔高,指著戒癡威脅道:「別以為本王子不知道你們是誰,那個四腳蛇臨走的時候把一切都告訴本王子了!牠是枯榮寺的護寺神龍,而那個小和尚卻是戒律院首座法正禿驢和南京怡紅樓一個叫冬香的妓女的私生子,為了救這個私生子,法正禿驢心腸也恁歹毒了點,竟然想讓這四腳蛇來威脅本王子,甚至還準備在今晚暗殺本王子,哼,若非本王子知道這個消息並且早有準備,今日豈不是要真讓你們把事做成了嗎?」

秦王子一激動,竟是口沫橫飛,好像法正神僧若是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定會把對方給掐死一樣。

而莫遠此時卻根本就體會不到秦王子的憤怒,他在聽完秦王子的講述後,卻是感覺又好氣又好笑,放下了一半心的同時,另一半心卻提了起來:痞子既然把智若他們救出來了,而牠又去哪裡了呢?

算算時間,差不多剛才是在痞子把智若救出來的時候,自己卻去了城門那裡,結果就這麼錯開了。

同時,他心裡還有些疑惑──痞子很早就進了府宅,為什麼直到天亮的時候才動手呢,這期間牠遇到了什麼呢?

就在莫遠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時候,忽然感覺腳下一陣微微的震動,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當戒癡也一臉迷惑地看向自己時,他才知道這並不是錯覺,而且是真實的地震!

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轟隆隆的聲音就已經淹沒了一切,與此同時,彷彿是有千萬匹馬在繞著自己周圍打轉狂奔一樣,腳下地面如打鼓一樣震個不停,甚至連站都站不穩,整個就像是不幸趴在鼓面上的螞蟻一樣,顛來顛去。

幸虧戒癡見事不對,架著莫遠的胳膊就飛了起來,總算是免去了顛簸之苦。

但當他們升到十多丈高的時候,彷彿是穿破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一樣,轟隆隆的聲音忽然消失了,而周圍的環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們依舊是在府宅的側院裡面,卻不是想像中離後宅很遠的地方,而是兩者間只隔著三四道牆,正如戒癡說的那樣,他們其實一直都在《迷殺陣》製造出來的幻境中打轉。

不過,這一切現在都不再那麼重要了,當他們終於衝出陣的時候,卻才發現天已經亮了,而且看到了一幕比在陣裡還讓他們感到恐怖的畫面──地上的無數白骨骷髏不知何時復活了,牠們就如潮水一樣,正在吞噬那些不會御空飛翔的低階修行者!

更讓人們絕望的是,城牆那邊也發生了異變,透過光幕,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城外有幾個小山一樣的黑色影子,正在不停用什麼東西擊打城牆。

「飛過去看看!」莫遠一點也沒有搭乘者的覺悟,反倒是把戒癡當作了自己的飛天工具一樣,毫不客氣地說道。

而戒癡也正有此意,自然沒有絲毫推拒,帶著莫遠就飛了過去。


等靠近了以後,莫遠兩人才驚恐的發現,那捶打城牆的不是什麼小山,更不是什麼上古蠻獸,而是六個七十多丈高的綠毛巨人!

這些巨人面目猙獰,混身披滿綠色長毛,站在那裡比小山還高,呼出的氣就像是狂風一樣,一人手裡拿著一把不知是由何種材質製成的巨大戰錘,每一擊砸在城牆上,都能讓厚重的城牆發出一陣驚心動魄的顫音。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護城神光似乎不僅僅只有阻擋空中來襲的功效,而且還可以加固城牆,使得那些綠毛巨人的戰錘雖然看起來每一擊都能將城牆砸塌,卻都因為在戰錘落下的一剎那,神光忽漲,抵消了大部份的破壞力,使得城牆真正受到的傷害卻在可承受的範圍內。

見此情形,莫遠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少許,而當他把目光轉向城下的時候,剛剛放下的心卻又立即被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何時開始,城下的廣闊平原上,不僅僅再是凶獸的海洋,而且還多了無數幽冥鬼卒,陰氣瀰漫,鬼哭狼嚎,使得末日之城就如同鬼域一般!

與此同時,先前駐紮在迷霧森林邊緣的幾千東極宮魔卒,此時也已整齊地排列在幽冥鬼卒和蠻野凶獸中間,雖然與數以萬計的鬼卒和凶獸相比,魔卒不過幾千人,顯得微不足道,但他們的地位似乎有些特殊,竟然完全把兩邊隔離開來,與其說是為了參加圍城戰鬥,倒不如說是防止兩廂裡自己打起來!

而在空中,那些猛禽依然在遠處盤旋不去,在牠們的前面,卻是百餘個各種打扮的人類。

這些人類裡面有許多是當日宴會上見過的魔師,除了跟著雍成進來的那十幾個外,其餘的都在城外的天空中飄著。

剩餘的卻是一大群全都披著黑色斗篷的怪人,這近百個怪人不停的在念叨著什麼,時不時的還齊齊把手往前一指,接著就是轟然一聲巨響砸在城頭上,讓末日之城的護城神光出現剎那黯淡。

但讓莫遠感覺奇怪的是,雍成他們也就在城內不遠處飄著,距離城門不過數丈之遙,但他們卻絲毫沒有出手幫助外面的人攻破城池的意思,反倒好整以暇地看著,還時不時的指指點點,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難道這些人的目的並不在攻城,而是純粹的為了拆除城牆?

但若是為了拆除城牆,僅就是那些個綠毛巨人不就行了嗎,為什麼在城外集結那麼多幫不上什麼手的幽冥鬼卒、蠻野凶獸和魔卒呢?

慢著,鬼卒、凶獸、魔卒?這不就是上古神魔大戰中,被稱之為邪惡方的冥界勢力、妖界勢力和魔界勢力嗎?再加上城內遍地骷髏,喝,連靈界勢力也來了,整個邪惡方聚齊了!

他們要在這末日之城幹嘛?

而就在莫遠覺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什麼的時候,戒癡卻忽然指著腳下大喊:「你看!」

莫遠順手看去,卻只見到一地的血水,和幾隻仰著脖子等他們掉下去的骷髏外,再沒有別的發現,隨即疑惑道:「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

「看那血水的流淌方向!」戒癡說著,帶著莫遠稍稍往下降落一些,指著那些骷髏腳下淺淺的血水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末日之城應該是東高西低的,但你看,這些血水是朝哪邊流的!」

莫遠仔細一看,果然如戒癡說的那樣有些不大對勁──血水竟然往東流去,甚至沿途有些不算太陡的斜坡都無法阻擋,直接就漫了過去!

「難道東城有什麼變故?」

莫遠下意識的往東城看去,卻意外的發現,城中心廣場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圓洞,洞裡還不停地往外面冒黑氣,遠遠的看去,黑氣沖天,陣勢很是嚇人!

這次不用莫遠催促,戒癡帶著他就往城中心廣場飛去。

等靠近了卻才發現,圓洞深不見底,內裡黑霧濃郁,稍稍多注視一會兒,就會感覺頭暈目眩,兩眼發黑。

而在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足有三尺長的黑色巨型螞蟻,牠們藉著黑霧的掩護,正在一點一點的往上爬,但在距離地面還有一丈多高的時候,牠們卻被壓制住了。

圓洞上方,伏魔杖上下翻飛,散射出來的佛元金光籠罩住整個洞口,使得裡面的黑霧雖然左衝右突,卻也終究不能順利湧出,只露出少許黑氣,更多的則被壓制在洞內無法上來。

而枯行神僧面對著圓洞盤坐在一旁,手持佛珠正在念誦咒語,從他的身上不斷湧出佛元真氣注入到伏魔杖上面,維持著金光所需能量。

「好濃烈的妖氣,莫非這就是通往妖界的嗎?」戒癡說著,放下莫遠,轉而就向枯行神僧奔去,顯然他已經看出師父在這裡用佛元金光封堵妖氣已經很長時間了,隨時都有可能堅持不住,而受到妖氣逆襲,所以一上去就盤坐在師父身後,往他的體內灌輸真氣。

莫遠也湊了過去,也很想像戒癡那樣替枯行神僧灌輸真氣來幫助他,但他毫無修為可言,甚至連灌氣入體的辦法也都不知道,丹田之中雖然也因為喝了……咦,對了,自然聖水我怎麼都給忘了?

一想到這個,莫遠就往腰間摸去,值得慶幸的是,當初魔鬼替他擋那致命一擊的時候,是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個保護罩,甚至連裝著聖水的袋子也保護起來,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遺漏。

當下打開袋口,送給枯行神僧喝了一點,看著他那已近死灰色的面相終於恢復些許潤澤,莫遠稍稍的鬆了口氣,看來自然聖水還是有用的,於是袋口也不蓋了,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防止被那些復活的骷髏偷襲,一邊隨時準備著再給神僧喝聖水。

「沒用的!」枯行神僧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莫遠,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然後對身後的戒癡吩咐道:「徒兒快去通報你法正師叔,就是為師已經答應他的要求,讓他無論如何都要以天下蒼生為念,說服其他三位神僧,大家一起將這萬妖窟封禁住,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大師兄,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你不答應師弟的條件,師弟就不來封這萬妖窟了嗎?」

法正神僧忽然出現了,而在他的身後,卻是十幾位同樣寶相莊嚴的得道高僧,若非他們一個個眼冒精光,盯著枯行神僧就像是餓漢盯著一大塊肥肉一樣,恐怕莫遠還真當他們是剛剛才過來,而不是因為聽見枯行神僧說答應他們的條件後才出現的!

這幫子混蛋,良心都讓狗吃了,爺爺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們為今天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

莫遠暗暗記下了這些人的模樣,再餵了枯行神僧一口聖水,然後站起身來,蓋好蓋子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喝。

莫遠頓時如遇電擊一般,身心一震,急忙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正好看見晏靈兒手裡握著承影仙劍,朝一隻漏網的黑色螞蟻砍去。

卻不想把這螞蟻一劍斬為兩截後,從牠的體內流出來的不是汁液,而是無數的小螞蟻,這些小螞蟻見著光亮就瘋長起來,因為實在太多了,擠成一團,只看見小堆螞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顯然,這些瘋長的小螞蟻是整個螞蟻群體的先鋒隊,牠們在替後面的大部隊清理障礙!

莫遠下意識的想叫晏靈兒離那些螞蟻遠些,但一轉眼,卻看見她正在一臉痛苦地念誦咒語,這個咒語似乎非常的深奧繁雜,莫遠甚至都能看到她額頭上的汗珠!

而當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誦完後,她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勉強豎起了承影仙劍。緊接著天象幻變,一道烏雲降下,雲層裡射出一道歪歪扭扭的閃電,堪堪連接到了仙劍劍刃上,然後就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把劍尖艱難地指向了地上的螞蟻堆。

「轟!」雷電之威頓時將地上的螞蟻焚燒得一隻不剩。

莫遠卻根本就不看這些,他的眼裡只有在這一刻倒下的晏靈兒,所以就在眾人為雷電之威驚歎的時候,他撲了上去,將她扶起,正準備餵她喝下聖水,卻不想身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怒喝:「這小子果然是邪魔外道,竟然與妖孽勾結,你去死吧!」

沒等莫遠反應過來,法正神僧就一腳把莫遠踢下萬妖窟。

而晏靈兒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莫遠衣袖,卻不想迎接她的竟然是莫遠推來的手。

「他在如此危險的時候,不是想著抓住什麼東西求生,而是要把我推開,怕連累我嗎?」晏靈兒心頭瞬間轉過諸多念頭,但莫遠的手卻還是被她抓住了。

就在她剛鬆了口氣的時候,身後卻又傳來法正神僧的冷譏聲:「既然你們如此恩愛,那就一起死吧!」

聲音剛落,晏靈兒就感覺自己像是被冰封住一樣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踢下深淵,虛脫的身體,被佛元真氣封禁的靈力,使她徹底的絕望了,但握著莫遠的手指尖傳來的那絲絲暖意,卻讓她在絕望之餘,又升起些許疑問──

「這人不知道我是狐妖所變嗎?」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0
第三集

第一章 ~地獄~


傳說,人活著的時候若是積德行善,等他死了以後,就可以升天變成神仙;相反,人活著的時候若是作惡多端,那麼等他死了以後,就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而地獄,在傳說中就是一處充斥著黑暗與永恆痛苦的地方。

「來世我該做個好人。」莫遠心裡這樣想著。

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是一隻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包裹著的蠶蛹一樣,全身都被疼痛所折磨著,唯一與傳說中的那個可怕世界不同的是,這個地獄還很嘈雜。

無數個聲音穿透耳膜鑽進內心深處,也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叫聲,卻更增添了他的痛苦。間或有幾個悶雷般的聲響,就像是撕破了他的軀體,直接揉搓進他的靈魂深處一樣……

黑暗!喧鬧!痛苦!

這樣的感覺持續了有幾個世紀那麼漫長,終於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痛苦是源於自己胸口上的傷,法正禿驢那一腳看來使了不少真力,哪怕現如今自己都已經死了,卻都還能感覺到胸口處火辣辣的疼痛。而幾個悶雷般的聲響,卻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附近走來走去。

地獄裡還有活物嗎?

莫遠很是意外,他努力使自己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睜開,想要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夠逆天行事!

完全是一個本能的動作,甚至當他忽然想到自己是置身於黑暗的地獄之中,不可能看得見東西的時候,心裡還忍不住就苦笑起來。然而,沒等他自嘲的笑容顯露出來,卻就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之後,迎來了一束光明──

聖潔、溫馨,還有淡淡清香,就如母親的微笑一樣。

才剛剛想起母親,甚至都來不及看清眼前這個世界的模樣,莫遠就發現眼前的光亮漸漸的聚攏起來,然後就如傳說中的神仙一樣,幻化成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容顏。她依然是那麼的年輕、美麗,臉上的笑容依舊如同多年前一樣,慈和、溫柔。大概在世間所有人的眼裡,最美麗的笑容,都莫過於母親的微笑吧?

她是那麼專注地看著莫遠,彷彿這世間所有的一切,最重要的都莫過於眼前這位受傷的青年。她緩緩的伸出手,是想要撫摸一下他的額頭,就像兒時那樣,給他一些安慰與鼓勵嗎?

莫遠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本能地迎了上去。

此時,他不再是什麼松谷鎮不敢惹,更不是什麼靈獸獵人,他就像是一個多年未歸的遊子,猛然間看到村前樹下那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時,打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吶喊:「娘……」

彷彿是打破了一個沉寂千百萬年的睡夢,又像是激活了這個原本被凝固的世界,他親眼目睹了一幅美麗畫像在面前被撕碎,而母親的容顏也隨之破裂開來,化為片片晶斑繽紛如花雨般落下,消失……

一個陌生的,真實的場景在莫遠面前──這是一個沒有絲毫綠意,空氣中瀰漫著濃濃血腥味的世界。

天空中一輪炙熱的太陽灼烤著大地,耀眼的光芒使人產生陣陣眩暈感。僅就是躺在那裡不動,也都會汗如雨下,片刻功夫,莫遠就感覺自己已經是口乾舌燥,近乎於脫水的邊緣。

地上遍佈著細碎的石子和沙粒,在陽光的暴曬下,一個個滾燙得就像是燒紅的鐵塊一樣。上面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霧,隨著一陣熱風刮過,蕩漾而起的灰霧下面,顯露出也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動物骨頭,密密麻麻的,全都半掩在沙礫之中。

莫遠用舌頭濕潤了一下自己已經乾裂開來的嘴唇,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卻是充滿了疑惑:地獄就是這個樣麼?

「通通通……」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莫遠連忙收斂心神,扭過頭去。

隨著一陣腥風刮過,渾濁的灰霧激盪開來,在猛烈的陽光映照下,一頭足有五丈多高的黑色巨獸狂奔而來。

牠那粗壯的軀體上遍佈著細密厚實的鱗甲,腦袋上頂著一個半丈多長,微微弓起的金色長角。牠的眼睛如燈籠一般大小,猩紅如血,兩排鋸齒狀的毒牙閃爍著磣人的綠光。牠揮舞著一對生有鋒利鋼爪的前肢,巨尾左右擺動著,一路挾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直衝衝地朝這個方向飛奔而來。

莫遠臉色一變,本能的就要躲避開來,腦海裡卻忽然傳出魔鬼那蒼老的聲音:「別動,金角毒龍不是朝你來的!」

他怔了一下,卻在這一眨眼的功夫,金角毒龍就已經近到眼前。

牠那磨盤一樣大小的後爪每一次砸在地上,都像是一記重槌敲在鼓面上一樣,震得大地巨烈的顫抖起來,而莫遠就像是一隻不小心爬到戰鼓上的螞蟻,被震得氣血翻騰,頭暈目眩。

不過螞蟻也有螞蟻的好處,正如魔鬼說的那樣,這隻金角毒龍根本就沒有理會他這麼一個渺小的存在,擦著他的身子一路狂奔過去,轉眼間就消失在灰霧當中。

遠處,原本被灰霧遮擋,死一般寂靜的所在,隨著金角毒龍的出現,就像是一個沉寂了千萬年的世界忽然復活了一樣,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數之不盡,各種各樣的蠻獸呼吼聲此起彼伏,甚至連天上的太陽都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異變,陽光忽然變得陰暗起來。

莫遠抬頭看了看天,再看了看金角毒龍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問道:「前輩,我這是在哪裡啊?」

「我也記不大清楚了。」魔鬼那蒼老的聲音裡透著幾分無奈,他歎了口氣道:「我的魂魄不全,記憶也難免會有些殘缺,但這裡給我的感覺卻是曾經來過的。」

「如此說來,這裡不是地獄嘍?」莫遠舒了口氣,之前他還懷疑自己都死了呢!但緊接著,他卻又皺起了眉頭:「既然我沒死,就該是掉進深淵了啊!怎麼會在這裡呢?」

「是我帶你來的。」魔鬼解釋道:「那時你都已經昏迷了,本應該是被摔死,或者被深淵地底的無數妖獸給吃掉的。但我既然與你一體,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所以就控制著你的身體,一路飛來此地。」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魔鬼沒有說晏靈兒的事情,而那時莫遠也已經昏迷,卻還不知道她與自己一起被法正神僧踢入深淵。

「多謝前輩再次救命之恩。」莫遠連忙道謝,不算魔鬼受困於靈墜時,對自己有過多次救助之情,眼下他才剛剛破除封印,卻又已經救了自己兩次,如此大恩,又豈是一句謝謝可以報答的?

「你也不必謝我!」魔鬼沉聲說道:「我能幫得了你一時,卻救不了你一世,這裡雖然我已記不清是什麼地方了,但直覺告訴我,這裡非常非常危險,當務之急,你該是要盡快提升修為,獲取自保的力量才是!」

被魔鬼這麼一說,莫遠才猛然發現自己那袋自然聖水也不知道丟哪裡去了,心裡不免有些婉惜。

「前輩說的不錯,我的確是該要勤加修行才是。」莫遠認真地點了點頭,轉而看著周圍的環境,卻又苦笑起來:「不過,眼下還是要盡快找到水源才是,否則還沒等我修行到御空境界呢,非得先被渴死。」

誰知莫遠話音剛落,平地忽然刮起一陣清風,涼爽濕潤,還帶有淡淡花香味,使得喉嚨裡都快要著起火來的莫遠,下意識地深吸一口。

然而香味才一入鼻,忽然就感覺腦海裡一片混亂,萬千思緒浮現,無數念頭湧起。

與此同時,眼前末世般的景象也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江南村寨那美麗景象,而莫遠本人也變成了一個擁有御空之能的修行者,似乎正在拿著一把寶劍,到處追殺著那隻剛才跑過的金角毒龍!

「這是須彌香作怪,且莫貪圖虛幻,快快念誦《大乘心經》!」魔鬼的聲音就如同一道強光,撕破了莫遠腦海裡的幻象,將他拉回到了現實。

莫遠心中一動,趕緊盤腿坐下,雙手合十,抱元歸一,如魔鬼所言,開始運行起《大乘心經》,直到將眼前的幻象一點一點破除,這才長舒了口氣。

「前輩,這須彌香是怎麼回事?我剛才夢見我母親,也是這須彌香在作怪嗎?」等到香風刮過,莫遠這才停止念誦《大乘心經》,轉而向魔鬼問道。

「應該是的。」魔鬼說道:「須彌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能讓心神不夠堅定的人陷入幻境而不願意出來,若是待的時間超過半個時辰,就會使你心智喪失,淪為施香者的傀儡。」

「施香者?難道這附近還有別人?」莫遠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打量著四周,像要找到那個暗害他的人。

「不用找了。」魔鬼解釋道:「須彌香虛而不散,四處隨風飄蕩,持續十日方可自行消化。剛才侵入你體內的須彌香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說明那施香者距離此處甚遠,你在這裡又怎麼能看得到呢?」

莫遠聞言驚歎道:「中土世界竟然還有這等人物,能夠遠隔千里將人心智控制住,那他豈不是身邊聚集了一大批的死士嗎?如此世間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你怎麼知道這是在中土世界?而且那施香者也並不一定就是人類!」魔鬼冷聲道。

「不是人?」莫遠更驚訝了:「那他是什麼?」

「……」魔鬼選擇了沉默,顯然他是有所隱瞞。

莫遠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烈日下長時間的暴曬,根據魔鬼的提醒,他從地上爬了起來,脫下外面的長袍罩在身上,勉強擋住頭頂的陽光直曬,然後認清了剛才那隻金角毒龍消失的方向一路走去。


走了一個多時辰後,遠處終於可以看見一座小山頭,而在那後面,蠻獸的呼吼聲變得清晰起來,甚至還可以看見不少的怪鳥在天空中盤旋飛翔,空氣中的濕度更濃了。

莫遠嚥了口唾沫,急步爬上小山,而當他終於看清山那邊的模樣時,雖然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卻還是愣住了!

僅僅是隔著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卻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赤石密佈,烈日炎炎,如荒漠戈壁;一邊卻是青山綠草,碧水連天,還有無數傳說中的上古蠻獸,悠然散步在森林山野之間。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的莫遠,一路狂奔到最近的一處湖泊前,捧著清涼的湖水先是狠狠地灌了幾口,讓乾渴的喉嚨獲得充分的濕潤,正準備跳下去再美美地洗個涼水澡,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巨響。

他聞聲看去,卻才注意到,在自己剛才經過的一處懸崖下面,那頭金角毒龍正與一頭猛馬巨象激烈地戰鬥著!

猛馬巨象足有七丈高,僅就是牠那對鋒利的象牙,就差不多有三四丈長。粗壯的象鼻每一次甩在金角毒龍那扁平的腦袋上,都會讓牠好一陣回不過神!而長長的象牙,更是能夠毫不費力地將對方挑飛!

但金角毒龍卻不甘示弱,牠從地上又爬了起來,巨尾像是出鞘的軍刀一樣平翹,控制著牠的方向朝猛馬巨象奔去。

快要靠近猛馬巨象的時候,金角毒龍忽然身子一轉,巨尾掃向地上的泥土,飛揚而起的泥土讓猛馬巨象無法睜開眼睛,而金角毒龍卻藉著這個機會猛然竄起,血盆大嘴狠狠地咬在猛馬巨象的側腹上。

綠牙中蘊藏著的巨量毒液,轉眼間就沿著猛馬巨象的血管,湧遍全身。

猛馬巨象仰天發出一聲慘叫,牠那龐大的身軀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輾盤粗的大腿似乎無法撐起那上萬斤重的軀體,不停地顫動著。

而金角毒龍也知道勝負已分,一對前爪狠狠地在猛馬巨象的身上撕了一大塊肉下來,然後抽身後退,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的對手。

「撲通!」一聲巨響,方圓數十丈範圍內的泥沙飛濺。猛馬巨象終於再也堅持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

獲得勝利的金角毒龍一直等到對手長長的象鼻裡再也呼不出氣息,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伸出一隻鋒利的前爪,三兩下抓破了巨象的額頭,很是老練地從裡面摳出一顆拳頭大的內丹,緊緊地護在懷裡,轉身朝那烈日下的戈壁深處跑去。

遠處,那些正在觀戰的蠻獸聞著血腥味跑了過來,不消片刻功夫,猛馬巨象那小山般的屍體,就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堆血淋淋,還掛著些許碎肉的骨架……

「與這裡相比,迷霧森林的靈獸可愛多了,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魔界也不過如此!」莫遠看著眼前這一幕,老半天才回過神來,嘴裡喃喃自語道。

「魔界難道在你的心裡,就是這般形象?」魔鬼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善。

莫遠卻還沒有注意到魔鬼語氣不對,只顧說道:「人家都說魔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那裡的人嗜殺成性,不僅無視法理,還常常奪取他人真元內丹來提升法力。因為其手段太過殘忍,多為正道人士所不容,故而有人將其魔元真氣稱之為魔毒。前輩,你看剛才那隻金角毒龍,可不就是為了剝取猛馬巨象的內丹嗎?」

「哼!」魔鬼冷聲道:「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而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娃娃,對五千年前的歷史又有多少瞭解?你幾時去過魔界?憑什麼就認為我魔族嗜殺成性?」

莫遠張大了嘴巴,卻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惹來魔鬼如此激烈的反應,更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魔界中人!自己剛才的話,豈不就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驢嗎?


眼前的山林荒原又恢復了寧靜,但莫遠很清楚裡面所隱藏著的危險。

理智告訴自己,盡量不要長時間暴露在這片空曠的所在,因為這樣很容易就會讓自己成為被攻擊的目標。無論是人類,還是蠻獸,都可以很容易的將自己置於死地!危險更能激發人的求生慾望,而莫遠就是如此,雖然胸口處的傷還很疼痛,飢餓更使他眼冒金星,但他還是蹣跚著走到猛馬巨象的屍體旁。

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幾乎讓他閉過氣去。他緊皺著眉頭,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石頭狠狠地砸在猛馬巨象的象牙上,一次,兩次,終於讓他砸下一根四尺多長的象牙骨刀來。

置身於這麼一處所在,沒個兵器防身可不行。

撫摸著空蕩蕩的肚子,看著眼前許多殘留的巨象鮮肉,莫遠吞了口口水,卻還是沒敢碰一下。眼前這頭猛馬巨象是怎麼死的他自然一清二楚,雖然剛才曾有許多蠻獸前來分食牠的屍體,但莫遠卻沒這個膽量,萬一這個古怪世界的蠻獸,本身就不畏強毒呢?自己冒然吃了被毒死的巨象肉,豈不是有性命之險?

當下,他就下定了決心,非自己親手獵殺的野獸肉食不吃,一定要謹慎小心!

長長地歎了口氣,莫遠轉身往不遠處的一片濃密的灌木叢走去。在沒有將身上的傷療養好之前,他還不敢過於深入蠻獸密佈的荒原山林。而此處介於戈壁灘與荒原之間,又曾經是猛馬巨象的領地,應該是一處不錯的避難所。

灌木叢中長滿了不知名的小樹,像酸棗一樣扎堆生長,茂密的枝葉間點綴著許多白色的小花,散發出淡淡的茉莉清香。

莫遠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終於選定最靠中央的一處空地盤坐下,茂密的枝葉成為了他最好的掩護,哪怕現在有人遠在十尺以外,都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枯行神僧傳授給莫遠的《大乘心經》本來就是佛門至尊心法,用來治癒法正對他的真元傷害當有著事半功倍的奇效。

閉著眼睛,陷入空寂之境的莫遠,彷彿化身為一道虛影,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混身上下逐漸籠罩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這種光芒似乎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引誘著周圍數十丈範圍內的濃郁靈氣往他身上湧來,緩慢地修復著身上的傷口。

與此同時,莫遠的神識也隨之擴散開來,周圍數丈範圍內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地顯現在他的腦海裡,彷彿他就是這片區域的主宰,可以隨心所欲一樣。

正在他為自己擁有如此神通而感覺驚訝的時候,卻又忽然發現在這片神識籠罩的區域裡,有一塊很不和諧的缺口,黑乎乎的,也不知是隱藏著什麼東西。

他嘗試著放出一縷神識,探入那塊黑影之中,卻不料神識一入其中,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住了一樣,不顧一切地往裡洩去,連累得莫遠也身心一震,趕緊斬斷與那縷神識的聯繫,斂起心智,睜開眼來。

陣陣清風穿過枝葉間的縫隙,拂在他的臉上,濕漉漉的很不舒服。但莫遠卻對此置之不理,他一臉怪相地瞪著眼前的一簇雜草。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塊黑影應該就隱藏在這雜草之中。

「呼!」又是一陣清風刮過,稍稍蕩起了茂密的草葉,顯露出隱藏在雜草叢中,一枚半埋在泥土裡的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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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森林~


「果然是在這裡!」莫遠臉上露出笑意,伸手將那枚金蛋挖了出來,捧在手裡細細觀賞。

這顆金蛋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下的,竟然有如椰子般大小,金色蛋殼上面流光溢彩,散射出的光芒耀人眼花。

他仔細地在周圍掃視一圈,見沒什麼東西注意這裡,於是捧著金蛋朝地上一塊石頭輕輕磕去,本以為該能將這金蛋打開的,卻不料金光猛漲,金蛋竟然完好無損!

莫遠大感驚訝,隨之又揮起一掌朝金蛋拍去,勁氣擊破金光,重重擊打在蛋殼上面,收回手掌,金蛋依舊還是沒有破裂。

「怪了!」莫遠皺了皺眉頭,正準備再打一拳,卻聽見「卡嚓!」一聲脆響,金色蛋殼裂出一道縫來,這道縫迅速擴大開裂,轉眼間就分為兩半。

怪異的是,蛋清竟然沒有流出來,彷彿是被一股透明的薄膜罩著一樣,在莫遠的手心裡晃來晃去。透過蛋清,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的蛋黃,金光璀璨,顯然蛋殼上的光芒就是由它投射出來的。

蛋黃光芒太熾,莫遠竟然無法看清裡面包裹著什麼東西,這次他毫不猶豫的就又是一巴掌拍在蛋清上。

薄膜破裂,裡面的蛋清化為液體流到莫遠的手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些液體就又化為一股濃濃的精元氣息瀰漫開來,所到之處,那些不知名的小樹白花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謝,轉而結出櫻桃般大小的紅果來。

鮮艷欲滴,紅果所散發出來的濃郁果香引來許多不知名的鳥兒爭相搶食,這一片灌木叢瞬間變得喧鬧非常。

而此時的莫遠卻來不及搶摘紅果,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的異變所吸引。隨著蛋清消失,手心裡顯露出一枚雞蛋大小的金色蛋黃,透過蛋黃所散發出來的金色光芒,隱約可以看見裡面裹著一條龍嬰!

「這,這是一枚龍蛋!」莫遠大感震驚,但在下一刻,他卻心中一動,毫不猶豫的將蛋黃連同裡面的龍嬰一起吞入腹中。

瞬時間,他周身上下泛起一層淡淡金光,這層金光在他頭頂聚集起來,幻變成一條半尺多長的四爪金龍模樣,繞著他的腦袋盤旋一周後,轉身一頭扎進他的識海當中。而在這個過程當中,莫遠身上的傷勢也迅速癒合,甚至連周圍那些紅果所散發出來的濃郁靈氣,都如萬千河流匯入大海一樣往他身上湧來。

機緣難得,莫遠趕緊讓自己穩下心神,進入空靈之境,想要引導沉入識海的龍嬰精元進入丹田內,補充成為他的丹田真氣!

然而,龍嬰精元所蘊含的強大能量,卻是有著反噬之勢,不斷地侵噬著他的識海空間,似乎是將他的神識據為己有一般。而莫遠那點淺薄的修為,又豈能與這神獸龍嬰相比?

不過片刻功夫,他就在神識的爭奪中敗下陣來。

結果卻就使他的身體像是要被撕裂一樣,甚至都能清楚地聽見頭頂迸出一縷細微卻極其痛苦的聲響,像是撥弄琴弦時的錚鳴。

然後,他的魂魄被抽離身體,衝破天靈蓋,飛出九天之外。

眼看著龍嬰奪舍即將成功,沉寂多時的魔鬼忽然出現了,他幻化為一道模糊的光影,顯現在莫遠的識海之中。雙掌齊揮,一道紫金色的光芒猛然射出,正在識海當中飄然遊蕩,不停吞噬那些殘存神識的龍嬰,被這道紫金光芒擊中。慘叫一聲,龍嬰四爪齊劃,是想要破體逃亡。

然而魔鬼也早料到這些,他的右掌在剎那間化為籠罩整個識海的紫金光影,當頭朝那龍嬰罩去,輕輕一捏,龍嬰甚至都來不及發出臨死前的最後一聲呼叫,就被煉化成一股精元,壓入莫遠的經脈當中。

撕裂般的劇痛消失了,識海又恢復一片清明。

「嗡!」的一聲長鳴,飛到九天之外的魂魄又重歸軀體,莫遠身心一震,長舒了口氣,睜開眼睛,正準備向魔鬼表示自己的謝意,卻就聽到他那蒼老的聲音響起。

「別說話,快將龍嬰精元帶入丹田!」

莫遠應了一聲,再次讓自己沉入空靈之境,在經脈中找到那股龍嬰化成的精元,驅使著它在經脈中運轉三十六周天後,一點一點的沉入丹田之中。

丹田真氣猛然激漲數十倍,若不是魔鬼利用自然聖水,早早的就替他改造過體質,恐怕他此時都會爆體而亡。

但就這樣,一下子讓他體內真氣跨越好幾個層次,變得充盈激盪,莫遠也感覺自己像是被人往肚子裡吹氣一樣,整個人都要漲裂開了。

「噢嗚!」他終於忍之不住,長嘯一聲,驚飛了灌木叢中那些爭食紅果的鳥雀,同時也終於使他體內的被龍嬰精元剔除的俗氣獲得了發洩,再沒有剛才那種漲漲的感覺,反倒是神清氣爽,整個人都像是脫去了幾十斤重的鎖枷一樣,變得身輕如燕。

「前輩,我是不是可以飛起來了?」莫遠說著,真就感覺自己一揮手,都能飛起來一樣。

「哼,不過是蛻凡上品境界罷了,想飛起來還要跨過一道門檻呢!」魔鬼很是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而就又沉寂起來。

莫遠雖然被他毫不客氣地打擊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從不入流的築基初品,一口氣跨過好幾個等階提升到現在的蛻凡上品境界,也是很大的進步,心底的興奮又豈是魔鬼三言兩語就能澆滅的?

與此同時,他也提起了別樣心思。想這龍蛋一枚就能讓自己的真氣提升至如此境界,如若自己找它個十枚八枚全都吞下,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嗎?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想想罷了,中土世界又哪來這麼多的龍蛋讓自己吃?更何況龍蛋豈是白吃的?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下來,明月東昇,密林深處,一團氤氳紫氣在月光的籠罩下升騰起來,並迅速往四周擴散,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整片森林就像是被一層薄紗罩著,變得模糊起來。

「嘩啦……」

距離灌木叢不遠處的湖泊裡,一陣水花翻騰,隨之一頭六七丈長的巨大蜥蜴漸漸浮出水面,牠緩慢地爬到了岸上,對著升起的明月一陣怒哮,然後從嘴裡吐出一顆拳頭大的妖元內丹,讓它懸浮在頭頂虛空之中,散射出來的赤色光芒,貪婪地汲取著周圍的天地靈氣。

莫遠被這陣咆哮聲驚動,透過枝葉的縫隙往外看去,卻正好看到兩頭四五尺長的蜥蜴幼崽浮出水面,在淺水處嬉鬧玩耍,卻不願爬到岸上去。

大蜥蜴朝著兩個孩子一陣低吼,見牠們依舊不理會自己,於是走了過去,像是人類教訓自己因為貪玩而錯過飯時的孩子一樣,用兩隻前爪揪住兩隻幼崽的腦袋,將牠們凌空提起,丟到岸邊依舊在凌空盤旋的內丹下面,衝著牠們兩個一陣咆哮。

終於,兩個貪玩的小傢伙老實了,乖乖地伏臥在岸邊草地上,學著母親的樣子,吐出各自的內丹,將汲取過來的天地靈氣融入到內丹之中。

莫遠躲在灌木叢中看得真切,心底不由暗歎還是有媽的孩子才能像塊寶,這句話不僅限於人類,動物也是一樣。

忽然,他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迅速提升真元的辦法:既然這個地方的凶獸都修有內丹,我是不是可以用殺死的凶獸內丹來提升自己的修為呢?

想到這裡,莫遠心頭火熱,但眼前這頭大蜥蜴的實力不知怎麼樣,卻也不敢輕易冒險從牠的嘴裡搶奪內丹。

只能乘著牠忙於修行,沒注意到這邊情形的機會,悄悄潛出灌木叢,是打算到森林深處去碰碰運氣。

摸了摸腰間的骨刀,他稍稍心安,慶幸這些年迷霧森林狩獵的過程中,練就了一身敏捷的功夫,如今更是獲得了龍嬰精元,體內真氣充盈,想要殺死一些小凶獸應該沒什麼問題。

然而他剛鑽出灌木叢,迎面就與其中一頭蜥蜴幼崽撞見了!

蜥蜴幼崽顯然是乘著大蜥蜴潛心修行的時候溜出來的,從未見過人類的牠,一臉好奇寶寶似地打量著面前的莫遠,細小的眼睛裡滿是疑惑,歪著小腦袋猜想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莫遠額頭冷汗直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遠處的大蜥蜴,見牠沒有注意這裡,方才稍稍鬆了口氣,抽出腰間骨刀橫於胸前,慢慢的繞過蜥蜴幼崽,輕手輕腳地從另一邊往森林深處走去。

「哇嗚!」蜥蜴幼崽見敵人退卻,越發的膽大了,竟然亦步亦趨地跟著,甚至還威脅的咆哮了一聲。

稚嫩的叫聲聽在莫遠的耳朵裡,卻就像是在旁邊響起了一陣天雷!

他下意識的向遠處的大蜥蜴看去,同時連忙蹲下,將自己藏在灌木叢陰影當中。

果然,大蜥蜴被幼崽的叫聲驚動,牠往這裡看了一眼,見幼崽安然無恙,周圍也沒什麼危險的東西,這才收回目光,轉向了那顆愈漸變得明亮起來的內丹。

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莫遠緩緩站起身來,這次他不再避開蜥蜴幼崽,而是挺著骨刀直向前走去。

因為,他發現小傢伙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你跟牠客氣是看牠媽的面子,牠卻以為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

蜥蜴幼崽退縮了,牠雖然調皮好奇,但總歸是頭上等靈獸,靈智天生,讓牠能夠發現天材地寶的同時,也能敏銳地覺察到危險的臨近。

有驚無險地走過開闊地,一頭扎進茂密的森林裡,莫遠總算是長長地舒了口氣,但等他回頭看去時,卻發現蜥蜴幼崽竟然還跟在自己屁股後面!

心中一動,莫遠生起別樣心思,裝作沒有發現牠在屁股後面跟著一樣,慢慢的往叢林深處走去。他是想要把這隻蜥蜴幼崽引到遠點的地方,悄悄的將牠殺掉,以獲取牠的內丹。

夜幕籠罩下的森林,卻顯得格外的熱鬧,地上無數爬蟲走獸四處覓食,頭頂樹梢上還有不少在枝葉間蕩來蕩去的動物呼嘯尖叫著,唯一讓莫遠感覺奇怪的是,白天見過的那些猛獸此時卻一個也都看不見,多的不過是些位於食物鏈下端的溫性動物。

連續殺死了好幾隻小獸,結果都沒能讓莫遠找到內丹,顯然是等階還不夠的原因,這無疑更是加重了莫遠要將後面那頭跟屁蟲宰了取內丹的想法。

終於,在距離先前那片灌木叢四五里的地方,莫遠看了看周圍的地勢,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一處窄小的峽谷,兩側是兩丈多高的懸崖,中間只有三尺寬的距離能供行人通過,縱深十幾丈,正是天造地設的一處陷阱!

看到蜥蜴幼崽毫不懷疑地跟著自己鑽進了峽谷,莫遠立即加快了速度,轉眼間衝了出去,然後一轉身,推動一塊巨石堵住了峽谷出口,接著又從懸崖頂上跑到峽谷入口,正要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樹樁擋在谷口,卻被他看到了蜥蜴幼崽因為找不到自己而驚惶失措的樣子。

牠有一雙天真好奇的眼睛,雖然細小,卻阻礙不住牠跟著自己深入叢林的腳步。牠那細嫩的鱗甲尚未長成,柔柔的根本就無法抵擋樹枝茅草的撕扯,一路走來,上面已佈滿傷痕。

因為巨石堵住了峽谷出口,找不到莫遠的牠不停地用小爪子嘗試著要將巨石推開,同時在嘴裡發出嗚嗚嗚的低咽聲,像是在呼喚莫遠等等牠……

「砰!」樹樁被莫遠重重地丟在了地上,從看到蜥蜴幼崽那驚惶失措的模樣開始,他就已經無法狠下心,殺死牠以獲取內丹了。

被聲音驚動的蜥蜴幼崽轉過頭來,看到莫遠的一剎那,牠那原本驚恐的神情盡去,歡叫一聲,衝出峽谷來到莫遠的跟前,像小狗一樣擺動著尾巴,繞著他轉來轉去。

莫遠笑了笑,正準備將小傢伙抱起來,卻忽然聽到一聲怒吼。

遠處,大蜥蜴那驚天動地的吼聲,雖然隔著數里遠的距離,卻依舊像是天雷在耳邊響起來一樣,震得莫遠心血翻騰!

叢林裡鳥獸驚飛哀鳴,天空中陰雲密佈,轉眼間就將月光遮擋,天地間變得一片黑暗。

雖然還看不到大蜥蜴的身影,卻能感覺到大地的顫抖,並且迅速朝這裡逼近!

顯然,牠是發現了幼崽丟失,開始嗅著氣味追來了!

與這個大傢伙可沒什麼道理好講,莫遠臉色一變,慌忙逃竄。但在他身後,蜥蜴幼崽似乎認定了他似的,跟屁蟲一樣緊緊跟著!

「苦也!」莫遠心底悲呼不已,幾次想將這蜥蜴幼崽甩開,讓大蜥蜴快點找到牠,還自己一份清靜,卻不想自己無論速度有多快,蜥蜴幼崽總能輕鬆跟上,看牠那歡愉的模樣,似乎是不單覺得這樣很有趣,竟還留有餘力!

小的都這樣了,可想而知,老的只會更快!

莫遠已經把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極限,但還是能夠感覺到身後那個大傢伙正在快速接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牠就能夠追上自己!

「必須要想辦法把蜥蜴幼崽留下,否則自己累死也跑不過一個憤怒的母親!」莫遠心裡這樣想著,雙腿卻已帶著他跑到了一處赤石林立,寸草不生的山上。

見周圍都是十幾丈高,磨盤粗細的柱形赤石,莫遠眼睛一亮,開始往深處鑽去,希望能借用這些石柱擋一下大蜥蜴,最好自己還能夠找到一處山洞藏進去。

但是沒過多久,莫遠就發現這赤山石林其實是一處極其危險的所在。

深入石林不過百步之遙,就見地上白骨纍纍,而那些石柱上,縛滿了各種各樣的動物,有的還奄奄一息,有的卻已經死去多時,屍體都腐爛了!更為恐怖的是,這些動物身上都插滿了竹筒,血液從竹筒裡湧出,流到堅硬的石地上,滲進深不見底的石縫中。

所謂的赤山石林,不過是莫遠的錯覺罷了,這裡實為血山屍林!

可以看出,這些動物的屍體都是被人故意為之,所為獲取的也正是那些動物的血!這不由得讓莫遠聯想到古老傳說中的血祭,但這麼大一座山,需要多少動物的屍體,才能將整座山染成紅色,才能讓屍骨鋪地?

而這麼多的血,又是用來祭誰呢?

突地,一股勁風裹著血腥味從背後向莫遠襲來,他連忙雙膝一曲,堪堪避開了對方的偷襲,緊接著身形一轉,躍出數尺以外,躲到一根石柱後面,向那個偷襲者望去。

是一頭十尺多高的赤色凶猿!


赤色凶猿一擊不中,咧著血盆大嘴低咆一聲,掉轉方向再次向莫遠走來。

但此時已有準備的莫遠很是機敏地躲開,再加上有石柱阻礙,一時間凶猿雖然怒氣衝天,卻也奈何不了他。

然而,旁邊的蜥蜴幼崽卻就沒那麼走運了,凶猿幾次沒能傷到莫遠,於是把怒火轉到了牠的身上,狠狠一巴掌拍去,在牠的慘叫聲中,被遠遠拍飛,重重地撞在一根石柱上,然後彈落地上,轉眼就昏了過去。

凶猿並沒有就此住手,牠咧著嘴咆哮一聲,再次一步一晃地朝地上的蜥蜴幼崽撲去。

莫遠拔出骨刀,正準備將凶猿攔住,大蜥蜴那龐大的身軀忽然從天而降,卻是被牠追到山下,正好聽到了幼崽的慘呼聲,竟然趕不及穿林而過,隔著十幾丈的距離直接跳上山來,擋在了幼崽和凶猿之間!

「嗚吼!」大蜥蜴出爪毫不留情,凶猿那十尺多高的軀體直接被牠拍飛,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珠,遠遠地摔落到十多丈外的一處懸崖下面。

報了傷子之仇的大蜥蜴,似乎一刻也不願在這個地方多待,抱起幼崽迅速鑽出石林,轉眼間就消失在茂密的叢林裡。

莫遠知道凡是血祭之處,必然也是凶煞之地。但見那凶猿躺在地上動也不動,顯然是被大蜥蜴傷得不輕,若不乘此機會剖取內丹,更待何時?

於是他急步來到懸崖下面,靠近發現凶猿還有呼吸,毫不客氣地在牠致命處刺了幾刀,直到牠死得不能再死,這才剖開額頭,從凶猿的腦顱裡挖出一顆雞蛋大的赤色內丹,在牠的毛皮上擦去血跡,裝進貼身衣袋就要離開此處。

然而,他剛離開懸崖不過幾步遠,就感覺整座山都一陣顫動,緊接著頭頂月光一暗,抬頭看去,卻是一頭二十多丈高的雪色巨猿向這裡走來!

此時下山的路已經被巨猿擋住,莫遠只得遠遠躲開凶猿的屍體,將自己藏到一根粗大的石柱後面,想讓巨猿被懸崖下的屍體引去,自己好乘機離開。

可惜那巨猿雖然看到了懸崖下的屍體,但牠只不過是停頓一下罷了,轉而望向莫遠藏身之處,那寒冷的目光卻就像是凌厲的冰箭般嗖嗖飛來,眨眼就將他射成了刺蝟。

莫遠身心一震,回過神來,連忙不顧一切地往山下衝去。

「嘿嗚!」雪色巨猿忽然仰天長嘯,周身上下像是炒豆般劈叭暴響,方圓數十丈內勁氣激盪,捲著漫山遍野的血氣向四周擴散開來。

狂奔中的莫遠,感覺到了身後有一股無形的煞氣向自己逼近,然而他不敢回頭看,更不敢稍有停頓。但就這樣,他還是感覺到那股無形的煞氣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而這股煞氣卻就像是雪色巨猿的神識一般,他無論是跑到多麼隱蔽的地方,巨猿總是很容易的就會抄近路追上他!終於,就要快被累死的時候,被他發現了巨猿能夠輕易地找到自己的原因──懷裡那顆凶猿內丹!

此時已經沒有時間讓他煉化這顆內丹了,但得來不易,棄之可惜,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丟掉內丹以後,那如影隨形的煞氣是否會就此退卻,雪色巨猿能不能放過自己!

「拼了!」莫遠一邊狂奔,一邊從懷裡摸出凶猿內丹,三兩口將它咬破吞進肚裡。

一股熾熱的精元氣息從他的喉嚨湧進腹中,接著在他的丹田之中爆裂開來,瞬息間擴散到全身各處,最後又彙集到了經脈當中,循環流轉,使之精神為之一振。

「啊……」感覺自己重新獲取力量的莫遠,忍不住大叫起來,原本像是掛著幾十斤鉛塊般沉重的雙腿,忽然甩掉了枷鎖,整個人都變得身輕如燕,一步跨出足有兩丈多遠的距離,在茂密的叢林,竟是疾馳如飛!

雪色巨猿忽然停止了追逐,牠所放出去的神識因為內丹靈元被煉化而失去了目標!觸目所及之處,盡是無窮無盡的樹木,視線根本無法透出十尺以外,如此所在,牠想要找一個並非很大的目標,真如大海撈針般困難。

牠厲吼一聲,目光轉向了森林的邊緣,從凶猿的屍體上,牠能夠聞到那隻蜥蜴的氣息!

於是,雪色巨猿放棄了莫遠,轉而向湖邊蜥蜴的領地走去。

憤怒的咆哮聲愈漸遠去,巨猿所經之處樹倒林毀,原本就很熱鬧的叢林裡,此時更像是開水般沸騰起來!

莫遠躲在一棵大樹後面,看著巨猿那龐大的身影消失,他這才鬆了口氣。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1
第三章 ~狼群~



「嗖!」利箭挾著一道燦爛的金色光芒劃過虛空的聲音,打破了叢林裡的寧靜,穿透了赤狼的脖子,將牠死死地釘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第五顆了!」莫遠握著他新製的一把用風鹿角和火牛筋製成的巨弓走了過去,一刀砍下赤狼的腦袋,將牠的內丹剖出,然後才拔下利箭,任由牠的屍體掉在地上。

這是一支長約三尺的利箭,是他用劍齒虎的長牙磨成的,同樣的虎齒箭他總共做了四支,每次射殺獵物以後,他都要清洗乾淨再收回裹中,以備不時之需。

但就是這樣,還是被他遺失了一支。那是一頭足有一丈高的角虎獸,被他一箭射中側腹後,卻還帶著虎齒箭繼續往前跑。同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了,凡是等階高些的凶獸被他射中以後,都能帶著箭傷跑出很遠。所以他並不著急,因為每支虎齒箭上都附有他的神識,只要不超出一百里,他都能感覺到這隻角虎獸的所在。

直到傍晚時分,他才不慌不忙地追到了一處長滿奇形怪狀的柏樹,瀰漫著濃郁的死亡氣息的山谷時,卻驚訝的看到那隻角虎獸不過深入山谷十幾米深,就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撕裂成碎塊丟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附有他神識的那支虎齒箭卻還在山谷裡移動!

莫遠不敢大意,在沒有弄清楚這隻角虎獸的死因之前,他甚至都不準備深入谷中,虎齒箭固然寶貴,但又怎麼能和自己的生命相提並論?

他往前靠近了一些,一邊躲避著那些死亡黑氣,一邊仔細觀察靈狼的屍體,卻給他發現,這隻角虎獸先是被什麼東西一口咬中脖子,吸乾了牠的血,然後才生生將其撕裂的!更為恐怖的是,瀰漫在山谷裡的死亡黑氣就如同一個個幽靈一樣,附著在角虎獸的屍體碎塊上,不停地吞噬著那僅存的一點點生命機能!

莫遠放棄了找回虎齒箭的打算,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那處山谷,從那以後,他獵取靈獸的時候,也都盡量的避開死亡山谷所在,直覺告訴他,那裡面隱藏著一個連神都要顫慄的怪物!

此後的日子,莫遠一心一意的射殺凶獸以獲取內丹,有了虎齒箭的遠程攻擊能力,再加上他本身就有著很不錯的狩獵技巧,使得他幾乎每天都能獲取不下於五顆妖元內丹。

在這五天時間裡,莫遠獵取的內丹全部都被煉化成真氣,融合到他的丹田之中,按照魔鬼的說法就是,他現在已經處於蛻凡頂峰境界,隨時都有可能突破進入御空境界。

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飛起來了,莫遠更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臨近天黑的時候,莫遠回到了自己的臨時居所。

這是一處夾在赤山石林和蜥蜴湖之間的一處山谷,周圍植被繁茂,極適宜隱蔽行跡。

更重要的是,這裡距離死亡山谷也不過六七里遠的距離,藏身於這三大凶地之間的位置,應該會更安全一些吧?

但想到這個世界還有許多自己未知的東西存在,莫遠也不敢大意,做足了狡兔三窟的準備,同時還在赤山石林、蜥蜴湖、死亡山谷這三處危險所在,偽造了幾個據點。他不無惡毒地想像著,那個驅香者被誘入死亡山谷的情形……

黃昏的叢林裡總是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凶險,山谷裡都是鬱鬱蔥蔥的參天古木,地上也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枯枝腐葉,散發著陣陣惡臭,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爬蟲四處遊走著,發出吱吱怪響。

莫遠的臨時小窩就在這片古木林深處,一塊還算乾淨的小土丘上,這裡地勢較高,可以俯瞰周圍一切,以防止某些凶物的偷襲。

背靠著一棵參天古樹,他盤坐在地上,掏出那顆被他殺死的赤狼內丹看了看,內丹散發出淡淡柔和的紅色光芒,如一小團火焰似的。

莫遠可沒本事讓這顆內丹像蜥蜴那樣,凌空盤旋在自己的頭頂,只能將它放置在懷裡,感受著內丹散發出來的陣陣熱量,一點一點的將這些熱量吸入體內,流轉全身經脈。

這是魔鬼告訴他的一種方法,此前他能夠吞噬龍嬰和凶猿內丹,那是因為他的丹田經過洗伐後,本身就能夠承受得起的,而如今他體內真氣充盈,若是再像以前那樣直接吞噬內丹,恐怕就有爆體而亡的危險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消逝,等天快黑的時候,赤狼內丹已經小了整整一圈,他還在繼續著。

「吱吱!」或許是因為莫遠盤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太長時間了,使其看上去就像是截枯木一樣,一隻毛色金黃的松鼠從他頭頂躍下,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沒見隱藏什麼危險,於是牠的膽子更大了,伸出小爪子閃電般將莫遠面前的內丹搶了過來,張開粉嫩的小嘴巴就要往上面啃去。

「慢著!」莫遠忽然睜開眼,右手一伸,比松鼠更快的速度將內丹奪了回來,看著那個瞪著大眼睛,傻愣在那裡動也不動的松鼠,莫遠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心中原有的敵意消失了,將內丹掰下綠豆大的一塊丟在了牠的面前。

松鼠沒有想到一截枯木頭竟然能夠活過來,嚇得牠一跳老高,飛奔上樹,躲得遠遠地看著這截修煉成妖的「木頭」,還有被他丟在面前的那一小塊內丹。

莫遠笑了笑,他把眼睛微微瞇起,依舊盤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想要看看這小傢伙該怎麼辦。

等了一段時間,小傢伙見修煉成妖的枯木頭沒了動靜,這才從樹上跳了下來,然後一點一點的往前移動,步子在逐漸加快的同時,還保持著極高的警惕,隨時準備著棄丹而逃。

「吱吱!」終於抱住內丹了,松鼠歡叫著就要往那上面啃去,但臨到嘴邊忽然又停住了,有過一次被鼠嘴奪食的牠眨巴著眼睛看了看莫遠,見他沒有什麼舉動,連忙抱著內丹躲出老遠,蹲在一棵枯死的橡樹上,卡嚓卡嚓如吃橡子一樣,片刻功夫將內丹吃得乾乾淨淨。

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牠朝莫遠所處的位置看去,期望那裡還會出現一顆內丹,但讓牠失望了,那裡不僅僅沒有內丹,甚至連枯木頭也都消失了。

牠吱吱叫了兩聲,想要靠近去看看,忽然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如同被凝固了一樣,寒冷無比!

危險!牠的身影瞬間化為一抹金光,「嗖!」的一聲就竄到了樹上,用寬大的枝葉擋住自己身體,穩穩藏妥以後,卻才發現,那截消失的枯木頭竟然也躲到了對面樹上,而且正用一雙充滿疑惑的眼睛看著自己。

看了看兩者間的距離,松鼠放下心來,狠狠地瞪還回去。

如果是在往常,莫遠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將這隻松鼠捉來看看有什麼奇異之處,但現在卻不行,因為他更早於對方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這也是得益於那顆剛被他煉化的內丹,使他的六識之能獲得了提升。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茂密的灌木叢草葉晃動,隨之一陣低嘯,一大群毛色各異,殺氣騰騰的妖狼出現了。

牠們集中到莫遠藏身的這棵樹下,像是在等待什麼重要人物到來一樣,面對著北面半圍在大樹旁邊,騰出了一塊凸起的乾淨岩石。

「嗚嗚!」一陣低嚎從群狼注視的方向傳來,本來安靜的狼群忽然騷動起來,牠們紛紛低嚎著轉變位置,不多一會兒的功夫,百餘隻妖狼就依據毛色分列成五個不同的群體。

「噢嗚!」北面的灌木叢晃動起來,轉眼間出現了十幾隻像牛犢般大小的巨狼,牠們也是按照不同的毛色,去到了不同的群體當中。但顯而易見的是,這十幾隻巨狼是各自群體裡的頭目,因為牠們排在了最靠近岩石的位置。

莫遠的目光又轉向了北面的灌木叢,他感覺到那裡有一股更為強大的危險在慢慢接近。

終於,牠像是一位雍容華貴,時刻保持著其尊嚴的人類王者一樣,緩步走出了灌木叢,逕直來到岩石上,面對著底下一百多隻妖狼,低嘯嗚嚎。

牠,是一隻全身雪白的狼王!

「噢嗚!」忽然之間,一聲齊嘯,所有的妖狼都站了起來。

白狼王剛才出現的那個地方,又走出來一隻脖子間繫著紅紗巾的赤色狼崽,牠來到狼王跟前,用腦袋親密地頂了頂對方的脖子,轉向下方的妖狼時,卻是一聲還有些稚幼的厲嚎!

從白狼王出現,莫遠就屏住了呼吸,而當他看到這隻赤色狼崽脖子裡繫著的紗巾時,更是難以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動──同樣的紗巾,他也曾在晏靈兒的身上看到過!

「難道,晏姑娘也掉進深淵了嗎?」莫遠皺起了眉頭,仔細回想那日情形,卻只記得自己在昏迷前使出最後的力氣,推了她一把,按理說她不應該會掉下來啊!

「她和你一樣,是被法正和尚踢下來的。」魔鬼似乎察覺了莫遠心中所想,他那蒼老的聲音悄然響起。

「法正這狗日的,等老子回去後,絕饒不了他!」莫遠一怒之下,差點就罵出聲來,趕緊看看下面那些妖狼,還沒有發現自己,這才暗鬆了口氣,轉而向魔鬼問道:「前輩,既然晏姑娘也掉下來了,那麼你可知道她現在哪裡?」

「恐怕都已經死了!」魔鬼冷冰冰地說道:「當時你與她一起掉下來時,老夫乘你昏迷時控制著你的身體,帶著你飛離險境。而那小狐妖卻被法正和尚禁錮住了,老夫雖然能救得了你一個,卻救不了你們兩個,說不得只好把她放棄。不過你那袋子聖水被老夫送給她了,是死是活,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晏,晏姑娘沒能逃出來麼?」莫遠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被禁錮法力的晏靈兒,竟然直接掉進了萬妖窟裡!

根據魔鬼所言,當時深淵地底匯聚了過萬妖獸,若不是他當時及時帶著莫遠飛離險境,恐怕此時莫遠連骨渣都剩不下了。而晏靈兒雖然神智清醒,卻空有一身修為施展不出,與一個凡人無異,她掉到那裡面,豈有活命之理?

「哼,老夫就猜到你會有此反應!」魔鬼聲音愈漸寒冷,言語間透著恨鐵不成鋼的怒氣:「早知道你小子喜歡那小狐妖,否則又怎麼會連自己命都不顧,巴巴的要在臨死前還把她往上面推一下?但我勸你還是乘早打消這個念頭,不說你們人、妖有別,就算是沒有世俗約束,老夫也不能看著你為了一個小姑娘,而害掉自己性命!」

莫遠被魔鬼拆穿了自己心中所想,臉頓時變得通紅,卻還無力地替自己辯解道:「我不是喜歡晏姑娘,只是她為了阻止妖蟻入侵才會受了重傷,結果給那法正禿驢一個可乘之機。如今我與她一起掉入深淵,若是眼睜睜的看著她遇險而見死不救,還算是人嗎?」

說到後面,莫遠卻就嚴肅起來。

「那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別人!」魔鬼卻對晏靈兒的做法很是不屑:「她既然出身為妖,就應該有妖的覺悟,有身為妖的驕傲!她倒好,不僅一心想學做人,自甘墮落不說,竟然還為了討好人類,不惜殺害同類,這樣的妖,死不足惜!」

「前輩,你罵我可以,但請你不要污辱晏姑娘!」莫遠怒道。

魔鬼沉默了一會兒,就在莫遠以為他是被自己氣走了時,卻又聽到魔鬼歎了口氣,語氣中蘊含著無盡落寞地說道:「你這句話,數千年前也有人曾經說過。」

莫遠一怔,下意識問道:「那,那他們怎麼樣了?」

魔鬼還沒來得及回答莫遠這個問題,下面卻就出現了異動。

狼群開始分批離開,但不是雜亂無章的散去,而是在各自群體當中,巨狼的率領下,朝著蜥蜴湖的方向走去。就像是人類軍隊一樣,牠們的紀律嚴明,組織有序,當然,其戰鬥力也比人類要強大許多!

直到白狼王帶著赤色狼崽最後離去,莫遠才從樹上跳了下來,看著狼群消失的那個方向,他稍一猶豫,隨即追上了去。

既然那隻赤色狼崽的身上擁有晏靈兒的紗巾,牠應該是見過晏靈兒的,雖然不知道晏靈兒為什麼要把紗巾繫在牠的身上,但跟著牠,或許就能有機會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

而這次,魔鬼卻沒有再跳出來阻止他。


距離蜥蜴湖還有百餘丈遠,莫遠就忽然聽到大蜥蜴那驚天動地的吼聲,隨之巨浪翻騰,隔著老遠的距離,都能深切地感覺到牠那滔天怒意!

莫遠心中一動,急忙加快了速度,眼看著就要衝出森林的時候,他卻忽然警覺起來,去勢一頓,緊接著身若狸貓般向旁邊一棵大樹攀去。

眨眼功夫,他就來到了樹冠上。

藉著天邊慘淡的月光,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就在自己剛才停住的前方,數十米以外的灌木叢裡,二十多隻妖狼埋伏在那裡!看到這一幕,他不由得背生冷汗,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再往前跑幾步,恐怕就會一頭扎進妖狼群內,憑自己現在的修為,其結果可想而知。

往海邊看去,同樣有二十多隻妖狼正與大蜥蜴激戰,這群妖狼一個個都疾若閃電,鋒利的狼爪和尖銳的長牙是牠們最好的武器。而且還都進退有度,往往是乘隙一擊,狠狠地用鋼爪抓下一塊肉後,就轉身即退,毫不戀戰,然後等待大蜥蜴一個不留神的機會,再猛然撲上!

如此情形,任那大蜥蜴龐大無比,力大無窮,卻也奈何不了牠們,只能硬承下來,同時粗壯的尾巴橫掃四方,意圖將這些小爬蟲逼退。不過大蜥蜴雖然被一群妖狼騷擾得煩躁不堪,但硬如鋼鐵的鱗甲卻將牠很好地保護起來,妖狼速度再快,也很難對牠造成什麼重大傷害。

而讓莫遠最擔心的還是那兩隻蜥蜴幼崽,雖然只是短時間的相處,但莫遠卻對那個跟屁蟲記憶猶深,哪怕是大蜥蜴被這些妖狼分食了,他都不會眨一下眼,只是小跟屁蟲,卻還要想辦法救出來的。

真是擔心什麼就來什麼,正在水裡嬉戲的蜥蜴幼崽見母親受到妖狼圍攻,紛紛稚叫著游上岸來,不顧一切地就朝那些妖狼衝去。

伏擊在側的一群妖狼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隨著一聲咆哮,紛紛竄出樹叢,轉眼間就將兩隻蜥蜴幼崽給包圍起來。

與此同時,另外三群妖狼也齊湧而上,阻攔在蜥蜴母子之間,將聽到幼崽慘叫,想要趕去救助的大蜥蜴團團圍住,數十隻妖狼輪番發起進攻,任憑那大蜥蜴身軀龐大,又有鋼甲保護,但在如此眾多的妖狼襲擊下,也變得步履艱難,只能窮於應付,而對自己的兩個幼崽無能為力。

莫遠不明白為什麼直到這個時候,那隻白狼王和赤狼幼崽還藏在暗中沒有出現,難道牠們還有別的打算?

但不能再等下去了,莫遠已經看到小跟屁蟲被一隻妖狼咬斷了左前腿,再不出去,恐怕下一刻牠就要死了!

他忽然從樹上一躍而下,直直地朝那小跟屁蟲跑去。

眼看著只隔著幾步遠的距離,莫遠卻忽然感覺到陣陣寒意,與此同時,他猛然發現眼前的妖狼變化了攻擊方式,竟然從嘴裡射出一道道冰箭!

「上當了!」莫遠反應過來時,卻已經晚了。

他被幾隻能夠口射冰箭的巨狼團團包圍住,純粹是用妖元真氣凝聚而成的冰箭射在身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一股寒冷到骨髓裡的能量波動,瞬間湧遍全身,彷彿是要把人的血液都給凍住一樣,身體變得僵硬起來。

此時,他也顧不得考慮這些妖狼為什麼要動這麼大的陣勢,來伏擊自己了,他手中的骨刀沒一刻停歇,與此同時,他體內的真氣也在暗中提升到了最高境界,隨時準備著狠起一招,然後突圍出去。

「噗哧!」莫遠手中的骨刀戳進了一隻向他撲來的妖狼脖子,正中對方下顎位置。

但與先前那隻被他殺死的赤狼一樣,這隻妖狼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就化為黑霧消散了。

收回骨刺,莫遠探出一手,凌空抓住那顆因為失去寄體而即將掉落的妖狼內丹,看都不看上面的血漿一眼,一口就將之咬破吞進肚裡。

隨著一股寒流湧入體內,並且逐漸融入到經脈之中,莫遠感覺自己的力量在迅速增強。眼前的妖狼彷彿變成了一顆顆散發著誘人光芒的內丹,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其吞進肚裡。

曾經擁有過的人,遠比從未擁有過的人,對力量的渴望更為強烈!

此時的莫遠就像是一頭猛獸,比妖狼更加厲害的猛獸,他手裡的象牙骨刀就如同死神的鐮刀,每一次刺出,都會帶起一串血珠。冰箭還沒等射到他的身上,他就像是四面八方都生有眼睛一樣將其擋住。

短短半個時辰內,莫遠就將四顆妖狼內丹吞進肚裡,正常的修行者在短時間內獲取如此多的精元,肯定是要找個僻靜的地方靜坐修行,慢慢煉化這些內丹精元,否則會有爆體而亡的危險。

但莫遠不行,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時間,只能依靠著不停地施展各種法術,來發洩自己丹田之中充盈到快要漲裂開來的真氣!

跟屁蟲的危險暫時解除了,在莫遠的保護下,帶著牠往湖邊退去,只要能夠退入到湖裡,具有兩棲能力的跟屁蟲相對也就安全了。至於牠的母親,還有牠那位已經死去的兄弟,莫遠卻也只有愛莫能助。

眼看著就要成功的時候,旁邊的叢林裡忽然爆發出一聲厲嘯,一直沒有露面的白狼王終於出現了,牠身上那股王者威勢,讓籠罩在湖畔岸邊的空氣都為之凝固,所有的妖狼在這一刻都忽然停止了進攻,靜靜地看著牠們的王。

莫遠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伸手一把抱起跟屁蟲,帶著牠就往湖裡跳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股空前強大的勁氣向他逼來,他整個人頓時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起來。

「撲通!」一聲,他終於如願以償地掉進了湖水裡,但整個人卻氣血翻騰,彷彿是被千萬隻猛馬巨象輾過的雜草一樣,全身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劇痛無比。

「嗚嚎!」百多隻妖狼齊嚎,煞氣沖天而去,捲裹著天空中的彩雲翻滾不停,片刻間就變幻了顏色,凝聚成黑雲壓落,遮擋住明月,降下傾盆大雨。

顯然,由於白狼王的加入,狼群一方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兩隻蜥蜴幼崽也無一倖免,牠們的內丹被剝出,屍體被凌空拋起,像是石子一樣拋進湖裡。

周圍一片昏暗,湖面上風急浪高,死亡的威脅激起了莫遠的潛能,他勉強抬起頭來,揮著自己的雙臂,奮力往岸上游去。

而在他的身後,一波波巨浪就像是一隻隻史前巨獸一樣,毫不留情地吞噬著蜥蜴幼崽的屍體。

大蜥蜴那淒厲的嘯聲撕裂蒼穹,牠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孩子被拋入湖中,被巨浪吞噬,牠瘋狂地想要衝破妖狼的阻截衝進湖裡,救起自己的孩子。

然而,白狼王嘴裡射出一道道金黃色的利箭,拖曳著華麗的光尾朝牠射去,穿破厚厚的鱗甲,射進牠的身體裡面。但凡被白狼王金箭傷到的地方,厚重的鱗甲就會像是樹皮一樣剝落,露出裡面的肉脂,給予那些早已等待多時的妖狼施展的機會。

終於,傷勢過重的大蜥蜴倒下了,牠身上的血液混著雨水流入湖裡,與兩隻幼崽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大蜥蜴那瞪著的雙眼,這才慢慢的閉上了。

白狼王一躍而起,落到了大蜥蜴的腦袋上,用鋒利的鋼爪剖開牠的前額,從裡面掏出巨大的晶核,送到了隨後爬上來的赤狼幼崽面前。

「噢嗚!」狼群的齊嚎聲瞬間將牠們淹沒……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2
第四章 ~罪民~



風消雲散,染滿鮮血的草地上,灑滿了聖潔的月光。

莫遠勉強爬到岸上,想要再往前移一點,卻都千難萬難。

他歎了口氣,把自己的腦袋埋在草叢裡,用臉蹭著那些沾滿鮮血的草屑,這一刻,他無比渴望擁有超強的力量。

「啪!」一顆橡子砸在他的頭上,又被彈落到他的面前。

莫遠眨了眨眼,卻連抬起頭看看的力氣都沒有。

「吱吱!」似乎是發現他傷害不到自己,始作俑者越發的膽大了,牠又靠近幾步,慢慢的出現在了莫遠面前,歪著小小的腦袋,眨動著靈活的大眼睛,一臉好奇地看著面前這位混身濕漉漉的傢伙。

是那隻膽小的松鼠!

牠的懷裡抱著一顆也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妖元內丹,一邊緩慢靠近,一邊很是警覺地盯著莫遠,直到距離他還有三四步遠的時候,才忽然停下,將那顆妖元內丹往地上一放,轉身一溜煙地跑掉了,隔著老遠的距離看著他。

莫遠咧著嘴笑了,這個膽小的傢伙,竟然還懂得報恩呢!

他掙扎著再次移動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向那顆妖元內丹移去,三四步的距離,卻就像是天涯海角那麼遙遠。一身的劇痛,使他每往前移動一點,都像是要把身體撕扯開一樣。但他還在努力著,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必須要活著,必須要變得強大起來,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只有強大起來,才能讓自己擺脫這種處處受制的窘迫!

一尺……

兩尺……

眼看著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搆到內丹的時候,頭頂忽然出現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將那顆妖元內丹給撿了去。

「呵,呵呵!」莫遠苦笑著放下了伸出的右手。

「吱吱!」遠處的松鼠氣呼呼地叫了起來。

「阿木!」一聲嬌斥響起。

心灰意冷的莫遠精神卻為之一振,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聽到的第一句話!

他努力想讓自己抬起頭來,看看這個世界的人是長什麼樣的。但還沒等他有所舉動,卻就聽到一聲驚呼,接著一隻手就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似乎是因為沒能在莫遠身後發現什麼,這隻手的主人一使勁,將他整個身子又給翻轉過來。

藉著明晃晃的月光,莫遠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這是一位身穿獸皮,留著短髮,膚色黝黑的異族少女。她的手裡拿著一把粗長的鋼叉,脖子上掛著個小巧的獸皮袋,背上還負著一把巨弓,仔細一看,這分明就是他遺失在古木林中的虎齒箭和鹿角弓嘛!

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還是個乘火打劫的小賊!

看到他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異族少女愣了一下,隨即手一鬆,將他丟回地上,很不好意思地搓著自己的手說:「原來是個活的,我還當你是死了呢!」

月光終究不如陽光那麼明亮,再加上異族少女的膚色本來就很黑,莫遠竟然沒有發現此時她的臉紅紅的。

「對不起,讓,讓你失望了。」莫遠本來就感覺混身疼痛,再被這個力氣像野熊一樣大的少女提起丟下,全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一樣難受,堅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卻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莫遠話語間飽含的奚落之意,恐怕就是一個傻子都能聽出來,本以為她會有些尷尬呢!

誰知少女竟然沒有一點心虛的意思,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擺著手道:「沒關係,反正我早看你這人一身破爛,也不像是有什麼寶貝的樣子,所以談不上失望。」

莫遠翻了個白眼,但看對方一身打扮,他似乎又有些理解了。也許,這是一個尚未開化的野蠻世界呢?

「喂,你看什麼?」異族少女見他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盯著自己看,雖然不會感覺不好意思,但總被盯著也是很不舒服,這讓她聯想到了自己狩獵時,那些被弓箭瞄準的獵物。

「對,對不起。」被她這麼一問,莫遠才忽然想起自己直溜溜地盯著一個只穿著少量獸皮的少女觀看,實在是有些失禮,連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卻又下意識的乘機掃了下她的胸口,忍不住在心底讚歎一句:沒想到她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這裡竟然就已經很具規模了,像是揣著兩個大白饅頭一樣,鼓鼓的!

「喂,你叫什麼名字?看你的模樣,你是中土族的吧?」異族少女拄著鋼叉蹲下身來,仔細端詳著莫遠的臉,嘖嘖說道:「怪不得人家說中土族的男人長得俊呢,看看你,白白嫩嫩的,真想咬一口!」

「中土族?」莫遠愣住了,他的記憶裡,中土世界十三種族中,好像沒有中土族啊?慢著,中土世界,中土族?

反應過來的莫遠連忙問道:「姑娘,你可否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咦?」少女一臉驚訝:「你不是中土族人嗎?怎麼會連這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莫遠苦笑,搖了搖頭:「我是從中土世界來的不假,但我不是什麼中土族……」

「什麼?你是從中土世界來的?」莫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少女打斷了,她像是見了鬼似的,盯著莫遠連連後退,聲音也都有些走樣地說道:「不,你一定是騙我的,中土世界已經有上千年沒有罪民被流放到這裡來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聽到「罪民」、「流放」幾個字眼,莫遠臉色就變了,他一臉震驚地問道:「難道這裡就是傳說中流放七界罪人的放逐島麼?」

少女點了點頭:「可不?生活在這座島上的人,都被稱作七界罪民,你難道真是剛剛被流放來的罪人嗎?」

莫遠一臉落寞地搖了搖頭,卻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無意間闖入放逐島,從此將永無回歸之日,還談什麼找法正禿驢報仇,還說什麼破解身世之謎?想到自己餘生就將在這萬劫不復的放逐島上度過,悲苦之餘,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傳說,放逐島是位於中土世界東面,驚濤萬里的死亡海域深處,被眾神齊力封禁的一座孤島。

在無窮無盡的歲月裡,死亡海從未停止過咆哮,而籠罩在放逐島周圍數千里範圍內的死亡黑氣,也絕然不會散去。

唯一能夠出入放逐島而沒被滔天巨浪吞沒,不受死亡黑氣侵襲的,是一艘由仙帝御前神獸白澤驅使,佛祖座前鬥戰勝佛護衛的番禺聖船。而這艘番禺聖船每隔一百年才往返放逐島一次,將七界罪民押送流放至此。

若是沒有番禺聖船的護衛,無論是仙靈神佛,還是島上罪民,擅闖死亡海的結果只有兩個,要麼被滔天巨浪吞沒而死,要麼被籠罩在海面上的死亡黑氣侵襲入體,從而成為一縷隨波逐流的亡魂。

所以在中土眾生的眼裡,一旦登上放逐島,便永無逃脫的機會,餘生漫漫,卻也只能與萬千冥靈妖獸為伴,生活在這窮山惡水之中。

少女見莫遠聽了自己的話,竟然哈哈大笑,還當他是嫌棄與自己這等罪民後代為伍,於是杏目一瞪,喝斥道:「笑什麼?你不也是剛被流放來的罪民嗎?」

莫遠知道少女誤會自己了,少不得苦笑著解釋道:「姑娘怕是誤會了,我並非是乘坐番禺聖船流放至此的罪民,而是從中土世界的末日之城,穿梭萬里來到這裡的一個凡人。」

少女眼角挑起,斜斜地看著莫遠,撇著嘴道:「你不要誆我年紀不大,沒見過番禺聖船和新流放來的罪民。這放逐島上除了可以搭乘聖船往來以外,再沒有別的出入方法,否則島上數千罪民,還不早就逃光了嗎?」

莫遠心裡也很疑惑,自己來的太過莫名其妙了,但眼下顯然不是爭執這個問題的時候,轉而對她說道:「既然姑娘不相信我的話,那我也不能勉強於你,只是想問問你可知道這片區域裡有隻白狼王,牠的巢穴是在哪裡?」

少女搖了搖頭,道:「白狼王行蹤不定,我怎麼知道牠在哪裡?」

說到這裡,她見莫遠一臉失望的樣子,於是又笑嘻嘻地說道:「但我知道有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一定知道白狼王的老巢在哪裡!」

莫遠本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如此厲害的人,但見少女說得如此肯定,就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說道:「姑娘可否帶我去找那位無所不知的神人問問?」

「他是個糟老頭,才不是什麼神人呢!」少女撇了撇嘴,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拍打著自己的腦袋驚道:「哎呀,我都忘了該回去了,不然讓糟老頭知道我半夜溜出來玩,可又要挨罵了!」

說完,她一聲呼哨,招來一頭十尺多高的青色靈猿,拍了拍牠的肚皮,一臉親暱地說道:「阿木啊,你快回家去吧,明天晚上我再來找你玩好嗎?」

被喚作阿木的靈猿憨憨地點了點頭,嘴裡發出喝喝幾聲怪叫,轉身依依不捨地往那赤山石林的方向走去,眼看著就要淹沒在夜色當中了,牠卻又大叫著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獻寶似地攤開牠那雙毛茸茸的爪子,露出一顆亮晶晶的妖元內丹。

看到這一幕,莫遠心底氣苦,無他,這阿木所獻內丹,可不就是牠從自己眼前搶去的嗎?

少女明明知道這些,卻絲毫沒有將其歸還莫遠的意思,而是將內丹放入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獸皮袋中,在彎下身子的阿木頭上輕輕拍了拍,誇讚道:「阿木真厲害,來,親一個!」

送走阿木,少女轉身看著地上躺著的莫遠,猶豫了一會兒,臉上才露出狡黠的笑容:「喂,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帶你去見我們靈族長老,好不?」


清晨,當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塊,投射在濕漉漉的草叢中,撒落一地金黃的時候,一身泥污的莫遠,終於在那位叫水水的靈族少女攙扶下,翻過了最後一座山頭。

「山下就是我們靈族聚居地青蛇谷了,你可別忘了先前答應我的事。」

水水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但力氣可不小,背負著莫遠走了十幾里山路,卻都還臉不紅,氣不喘。更讓莫遠感覺詫異的是,據她親口所說,靈族中哪怕只有三歲大的孩童,都能背負起上百斤重的獵物。

這無疑使莫遠對於尚未深入瞭解的靈族更增添了好奇心。

青蛇谷周圍被磨盤粗的參天古樹環繞,七拐八拐的,有如迷宮一般。若不是有水水帶路,莫遠冒然闖入,很有可能就會迷失其中。

靈族部落聚居地就建在山谷中央一塊平地上,除了幾間用茅草和樹樁搭建而成的宗祠大屋外,其餘靈族居民卻都是在樹上建造茅屋,從水水那裡才得知,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一些凶獸穿過外面的古樹陣,進入部落裡肆掠百姓。

能夠冒犯神佛,從而被流放至此的七界罪人,還會怕幾個小凶獸嗎?莫遠更加疑惑了,總覺得自己連日來的種種經歷之中,隱藏著某種古怪。

此時太陽已經升起老高,部落中央的空地上許多行人往來,周圍嘈雜一片,更有不少與水水相識的靈族人笑吟吟地打著招呼,言語間頗具恭敬之意,顯然水水在靈族中的地位很高。

那隻膽小的松鼠就一直跟在莫遠屁股後面,此時到了人多的地方,牠卻是顯得有些膽怯,本能的就想要遠遠的逃離此處,卻一個不小心,被莫遠捉住抱在懷裡,撫摸著牠那光滑的小腦袋,安撫著牠恐懼的心神。漸漸的,小傢伙知道莫遠不會傷害自己,也就停止了掙扎,很是溫順地趴在他的胳膊上,一路好奇地看著周圍的行人,圓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也不知道牠在想些什麼。

水水一路與相熟的族人打著招呼,帶著莫遠繞過幾處宗祠大屋,來到了部落北面,一處巨大的洞穴外面。

洞穴裡住著的顯然是這個靈族部落中位高權重之人,洞口不僅站著幾個身穿獸皮,胸口護著厚厚籐甲,手拿著長刀利劍的侍衛,而且還有一個銘刻著許多遠古文字的祭壇。莫遠看著祭壇上的古文愣了一下,這些明顯是新刻上去不久的文字,在中土世界卻早已經失傳。

「哎呀,水水,你可算是回來了,長老說等你回來要剝了你的皮呢!」洞口一名侍衛見水水走來,急忙上前招呼道。聽他的話裡似乎飽含關切之意,但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顯然是在嚇唬水水呢!

「啊?那我待會兒再回來!」水水臉色一變,拉著莫遠轉身就走。

「你敢再走一步,我就把你送到大猿山去!」洞中忽然傳來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顯然是威望甚隆,洞口那幾個原本要看水水笑話的侍衛立即就被嚇得噤若寒蟬,站直了身體。

而就連背地裡敢叫他糟老頭的水水,此時也都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真就不敢多走一步。

黑乎乎的山洞裡,幾個身穿獸皮的侍衛簇擁著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走了出來。

瞪了垂頭喪氣的水水一眼,老者沉聲喝問道:「昨晚又野到哪裡去了?」

「沒,沒野。」水水就像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悄悄向莫遠眨了眨眼,暗示一下,然後說道:「我,我是找他去了。」

「嘩……」

水水的聲音不大,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大家都無比驚訝地看著莫遠──水水一夜未歸,是與這小子待在一起?

想到這裡,眾人看莫遠的眼神可就有點不大對勁了。

莫遠知道這些人是誤會了,一臉哀苦,卻不能解釋,因為水水答應帶他來這裡的條件就是:替她隱瞞一夜未歸,只是為找那隻靈猿阿木的事情!

沒有想像中的雷霆萬鈞,更沒有岳父泰山遇見「準女婿」時的和風細雨,老者那雙深遂的眼睛透著睿智的光芒,看著莫遠就像是能夠看到他心底一樣,臉色如秋水無波,聲音淡然從容地說道:「年輕人,你是怎麼來放逐島的?」

莫遠身心一震,下意識的朝水水看去,若不是知道她從見到自己開始,一直就跟在身邊從未離開過半步,都要懷疑是她把自己的來歷告訴老者了。但越是清楚水水沒有預先告訴對方自己來歷,就越是震驚,他怎麼知道我是剛才來放逐島的?

彷彿是洞悉了莫遠的心思一樣,老者又平靜地說道:「因為放逐島上沒人會穿你這樣的衣服,包括那些新來的罪民!」

莫遠看了看自己一身破舊的長袍,再看看別的人,卻都是獸皮遮體,打扮得像原始人一樣,難怪老者知道自己是新來的。但被番禺聖船送來的新罪民也不會穿我這樣的衣服?那他們又穿什麼衣服呢?

莫遠卻又是一臉的訝異,渾然忘記了該回答老者的問題。

「看來你心裡也有諸多疑惑啊!」老者在對莫遠說話時,第一次露出了笑臉,招了招手道:「走吧,如果你心中有疑惑難解,我或許知道一二。」

莫遠稍一猶豫,便在眾侍衛一副意外的神情注視下,隨著老者往洞中走去,臨到洞口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一臉怪相地對外面的水水說道:「我已經為你保持沉默,替你隱瞞昨晚的真正去向了哦!」

水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等她反應過來,莫遠此舉無疑是揭開真相,氣呼呼地要找他算帳的時候,他卻已經亦步亦趨跟在老者後面進了洞中。再給水水幾個膽子,她也不敢在父親面前太過放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過河拆橋的可惡傢伙愈漸遠去。

「哦,我還以為水水終於找到男朋友了呢,原來又是找那隻靈猿玩去了。」先前那個侍衛笑嘻嘻地說道。

「我的祖奶奶啊,你整天就和那隻靈猿玩,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另一個侍衛學著水水母親數落女兒時的語氣,敲打著手裡的劍鞘說道。

「再說,再說本姑娘與你們拼了!」水水頓時惱羞成怒,從脖子上掛著的獸皮袋中掏出一顆內丹咬了一口,身子一轉,幻變成一隻毛色雪白的長臂彌猴,追著那個學她母親說話的侍衛滿大街的跑。

所有的人似乎也都見怪不怪了,整個靈族部落裡都充滿了笑聲。

間或有靈族孩童發出幾聲猿嚎,但立即就被長輩喝止了。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3
第五章 ~神魔~



巨大而空曠的石室之中,沒有任何柱子的支撐,視線不受阻礙,更增添了莫遠心靈上的壓抑感。

石室頂壁鑲嵌著數十顆豌豆大的明珠,仔細觀察才能發現,這些明珠不是什麼真正的實物,而是由陣法靈力凝聚而成的光球,在漆黑色的洞壁背景下,恍如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閃爍著柔和的亮光。

坎坷不平的石室地面上,燃燒著一堆炭火,在昏暗的石室中,顯得目標格外醒目。

炭火的後面,是一個用青石砌就的高台,上面安放著一個巨大的白玉雕像。那是一隻巨大的三眼凶猿,牠足有兩丈多高,胸膛高高鼓起,兩隻長滿肌肉的手臂生有鋒銳的利爪,猩紅色的血盆大嘴中,長著鋒利的獠牙,白生生地,散發著凜冽的寒光。

偌大的石室中,只有這麼一個雕像和一堆炭火,卻讓莫遠感覺有種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直到老者那穩健而又沒有絲毫偏差的腳步聲,打破了石室的寧靜,這種無形的壓力才悄然消失,莫遠彷彿又魂歸現實,隱隱約約的再次聽到外面的笑鬧聲。

老者面對著凶猿雕像慢慢跪下,腳步聲一旦消失,外面的笑鬧聲就立即被隔離開來,靜謐的石室中,只能聽見老者那喃喃如夢囈般的祈禱聲。

莫遠靜靜地站在老者身後,很是無聊地等待著,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下來,永恆久遠的祈禱聲,直入他的心靈深處,淹沒了他心底的躁動情緒,使他的神態也隨之變得安詳起來。

身上的傷,似乎也在祈禱聲中漸漸療癒。

「很多年沒有人來放逐島了,年輕人,你讓我很好奇。」

老者終於祈禱完畢,他聲音打破了石室的寧靜,彷彿是穿越萬千時空降臨在莫遠身上的安撫,溫和得像是春日陽光一樣。

「不是每隔一百年就有罪犯被番禺聖船流放到這裡嗎?」莫遠一臉意外地問道。

「連聖船你也都知道?」老者笑了笑。

莫遠想告訴他中土世界三歲小孩都聽說過番禺聖船的故事,卻見老者搖了搖頭,又繼續說道:「不過我說的不是被聖船流放至此的罪犯,而是像你這樣通過六界節點來到這裡的偷渡客。」

莫遠聞言一怔,老半天才目瞪口呆地說道:「你,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由聖船送到這裡來的?還有,那個所謂六界節點是什麼東西?」

「很簡單,聖船才在十年前來過,而那時送來的七名罪犯中沒有你。至於什麼是六界節點,我待會兒再告訴你,現在,你可否告訴我你的來歷呢?」老者說完,眼睛直直地盯著莫遠,彷彿是要把他這個人看透、看穿一樣。

莫遠撓了撓頭,苦著臉說:「其實我也其名其妙,數日前我還在中土世界的末日之城呢,不料被人推進一個黑洞後,醒來就出現在這裡了。」

「末日之城?」老者一臉驚詫,趕緊追問了一句:「你是說迷霧森林裡的那座末日之城,它,它出現了嗎?」

莫遠點了點頭,當下將自己此前經歷過的中土世界紅日裂變、末日之城現世、兵骷復活等等異象說了一遍,然後一臉希冀地看著老者說:「我與晏姑娘掉進黑洞以後就分開了,多日來生死未明,直到昨晚我才意外看見她的紗巾繫在一隻赤色狼崽脖子上,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是應該還活著。所以想請前輩告知狼群巢穴,莫某好順籐摸瓜,找到晏姑娘。」

然而,老者在聽完莫遠的講述後,卻緊皺著眉頭,顯現出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來,彷彿沉浸於久遠的回憶當中,根本就聽不見他後面的請求。

莫遠漸漸失去了應有的耐心,正在他猶豫著是不是放棄在這個看起來莫名其妙的老者嘴裡獲知答案的時候,老者卻才像是剛回過神一樣,長長地歎了口氣,抬起頭,看著高台上那尊凶猿雕像說道:「白狼王行蹤不定,牠沒有一個固定的巢穴。」

莫遠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卻還垂死掙扎道:「那前輩可知道牠們一般都在哪片區域裡活動?」

老者扭頭看了莫遠一眼,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你那同伴的下落你不應該問我,而是應該問那個讓你出現在這裡的人。」

「法正禿驢?」莫遠下意識地想到了這個將他踢下黑洞的人:「可他在中土世界,我怎麼找到他呢?」

「不是他,你再想想。」老者提示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瞞著我沒講?」

莫遠臉色一變,頓時坐直了身子。

他的確是隱瞞了魔鬼的存在,但這是他最大的秘密,更是他能夠在這危機四伏,龐大無比的深海孤島上生存下去的最後憑仗,是他隱藏著的一張王牌,又怎麼敢於輕易示人?

不過,老者的話卻又讓他有所懷疑,難道現在這一切,真就是魔鬼在乘自己昏迷的時候故意安排的?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可惜自從昨晚與他一番爭執後,他就一直保持著沉默,如今哪怕是莫遠對他有所懷疑,他似乎也沒有站出來證實自己清白的意圖。

在心裡一番計較之後,莫遠終於搖了搖頭,很是肯定地說道:「沒有!」

莫遠還是決定不把魔鬼存在的事實說出去,不為別的,只是想起他三番兩次救助自己,甚至放棄晏靈兒的原因,也是怕她拖累自己,所作所為,何嘗不是為了讓自己活命考慮?

僅就是因為這些,莫遠都覺得不應該懷疑魔鬼。

老者就像是無所不知的神明一樣,一眼洞穿了莫遠的心思,知道自己說中了,卻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而是繼續說道:「中土世界的種種異變,可謂是天之將變。而你出現在這放逐島上,恐怕就是有人想要乘此機會逆天行事罷了。」

莫遠眉頭緊皺,正待發話,老者卻擺了擺手,道:「你別急著替那人辯解,待我把這放逐島的情況告訴你,你或許也就相信我的話了。」


放逐島遠不是表面看來那麼簡單。

它是七界當中,最為神秘的一處所在,甚至連傳說中保護中土世界的神魔殿,也都隱藏在放逐島深處的某一個所在。

同時,它又是一座活動的海島,千百萬年來,它就如同一艘隨波逐流的龐大戰船,一直在死亡海深處隨意飄蕩著。但古老相傳,放逐島的飄浮路線有著某種規律可循,更有傳說,每隔一千年,當中土世界的末日之城現世的時候,它也會同時出現在六界通道交匯處,利用神魔殿的力量,阻止住其他六界乘此機會入侵中土世界。

而這個傳說,似乎也在五千年前被某個人證實了。

他成功地潛入到放逐島內,帶領著島上數千名七界罪民出現在正在神魔大戰中的末日之城,利用這支奇兵,殺得仙、佛二界所代表的神聖力量大敗,不僅挽回了魔邪聯軍的頹勢,並且乘機一路高歌殺到仙界,差一點就將仙界除名!

但也就是差這麼一點,魔邪聯軍在最後關頭卻是以失敗而告終,神魔大戰的局勢卻發生了驚天逆轉,七界地位也隨之改變,甚至還影響到了放逐島的用途。

早在萬年以前,放逐島就是一處用於流放七界罪民的所在。

所不同的是,前五千年,因為七界地位平等,所以大都是由各界主神流放屬下罪大惡極的犯人。而後五千年因為經歷了那場神魔大戰,作為勝利一方,仙、佛二界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隱隱以七界統治者自居,而放逐島也就漸漸的演變成為流放政治犯的地方。

若是一般的反抗者,仙、佛二界的統治者也就會藉著斬妖除魔的由頭,將其當場誅殺了,只有那些極難對付,甚至都已經修成長生境界的反抗者,才會在被其捉住以後,大費其事地將其押送流放到放逐島上。

時至今日,放逐島上真正的七界罪民在經歷了那場神魔大戰後,差不多都已經死絕,而現在的大都是後五千年來,為反抗仙、佛統治而被流放的修行者。

除去他們在島上的子孫後代,這個數量在兩千人左右,個個都是修為高絕之輩,再加上他們對仙、佛二界心存怨恨,如若釋放出去,勢必將成為推翻仙、佛二界的一股絕大力量!

「正是因為這個,才使得放逐島一直被某些人看在眼裡。」老者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道:「年輕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莫遠從歷史的煙塵中回過神來,想了想,回答道:「前輩的意思是說,那個使我出現在這裡的人,是想借助放逐島的力量,來達到其推翻仙、佛二界的目的?」

老者點了點頭,道:「這也正是我所苦惱的,因為那人很顯然是個極不合格的領導者!」

說到這裡,老者眼中寒光猛漲,盯著莫遠就像是盯著與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厲聲說道:「他竟然為了兒女私情,不惜背叛他最為忠誠的盟友!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還連累得千千萬萬追隨他的士卒被屠殺!」

「那些可憐的聯軍士卒,他們只是相信某人保衛家園不受仙、佛二界入侵,七界眾生平等的蠱惑才奮起反抗,卻不料就在戰爭進行到最為關鍵的時候,勝利的曙光即將降臨時,那個所謂的領導者,那個大家共同信仰的救世主,卻被仙界早就安排好的臥底刺傷,可惡的是,這個早就修成永生不滅的救世主,竟然愚蠢地選擇了死亡。聯軍士卒們為了奪回他的屍體,不慎陷入仙、佛二界故意設置的埋伏之中,百萬士卒除了不到一千人逃了出來以外,其餘的無一倖免。」

「最最可恨的是,在此後長達五千年的時間裡,仙、佛二界的統治者從容不迫地將其餘五界所有意圖反抗他們的人打入地獄,再在這些勇士的屍體上狠狠地踩上一腳,吐上一口唾沫,然後風乾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告訴所有的後來者,這就是惡魔,這就是妖邪,他們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他們殺人放火惡貫滿盈!」

老者的眼睛裡流下了混濁的淚水,聲音低沉地說道:「仇恨淹沒了眾生的眼睛,七界,從此再沒有了平等的機會。」

莫遠雖然聽說過五千年前的那場神魔大戰,但在中土世界的歷史記錄中,卻是仙、佛二界所代表的光明、神聖的力量,在中土人民的協同下,打敗了魔、妖、冥、靈四界所代表的黑暗、邪惡的力量。

在神聖力量的感召下,戰爭是以摧枯拉朽之勢進行的,短短十年不到的時間裡,就將意圖稱霸七界,挑起戰爭的大魔神王諸邪殺死,成功解放了被邪惡力量壓迫的中土人民。

「難道,這些歷史都是假的嗎?」

「歷史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老者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像是在給那段久遠的故事做了一個註腳,他那原本紅潤的臉上顯露出灰敗頹廢的氣息,彷彿是在這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時間裡,就忽然老了幾十歲一樣,看上去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有熄滅的跡象。

「但是我還有疑問。」莫遠想了想,卻又追問道:「既然當初那個人能夠帶領放逐島上的七界罪民繞過死亡海,出現在末日之城,顯然在這放逐島上有一處秘密通道,而經過那場神魔大戰以後,卻為何仙、佛二界的統治者們,還要將意圖反抗他們的人流放到這裡呢?難道他們就不怕這些反抗者們利用通道逃走嗎?」

老者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秘密通道的位置只有當年那人自己知道,他死了以後,通道也就像是傳說中的神魔殿一樣消失了,甚至有人懷疑,通道就在神魔殿裡面。」

莫遠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感覺老者的解釋有些牽強,就算那秘密通道沒人知道,但總還在放逐島上,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難道仙、佛二界的統治者就不怕被島上的罪民找到嗎?

然而,正當他要開口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扭頭一看,卻見一名侍衛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了莫遠一眼,俯在老者耳旁悄悄說了幾句話。

老者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站起身來,指著莫遠對那名侍衛吩咐道:「你帶他藏到密室裡去,外面由我來應付,未經我的准許,千萬不要出來!」

說罷,他朝莫遠深深地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獸皮袍子,歎了口氣,就往石室外面走去。

「發生了什麼事?」莫遠一臉驚詫地向那侍衛打聽道。

侍衛很是擔憂地看著漸漸遠去的老者說道:「神使來了。」轉向莫遠,卻又苦笑:「是來找你的。」


往日臨近正午時,正是青蛇谷最為熱鬧的時候,昨夜外出打獵的族人此時也都該滿載而歸,將獵物交給婆娘們燒製午飯的時候,這些獵人們就坐在長老洞外的石階上聊天取樂,順便商量一下今晚打獵的計劃。

然而今天卻格外反常,長老洞外雖然依舊聚集了不少族人,但一個個卻都沉默不語,就如頭頂那灰黑色的天空一樣,沉悶的氣息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

騎著十幾匹高大威猛,煞氣凜凜的獅虎獸,一隊全身都籠罩在黑色斗篷裡的騎士,護衛著一輛由四匹獨角獸拉著的巨大戰車,緩緩穿過部落中央的廣場,停靠在長老洞外的石階前面。

擋在洞外的族人們退縮了,眼睛裡射出的光芒飽含著帶有反抗意圖的恐懼,但他們就像是面對著獅群的孤狼,無法改變的自然法則和對絕然力量的畏懼,使得他們往日裡的勇敢在沉悶的氛圍下,默默地避開了通往長老洞的道路。

在族人都退避之時,一個枯瘦矮小的身影緩步走出了石室,迎著外面明媚的陽光,站在了石階前面。

老者掃視了周圍的族人一眼,心裡暗暗歎了口氣,然後在眾人注視之下,他慢慢地跪了下去,清冷的聲音重重地敲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罪民彌耳,恭迎神使。」

隨著彌耳的聲音逐漸傳遠,所有的族人都跪了下來,寬闊的青蛇谷裡,到處迴響著一個重複了千百遍的聲音:「罪民恭迎神使……」

「彌耳,你把人藏到哪裡去了?」

陰厲的聲音透過籠罩在戰車外面那層厚厚的黃紗,似乎被分割成了千萬支細細的鋼針,刺穿了眾人的耳膜,直入靈魂深處,隨之身心一震,有些膽小的當場就被嚇暈過去了。

彌耳那壓得低低的臉上,轉過一抹不易覺察的詫異,隨即連連搖頭道:「怪彌耳年邁昏庸,竟然聽不懂神使所言。」

「哼,你當真是聽不懂嗎?」戰車上的厚厚黃紗猛然鼓起,一股勁氣透過細微的一道縫隙疾射而出,有如實質般的金色光芒撞在彌耳的肩膀上。

在族人的驚呼聲中,彌耳發出一聲悶哼,仰頭重重地摔倒在地,等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臉色卻就已經變得像紙一樣蒼白,嘴角滲出一般鮮血,顯然是受了重傷。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那個陌生人的下落,否則休怪貧僧大開殺戒!」

隨著殺氣騰騰的聲音傳出,黃紗帳被人掀起,從裡面走出一個身披紫金袈裟,光頭赤足,像女人一樣修著長長指甲的青年佛陀來。黃紗被掀起的一剎那,隱約可以看見裡面玉體橫陳的兩位裸體少女。

彌耳似乎對此都已經見怪不怪,趕緊收回目光,重新又跪回到地上,急聲說道:「神使一定是誤會了,我們靈族罪民一直都謹遵神使教誨,全心改造,盼望著有一天能夠洗脫罪孽,好恢復自由。又怎麼敢違抗神旨,知情不報呢?」

青年佛陀那經過細心修剪的指甲指著彌耳,冷聲道:「哼,看來你是打算死不認帳了,來人,把他帶上來!」

隨即,在眾多族人的注視下,一個只不過六七歲大小,卻被打得鼻青臉腫,雙腿血肉模糊的靈族孩童,被一名黑騎士提了上來,丟在彌耳面前。

「小雨!」旁邊的人群裡,一個年輕婦人認出了自己的孩子,哭喊著就要撲上去,卻被旁邊的族人死死攔住。

彌耳看著這個叫小雨的孩子歎了口氣,伸出手去,替他擦除身上的污血。

「彌耳,這個小孩說他早上見過一個穿著布衣的中土族人,來到你們青蛇谷。你還想否認嗎?」青年佛陀一副吃定你的模樣。

「不敢否認。」彌耳一邊細心地替早已昏死過去的小雨包紮傷口,一邊苦笑著說道:「可他剛才就已經走了。」

「是嗎?」青年佛陀眼神一厲,右手忽然凌空抓去。

擠在人群裡的水水只覺得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包裹著,隨即不由自主的就飛了起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重重地摔在了父親面前。

「現在,你給我解釋一下,你女兒身上的弓箭是從哪裡來的?難道那個人連自己的兵器都不要了嗎?」青年佛陀指著水水身上背著的鹿角弓說道。

彌耳看著鹿角弓上面纏著的布條怔了一下神,卻才記起這上面的布條似乎和藏在密室裡的那年輕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卻還不知道這是水水撿來的,只當是莫遠送給她的,稍一猶豫,就辯解道:「這是那個人送給她做留念的。」

「這是我從外面撿來……撿來的!」

水水幾乎是和父親同時開腔,等她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朝父親看去時,卻正好迎見他那變得灰敗的臉色。

「哈哈,一個說是送給她的,一個說是外面撿來的,你們父女二人可真有意思。」青年佛陀大笑著說完,臉色忽然一沉,轉向身後的黑騎士厲聲吩咐道:「殺,把這青蛇谷的人都給我通通殺光!」

「住手!」藏在石室中的莫遠再也無法袖手旁觀,隨著一聲怒喝,瞬息間體內真氣充盈十足,化為一道光影飛射而出。

他知道這是魔鬼前輩在暗中幫助自己,卻也顧不得這些,眼看著就要飛射到青年佛陀跟前時,呼的一掌拍出。

「轟!」的一聲巨響,本是一臉自信的青年佛陀臉色猛然一變,緊接著就被強烈的勁氣正面擊中,嘴裡發出一聲怪叫,急忙沖天而起。身上的紫金袈裟化為殘片繽紛落下,就如同一隻被貓抓了一把的野雞似的,看起來很是狼狽。

而莫遠也被對方的掌風襲中,雖然體內真氣充盈,卻也忍不住胸口一悶,身形一晃。但他不退反進,大喝一聲,伸手抓住凌空飛起的佛陀雙足,狠狠地就朝地上摔去。

青年佛陀勃然大怒,尚且完整的拂袖斜揮,猶如風捲利刃般朝著莫遠頭頂削去,眼看著就算是不能削去他半顆腦袋,也要掀掉他的頭蓋骨時,跪在地上的彌耳不知何時忽然站起來,手中蘊聚多時的一股真元能量朝著青年佛陀的右手砸去。

「蓬!」青年佛陀雖然已臻永生之境,卻還是被彌耳那強勁的真元能量毀去了整個右手。

與此同時,莫遠也將他摔倒在地,反手握住象牙骨刀,狠狠地戳了下去。

在場的靈族眾人都驚呆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莫遠竟然敢傷害往日裡高高在上,像天一樣的神使,更沒有想到他們的長老竟然如此厲害,還能夠使出真元能量!不是說放逐島被眾神封禁以後,所有罪民的修為也都隨之被禁錮住了嗎?

「都還愣著幹嘛?」彌耳臉色蒼白地瞪著自己的族人大喝道:「事已至此,就必須把他們全殺了,以絕後患!」

說完,他順手撿起面前的鹿角弓,搭上一支虎齒箭,拉得滿滿的,「砰!」的一聲射出利箭,正中一名見事不妙,轉身就跑的黑騎士後心,當場將其斃命。

這一箭射出了靈族人的膽量,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的靈族人見黑騎士並非想像中的不死生物,一個個也都拾起了勇氣,獵人們順手拿出了從不離身的弓箭,農夫們揮舞起他們的鋤頭,甚至連那些正在做飯的婦人,也都舉著菜刀跳下了樹屋,嗷嗷叫著朝那些抱頭鼠竄的黑騎士衝去……

莫遠接連在青年佛陀的身上刺了十幾刀,直到他的屍體都已經徹底血肉模糊了,這才長舒一口氣,正準備站起來,身後的彌耳卻忽然說道:「小心,別讓他的元神逃掉!」

然而他的話音未落,一道金色光芒就從青年佛陀的額頭上飛了出來,隨著一聲怪叫,轉眼就破空而去。

彌耳看著那道金光消失的方向,忽然無力地坐倒在地上,仰天長歎道:「元神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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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謊言~



頭頂烏雲密佈,像是隨時都會降下傾盆大雨,眼前陰霧瀰漫,夾雜著嗚嗚鬼哭的聲音,疾風寒氣擦身而過的時候,心神為之一晃,靈魂彷彿是要被抽離身體一樣。

這裡是青銅山南麓,枯樹荒原所在,莫遠正在其間艱難地行走著。

自從十日前莫遠與彌耳聯手殺死佛陀神使,卻使得他的元神逃離後,青蛇谷靈族部落就陷入了惶恐不可終日的境地,所有人都在擔憂神使的報復。

最終還是彌耳長老下定決心,要舉族遷移到戈壁荒漠去,因為那裡是由仙界神使控制著,仙、佛二界表面上的和睦,並不能掩蓋其互相壓制的事實。

而就在準備出發的時候,彌耳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要與莫遠分道揚鑣的意思。

莫遠也知道,很有可能自己的來歷已經被佛陀神使察覺,才會一路追尋至青蛇谷。

經歷那件事後,彌耳沒有殺了自己以向佛陀神使謝罪求饒,已經是做到他最大限度的忍讓,若是自己再堅持要跟下去,不說他會不會有一天失去耐心殺了自己,恐怕就是害怕神使追來,也都能讓他整夜睡不著覺。

終於,莫遠在與他撕破臉之前,選擇了離開。

臨別的時候,水水送還了他的鹿角弓,彌耳則給他提供了一條線索:「如果你要找晏姑娘的話,我建議你去南面的青銅山看看,山那邊有棵青銅古樹,據說是白狼王的巢穴!」

正是依據於這條線索,莫遠連日來翻山越嶺,經歷重重險境,終於找到了青銅山所在。

青銅山山如其名,綿延起伏的山脈間寸草不生,漫山遍野盡是些青銅礦石,地下似乎掩埋著一個火山口,時不時的可以看見一縷輕煙從礦石縫裡冒出,升騰而起的熱浪能把人烤煮,就算是能夠躲避過去,但置身其中,也好像是在密不透風的溫室裡一樣,悶熱之極。

「看來今晚是無法翻過青銅山了。」莫遠拍了拍懷裡的松鼠喃喃說道。

這一路走來,唯一的夥伴只有這個小傢伙了。

牠似乎已經認定了莫遠這個夥伴,終日不離其十丈以外,這讓莫遠在緊張、寂寞的冒險旅程中,憑增了幾分溫情。

小傢伙很聰明,一聽說莫遠準備休息,立即就從他的懷裡跳了下去,哧溜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

莫遠知道小傢伙要去幹嘛,無奈地笑了笑,卻也並不擔心牠會跑丟,看了看天色,在附近找了處可以避雨的地方,然後攏起一些枯枝殘葉,升起了一堆野火。

沒過一刻鐘,小傢伙呼哧呼哧地拖著兩隻野兔回來了。

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自從第一次吃到莫遠燒烤的肉食後,小傢伙就迷上了這種美味,每次休息,不論是清晨還是晚上,牠都會想方設法的獵殺一些小動物來讓莫遠烤給牠吃。

莫遠也曾經奇怪小傢伙怎麼如此厲害,竟然能夠獵殺一些比牠還大的動物,有心跟在牠的後面探個究竟,但結果卻是沒有一次成功,小傢伙的速度極快,快到一眨眼的功夫牠就消失了,再一眨眼,牠又拖著獵物回來了。

如此幾次後,莫遠也就放棄了一探究竟的想法,認定了牠是個其貌不揚的小靈獸。人吶,一旦有了某種偏向性的看法,就很難再改過來了,從那以後,莫遠甚至連小傢伙一頓能吃下一整隻肥大的野兔都見怪不怪了!

在青銅山腳下的一條小河裡將小傢伙帶回來的野兔清洗乾淨,然後用一根樹枝插起,塗上早就準備好的鹽粒,放在火上燒烤起來。

「吱吱……」小傢伙歡叫著在火堆旁跑來跑去,圓圓亮亮的大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莫遠看著牠那激動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連日來的對於前途的茫然和對晏靈兒的擔憂之情在笑聲中淡去。

這一刻,他感覺天寬地闊!

不多一會兒的功夫,野兔就被烤成了金黃色,油脂滴入火中,騰然而起的陣陣煙霧,濃郁的肉香味也隨之擴散開來。

小傢伙有些著急了,牠那毛茸茸的尾巴在莫遠的胳膊上掃來掃去,就像是一個看著糖果的小姑娘,在搖動著哥哥的手臂,依依嗚嗚地撒嬌要糖吃一樣。

「再等一下。」莫遠笑著阻止小傢伙用粉嫩的舌頭去舔那烤兔的打算。

別的都好,小傢伙就有這麼一個毛病,總是要把分給牠的那一份烤肉先用舌頭舔洗一遍才行,哪怕是像現在這樣有兩隻野兔,牠也改不了這個毛病。

剛開始的時候,莫遠還以為牠是因為喜歡烤肉表面的那層肉脂,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反倒像是與夥伴們爭搶西瓜的調皮孩子一樣,先在每一瓣西瓜上都要咬一口,以防止別人與他爭搶。

「改改你那毛病吧,我才不會與你搶呢!」莫遠將烤好的野兔分給小傢伙一隻,順手在牠的小腦袋上摸了摸,一臉寵溺地說道。

小傢伙卻對莫遠的話置若罔聞,不顧新烤出來的肉還熱騰騰的,依舊是用舌頭洗浴一遍,然後撿著肉厚皮香的位置大吃一通,等到一隻野兔被啃去差不多將近一半的時候,卻才像是忽然發現莫遠正在笑話牠一樣,圓溜溜的眼睛裡靈光一轉,扛起野兔就一頭扎進旁邊的樹叢了。

「呵呵,小傢伙還害羞呢!」莫遠搖了搖頭,這才開始了自己的啃食大業。


夜幕悄然降臨,醞釀了一整天的烏雲卻還沒有降下雨來,空氣異常沉悶,濕漉漉的像是能夠擰出水來。

原本喧鬧的叢林忽然變得靜悄悄的,周圍除了許多叫不出名來的參天古樹和頭頂的青銅山外,竟然再不見一個活物。

黑暗中,彷彿是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自己,那種陰冷怪異的感覺透過繁茂的密林將莫遠團團圍住。很快,他就變得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一個極其厲害的凶物正在朝自己這裡靠近!

莫遠放出去的神識在向他預警,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眼前陰氣瀰漫的樹林裡,就忽然升騰起一縷縷黑氣,這些充斥著死亡的氣息,依附著一個個幽靈怪影,嗚嗚怪叫著向他包圍過來。

「嗖!」莫遠毫不猶豫就射出一支虎齒箭。

「嗚哇!」一聲淒厲的叫聲傳來,正在向他逼近的黑氣忽然停止前進,在叢林間飄忽不定,像是在找尋新的攻擊方向。

莫遠趕緊將第二支虎齒箭搭在弓上,追隨著黑氣飄蕩的方向,隨時準備著再射出一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黑氣中濃郁的地方,傳來一陣牙齒磨擦的聲音:「咯吱,咯吱!」

莫遠只覺得混身骨頭都開始發酸發麻,手裡的弓箭差點就把持不住。

一股陰冷的山風忽然刮過,醞釀了一整天的大雨終於降下,狂風暴雨衝散了聚攏在莫遠面前的黑氣,顯現出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人來。

他拄著一根頂端綁著鐮刀的木棍,蹲坐在地上,伸出枯瘦的利爪,正在從泥土地裡摳出一些什麼東西來往嘴裡塞。咯吱、咯吱的聲音,正是從他的嘴裡發出,聽得人混身都不舒服。

看著那把破舊不堪的鐮刀,莫遠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中土世界關於一個農戶出身的修行者,得道成仙的傳說。

不過,想到人家都已經是永生不滅的仙人了,而眼前這個卻混得比乞丐還要慘,顯然不可能是同一個人,莫遠也就隨即釋然了。

「嘿嘿……」黑袍人忽然轉過頭來,對著莫遠發出一陣怪笑,緊接著他站起身,弓著身子斜持著鐮刀,像是一名正在悄悄靠近獵物的獵人一樣,朝莫遠逼近。

莫遠想都不想,隨手就將虎齒箭射了出去。

「嗖!」利箭一下子就扎在他的心口位置,卻令人奇怪的沒有射進去,整個箭身還在他的體外,隨著黑袍人直起身體,虎齒箭立即就又掉落在地。只在他的黑色長袍上留下一個小洞,卻不見血流出來,估計連皮都沒有蹭破!

「金剛不壞之身?」莫遠大吃一驚,傳說修行者達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將身體煉就得像是鋼鐵一樣,哪怕是站在那裡任由你去用刀砍,也無法傷害他半根毫毛!

「嘿嘿……」黑袍人看了眼腳下那支虎齒箭,嘴裡又發出一串怪笑,卻已經來到了莫遠面前。

「拼了!」莫遠猛的將鹿角弓往地上一丟,順手拔出象牙骨刀,厲喝一聲,不退反進,撲了上去。

「卡!」一聲脆響傳來,莫遠的象牙骨刀被對方的鐮刀木棍擋住,等到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卻已經晚了,看起來破舊不堪的鐮刀竟然暴射出神異的光芒,莫遠在這道光芒面前,就如同一隻被大火吞噬的飛蛾一樣,轟然一聲悶響過後,猛烈的氣浪將他重重地掀翻在地。

修為上的差距就是生死之間的界限,莫遠在黑袍人面前毫無抵抗之力,一擊之下就被打得大敗,同時吐出一口烏血,差點就昏死過去。

不是說放逐島受到眾神封禁,島上罪民無法使出法力嗎?難道他是不受封禁的神使?莫遠在悶痛之餘,心裡卻又轉過這樣一個念頭。

「嘿嘿……」黑袍人一擊得手,卻沒有急於再施殺招,就像是一隻捉到了耗子的老貓一樣,繞著莫遠轉來轉去,似乎在考慮著該從哪裡下嘴。

「吱吱!」正是要命的時候,躲到一旁吃烤兔的小傢伙忽然回來了,牠第一時間將傷害莫遠的黑袍人當成了敵人,嘴裡發出一聲稚嫩的叫聲,圓溜溜,異常靈活的大眼睛裡寫滿了憤怒,不顧一切地就朝黑袍人撲了過去。

「呼!」黑袍人似乎對這隻突如其來的小松鼠很是畏懼,他甚至都不敢像與莫遠對決時那般托大,凌空一躍而起,身體尚在半空中,手裡的鐮刀卻就射出一道赤色光芒,裹著無比強烈的勁氣朝小傢伙捲去。

「小心!」莫遠撐著身子爬了起來,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然而,小傢伙顯然是比他想像的要厲害得多,只見牠的身體尚在半空中就猛的一轉身,蓬鬆的大尾巴迎著敵人的勁氣揮去。

往日裡莫遠摸起來柔柔軟軟的大尾巴,此時卻散射出千百支有如實質般的鋒銳針芒,一下子就將黑袍人的勁氣壓制住了,同時還有許多針芒朝著黑袍人飛了過去。

所謂的金剛不壞之身,在小傢伙的針芒下成為了可笑的謊言,黑袍人就像是一個被千百支鋼針刺中的水泡一樣,撲通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讓莫遠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傢伙卻沒有就此罷休,牠那嬌小的身體像朵金黃色的彩雲一樣飄落在黑袍人的腦袋上,細細小小的爪子不停地扒撓著黑袍人的額頭。

黑袍人嘴裡發出喝喝怪叫,渾身爆發出一片耀眼的赤色光芒,同時伸出一隻手抓住小傢伙的尾巴,顯然是想將這個爬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的傢伙甩出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更令莫遠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小傢伙在被甩出的時候,緊緊地抱著黑袍人的腦袋,然後凌空盤旋幾圈後,就像是運動場上擲鏈球一樣將黑袍人乾淨利落地甩出去了。

不對,應該說是除了黑袍人的腦袋外,脖子以下的部分被丟了、甩飛了!

而他的腦袋卻還被小傢伙抱著,用力地敲打著他的額頭,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叫聲,似乎在質問著什麼。

莫遠忽然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愚蠢了,竟然連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傢伙都瞭解不多,以至於當牠突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量時,卻是如此的震驚。

牠,牠還是那隻連給自己送內丹都小心翼翼的松鼠嗎?

回過神來,莫遠卻才發現,黑袍人雖然脖子都斷了,卻沒有一滴血流出來,更讓他奇怪的是,黑袍人在小傢伙的質問聲中,竟然還能夠做出一個反應來!

他竟然沒死?

莫遠大吃一驚,忽然想到達到長生境界的修行者只要元神不滅,就可以奪舍復活的傳聞,難道說,這個黑袍人竟然是一個長生境界的高手?

心中一動,莫遠走上前去,鼓勵似地拍了拍小傢伙的腦袋,轉而對黑袍人的人頭說道:「你能聽得懂我的話嗎?」

「聽得懂,聽得懂!」黑袍人趕緊回答道,他是被小傢伙整慘了,眼看莫遠能夠替他說得上話,連忙竹筒子倒豆似地說道:「你要問什麼只管問吧,只求你請靈尊放了我,我實在是不知道你們兩個的關係啊,否則就算是給我宋平一個豹子膽,也不敢把主意打在你的頭上啊!」

「宋平?你是江陵郡的宋平?」莫遠臉色一變,森然問道。

「是啊,是啊……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原出身處?」宋平忙不迭地回答,而後卻又很是意外地問道:「你難道也是從中土世界來的?」

雖然證實了自己的猜測,莫遠卻感覺脊背上泛起陣陣寒意,眼前這人,果真就是那位出身農戶,卻得道成仙的修行者!

但在他的身上,莫遠絲毫仙靈氣息,甚至連人氣都感覺不到,有的只是死屍的霉腐味!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是仙,也稱不上是人,而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具保存著靈智的殭屍!

「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了?」莫遠感覺自己的喉嚨癢癢的,說出來的話音也有些走樣。

「嘿嘿,你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既然你也是從中土世界來的,如今也被流放到此,你難道不明白嗎?」宋平一臉慘笑,看著莫遠就像是看著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莫遠被宋平的一番話說得愣在那裡動也不動,雖然前後分別從魔鬼和彌耳的嘴裡,隱約知道所謂的渡劫飛昇只是一個謊言,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真的有一天會見到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存在。

恍然間,他感覺自己內心一直信仰的那尊神像轟然崩塌了……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4
第七章 ~妖王~



一場豪雨持續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昨晚那種酷熱感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草香味,隨著陣陣濕潤的涼風吹來的,還有青銅山上那淡淡的硫磺味。

莫遠早早的就已經醒來,昨晚他一夜未睡。

中土眾生流傳了幾千年的神話傳說就在莫遠看到宋平的一剎那破裂,晚上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腦海裡盡是些渡劫飛昇的故事,以及宋平那顆斷裂開來的人頭!

「吱吱!」小傢伙倒是躺在莫遠的懷裡睡了好覺,此時也已經醒來,牠就像是有著永遠也揮霍不完的精力一樣,無論是莫遠在任何時候見到牠,牠都是一副活潑好動的樣子。

「小傢伙,你真就只是隻松鼠嗎?」想起牠昨晚的驚人表現,莫遠笑吟吟地撫摸著牠那小小柔柔的腦袋。

見牠一起來就又要往外面去找吃的,莫遠急忙攔住了牠:「算了,青銅山並不大,我們應該很快就翻過去了,等我們到了山那一邊再找吃的好嗎?」

小傢伙似乎真就聽懂了莫遠的話,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點了點頭,蹦蹦跳跳地就往山上走去。

正如莫遠昨天猜測的那樣,青銅山隱藏著一個很是活躍的火山,此時也到了快要噴發的時候,隨處可見噴射而出的硫磺氣體。腳下陷阱處處,表面上看來毫不起眼的一處所在,使勁一腳踩落,就可以看見熾熱的岩漿從銅礦石的縫隙裡湧出。

「後悔了,早知道該在山下就把早飯吃了。」莫遠看著自己老半天才爬到山頂上,腳下卻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就不由得苦笑道。

「吱吱!」小傢伙猛點牠那小腦袋,顯然是很贊同莫遠的話。

「你還好意思說,我問你這小肚皮是怎麼長的?竟然像個無底洞一樣,老大一隻野兔都被你塞進去啦?」莫遠揉捏著小傢伙那軟軟的小肚子問道。

「吱吱!」小傢伙被說得把頭深深地埋進莫遠的懷裡,再不敢露出來了。

「呵呵,還知道害羞了!」莫遠捉弄著牠那毛茸茸的大尾巴逗笑道。

然而就在那麼一錯眼的功夫,被莫遠看見半山腰裡一個巨大的洞穴。

洞穴似乎是由人工開鑿出來了,洞口建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像,張著黑乎乎的大嘴,好似一個被掩埋在山裡的史前巨人一樣,待人而噬。

洞外鋪滿了人類的枯骨殘骸,像是在千百年前這裡發生過一場至少萬人參與的激戰一樣,人死光了,屍體棄之荒野,從山腳下一直鋪到山洞口,但在深入洞中大概一丈遠的位置戛然而止,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牆壁堵住了一樣,連光亮都無法透過,往裡一片漆黑。

好奇心驅使著莫遠趕步往山下走去。

距離洞口還有數丈遠,就能感覺到從洞裡吹出一股股陰風,拂在他的臉上,卻陰冷到了骨子裡。隨風而來的還有陣陣沙沙聲響,如訴如泣,又像是無數個幽靈躲在暗處,低聲商量著怎麼吃掉他這個人類,讓他禁不住頭皮發麻。

「嘿呼……」

「嘿呼……」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整齊而低沉的號子聲,莫遠眉頭一皺,轉身跳到了洞穴上方,藏在了那塊巨大的岩石後面,透過巖縫,偷偷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不多一會兒的功夫,叢林裡就走出一隊騎著獅虎獸,全身都籠罩在白色斗篷裡的騎士,他們護衛著幾輛由猛馬巨象拉著的大籠車,緩緩駛到青銅山下停下,其中一個白騎士翻身下了獅虎獸,挎著一柄足有一百斤重的烈焰刀,飛快地往山腰洞穴的方向走來。

臨近洞口的時候,白騎士忽然停下,就在莫遠以為自己被發現的時候,卻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從裡面倒出一些血紅色的液體,一點一點均勻地撒在巖縫間。

「呼呼哈哈……」一股濃郁的陰氣忽然從洞裡冒出,伴隨著一陣鬼笑。

原本亂七八糟地丟在洞穴外的枯骨殘骸忽然就像是活了一樣,「嘩嘩」響作一團,眨眼間,就組成了一具具骷髏,搖搖晃晃地向洞口的白騎士包圍過去。

與此同時,從那洞穴裡還飛出無數隻黑蝙蝠,每一隻展開翅膀都有將近一米長,長著鋒利的鋼鐵般的黑爪,尖叫著向山下的那些白騎士攻去,阻攔他們上來搭救被骷髏包圍的同伴。

洞口處的白騎士烈焰刀暴射出來的火焰足有半米長,往往一刀下去,刀刃尚未砍到骷髏,僅那刀鋒火焰就將骷髏撕碎,短短一刻鐘時間,在他的周圍就堆集起數米高的骨肢殘骸。

然而白騎士雖然厲害,奈何骷髏實在太多,密密麻麻的足有上千具,殺不勝殺!更何況這些沒被砍碎腦袋的骷髏倒下去,過不了多久被陰氣一襲,立即就會重新配組骨架,形成新的戰鬥力!

兩個時辰以後,刀鋒火焰漸漸的黯淡下來,那些骷髏似乎知道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攻勢愈猛,直到白騎士烈焰刀上再也看不到火焰光芒透出,這才紛紛退下,騰出了通往洞內的道路。

與此同時,那些被攔在山下的白騎士似乎也知道無法救出同伴性命,朝著洞口的白騎士發出一陣怪叫,然後護著獨角獸拉的大車,掉轉方向往叢林裡面退去。那些黑蝙蝠直追出老遠,這才吱吱叫著飛回黑石山,降落在那些被殺死的同類屍體旁,開始了牠們勝利後的美餐!

莫遠收回了目光,轉向洞口的那位被同伴拋下的白騎士看去。

本以為他會在自覺必死無疑的時候,要麼拚命殺戳,要麼束手待斃,卻不想他竟然絲毫不理會那些骷髏,固執地將那小瓶紅色液體淋進巖縫裡面。

「卡……卡……」一陣很有節奏,同時又很清脆的腳步從洞裡傳來。

那些剛才還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置他於死地的骷髏們,也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距離他五六米遠的位置靜靜站著,空洞的眼眶盯著洞穴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麼。

忽然安靜下來的黑石山上,只聽到那清脆的腳步聲,越漸的接近,越漸的響亮,每一記都好像是敲在莫遠心頭一樣,讓他的心臟不由自主地跟著這節奏跳動。而他的神智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竟然忘記了自己置身何處,從那岩石後面站起,就要往洞中走去!

「嗡!」眼看著他就要迷失本性的時候,識海深處的古鼎殘片忽然爆起一聲嗡鳴,像是黃鐘大呂在耳旁響起一樣,一下子打亂了他的心跳聲,將神智拉回,身體失去重心,差點摔倒在岩石上,距離不足一寸的位置又被他生生頓住墜勢,然後又恢復直立。

而此時,腳步聲已經在洞口停下,莫遠低頭看去,卻才發現,八具散發著鐵器光澤的骷髏站在洞口,面對著白騎士,紛紛從身上取出一件用骨頭製成的兵器,然後將他包圍起來。原來,這八具鐵骷髏是在等那些普通的骷髏耗盡白騎士的刀鋒火焰後,來撿便宜的!

先前出力的骷髏們不樂意了,牠們紛紛張合著僅剩骨頭的下顎,發出「嗒嗒嗒!」的聲響指責這八具鐵骷髏。然而,在等階森嚴的靈骨世界裡,低階骷髏就算是對高階骷髏行為很是不滿,但也只敢在嘴上說說罷了,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八個鐵骷髏毫不理會同類的抗議,齊湧而上,很快就將白騎士殺死,然後從他體內取出一顆雞蛋大的黑晶核,平分以後轉身又回到了洞裡。

鐵骷髏的身影才剛剛消失,其他的骷髏就迫不及待地衝了上去,把白騎士的屍體團團圍住,將他死後散發出來的亡靈氣息吸入骸骨當中。有幾個跑得最快,靠得最前的骷髏在吸取了更多的亡靈氣息後,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產生了簡單的靈智,開始自主支配骨體,不再受到陰氣幽靈的驅使。轉而推開先前的同伴,搖搖晃晃的往北山迷霧沼澤的方向走去。

從此,迷霧沼澤裡又增添了幾具自由骷髏,牠們或許會像八具鐵骷髏那樣,獲取更多的亡靈氣息,進化為鐵骷髏、銅骷髏、銀骷髏,甚至是金骷髏,然後擁有更多的靈智,走向光明的未來;但最有可能的是被更厲害的東西殺死,如殭屍或是闖入沼澤的人類修行者等等。

在黑石山洞穴外,更多的骷髏沒能獲取靈智,在驅使牠們打仗的陰氣消失後,很快就像開始那樣,雜亂地散落在地上,在死亡中等待著下一次被喚醒……

等下面恢復了平靜,莫遠這才從岩石上爬了下來,先是看了看洞穴深處,依舊如來時一樣黑漆漆的,他稍稍安心,轉而向白騎士的屍體走去。他一直很奇怪白騎士究竟是什麼東西,看似有著人的形狀,卻沒有人的靈魂和生氣,像是朱魔變成的殭屍?不對,因為他還缺乏殭屍應有的死亡氣息!

眼前的這個白騎士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但他身上的黑斗篷還在,雖然已經破爛不堪,但還是能讓莫遠無法看清他的本來面目。除此之外,曾經輝煌過的烈焰刀也還靜靜地躺在主人的屍體旁。僅從表面上看,完全就像是一個落魄武士暴斃於此,屍體還沒有被人發現一樣,很難想像剛才至少有一千具骷髏包圍著他。

顯然,那些死過一次的骷髏們,比活著的人更加尊重亡者的遺體!

莫遠將烈焰刀撿起,在手裡掂了掂重量,的確如他先前在上面估量的那樣,足有一百斤重!

比劃了兩下,沉甸甸的讓他使著很是順手,找到刀鞘,將烈焰刀收起,準備讓自己結束使用骨刀匕首的時代。

再蹲下身來,白騎士屍體旁的一串黑色鑰匙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一種心理,莫遠將鑰匙撿了起來,往懷裡一塞。

然後,他才掀起了白騎士的面罩……

「慢著!」

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把莫遠給嚇了一跳,同時落下的還有一根通體烏黑的權杖,正好點在他剛掀起的那面罩上,將白騎士的容貌壓在了下面。

抬起頭來,莫遠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在確認自己的眼睛並沒有騙自己後,他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

眼前是一個身高至少在十尺以上的巨人,他體型修長,穿著與白騎士一樣能夠將頭臉都遮起來的白色斗篷,唯一不同的是,烈焰刀被換成了黑色權杖。

他的身上籠罩著一層不食人間煙火的聖潔氣息,使人一望之下,就會從心底油然而升起一種要膜拜神明的欲望。

「不要動他!」白斗篷巨人說著,手上那把鑲嵌著白色光球的權杖輕輕一挑,地上躺著的白騎士那掩蓋在斗篷下的屍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

轉眼間,就只剩下一件破舊的白色斗篷平鋪在地上,被風一吹,高高揚起,蓋在下面的骨灰也隨之消散在空中。

「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他長什麼樣子?」莫遠有些婉惜地搖了搖頭,越是不讓他看,他越是感覺這裡面隱藏著某種古怪。

「我有自己的理由。」白斗篷巨人聲音平和,不慍不火,從他的聲音裡,根本就聽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彷彿他就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實一樣。

「你們是一夥的?」莫遠疑惑道,兩者間的衣服太像了。

「不,我們是敵人。」白斗篷巨人搖了搖頭回答道。他顯然是不想與莫遠在這個問題上有過多的糾纏,向洞穴的方向看了一眼後,伸出手來說道:「把那個東西給我好嗎?」

「什麼東西?」莫遠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烈焰刀。

「那把鑰匙!做為交換,我可以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白斗篷巨人似乎不願在此處多待,他的手再往前伸了伸,語氣終於變得急切起來。

「鑰匙,什麼鑰匙?我沒見啊!」莫遠見對方如此緊張一把不起眼的東西,顯然是有大用,他就立即打起漫天要價的心思。

「我可以滿足你想要找到人的願望,但鑰匙你必須給我。」白斗篷巨人說著,不停地往洞穴的方向張望。

「咦?你怎麼知道我想要找人?」莫遠很是奇怪,難道這白斗篷巨人真是無所不知的神明嗎?

「我不僅知道你要找人,而且還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白斗篷巨人說完,忽然從嘴裡發出一些古怪的音節。

莫遠聽是一頭霧水,正待張嘴詢問,隱藏在身體裡,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的魔鬼忽然說道:「混小子,把鑰匙給晏妖王吧!」

魔鬼難得張一次嘴,莫遠總不能違逆於他,更何況這晏妖王顯然與魔鬼是舊識,想要隱瞞鑰匙的存在卻又不可能,只得老老實實地將鑰匙掏了出來,眼看著晏妖王正要伸手去接,他卻又縮回手道:「你還沒告訴我要找的人是誰,她現在在哪裡呢!」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是想要找靈兒吧?」晏妖王看著莫遠,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莫遠一聽有門,趕緊追問道:「你是誰?晏姑娘現在哪裡?」

「你身體裡的那個人沒告訴你我姓什麼嗎?好像姓晏的人並不是很多吧?」

「你,你是晏姑娘的長輩?」莫遠這才猛然想起他被魔鬼喚作晏妖王,而晏靈兒也正是狐妖所變,所以才會有此猜測。

「我是她父親!」晏妖王說著,又將手伸了出來,道:「現在你可願意將鑰匙交給我?」

莫遠一直對晏靈兒存有奢想,如今得知眼前這位竟然就是對方的父親,卻就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連手裡的鑰匙什麼時候交出去的都不知道,嘴裡卻還在傻乎乎地問道:「靈兒她現在還好嗎?」

晏妖王接過鑰匙眉頭一皺,似乎對莫遠如此親密的稱呼很不喜歡,不過臉上的不悅之色很快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又是一臉無奈。

他指著莫遠身後的骷髏洞道:「不好,大大不好,她被困在這洞裡面,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

「啊!」莫遠大吃一驚:「不是,不是她逃出來了嗎,我前段時間還見到她的紅紗巾了呢!」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三天前她經過這裡,就被裡面的千年屍王給擄了去,我雖然幾次想救她出來,卻都無能為力。」晏妖王一臉的愁苦。

「你可是決定放棄了?」莫遠此時已經從剛剛得知對方是自己暗戀對象父親的激動中平靜下來,轉而又升起了與晏妖王一起把人救出來的心思:「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與你一起進這洞裡去找晏姑娘!」

「只憑你我二人恐怕是不行的,還是想辦法替她復生吧!」晏妖王說著就要離去,卻還不忘轉身問上一句:「你可是莫公子?」

「不錯,在下正是莫遠!」莫遠此時已經完全被晏靈兒可能已經身死的消息所震撼,全憑本能地回答了一句。

「那就不錯了,靈兒正是為了找你,才會被這洞中屍王捉去的!」晏妖王冷哼一聲,轉而化為一道白光飛走。

「晏姑娘在找我?」莫遠看了看面前的骷髏洞,稍一猶豫,便要往裡面走去。

「你可想清楚了,這裡面藏著個千年屍王!」魔鬼忽然在莫遠的腦海裡提醒道。

「哪怕是萬年老妖呢,我也要闖一闖,總不能讓晏姑娘為我死了,我卻無動於衷!」莫遠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也許,晏妖王是在騙你呢?或許是不想讓你見他的女兒,故意誘你進這凶煞之地害你呢?」魔鬼再次提醒道。

莫遠愣住了,他的確是沒想過這個,心中不免存有疑問,但還是堅定不移地說道:「也許只是我們多心了,晏妖王就算是不喜歡我,不想讓晏姑娘見我,直接拒絕我就是了,又何必用陷阱來害我,更是詛咒自己的女兒呢?」

「哼,你當那烏龜王八鱉羔子是什麼好東西?他不僅詛咒自己的女兒,連女兒她娘也都罵進去了呢!」陰風凜烈的骷髏洞裡,忽然傳出一個陰厲如鬼叫般的刺耳聲音。

莫遠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小王八蛋,你不是說要進來救靈兒嗎,怎麼又想要逃跑了?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聲音的主人似乎能夠看見莫遠的一舉一動,見他後退,立即就又嘲諷道。

勉強穩住心神,莫遠壯著膽子說道:「你是誰,晏姑娘是在你的手裡嗎?」

「現在還在,不過待會兒就只剩下一顆心了!」陰厲的聲音回答道。

「住手!」

只剩下一顆心怎麼能活?莫遠急忙大喝一聲,烈焰刀在他手裡暴射出一道光焰,不顧一切地就衝了進去……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5
第八章 ~重逢~



遠處,傳來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如同一根根鋒利的銀針,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腳下,堆積著也不知道漚了多少年的腐枝敗葉,踩上去軟綿綿的很不踏實,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四周蒼茫一片,就連面前的樹木,看起來都很是模糊。

莫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樣的環境裡走了多久,他只感覺很累,很累,如果不是一定要找到晏靈兒的信念支撐著他繼續前進,恐怕他早就已經倒下了。

先前他不顧一切地衝進骷髏洞的時候,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當他深入洞中不過一丈左右的時候,彷彿就衝破了一個無形的屏障,伴隨著「光!」的一聲悶響,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劇變,他卻就又出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裡。

空氣愈漸的沉悶了,叢林裡到處飛舞著嗡嗡鳴叫的蚊蟲,或許是因為這裡的土地實在太過肥沃了,那些蚊蟲都比外面的足足要大上一圈,隨便叮在人身上,很快就能起出老大一個包,伸手一拍,血淋淋的很是噁心。

前面似乎是一堵牆,烏黑發亮,在光線異常陰暗的地方,這堵牆卻格外的引人注目。

莫遠停住了腳步,他幾乎都以為自己是因為太累而產生了幻覺!

然而,一個像是從地獄最深處爬出來的聲音卻忽然傳來,輕飄飄的,像是隨便一股風都能吹走一樣:「你夠膽,你夠膽……」

莫遠立即頓住了身形,他聽出來了,這個聲音就是先前在骷髏洞外,利用晏靈兒將他騙進來的厲鬼!

「你想怎麼樣?」莫遠喝問道,他已經開始懷疑晏靈兒是否真的就陷落在這裡了。

「你夠膽,你夠膽……」

輕飄飄的聲音依舊不絕於耳,但莫遠聽出來了,聲音就是隔牆傳來的。

「難道這人在牆那面就看見我了?」莫遠在心裡嘀咕著,強烈的求知慾望促使他上前幾步。

不料,他剛一伸手,卻就被一股強勁的氣流朝那牆壁裡捲去,眼看著就要撞在牆上,要頭破血流時,整個人卻就如同一道虛影似的,透過黑牆,出現在了牆的另一邊。

牆的外面,漆黑一團,而在牆的這邊,卻潔白如玉。

一牆之隔,卻是兩重天地。

陽光就如同小傢伙那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樣,撫摸著莫遠的臉,暖暖的,柔柔的。

眼前是一個大園子,無邊無際,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五花八門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卻又成為了一種奇異的清香,似有似無,卻又給莫遠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他忍不住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眼時,卻是一臉的驚訝──這裡的香味,與晏靈兒身上的一模一樣!

「男人就是沒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惦記我家靈兒身上的香味!」依舊是剛才那個輕飄飄的聲音,但此時聽起來,卻像是索命惡鬼一般。

莫遠老臉一紅,下意識的就要否認,卻不料眼前那些鮮花就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一樣,忽然變成了一隻隻散發著惡臭的毒爪,緊緊地抓住了他的雙腿,同時那人還說道:「怎麼?你敢說不喜歡我家靈兒身上的香味?」

顯然對方是與晏靈兒著有某種親密關係,卻讓莫遠在他的面前,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呢?

值得慶幸的是,那些鮮花變成的毒爪似乎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卻就讓莫遠有足夠的時間,顯露出他臉上的尷尬神情來。

「果然是喜歡的!」聲音的主人不等莫遠回答,卻自言自語地說道。

對方話音剛落,那些毒爪就攀著莫遠的褲腿往上爬去,還有好幾隻在攀爬的過程中還忽然變成了剪刀的模樣,看那架勢,明顯是要剪去他的是非根吶!

「前輩錯怪我了。」莫遠急忙解釋道:「在我眼裡,晏姑娘就如天仙一樣,多看她一眼都嫌褻瀆,在下又怎麼敢癡心妄想?」

「哼!算你識相,知道我家靈兒像天仙一樣,不是你這隻癩蛤蟆可以惦記的!」

胯下那幾隻毒爪終於退下了。

莫遠長舒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背脊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汗津津的。

「不對,你既然沒有癡心妄想,卻為何又摸我家靈兒的手,還在萬妖澗救她一命,如今更是眼巴巴的找到這裡來?」那聲音主人卻才像忽然想起一樣,說著說著,聲音可就又變了。

「靠,還沒完沒了了!」莫遠眼看著那些毒爪又來,身子一顫,本能地挾緊了自己的雙腿,甚至都顧不及想什麼時候在萬妖澗救過晏靈兒的事情,立即轉身像隻鴨子一樣往牆邊跑。

然而,來時容易去時難,牆壁有黑白兩面,就像是一個有進無出的牢籠一樣,將莫遠困在裡面,任憑他如何著急上火,如何攀爬抓撓,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逃脫出去。

而後面那些毒爪卻不等人,它們一擁而上,又撕又抓的,並且還力大無比,不過眨眼功夫,莫遠身上的衣服就被撕成碎片,整個人成了白條豬。

「嘖嘖,怪不得打我們家靈兒的心思呢,本錢還挺雄厚的嘛!」陰厲的聲音說道。讓人很不明白那話兒的大小和打某個女人的主意有什麼關聯。

「前輩,我……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莫遠緊緊握著胯間那醜陋的東西,身子弓得像大蝦一樣,愁苦著臉解釋道。

「那你是怎麼樣的?」

「我承認,以前的確有過癡心妄想……」

「哼,果然沒有錯怪你,看來你那命根子是不能留了,得把它剪去才行!」聲音的主人不等莫遠把話說完,立即就又驅使著地上的毒爪朝他胯間招呼去。

「等等!」莫遠連忙轉身避過,急聲道:「前輩等我把話說完。」

「你說,說得好了,我就放過你,說不好,就休怪我不給那老東西面子!」

「還有人替我說話?」莫遠卻很是意外,可惜眼下顯然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想到連日來的種種經歷和心智上的變化,他不無落寞地歎了口氣,道:「我配不上晏姑娘!」

「以前我還是松谷鎮那個剛出來的窮小子的時候,只想著過那種老婆孩子熱坑頭,外有十畝田,家裡有頭牛的平凡生活。但當我涉足修行界以後,才知道在這裡唯有實力是最重要的,可惜我沒有實力,甚至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連日來屢遭劫難,處處碰壁,更有好幾次都差點死掉!」

「死,我是不怕的,但我害怕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人!當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晏姑娘被人傷害而束手無策時,當我像一隻沒頭蒼蠅一樣傻乎乎地在這座島上四處亂轉,到處找尋晏姑娘時,我想了很多很多。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很清楚,我和她有著天壤之別,我們之間有著莫大的差距,我唯一能夠做的,也僅僅是找到她,如果她死了,我寧願與她陪葬,因為那時候她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如果她還活著,我想對她說聲對不起,那並不是我的意願……」

「你有什麼對不起靈兒的地方?」陰厲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逼問道。

莫遠想了想,正要回答,卻忽然聽到魔鬼大笑道:「晏王妃,你就是這樣對待我的小朋友的嗎?」

莫遠一下子愣住了,他倒不是奇怪魔鬼怎麼會認識對方,而是驚訝於這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從遠處傳來的!

什麼時候開始,魔鬼解除了他身體的封印,可以自由活動了?

聯想到多日來魔鬼時而出現,時而沉寂的異常,莫遠不由得打從心裡升起了一陣後怕,他敢於在這危機四伏的放逐島上轉來轉去,憑仗的就是在關鍵時刻,魔鬼會出手相助。若是知道他已經悄悄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打死莫遠也不敢去與那狼群激戰,更不敢與佛陀神使拚命!

「又是你這老東西,昨天你不是說再也不來我這裡了嗎?」

「我還真就不想來了,若不是你們家晏妖王再三請求我來替他關說,我才不會理你呢!」

「哼,誰稀罕你?你回去與那烏龜王八鱉羔子說,他若是不給老娘一個滿意的答覆,老娘可真就要出去了!」

「可別,妖王老弟現在正在忙於血祭大事,你可千萬要把這畜生看緊了,萬萬馬虎不得!」

「……」

陰厲聲音的主人,顯然就是魔鬼嘴裡的晏王妃,兩人似乎早就熟識,很短的時間內聊到一起去了,卻把莫遠這個赤身裸體的可憐蟲晾到了一邊。

正在莫遠捉摸著該到哪裡去找件衣服穿的時候,錯眼間看到一件麻布長袍輕飄飄地飛了過來。

莫遠想也不想,伸手就將長袍給捉住,手忙腳亂地穿好後,抬起頭,卻迎見一位絕世佳人如浮光掠影般飛至。

遠遠的,就聽到她那輕靈細柔的聲音說道:「莫公子,別來無恙?」

雖然已經幾次見過晏靈兒,更曾在剛才說過不敢再奢望的話,但當連日來苦苦尋找的佳人真的就出現在面前時,莫遠卻又很不爭氣地開始感覺呼吸不暢,心口發悶,把臉憋得通紅,老半天才一臉窘迫地說道:「我……我,我無恙。」

「噗哧!」晏靈兒看著他那傻乎乎的模樣,忍不住就笑了。

頓時,整個世界都陶醉了!


地上爬滿了毒爪魔臂,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污臭味,甚至連那天,都變得陰暗無比。

但這些卻都因為內心深處暗戀的那位佳人的一個微笑而消失了。

倚坐在盛開的白蓮花瓣上,從背後看著那道美麗的身影駕馭著蓮花,一路半空中穿梭飛行,伴隨著耳邊呼嘯而過的寒風,她就像是上天賜予這片惡土最美麗的精靈。

這一刻,所謂的挫折,所謂的艱難,似乎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甚至連身下那些四處攀爬的毒爪,都看起來不再是那麼礙眼。所受的挫折,所受的艱難,不都是為了和深愛的人一起浪跡天涯嗎?

有她在,哪怕是地獄也會變成天堂!

真希望這時光永遠停滯在當前,這路途永遠也不會結束,永遠,永遠……

好像真的到了天的盡頭,不知何時,頭頂那方天空卻就忽然沉了下來,好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給壓碎一樣,天地間只剩下那麼一丁點的縫隙朝著無邊無際的所在漫延。

「抓緊!」晏靈兒叮囑一聲,駕馭的蓮花忽然加快了速度,就如同一道光影一般,朝著那道縫隙疾飛而去。

莫遠不由自主的抓緊了蓮花瓣,他開始變得緊張起來,雖然晏靈兒已經告訴過他,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個幻象,他是被晏王妃的須彌幻境給困住了。

但在這足可以以假亂真的天象面前,他還是忍不住的感覺口乾舌燥,那種極其真實的壓迫感,讓他透不過氣來。

「開!」晏靈兒一聲嬌喝。

眼前已經合攏起來的天地縫隙忽然張開了一個黑乎乎的大嘴,身下的蓮花毫不猶豫地就朝那黑洞洞的所在飛了過去。

「光!」似曾相識的一個聲音響過,蓮花衝破了一道無形的障礙,出現在了另一個世界。

或者說,這才是那個真實的世界。

待看清楚了置身所在後,莫遠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顯然是一座龐大的地底宮殿,但與莫遠見過的幾處宮殿不同的是,這裡到處流淌著熾熱的岩漿,石縫裡、台階前,甚至就連正中央那座巨大的正殿房簷上,都如雨水般不停地往下滴落濃濃的漿液。

「叭嗒、叭嗒……」

濺落到地上的漿液匯聚到房前的一個縱橫十幾丈寬,由人工開鑿出來的巨大巖池裡,而在那裡面,卻沉伏著一隻赤紅如火的鳳凰。

聽到響動,火鳳凰猛然抬起頭來,看到晏靈兒,牠歡快地叫了起來,連忙就從岩漿池裡跳了出來,不顧身上尚在不停滴落的岩漿,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急忙就要往她的跟前湊。

然而,當牠那金光閃閃的眼睛掠過莫遠,人性化的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轉而又看見蹲坐在莫遠懷裡的小傢伙時,卻又忽然停住了,歪著腦袋,似乎感覺眼前這小東西很是熟悉,卻又忘了在哪裡見過的樣子。

「鳳姨,這是我朋友。」晏靈兒跳下蓮台,款款走到火鳳凰身邊說道。

但往日裡與她最親近,又是小孩子心性的鳳姨這次卻沒理會她,依舊是歪著腦袋死死地盯著莫遠懷裡的小傢伙,很是警惕的模樣,半晌,才口吐人言說道:「我見過你,一定是見過你。」

晏靈兒卻並不覺得意外,她笑著說道:「放逐島上各種靈物都多了去,鳳姨你又經常背著我娘跑到外面玩,見過牠也並沒什麼呀!」

「不是,不是這樣的……」火鳳凰搖了搖頭,卻還一臉苦惱的樣子,轉過身又躲回到了岩漿池裡,苦思冥想,卻始終不得其解。

在一旁看得清楚的莫遠,輕輕拍了拍懷裡的小傢伙,走到晏靈兒跟前道:「晏姑娘,有什麼問題嗎?」

晏靈兒搖了搖頭,轉身撫摸著在莫遠懷裡變得異常乖巧的小傢伙,而小傢伙似乎很不喜歡晏靈兒摸牠的腦袋,揮舞著小爪子躲開了。

晏靈兒笑了笑,收回去,轉向池子裡的火鳳凰說道:「鳳姨很久前受過傷,許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或許在哪裡見過你的這個小寵物吧!」

莫遠終於舒了口氣,他很不希望小傢伙與晏靈兒的鳳姨發生衝突,因為那樣的話,一個是他所暗戀的人,一個卻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與其朝夕相伴的小傢伙,他夾在中間,卻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沒事,等過兩天我帶鳳姨出去轉轉,她就開心了。」晏靈兒將目光從一臉苦惱相的火鳳凰身上收了回來,向莫遠展顏一笑,道:「莫公子,隨我來吧!」

莫遠點了點頭,隨著晏靈兒繞過岩漿池的所在,走過高高的青玉石階,避開了從房簷上滴落的漿液,跨進了沒有任何牌匾的大殿內。

很讓莫遠意外的是,空曠而沒有任何東西支持的大殿裡,天頂上用碗口大的光珠布成了一個北斗七星的陣勢,而光潔明亮的地上也刻滿了許許多多的符咒。在大殿的中央位置圈起了一道圍欄,圈起的地下出口,隱隱可見有赤色光亮透出。

而當莫遠走到近前,看清楚地下赤光來源的時候,卻就忍不住臉色一變,倒抽了口寒氣!

地下是一座血池!

血池裡不停翻滾著的紅色光影,將整個地下洞穴都映照得如煉獄一般煞人,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沿著一條盤旋而下的石階直衝入莫遠的口鼻之中,熏得他睜不開眼,連連後退。

但那彷彿是混合著萬千靈魂的血氣,卻都還如影隨形地追著他,扼著他的喉嚨,讓他的臉因為缺氧而變得蒼白。

懷裡的小傢伙似乎也無法忍受這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掙脫了莫遠的懷抱,尖叫著跳到地上,繞著貼滿符咒的圍欄發出一陣陣哀鳴聲。

晏靈兒見事不對,趕緊掏出一枚赤色丹丸塞進莫遠的嘴裡。

一股甘洌溫潤的暖流沿著他的喉嚨進入腑中,隨之湧起的清涼氣息平復了心底的躁動,莫遠長舒了口氣,這才回過神來,很是感激地看了眼旁邊一臉關切的晏靈兒。

晏靈兒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還沾著他的口水,臉一紅,卻就低下頭去,只是攢緊了自己的右手。

「老東西,你自己那麼厲害,怎麼就找了這般差勁的一個靈身呢?竟然會被我的聚靈血陣嚇成這樣!」

陰厲的聲音從地下洞穴裡傳出,莫遠這才發現,血池旁邊站著一隻毛色純白的九尾白狐!此時,她正扭頭看著自己,凌厲的眼神裡,透著幾分不屑。

「這就是晏王妃,晏姑娘的母親嗎?」莫遠愣了一下,隨即想起戒癡和尚曾經告訴過自己,晏靈兒也正是仙狐所變,方才釋然了。

「什麼你的聚靈血陣?還不是老夫當年教你的?」魔鬼那蒼老的聲音在晏王妃的身邊響起。

莫遠連忙循聲望去,很想看看這位亦師亦友,同時又多次救自己性命的老人長什麼樣。

但結果卻讓他失望了,晏王妃的身邊只有一縷似有若無的光影,卻連人形都還沒有化出!

「前輩,是你嗎?」雖然沒能看見對方的模樣而讓他失望,但眼前的光影,真就是那位對他恩重如山的老人嗎?

「呵呵,混小子,快下來吧,老夫讓你看個好東西!」光影一陣閃爍,發出了魔鬼的聲音。

莫遠答應一聲,正準備下去,卻發現小傢伙不見了。

「沒關係,牠在這裡跑不丟的。」晏靈兒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柔聲安慰道:「待會兒我與你一起去找牠就是了。」

莫遠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於是就跟在她的身後,沿著石階慢慢地走了下去。
xiaoiii 發表於 2019-2-7 22:26
第九章 ~傷逝~



血漿翻騰,不時濺起一朵朵姿彩華麗的浪花。

煞氣瀰漫,籠罩在這一天一地之間。

短短的石階,莫遠卻走得無比艱難。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樣一種感覺,明明眼前站著的都是與自己關係親密的人,但他卻感覺相互間的距離是那麼的遙遠。

這麼多的血,都是從哪裡來的?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赤山石林,看見了山上那堆積如山的白骨和密密麻麻,被捆綁在石柱上的動物,以及那染紅了整座山的鮮血!

「你不必害怕,那畜生被聚靈血陣壓制著,牠是出不來的。」九尾白狐冷聲說道,話語裡雖然飽含安撫之詞,但眼神裡分明透著不屑。

就這樣的人,也敢打我家靈兒的主意?

莫遠乾咳一聲,臉紅的低下頭去。

「晏王妃,朱雀已經被你捉住了,但玄武呢?我聽說玄武靈甲在你手上,但玄武靈軀卻逃掉了,是嗎?」魔鬼及時插嘴,替莫遠解除了尷尬。

「有這靈甲在,玄武牠逃不出放逐島!」九尾白狐冷笑道:「等我將這朱雀融化後就去找牠,就不信牠能逃到天上去!」

「嘩啦啦……」

九尾白狐的話音才剛落,血池裡就忽然湧起了一陣巨浪,隨即一隻兩丈多高的血鳥躍了起來,巨大的翅膀一揮,就要逃出洞去。卻不料頭頂上忽然射下一道熾熱的亮光,正撞擊在血鳥的頭上,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聲,血鳥又重重地落回到了血池裡。

「撲通!」濺起的浪花眼看著就要將整個洞穴吞沒,莫遠下意識的將晏靈兒抱在懷裡,以防止血浪落到她的身上。

「小王八蛋,你想幹嘛?」此情形落在九尾白狐的眼裡,卻是莫遠想乘機吃她女兒豆腐,一隻白尾說著就朝莫遠臉上襲來。

晏靈兒臉被羞得通紅,急忙掙脫莫遠的懷抱,嬌嗔道:「娘!」

直到這時,莫遠卻才發現,那濺起的浪花根本無法越出血池範圍,尚在半空中就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擋住,頓時像激打在懸崖上的潮水一樣,敗退了。

血浪翻滾,亦如莫遠此時的心情,尷尬、羞愧,還有一絲絲的甜蜜交錯著。

「時間差不多了,該將它放進來了。」魔鬼對九尾白狐說道。

九尾白狐收起了尾巴,看著血池卻沒有吱聲。

「怎麼?晏王妃不會是在這最後關頭打退堂鼓了吧?」魔鬼的語調低沉下來。

九尾白狐搖了搖頭,看了眼魔鬼所化的光影,再看了眼自己身邊的女兒,猶豫著說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放心吧,血靈子我拿到手後,自然會幫你們找回聖物!」

「聖物不聖物我不關心,我只要讓我女兒長命百歲,呸呸呸,我這臭嘴,該說是讓我女兒長命萬歲才對!」九尾白狐說著,轉身來到洞穴一側,伸出狐爪輕輕在一顆很不起眼的洞壁石塊上拍了一下。

忽然,上方殿堂裡傳出一陣很有節奏的「卡!卡!」聲響,就在莫遠異樣的目光注視下,八個鐵骷髏抬著四口水晶棺走了下來,默不作聲地將水晶棺往九尾白狐的面前輕輕一放,立即就又躬身退下。

「呵呵,我還當晏王妃不捨得這東西呢,原來早就已經準備妥當了,這樣也好,倒是省得我再動手了。」說話間,魔鬼所化的光影就朝那四口水晶棺飄了過來。

「慢著!」九尾白狐忽然攔住了他想要打開水晶棺的動作,厲聲道:「你要保證將我女兒體內的餘毒徹底清除,否則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與你誓不兩立!」

「放心吧,我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會辦到!」魔鬼說完,隨著光影一閃,密封的水晶棺被他打開了。

莫遠一下子張大了嘴巴,看看那水晶棺裡的東西,再看看旁邊臉色也在瞬間變得蒼白的晏靈兒,腦海裡轟然一聲巨響,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四口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水晶棺裡,躺著四個一模一樣的晏靈兒!

原本乾爽溫熱的洞穴裡忽然變得異常陰森,甚至就連那不停翻滾的血漿也都被這寒徹心骨的氣氛所凝固了,偌大的洞穴裡,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對,莫遠甚至都忘記了呼吸!

「很好,很好!」魔鬼說著,光影捲起一口水晶棺就朝那血池裡拋去。

「住手!」晏靈兒忽然大叫著阻止道:「不許你動我姐姐!」

她轉而面對著九尾白狐,悲聲說道:「娘,你真就忍心將我姐姐她們的屍身毀去嗎?」

莫遠心中一動,卻才明白這並不是什麼鬼怪蛻軀,而是晏靈兒的同胞姐姐們!雖然九尾已屬仙狐,但畢竟還是保持著一些原始本能,一胎五姐妹,似乎也不是什麼怪事。

讓莫遠詫異的是,晏靈兒的姐姐們怎麼都死了呢?看看這些屍體,分明都是在同一時間死的,並且還沒隔多少時間!

「屍體留著又有何用,整天對著你不傷心嗎?」九尾白狐聲音嚴厲地說道:「快讓開,別耽誤了時間!」

「不,我不能看著你把姐姐們的屍身毀去!」晏靈兒傷心哭泣道:「娘,你不是告訴我只要找到咱們妖界聖物,就可以復活姐姐們嗎?你還特意給她們打製了水晶棺,就是為了防止她們的屍身腐壞。你,你現在怎麼又變卦了?」

「傻孩子,那是娘騙你呢!」九尾白狐轉過身去,使得晏靈兒無法看見她那眼眶裡蘊含著的淚水,聲音卻不可抑制地變得哽咽起來:「不說聖物現在被他們奪去了,就是在,你姐姐她們也活不成啊!」

「小丫頭,我知道你不忍心看著她們的屍身被毀去。但你娘說的不錯,即便是聖物還在,你姐姐她們也無法復活,因為她們的魂魄已經被打散,就算是將冥神靈皇叫來,他們也無能為力呀!」

「不,你們騙人,你們都是騙子!」晏靈兒在悲痛之下,指著母親和魔鬼,甚至還有莫遠說道:「你們不過是想要替我清除體內玄毒,想讓我按照你們想的那樣,長命千歲,萬歲而已,所以就要來犧牲姐姐她們的屍身,我絕不會原諒你們!」

「好,既然如此,那大家都不要活了,都死掉好了!」九尾白狐走了過來,厲聲說道。

「娘……」晏靈兒淚眼楚楚地看著母親,正待安撫她,卻不料被她白尾一甩,打在了腦袋上,一個字還沒說完,卻就昏倒在地。

莫遠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

「看什麼看?還不把她抱出去,要在這裡礙事嗎?」九尾白狐瞪了莫遠一眼,吩咐道。

「你先帶她出去吧!」魔鬼轉而對也是無比傷心的九尾白狐說道:「我知道你也很難過,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想要替你女兒重塑金身,就必須得有她的血親替身才行,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別廢話了,快動手吧!」九尾白狐說著,背過身去,她不敢看自己的親生骨肉被拋入血池的模樣……


「我們派去青蛇谷的人都死了!」

月光透過窗台,投射到小屋地上,使得這間陰暗潮濕的所在,終於有了些微的亮光。

老僧就坐在月光下,白眉黑顏,紫唇厚耳,看上去毫無出家人慈悲為懷的模樣,相反,他的身上透著股濃烈的邪惡氣息,就連他身邊豎著的那根伏魔杖,也都血淋淋的,看起來很是嚇人。

「青蛇谷靈猿一族從不敢違抗我們的命令,這次卻為什麼兩次殺害我們派去的人?」

站在老僧面前的,是一位風度翩翩,儒雅謙遜的中年人。雖然因為此處地位於高山之巔,寒風凜烈,但他卻是一身薄衫,絲毫不畏這滴水成冰的寒冷。

「高人倒是未必,但依老衲看來,很有可能是那個陌生人搞的鬼!」老僧閉著眼睛,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這人的確是個禍害,自從他來了以後,島上就開始盛傳神殿秘道被發現的謠言,那些罪民們都蠢蠢欲動,還妄想著借這條秘道逃出放逐島呢!」中年人冷聲道:「必須得把這個人盡快除掉,否則遺患無窮!」

「怕只怕這些罪民並不是想想而已,而是已經開始行動了。你沒聽派出去的人說,那些罪民們對待神使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尊敬了嗎?」

「那就殺幾個人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這放逐島終究還是由我們說了算!」中年人冷冰冰的語氣裡,透著無限殺機。

「這事就交給你來處理,千萬可別讓老衲再失望了。」老僧忽然睜開眼來,眸子裡寒光閃爍,盯著中年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大猿山的事情,你也得抓緊了!」

「是!」中年人拱身告退。

小屋裡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停泊的月光依舊如先前那般柔和。

很久,很久。

「唉!」老僧的一聲長歎,打破了這個美妙的意境,剛剛緩過勁來的小屋,立即就又變得像冰窟一樣。

「師父為何歎息?」空蕩蕩的黑暗角落裡,忽然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我們這位祭師大人掌管大猿山的時間太久了呀!」老僧說完,就又閉上了眼睛。

「弟子明白該怎麼做了。」黑暗的角落裡平地刮起一陣旋風,轉眼就飛出房去。

「師父,這人招了!」外面忽然又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

老僧皺了皺眉頭,沉聲吩咐道:「無法,把他帶上來吧!」

外面的人應了一聲,轉眼就見一個長得壯壯的青年僧人,提著個混身是血的男人走了進來,像死狗一樣把他往地上一丟,喝斥道:「把你剛才說過的話,再對我師父說一遍!」

「無法,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佛慈悲,度盡一切罪孽,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這位施主呢?」老僧說著站起身來,走到那血人身邊,用衣袖擦了擦他的臉,然後溫和地說道:「別怕,施主儘管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說出來你們就會放過我嗎?」血人雖然傷勢極重,但靈智清醒,還不忘在這個時候提出自己的要求來。

「當然,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僧點了點頭道。

「那我就說。」血人鬆了口氣,卻就開始回憶起來:「那天我一大早起來,就感覺自己的眼皮直跳……」

「這個可以略過,咱們說重點。」老僧笑著打斷了血人的話,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那我說重點。」血人見人家對自己早上的經歷不感興趣,於是想了想,才又說道:「我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身上穿著與我們都不一樣的衣服,懷裡還抱著一隻松鼠,頭髮亂得就像是鳥窩一樣。而且用鹿角做出來的弓勁力不夠,比我做的可就差得遠了,我就不明白水水什麼眼光,卻就緊巴巴地拿著那把弓不願意鬆手,往日裡……」

「夠了,說那個人的去向!」老僧終於斂起了微笑,板著張臉說道。

在威嚴的氣勢脅迫下,血人這才恍然想起自己置身何處,頓時緊張起來,連哭帶叫地說道:「我知道他去青銅山,找他的老婆了,我敢肯定,因為當時長老與他說地方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聽著,絕對錯不了。求求你別殺我,千萬別殺我,我可是什麼都說了呀!」

「他的老婆?」老僧很是意外:「難道他是來這放逐島上找妻子的嗎?」

「罪民不知,罪民只知道他說他要找白狼王,還要找什麼晏姑娘之類的。對了,他還說他與那姓晏的是一起來的!」在死亡的威迫下,血人很快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原來是姓晏的!」老僧一臉瞭然的模樣,緩緩地站起身來,又坐回到了月光下。

「神使,我都說了,你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血人連滾帶爬地就向老僧移去。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老僧笑了笑,還沒等血人放下心,他卻又忽然厲聲道:「但像你這般罪孽深重,惡貫滿盈之人,老衲若是不將你斬除,豈不是放縱你活著出去再害人嗎?」

血人臉色一變,還沒等他明白自己怎麼就罪孽深重了,就看見老僧的徒弟無法走向前來,粗壯的右手往前一探,一道有若實質般的光影暴射而出,直取向他的心口位置而來。

「哦啊……」血人發出一聲悲憤欲絕的慘叫,瞪著一雙血眼,直直地看著一顆鮮活的心臟被無法和尚抓在手中。

「吱嗚……吱嗚……」無法和尚像是啃饅頭一樣啃食著他的心臟,一臉猙獰的笑容,在月光的映照下,襯托著他那一身僧侶打扮,卻是更加的恐怖。

「你,你騙我……」血人手指著老僧,從牙縫裡勉強吐出這幾個字,掙扎著,慢慢地歪倒在地上。

「最好是把這個嗜好改改。」老僧看著自己的弟子啃吃活心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就像是一位父親訓斥自己的兒子不要玩泥巴:「看把我這裡弄成什麼樣了!」

「弟子記住了。」無法和尚咧著嘴笑了笑,一臉的鮮血。

「去把你無天師兄找來,該是解決晏狐一族的時候了。」老僧吩咐道。

「師兄剛才不是下山去了嗎?」無法和尚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血珠子,瞪著眼睛問道:「要不要我把他喚回來?」

「哦,我忘了他還有別的任務。」老僧想了想,終於還是搖了搖頭道:「算了,還是等兩天你師叔回來了再說吧!」

「不就是晏狐一族嗎?又何須我師叔出手!」無法和尚叫囂道:「只要我帶著兩個佛陀去就行了。」

「不可莽撞,你忘了派去青蛇谷的那些人是怎麼死的嗎?」老僧沉顏說道。

「還能是怎麼死的,不就是北島仙界那些人嗎?從那幾位佛陀屍體上傷口可以看出,分明就是仙器所傷,試問這島上除了他們以外,還有誰擁有仙器級以上的法寶?」無法和尚氣呼呼地說道。

「不是還有新冒出來的這個陌生人嗎?」老僧搖著頭說道。

「師父,那陌生人究竟有多厲害,別人不知,我還能不知道嗎?」無法和尚一臉不屑地說道:「就可摩佛陀那樣的人,他若不是因為巴結上了悟淨沙,又怎麼能披得上紫金袈裟呢?而且就這樣,還給人家打得落荒而逃,所以我懷疑他根本就沒有動手,一見人家出手他就溜了!」

「同門之間,且莫說長道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僧看著自己一臉激憤的弟子,臉上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轉瞬即逝。


小傢伙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莫遠找遍了整個洞穴宮殿,也沒能找到牠的蹤影,後來想想牠那一身連長生境界的仙人都能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神稟,莫遠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相信牠是能夠照顧好自己的。

而他另一半懸著的心卻還在晏靈兒身上。

她自從昨天下午被打昏後,直到現在已經天亮了,都還沒有醒,若不是因為他三次去找到九尾白狐,把這一情況告訴她,她來看過後說沒事的話,恐怕莫遠都要懷疑晏靈兒是不是就要這樣一睡不醒了!

「唉,我怎麼這麼苦命呢?」莫遠坐在晏靈兒閨房外的台階上,看著頭頂蒼茫漆黑的洞壁,長長地歎了口氣。

此時,他已經開始為自己今後做打算了。

晏姑娘在這裡有她的父親、母親照顧著,恐怕比自己都過得好,自然不用擔心她。而魔鬼前輩顯然也絕非等閒之輩,只有他幫助自己的份,自己哪有幫他的機會?

想來想去,似乎這放逐島上已經再沒有什麼能讓他牽掛的東西了!

「等找到小傢伙後,就想辦法回中土世界去,總不能老死在這裡!」莫遠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

「莫公子,你要走嗎?」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聽得他身心一震,急忙回過頭去。

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打開了,晏靈兒倚立在門口,原本光潔的面孔在短短時隔一夜的時間後,變得憔悴許多,蒼白得就像是紙一樣。

「我,我不走。」莫遠愣了老半天,才擠出這麼幾個字來。

晏靈兒點了點頭,緩緩走到莫遠跟前,在他旁邊的石階上坐下,怔怔地看著遠處黑漆漆的洞壁,她幽幽歎了口氣,卻才轉過身來,對莫遠說:「謝謝你這段時間不停地找我。」

「我,我不是。」莫遠開始緊張起來,他一緊張手心就冒汗,尤其是面對著晏靈兒的時候,總感覺腦袋缺氧不夠用,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的:「我,我只是想向你說聲對不起,我那時候在深淵地底,不應該拋棄你。」

既然決定放下了,那就放下吧!

莫遠的語調漸漸變得平和起來,雖然他依舊不敢看她的眼睛,但話語卻逐漸的清楚、理智了。

「你不用說了,前輩他都已經告訴我了,但他沒有將當時的真實情況告訴你,因為怕你,怕你……」

晏靈兒咬著薄潤的嘴唇,卻終究沒將那幾個字說出來,轉而從懷裡掏出一個空蕩蕩的皮袋子,遞到莫遠面前說道:「前輩他控制著你的身體,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我,帶著我一直飛到距離森林不遠的沙漠裡,而且還將這袋子自然聖水送給了我,說讓我以後遇到危險的時候喝點,或許能夠保住性命。」

「原來是他救了你,我,我還以為他為了救我,而把你推開了呢!」莫遠說著就站起身來,他要去找魔鬼,他要親口對他說聲對不起!

「你可以多陪我一會兒嗎?」晏靈兒看他就要離開,一臉哀求地說道:「我現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莫遠愣了一下,終是不忍心就這麼離開了,點了點頭,又坐了下來,怕挨得太近會唐突佳人,所以坐得遠遠的。

晏靈兒真的是有很多話想對人說,而莫遠這個人雖然在面對她的時候總會做出一些傻里傻氣的事情來,但絕對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從她懂事起,五姐妹在一起無憂無慮的童年生活開始,講到她們如何修煉成人形,五姐妹又如何因為偷食仙果而被打得魂飛魄散;爹娘又如何為了復活她們而幾經輾轉來到這放逐島,尋找傳說中的四大聖獸;而她又如何留在中土世界,與奶奶相依相伴等等。

當她講到與魔鬼分別後,隻身一人找到森林所在,得知這就是放逐島,並且找到離別多年的爹娘時,她哭了:「我真以為從此就可以與他們在一起,卻沒有想到,因為我的到來,使得姐姐們連屍身都無法保存下來!」

「這並不能怪你。」莫遠猶豫著勸慰道:「那並不是你能夠左右的,要怪只能怪那個打傷你們的仙人,不是因為他,你姐姐們又怎麼會死?不是因為他,你又怎麼會身中玄毒呢?我想,若是你姐姐她們在天有靈的話,也一定會支持你母親的決定的。」

「不,我寧願死,也不會吃這藥的,那樣我會感覺自己很惡毒,就像是我親口吃掉了我的四位姐姐一樣!」晏靈兒說著,站起身來,一臉的決然,說完,轉身離開了。

莫遠坐在那裡,一臉的尷尬,卻不料自己勸慰她沒能成功不說,反而還把她徹底惹惱了!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晏靈兒卻又提著她的承影仙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莫公子,你願意陪我出去走走嗎?」

「去哪裡?」莫遠趕緊站起身來,他已經決定了,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陪著她去。

「中土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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