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故事] 天才大師 作者:鐵樵(已完結)

 
xiaoiii 2019-2-5 23:0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 34629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7
第十章 ~元素精靈~

許多年後,當人們詢問辛格這一生當中,最最尷尬的事情是什麼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回答道:「當我以為牠吸足了火系元素精靈,就要噴射出火焰的時候,那混蛋卻告訴我,牠剛才不過是吸一口異世界的新鮮空氣而已!」

彷彿是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辛格卻才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罵了一個哪怕在天界都很流行的髒字,然後化身為一道光影,如流星一般劃過虛空,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這邊裡,被召喚來的神聖巨龍,卻還很有些不大死心地抽了抽鼻子,然後嘟噥道:「真的沒有元素精靈哎……」

說完,還斜瞥了站在牠面前的莫遠一眼,那臉上的神情分明寫著「同情」二字。

──活在連元素精靈都沒有的世界,這些人類真可憐!

莫遠一下子就悲劇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隻大蜥蜴鄙視,羞怒交集的他再次聚起真氣凝聚成光刀,當頭就朝那個可惡的傢伙砍去。

卻不想來自異世界的神聖巨龍,竟然一甩粗大的尾巴,隨著一聲巨響,激盪而起的能量風暴把莫遠和地上的無數泥雪一起帶飛上了天,在他原來站立的位置,被爆炸的氣流衝出一個大坑!

他周身被神聖巨龍掃出的能量束縛著,丹田之中雖然蘊含著無比強大的靈元真氣,但這一刻卻根本就無法衝出自己的身體。他就像是一隻被自己的繭包裹著的蠶蛹一樣,遠遠的飛向高空,迫不及待,奔湧而出的血液沿著他飛行的軌跡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鮮紅色的印記。

不過他沒有感覺到痛,甚至還能清楚地看到那個將他甩飛的傢伙,朝著自己很是得意地扭了扭碩大的屁股,然後昂著頭,邁著高貴的步伐,無比驕傲地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莫遠鬱悶著,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帶著一路的鮮血,遠遠地向祁門城東城的城門樓飛去……

那些個被城外的動靜驚醒的衛卒們,都無比驚詫地看著這個天外來人,一個個眼睛都瞪得圓溜溜的,甚至忘記了躲避!

眼看著便要撞上城門樓的時候,斜次裡忽然飛來一道金色光影,裹著莫遠就又向遠處的樹林裡飛去。

而此時,那個神聖巨龍或許已經算準了他撞上城門樓的時間,所以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縛力量也在漸漸的消失,他終於可以像是破繭重生的飛蝶一樣,轉動著腦袋,好奇地看著這個救了自己的人。

如果這個人是枯行神僧,莫遠絕對不會感覺意外,但這個人竟然是與自己毫無交集的法成大師,卻就讓莫遠意外了:難道海成大師慈悲為懷,不想自己被撞死嗎?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了,因為海成大師把他帶到城外的樹林裡以後,剛一落地,就把他重重地丟在了地上,然後還抬起腳踩在他的小腹上,怒氣沖沖地質問道:「說,你對我乖孫女做了什麼?」

莫遠一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順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勁氣將逼近的海成大師推出數步遠的距離,然後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雪粉,這才翻了個白眼給滿臉驚訝的海成大師:「你誰呀?」

他自然知道海成大師是誰,之所以這樣說,其實是因為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沒有那麼快從海成大師的俗家身份上,聯想到他的「乖孫女」。

海成大師被無形的勁氣逼得動彈不得,直到這時他才知道,眼前這小子,絕非是自己想像當中,也不是別人口中所說的那個「毫無修為可言的混小子」,而是確確實實的修行高手,至少他體內的真氣,就絕非自己所能抗拒的。

但這不能做為寬恕他的理由!

一想起自己那個現在整天在上京城愁眉不展,夜夜以淚洗面的乖孫女,海成大師就氣得七竅生煙,他艱難地往前走了一步,咬牙切齒地說道:「姓莫的小子,做人不能太囂張了!」

莫遠聞聽此言,頓感意外了:「咦,你沒認錯人呀?」

「哼,雖然我沒見過你,但我這一年多裡,聽你的名字耳朵都快聽起繭了。你的畫像,更是連燒成灰我都記得!」海成大師氣哼哼地說道。

「那你找我有何貴幹?」莫遠還是一頭霧水,不記得自己哪裡得罪過他呀,當初在末日之城,自己還暗中幫助過他……

咦!莫遠忽然反應過來了,他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智若小和尚就是你孫女呀,我說呢!」

這下子輪到海成大師愣住了,許久才想起安然那小丫頭,在被西域無乘宗的人擄走後,為了掩人耳目被剪去了長髮,剃成了光頭,打扮成了小和尚的樣子,好像法號是叫智若吧?記得那時自己還為此生過氣,覺得無乘宗那幫人真是罪不可赦,多機靈可愛的小孫女,竟然取了個「智弱」的法號!

回過神來,海成大師卻是更生氣了:「你既然知道安然那小丫頭是我的孫女,就應該知道對她始亂終棄,會有人找你算帳的一天吧?」

「停停停!」莫遠一聽,頓時覺得這味道有些不對勁了:「什麼始亂終棄?你說話小心點!我一直當她是個小和尚,當她是兄弟,到後來才知道她是個丫頭,但那時候她都已經被秦王子抓走了。從來就沒和她亂來過,又怎麼算作拋棄呢!再說了,那時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你真沒有亂來?」海成大師很是懷疑。

其實他出身燕國皇族,未出家之前閱女無數,又怎麼會看不出安然公主還是處子身呢?但他最擔心的是自己那寶貝孫女被這混小子看過、摸過,只是還沒有完全吃進嘴裡罷了。不然的話,寶貝孫女怎麼回皇宮後,一直都鬱鬱不樂呢?

聽侍奉她的宮女說,晚上睡覺時還總是「大哥、大哥」地叫。後來自己派人一查,才知道寶貝孫女口中的大哥,竟然是這姓莫的小子。於是他又命人畫了一幅莫遠的畫像,然後暗中派人到處尋訪,想要把他逮到上京城去,看看是殺掉好呢?還是閹了放進宮裡給寶貝孫女當玩具好?

「我有沒有對小和尚做什麼,你直接問她不就得了?」莫遠翻了個白眼,滿腦子的鬱悶。心想自己不就是摸過那小丫頭的小光頭嗎?又沒有把她怎麼了,至於緊張成這樣嗎?

「既然你沒有對她做過什麼,那為什麼躲著不願意見她?」海成大師說著說著,忽然自己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堂堂一位燕國公主,豈是尋常人容易見的?就算是公主喜歡他,他也冒死跑到皇城門口了,但不論是燕帝還是他,肯定都不會讓這兩人見面的,身份地位太過於懸殊了,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公主與馬伕的完美愛情故事!

不過這話聽在莫遠的耳朵裡,卻就有些不舒服了:什麼我躲著不願意見她?我倒是想見,但這一年多來都一直待在放逐島,能見嗎?不過莫遠卻不想把放逐島的事情告訴海成大師,所以撇了撇嘴,也不解釋什麼。

海成大師暗鬆了口氣,還真擔心這小子打蛇順棍爬──攀上來了呢!所以趕緊就又轉換了一個話題道:「現在我已經找到你了,就跟我走吧!」

注意,海成大師用的是定語,他根本就沒有給莫遠拒絕的機會!

「憑什麼呀?小和尚想見我讓她自己來南京,我才不去上京找她呢!」莫遠被激起了火氣,連帶著對小和尚也有了怨念:看來這小丫頭是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呀!你看她叔爺爺這腔勢,倒好像我就是那個迷戀公主的馬伕一樣。呸,老子是大羅金仙!

海成大師一愣,忽然想到了對方現在的修為,這心裡就琢磨開了:其實如果他修為到了長生境界的話,就算是平民身份,但湊合著也夠當駙馬的資格了。

想到這裡,海成大師終於緩和了語氣:「莫小子,你修行多少年了?到什麼樣的境界了?」

「憑什麼要告訴你?」莫遠冷聲道:「不過你最好是不要動什麼歪點子,若是把我惹急了,就別怪我把你們上京城掀到天上去!」

莫遠丟下這個自以為夠狠的話,轉身化為一道光影,朝城內飛去。

維繫在秦宏身上的神識忽然有了異變,他得趕去看看才行。

而原地,海成大師看著他那轉瞬即逝的光影,嘴裡念叨著:「至少是涅槃境界,恐怕還差點,可惜了!」


城東剛剛發生的那幾場惡戰所爆發出來的聲響,使得祁門城內的百姓們都聽得一清二楚,配合著那不停閃爍的光影,更讓這些百姓們打從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可不又是神仙打架麼?

中土世界修行之風盛行於世,自然常會有人看見那些高來高去的修行者們,施展出各種各樣神奇的法術,在普通老百姓眼裡,這些可不就是神仙術?只是有些時候修行者之間爆發了戰鬥,而這些戰鬥又恰恰被老百姓們看到了,甚至被殃及到了,難免的就會把那推山倒林的破壞力,當作是神仙打架的結果。

謠言止於智者,也止於知者。秦宏雖然不是一個智者,但他王子的身份,使得他的身邊從不缺乏修為不凡的侍衛,自然是知道這電閃雷鳴的聲音,是修行者們在激戰,同時他還發現,那個混蛋莫遠似乎也去湊熱鬧了。

這頓時就讓秦宏起了歪心思。

他這一路上雖然因為母親的交待,所以並沒有反抗莫遠,但並不等於他就想離開天南城,離開鎮南王府。更何況這一路上吃盡了苦頭,遠沒有在王府時的逍遙自在,早有想著偷偷溜回天南城去了,但一直都沒有機會,也沒這個膽量實行罷了。

但現在有了機會!秦宏的心就像是春天發情的野狗一樣,蠢蠢欲動了。莫遠現在城外,離得遠,就算是回來後發現自己失蹤了,他肯定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會逃出城去。那麼我反其道而行,我不出城,就躲在城內的某個地方,等他找過去以後,我再回天南城!

想到這裡,秦宏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激動,連跑帶跳地就往客房院後走去,然後穿過客棧的前庭,乘著那值夜的店小二正趴在櫃檯上睡得香的時候,悄悄打開大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來到外面的大街上,看準了一個方向,夾著膀子一頭扎進了風雪之中。

寒冷,從未有過的寒意轉眼功夫就帶去了他身上最後一絲熱氣,凜冽的寒風毫不留情地從他的脖子裡、袖筒裡、褲角上,全身每一處裸露的所在鑽進去,然後就如同靈蛇一樣滑進他的心窩裡,甚至連呼吸,也都要被凍住了。

秦宏顫抖著,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冬天是這麼的寒冷,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天南城前所未有的下雪時,他還很是興奮地邀請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在王府後花園裡飲酒賞雪來著。

記得那天晚上他因為來了興致,竟然對王府的一些僕人下令道:只要誰敢脫光衣服跳進池塘裡游上一圈,自己就賞他十兩銀子。

結果命令剛下,撲通撲通就有好幾個僕從跳了進去,甚至還有一位掃地的婢女,也都受不了十兩銀子的誘惑,只穿著件裘衣跳進了水裡。自己和幾個狐朋狗友在岸上頓時大笑起來,而自己還命人取來一根長長的竹竿,不停地逗弄那個已經凍得混身發青的婢女,非得要她脫光了衣服當著眾人的面再游一圈才行。

「後來她脫了沒有呢?」秦宏心裡忽然冒起了這樣一個疑問。

他的確是不記得了,因為正在他逗弄婢女的時候,忽然聽見僕人說怡紅院的荊姑娘來了。他頓時失去了逗弄這個婢女的興趣,又變成了那個癡情種,把酒杯往地上一擲,竹竿往前一送,然後就急急的往後門跑去。

對了,好像聽見身後有一聲慘叫來著,只是自己那時滿腦子的荊姑娘,卻沒怎麼在意,不過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位掃地的婢女了……

秦宏心裡想著,步子卻就越漸的加快了,他急於找到一個避寒之所,但此時夜已深深,滿大街的除了風雪以外,哪裡還有行人?甚至就連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與野狗,也都縮到了朱門大院的府宅外面,抱成一團,哪怕是自己從他們身邊衝過去,也都不見反應。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已經凍死了。

秦宏漸漸的感覺到自己的步子也邁不開了,他此時穿的衣服並不算少,相比而言,甚至還很奢侈,一件狐皮大氅,得是多少戶人家幾年的嚼用?但他沒有受過這樣的冷,更沒有經歷過這種寒風凜冽,颳風飄雪的深夜裡,還不知道自己該落腳何處的窘迫!

他這一輩子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包括他的人生。他需要做的,只是伸伸手去取罷了,不,連伸手都不用,因為自然有婢女、僕人來代勞。

秦宏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該冒這個險,到現在一條街都快走到頭了,卻還是沒有看到一間開門的客棧。

他直到這時才忽然醒過神來:城門早就關上了,來城裡的人也早都已經找到落腳的地方,沒找到的只剩下那些一無所有的流浪漢,哪家客棧像這深更半夜的還開門迎客呢?

想到這裡,秦宏轉身就往回跑,他要趕快回去,趕在姓莫的沒有發現他偷偷溜出來之前回房去。

然而,當雪人似的秦宏回到「有客來」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客棧的大門竟然關上了!

原來,那店小二趴在櫃檯上睡得正香,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寒風激醒了,抬頭一看,大門竟然不知道啥時候打開了。

以為是進賊的店小二頓時睡意全消,趕緊把大門重新又插上的同時,打著燈籠就往後院去查房了。

結果秦宏在大門外面拍打喊叫了半天,回應他的卻只有呼嘯而過的寒風。

更讓他絕望的是,剛才因為著急著回來,一路小跑竟然跑出了汗,現在在大門口這裡站的時間長了,汗水未褪,卻被寒風猛激,只覺得一股燥熱憋在體內透不出來,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景物也漸漸的變得模糊起來。

就在他快要摔倒的時候,早就在暗中跟蹤他很長時間的莫遠突然現身,將他扶住後,冷譏道:「世上最該死的就是你這號人!」 本帖最後由 xiaoiii 於 2019-2-11 23:46 編輯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8
第七集

第一章 ~有眼無珠~



沐浴在陽光下的古老城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血紅色,斑駁破舊的牆體歪歪扭扭地豎在那裡,牆身補了又補,整體就給人一種踢一腳就會崩塌的錯覺。

但它依然聳立著,就像是位已經年邁,並患上哮喘病的老人一樣,雖然身體佝僂,需要拄著枴杖才沒有倒下,但它終究是站著的,並且像釘子一樣,已經在這裡站立了兩百多年。

這,便是安慶城。

一腳踏入這座古城,莫遠便長長地鬆了口氣。

日前秦宏在祁門城那麼一鬧,結果就此生了場大病,連日來若不是莫遠用真元護著,這小子恐怕連命都保不住。更讓他每每想起便一肚子火的是,吃饅頭就鹹菜,像熬鷹一樣的苦日子是沒辦法繼續了,整天得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對方,生怕一個不小心,最後落得沒法交差的下場。

結果就是銀子花得像流水一樣,短短幾天功夫,莫遠的荷包便空了一大半。

狠狠地瞪了秦宏一眼,他那耷拉著腦袋,一副死了爹娘的樣子更讓莫遠氣不打一處出,在他的後腦勺上用力拍了一掌,訓斥道:「看個屁,趕緊找地方去!」

與雍夫人約定的地方,就在安慶城的西區,一處名為陶然居的所在。

初聽到這名字,莫遠還當是一處幽雅恬靜的居所呢,但等進了城,一路打聽著找到地方後,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原來只是一戶普普通通的民宅,若非門前那棵大榕樹與雍夫人形容的一致,而且門楣上也清楚地掛著「陶然居」這樣的牌匾,他還當自己是找錯地方了呢!

推開虛掩著的院門,莫遠帶著秦宏走了進去。

從外表看,這所宅院並不是很大,院子裡擺放著的幾樣物品很是陳舊,顯然是個尋常人家,甚至還有一位老人在打掃落滿枯葉的院落,更有一對年輕夫婦在廂房裡悄聲嘀咕著什麼,一切都顯得很是平靜,怎麼看也不像是魔教在安慶城內的秘密據點。

但大約一刻鐘後,莫遠發現了問題的所在,院子裡這些人竟然對他二人視而不見,整個就像是空氣一樣,直接無視。猶豫了一下,莫遠決定去打個招呼,卻在此時,原本緊閉著的堂屋房門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中年道士來,那熟悉的面孔,讓莫遠頓感驚訝起來。

「邪螭子!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一時間,莫遠還真的很難把這個喜歡挖死屍的魔道人,與這個平靜的小戶人家聯繫起來。

「有段時間了。」邪螭子繃著臉點了點頭,轉而把帶著疑問的目光轉向了旁邊的秦宏:「這位就是大公子吧?」

得到莫遠肯定的答覆後,邪螭子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一些,帶著莫遠他們往東廂房走去。

東廂房和外面的院子一樣,表面上普普通通的,與莫遠此前見過的,或者他能夠想像到的廂房並沒有什麼兩樣,但當邪螭子不動聲色地推開了一個大櫥櫃,露出了一個通往地下的密道後,莫遠才知道,所謂的魔教秘密據點,竟然是建在這座宅院的地下。

沿著石階往下數丈深後,一個寬敝的密室出現在莫遠面前,裡面三三兩兩地站著十幾個人,看到邪螭子帶秦宏走進來,這些人顯得有些意外,也有些疑惑,更多的人則把滿是戒備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莫遠。

「這位是莫兄弟,就是由他負責保護公子,一路從天南城來到這裡的。」邪螭子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了,指著旁邊的秦宏,聲音忽然揚高不少:「這位,便是大家期盼已久的大公子!」

「喲,大公子果然來了,這下好了!」

「早就聽說過大公子,卻一直沒有福緣見到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夠在武國見到大公子,嗚嗚,我太激動了……」

「夫人遇險,宮主又遠在雍國不能及時趕來救援,聽說大公子的修為比宮主還厲害許多,有他在,我們就放心了!」

邪螭子的話音剛落,密室裡便如炸開了鍋似的議論紛紛,各種關於神秘大公子的傳聞和故事在這裡匯聚,漸漸的達成一致看法──大公子厲害無比,有他在,無所不能,所謂讓莫遠保護,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的做法。

秦宏被這些瘋狂的魔教徒們給包圍起來,七嘴八舌地訴說著他們在這一路上的遭遇,被人忘記了的莫遠擠在一旁側著耳朵聽了半天,才大概明白他們為何對秦宏抱有如此大的期望──雍夫人出事了!

在天南城與莫遠他們分別後,雍夫人便命人裝扮成秦宏的模樣,一邊引誘著鎮南王派出的追兵往另一條路上引去,一邊悄悄調動魔教在武國隱藏的力量集結起來。依著雍夫人的本意,是要把鎮南王的追兵全都伏殺在半路上,提前解除秦宏表露身份後,會在南京城遇到的阻礙。

計劃最初進行得很是順利,雍夫人身邊很快便聚集起無數魔教教徒,但就在那些追兵要進入預設的伏擊圈時,意外發生了,一夥不明來歷,卻都身手不凡的蒙面人忽然從後方出現,兩廂夾擊之下,魔教一方大敗。

如今,雍夫人在一批魔教高手的捨命保護下,受困於距離安慶城往南五十里的臨河鎮,脫身不得,並且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既然無法逃出來,那還不趕緊投降,難道等死嗎?」秦宏聽完趕緊說道,轉眼見眾人都用無比驚訝的神情看著自己,他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於是不免有些尷尬地說:「其實我知道鎮南王與夫人的關係非淺,只要夫人同意投降,他絕不會傷害夫人性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解決了眼前困境,日後再圖出逃便是。」

「大公子此言差矣!」邪螭子雖然很氣憤秦宏的話,但因為兩人的身份差距,使他不得不強自按捺住心中不滿,語氣生硬地說道:「夫人身份何等尊貴?無論在我大雍帝國,還是各道門派之中,都是至尊,只有戰死,絕無投降的道理!」

「大公子若是畏懼那鎮南王的話,跟在我黑老三後面便是,我保證只要黑老三沒死,就沒人能傷得了大公子半分!」另有一壯漢上前一步說道。

聽說要自己也去臨河鎮,秦宏臉色一變,連連擺手道:「我想你們肯定是認錯人了,我只是個凡人,可沒有你們那些飛簷走壁、騰雲駕霧的本領,既然你們願意聽我號令,那我就命令你們趕緊去救夫人,我在這邊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召集一切能夠召集到的人,跟在你們後面去救夫人的。」

「我等早就準備替夫人去死,如今有這機會,即便是死了,我們也覺得是件無比榮耀的事情。但大公子之名我黑老三已經久仰,夫人更是為了你的安全,才身陷絕境的,在這密室裡所有的人都得去,而大公子你也逃不了!」那位叫黑老三的壯漢說著又上前一步,一把揪住秦宏的衣領,道:「狗日的,你若是敢讓我從你嘴裡聽見半個不字,就休怪我黑老三不分尊卑貴賤!」

「老三休得無禮!」邪螭子見秦宏在黑老三手下毫無招架之力,一張原本俊白的臉更是在短時間內就被憋得通紅,他暗自搖頭,歎了口氣,上前將秦宏從黑老三手裡救了出來。

看著蹲在地上像死狗一樣大口大口喘氣的秦宏,邪螭子悄悄皺了皺眉頭,安撫道:「大公子莫怪,黑老三生性魯莽衝撞,以前總是給大家招惹禍事,這次更是膽敢以下犯上,等夫人回來後,我定會向她稟明此事,嚴厲懲治!」

邪螭子耍了個花招,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是明瞭,那就是要「等夫人回來後」再「嚴厲懲治」黑老三,現如今雍夫人被困臨河鎮,若是在「大公子」的帶領下把雍夫人救出來了,即便象徵性地懲治黑老三一頓又如何?

此刻,被眾人死死盯著的秦宏,平生第一次開始懊悔自己的尊貴身份來,若是沒有這個身份,又何需承擔什麼責任?但他也僅僅是想到了這裡,卻忘記以前自己是如何利用這個身份,欺男霸女,橫行無忌的了!

「可否容我再考慮一下?」秦宏真不願意去臨河鎮,那裡刀劍無眼,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所以他想到了拖字訣,想著在雍夫人身邊的魔教徒肯定剩的不多了,自己如果在這裡拖個三兩天,說不定戰鬥已經結束,該死的都死了,木已成舟,這些人也就不會逼自己涉身險境。

「夫人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大公子還在這裡囉嗦些什麼?有什麼話咱們在路上說也不晚,今天大公子非得隨我們上路不可!」黑老三說著便要捉秦宏的胳膊。

秦宏想到自己剛才在這人手裡差點被掐死的慘狀,本能的一縮脖子,便往莫遠身後鑽去。此一番舉動,頓時把已經被人遺忘的莫遠推到了所有人的注視之下。

莫遠皺眉,把秦宏從背後拉出來,對眾人說道:「諸位,可否聽我說一句?」

「你算老幾?大夥兒憑什麼要聽你的?」黑老三見傳說中英明神武的大公子竟然是如此不堪,早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洩,逮著莫遠便罵了起來。

「老三!」邪螭子雖然不清楚莫遠太多底細,但知道他和十災關係不一般,甚至還能和宮主雍成說上話,雖然那日在試探後發現他修為不行,但也不能太過得罪,於是趕緊拉住像瘋狗一樣亂咬的黑老三,轉向莫遠問道:「在這裡的都不是外人,莫公子有什麼話請直說無妨。」

莫遠看著黑老三皺了皺眉頭,看得出這人或許本性不壞,但也就是個半瓶子水的貨,很難說服,不再理會他的挑釁,轉而對眾人道:「諸位能出現在這裡,想來都是魔教在武國的忠敢勇士,別的話無需我多說,只是想請問,你們除了在這裡等待秦宏大公子的到來外,對於營救雍夫人,可還有別的計劃?」

「十災大人本應該來的,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直沒辦法與他聯絡上。」邪螭子滿臉的苦惱,這次鎮南王真的是豁出命了,被他掌握的武國修道門派和治下勢力都派出來不說,那批神秘的蒙面人更是厲害非常,很明顯雍夫人在暗地裡謀劃著要將鎮南王勢力一舉剷除的同時,鎮南王也從別處請來了實力強大的救兵。

「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們再等下去了!」莫遠挺直了胸膛,一股因為修為和閱歷而形成的王者之氣油然而生。

哪怕是剛才很看不起他的黑老三,此刻在莫遠的氣度影響下,也不由得把嘴巴閉了起來,暗想聽聽他怎麼說也可以。

「既然十災沒有按時出現,那麼我們就不要再對他抱太多的幻想,鎮南王既然能從別處請來救兵,肯定是對魔教在武國的力量已經有所瞭解,十災身為十大魔使之一,鎮南王沒可能不去注意他,他沒有出現,也許是在路上出了意外。」說到這裡,莫遠頓了一下,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

他那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能夠穿透人的肌體,直接看見人的靈魂本質一樣,使得眾人不由得張大了嘴巴,等待著他把決斷說出來,然後遵從他的吩咐,去竭盡所能地完成。

「如果你們不怕死,真的願意為雍夫人犧牲的話,那麼就請隨我來,我們一起去臨河鎮救她!」

「啊?」秦宏大吃一驚,當即便跳了起來:「不行,這種事情我不幹!」

說著,他還拉住莫遠的衣服袖口,半哀求半威脅地說道:「當初我只答應跟你一起到這安慶城來,可沒有答應你再往別的地方去,你要去就自己去好了,我絕對不會跟你們去送死的!」

「別人或許可以不去,但你卻必須得去!」莫遠冷笑道:「你爹現在要你娘的命,你這個做兒子的不去勸架,想自己躲到一旁,可能嗎?」

「原來你就是那鎮南王的野種,狗日的,今天老子先要了你的命!」秦宏的另一個身份一被揭發,黑老三頓時就跳了起來,說著便要向秦宏撲去。

「滾!」莫遠一腳將黑老三像破麻袋似的踢飛出去,沉聲喝道:「老子可不是你爹,沒有縱容你在這裡使蠻撒野的義務!在秦宏沒有送到雍夫人手上之前,他受我保護,你要敢動他一根手指,我讓你生不如死!」

說罷,莫遠不再看黑老三,拉著秦宏便往密室外面走去,臨到門口時,他忽然回過頭來,對眾人說道:「如果你們還是男人的話,就跟我一起去救雍夫人!」

「哈哈,我十災可沒有想過要變成娘們兒,算我一個!」

正當莫遠要推開密室的門時,門卻從外面打開了,許久不見的十災依舊是那身黑袍打扮,輕飄飄地出現在莫遠面前。

「大人!」邪螭子等人一看到十災,臉上頓時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一如剛見到他們期盼已久的大公子一樣。不過相比於秦宏傳說和現實的巨大差距,他們對十災的修為,卻是親眼所見,名符其實的!

「好小子,一年多不見,你的修為見長啊!」十災瞟了躺在密室地上的黑老三一眼,轉過頭來笑呵呵地對莫遠說道。

其實,莫遠此時的修為,又豈止是長了一成半點?但他早已經過了真元收放自如的境界,所以在那些修為不如他的人看來,只是覺得比以前厲害了些,但不知道厲害多少。

「多謝前輩關心,莫遠在這段時間裡,的確是有些奇遇。」莫遠笑了笑,知道十災在魔教中身份地位很高,很受邪螭子等人的尊崇,不願意在眾人面前表現太過,搶了他的風頭,於是從一看到他開始,莫遠便有意無意地把自己往角落裡藏,盡量淡化自己的存在。

「回頭得跟我好好說說!」十災拍了拍莫遠的肩膀,轉而對底下眾人道:「莫公子雖然不是我魔教中人,但他與夫人和宮主的關係卻非比尋常,剛才你們也都聽到他說的話了,還需要我在這裡多說嗎?」

「我等遵從大人吩咐!」邪螭子趕緊上前一步,搶先表明自己的態度。而其餘那些魔教徒們都因為反應慢了一拍,此刻臉上難免就露出些許懊悔之意。

莫遠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魔教身為中土世界第一大派,但這麼多年發展下來,卻也難免的生出一些官僚氣來。七界大戰即將開始,而中土各派還在內鬥不休,將來眾生會淪落到何等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 本帖最後由 xiaoiii 於 2019-2-11 23:47 編輯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48
第二章 ~臨河鎮之夜~



夜幕籠罩下的臨河鎮,透著濃濃的血腥味,帶著一股沉沉的壓抑氣息,就連往日裡熱鬧非凡的街道上,此刻也不見一個行人,唯獨那幾隻不怕死的野狗,還在大街上歡叫著穿梭往來,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野狗嘴裡叼著的是血淋淋的殘肢!

全鎮都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幾個光點從鎮外飛來,但還沒等接近到鎮中心的位置,但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捉住的螢火蟲一樣,慘叫聲起,光點很是突兀地消失了。

鎮中心的馬家大宅院裡,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跪在院子中央的石板地上,他一隻手拄著長劍,一隻手撫在胸前,抬頭看著前面緊閉的堂屋房門,沉聲勸求道:「夫人,這樣堅持不了多久的!大伙都已經準備好了,只要夫人一聲令下,我們就可以保護著夫人從這裡衝出去,等回到雍國,不需多久,我們就能捲土重來,替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你覺得我們現在在這裡沒有任何機會嗎?」雍夫人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了出來,一如往常的慵懶鎮靜。

「今天晚上,又有兩個兄弟死在那幫蒙面人手下!」黑影沒有直接回答雍夫人的問題,而是從側面透露出他們現在面對的形勢之嚴峻。

「鎮外那些人之所以還沒有殺進來,是因為這鎮上有數千口人,他們自詡為名門正派,當然不敢擔負起這屠殺平民的罪名。我們既然被人稱為魔教,世人對魔教的看法已經先入為主,那麼我們行事也無須顧慮,率性而為便是。不過現在還不能離開臨河鎮,我想,外面那些人最想看到的,應該就是我們突圍,好給他們機會下手!」

「但我們堅持不了多久了!」一縷慘淡的月光透出烏雲的縫隙,投射在黑影的身上,這才隱隱約約可以看清,他身上滿是血污!

他頓了一下,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滋潤了喉嚨,使聲音聽上去不再那麼沙啞,這才繼續說道:「鎮南王與我們已經徹底翻臉,我們現在置身敵國,四周都是敵人,即便是兄弟們拚死抵抗,也只是多堅持幾天罷了。而宮主他們從雍國來的救兵,到這裡最少要半個月,恐怕我們來不及了!」

「我們的救兵不在雍國,而就在這武國!」雍夫人語氣堅定地說道:「如果我沒算錯的話,最遲明天早上,就是我們脫困的時間!」

「夫人的意思是說,大公子會來嗎?」黑影忽然挺直了胸膛,話說完才想起自己這樣做有些不禮貌,趕緊又俯下身去。

「呵呵,雍晨那小丫頭,倒是挺會替她哥哥臉上貼金!」雍夫人笑聲忽斷,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但不是他!」

黑影張了張嘴,沒等他把心底的疑問說出來,便忽然聽到鎮外傳來一聲呼哨,像陣風似的繞過大半個鎮子,然後在鎮北郊外消失,隨之便是一陣悲呼哀鳴聲。

「敵襲!」黑影顧不得失禮,直起身來便要往鎮外跑,卻就在這時,幾道光影從天而降。

黑影嚇了一跳,本能的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擋在了這幾道光影和堂屋之間。

「四哥,別來無恙啊!」十災人未落地,聲音卻就傳了過來。

「十弟,是你嗎?」黑影聞言大喜,待要上前一步迎接,但心裡似乎又有什麼顧慮,伸出去的腳立即又收了回來,疑惑道:「馬齊那老道說你被害了,難道那不是真的嗎?」

「半真半假,如果不是有人向我示警,我還真會上那老道的當,趕去天南城送死呢!」說話間,幾道光影落到了院子前面的地方,十災身上的光影散去,上前問道:「夫人沒事吧?」

「我很好,多勞你掛念!」雍夫人顯然也知道十災他們到來,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時,竟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

「怎麼樣?聽說鬥聖宗不僅來了馬齊,連他們的宗主無上那老道也來了?」十災對著黑影,也就是十大魔使中排行老四的四害問道。

「哼,恐怕不止鬥聖宗,我懷疑那批蒙面人,就是無極宗的人在掩耳盜鈴!」四害這兩天眼看一個接一個的魔教同伴死去,心裡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先前不敢對雍夫人說,如今見了十災,頓時忍不住便發洩起來:「這次我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但若是讓我們脫得身去,老夫定會說服夫人,召集起我聖教千萬門徒,一舉蕩平鬥聖宗和無極宗兩派,以後見著一個腦門子上頂簪子的,不論男女,格殺勿論!」

「呵呵,那你得先把我給殺了!」雍夫人笑著從屋裡走了出來,在她肩膀周圍不停地飛來飛去的小丫頭江柔兒混身散發出柔和的亮光,映照得她整個人是更加美艷,竟如二八少女一般,不知底細的人,又豈能猜到她已經是兩個成年人的母親?

她的目光略過十災,只稍稍在秦宏的身上頓了一下,便落在了莫遠的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濃了:「有勞莫公子了!」

「反正我是個無聊的人,既然聽說這裡好玩,便過來看看,當然,能順便幫朋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更好!」莫遠在雍夫人的注視下,竟然有種想要抱著她的衝動,這種衝動不是那種所謂的慾望,而是一種莫名的情感。他可以感覺得到,如果說雍夫人此前看他還帶著幾分懷疑的話,那麼這一次看他,眼神裡的懷疑已經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已經明瞭一切的滿足。

不錯,是滿足,看到莫遠,雍夫人竟然比看見自己的兒子秦宏還要高興!

「夫人,十弟現在也來了,有他在,我對咱們全身而退的把握更大些!」四害向雍夫人試探著問道:「不如我們就此撤退如何?」

「莫公子,你有什麼建議?」雍夫人盯著莫遠,像是怎麼也看不夠一樣,嘴角始終蕩漾著笑意。

「夫人如果要回雍國,莫遠自然會全力幫助。夫人若要留在此地與外面的人一決勝負,莫遠也會盡力而為,但請夫人盡量避免過多的死傷。」莫遠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

「如果我將外面所有的修道者們都殺死呢?」雍夫人笑著問道,彷彿不是在談論幾百人的生死,而是在說今晚的天氣一樣。

「請恕在下實難辦到!」莫遠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別忘了我也是武國人!」

「如果莫公子願意的話,隨我到雍國去,我可以給你想像不到的財富和權位!」雍夫人斂去臉上的笑意,忽然變得很認真起來。

「夫人在說笑吧?」莫遠抿起了嘴唇,盯著雍夫人說道:「在下雖然貪財,但也不需要用這種辦法!」

「呵呵,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雍夫人眼眸裡轉過一抹黯然,隨即便又笑了起來:「既然大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該做些事情了。老四,你通知下去,我們向南京城突圍!」

「南京?」正準備離去的四害愣住了。

「不錯,就是南京!」雍夫人的目光掠過莫遠的臉,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語氣無比嚴肅地說道:「有些事情,總要有個結果!」

「可是……」四害還要再說,但被十災用眼神制止住了。

等到四害走後,雍夫人又給十災等人佈置了任務,只留下莫遠和秦宏兩人,還站在院子裡。

看得出來,今天雍夫人對秦宏的態度和先前在天南城時很不一樣,如果說在天南城是恨鐵不成鋼的話,現在則是把他當作陌生人一樣看待,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因為雍夫人根本就沒有正眼看過他。

莫遠頓時就覺得尷尬起來,他感覺到,雍夫人對秦宏態度的轉變,很有可能與自己有關,到底是什麼原因呢?他苦苦思索著。

雍夫人見幾個侍女都已收拾好行李,轉而向莫遠問道:「莫公子,可否隨我一起出鎮?」

「剛才來得匆忙,我對這周圍的形勢還不甚明瞭,如果夫人不責怪的話,我想到外面去看看。」莫遠夾在雍夫人和秦宏母子兩人中間,感覺很是難受,甚至比他與人大戰一場還要累,所以想要及早脫身。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雍夫人身邊肯定還有隱藏的力量,相信她在突圍過程中不會有什麼意外。

「這樣也好!」雍夫人點了點頭,右手食指緩緩往前伸去,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在牽扯著她肩膀上的江柔兒,引著她飛到莫遠面前:「這小丫頭和你挺投緣的,不過我現在還需要她,等過段時間,我就解除她身上的禁制,讓她跟了你吧!」

「不不!」莫遠頓時臉紅起來:「我,我已經有了對象。」

「呵呵,小傢伙不學好,你以為我在說什麼呢?」雍夫人笑嗔道:「我只是讓小丫頭跟在你身邊保護你,她會不會看上你,還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呢!」

「那就多謝夫人了!」莫遠讓江柔兒飛落到自己的肩膀上,摸著鼻子向雍夫人點了點頭,便化為一道光影往鎮外飛去。

雍夫人看著莫遠的身影消失,臉上的笑意也散去,直到這時,她才正眼看向旁邊耷拉著肩膀不敢吭聲的秦宏:「你的所作所為我就不再多說了,但有件事你必須要記住,等到了南京城,不該你說的話不要說,不該你做的事情不要做,否則,沒有你的好果子吃!」

「夫……娘!」秦宏抬起頭來,從眼角裡擠出幾滴淚來:「孩兒知道錯了,娘,求您別生氣,孩兒錯了改就是,您氣壞了身體怎麼辦?」

說著,秦宏便要抱住雍夫人,但被她轉身避開,厲顏道:「以後不准你叫我娘,若讓我再從你嘴裡聽到這個字,我先廢了你一隻手!」

秦宏怔了一下,猜想這是母親在天南城的怒氣還沒有消,但終究是母子連心,只要自己好言相慰,難道母親還真會把自己怎麼樣嗎?也幸虧他是在王府長大,見多了那些下人們卑顏媚上的樣子,此刻學習起來,竟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轉眼間便淚如雨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泣道:「娘啊,我的親娘啊,孩兒不孝,竟然不知道這麼多年來,自己的親娘在哪裡,孩兒夜夜想念您老人家,看著別人的孩子都有娘,孩兒卻只知生父,不知生母,我傷心啊……」

雍夫人看著地上的秦宏,初時還有些心軟,但轉眼一想到前晚這個人跟自己說的話,臉色頓時就陰沉下來,抬起一腳踢在秦宏的肩膀上,只聽卡嚓一聲脆響,秦宏慘叫一聲,便昏倒過去,整條胳膊,卻都差不多廢了!

「來人,把他給我裝起來,等他醒了若是膽敢再叫一聲娘,就廢去他另一條胳膊!」


臨河鎮西,十里坡的濃密草叢中。

一群黑衣蒙面人藉著夜色的掩護,埋伏在此已有多時。

「師兄,你說那些魔教的人真的會在今晚突圍嗎?」其中一個黑影一邊躲避著周圍的蚊蟲,一邊向身旁的人詢問道。

旁邊的黑影明顯的要比前者高大許多,蹲在那裡就像是一頭半夜在菜園裡偷菜的野豬一樣,他不停地拍打著落到身上的蚊子,雙手都已經變得血淋淋的了,卻還樂在其中。

抬頭看看東邊的天色,他很是肯定地說道:「他們如果今晚不突圍的話,等到明天,他們就走不了了!」

「師兄,你說那些魔教的人都是壞人嗎?」

「魔教的人不是壞人,又怎麼會被喚作魔教呢?」

「但我聽人說,魔教也有好人,就像我們佛教中也有壞人一樣。」

「呸!你是聽那戒癡的謠言吧?哼,他和他師父枯行一樣是我們佛門的敗類,竟然暗算法正大師,而且還聯合外人搗毀千葉山,凡是我正道中人,都應該得而誅之,你竟然還聽信他們的話,待會兒我一定要告訴師父去!」

「師兄不要!」黑影被嚇壞了,趕緊往高大的師兄旁邊湊了湊,並且藉著夜色的掩護,把手往師兄的腹下摸去,同時聲音也一下子柔弱了許多,整個就像是娘兒們一樣:「師兄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聽你的。」

「明成,你的手現在越來越會弄了!」師兄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把對方摟在了懷裡,像麵團一樣揉搓著。

「師兄,我要……」

「呸!」一聲怒喝暴起,一道光影如飛虹般劃破夜空落到兩人面前,還未等那光影散去,一道光掌便疾射而出,帶著排山倒海的無窮勁氣,挾裹著毀天滅地的威力,一路勢不可擋地襲向草叢裡埋伏著的幾個黑衣蒙面人,這些人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慘叫聲,便在瞬間化為灰燼!

十里坡的枯草塘,頓時被大火引燃,整座臨河鎮,都被十里坡的大火映照得亮若白晝。

鎮郊的黑暗之中,無數個聲音在交錯著,但他們說的話,卻都是同樣一句:「不好,魔教的人要突圍!」

隱藏在鎮郊外的修道者們都被這沖天而起的大火所吸引,雖然也有人懷疑那是魔教聲東擊西的計謀,但看十里坡不斷傳來的慘叫聲和喊殺聲,卻又感覺不像,這聲勢,哪裡是一兩個人能夠虛張出來的?

於是,在短暫的猶豫後,埋伏在臨河鎮其他方向的人都紛紛往鎮西增援過去,雖然有人留了下來,但人手總是不像先前那般充足。

十里坡的戰鬥因為這些人的加入而變得更加激烈起來,小半炷香後,誰也不再懷疑這是魔教的計謀了,於是留守的人也都蠢蠢欲動。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紫紅色的光影憑空顯現,像是一輪突然出現的明月一樣把光輝撒在這些人的身上,光影劃過,血雨紛飛,和十里坡的情況一樣,許多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化為冤魂厲鬼,往枉死城報到去了。

半刻鐘,僅僅用了半刻鐘,留守在鎮北位置的十幾名修道者便送了性命,而後在濃濃的血腥氣息籠罩下,八名一模一樣的白衣侍女抬著一頂小轎,在近百名魔教徒的簇擁下,腳不沾地地往北行去,先前那道光影,也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鎮北的戰鬥結束不久,十里坡的戰鬥也接近尾聲,那些增援過來的修道者們,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是在和一道看得見,但摸不著,速度極快,殺傷力極強的黃色光影作戰,死傷慘重不說,最後光影消失得也莫名其妙,彷彿先前只是一場惡夢,但滿地的屍骸,證明這場惡夢也有其真實殘酷的一面。

重傷未死的人還在慘嚎痛呼著,鎮北的郊野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黑暗之中,莫遠帶著在他肩膀周圍飛來飛去的江柔兒,悄然出現在這裡。

看著滿地的屍骸,他皺了皺眉頭,心底難免有些奇怪:那一黃一紅兩道光影,分明就是兩位長生境界高手,雍夫人身邊有如此強悍的實力,又怎麼會被鎮南王派來的人給困住呢?甚至還要犧牲那麼多手下的性命?她究竟在隱藏什麼?

「小柔兒,告訴我,夫人打算到南京城幹什麼?」莫遠用手指輕輕觸摸著江柔兒的小腦袋,輕聲問道。

「柔兒答應夫人,不能告訴外人的。」江柔兒毫不猶豫地搖著頭說道。

「哦!」莫遠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臨河鎮的困局一解除,相信很快他們便能趕到南京城的,雍夫人既然執意要去,想來也是有所打算的,到時候也許這個謎底就能揭開了。

「不過公子若是答應柔兒的話,你就不是外人了哦!」江柔兒飛到了莫遠耳邊說道,聲音柔柔甜甜的,就像是有根羽毛在輕輕觸碰著莫遠的心一樣。

「讓我答應你什麼?」莫遠忍不住就笑了,江柔兒就是有這種本事,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憐惜她、寵愛她。對於一個小天使的請求,又有幾個人能夠拒絕呢?

「夫人說,只要我遇到自己喜歡的心上人,而且那人若是也喜歡我的話,就會解除我的禁咒,還我自由,你能幫我解除這個禁咒嗎?」江柔兒人雖然小,但呼出來的氣息,卻帶著淡淡的香味,把周圍濃濃的血腥味全都掩蓋,讓人有種置身於天堂的幻覺。

「夫人已經答應等過段時間就把你送給我,到時候我讓她幫你解除禁咒好了。」莫遠不忍心拒絕小丫頭的請求,但本能告訴他,雍夫人不解除江柔兒的禁咒,肯定有其理由。

「嗚嗚,我不要嘛,我就要現在解除嘛!」江柔兒抹著眼睛撒起嬌來:「我不要像現在這麼小,我要變回原來的樣子,穿著漂亮的鞋子,還有一條美麗的裙子,還要拿回我的風琴,取回我的寶劍,我要像公子一樣,殺壞人!」

「呵呵,你怎麼知道我殺的都是壞人呢?也許我本就是個壞人,殺的卻是好人呢?」莫遠說著,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回想從離開松谷鎮這一年多來的經歷,真的就像是在夢裡一樣,顛覆了他以前對正義的認識不說,甚至在他的手上,就沾著不少傳說中代表正義的神明的鮮血!

「可是……」江柔兒還要再說,但又像是忽然聽到了什麼,她趕緊閉上了嘴巴,收起了翅膀,看著鎮西方向的黑暗,悄無聲息地降落在莫遠肩膀上。

莫遠是在看到江柔兒的變化後,才意識到有人過來了,他轉了個身,把自己隱藏在一處草叢中,試探著放出自己的神識,往鎮西搜去。

那裡,十幾個修道者正馭劍飛來,看到滿地的屍骸,這些修道者們頓時悲呼哀歎起來。

「糟糕,中計了!」

「早就應該把雍夫人捉住殺掉,這麼多年來我們總是處於下風,這次終於逮著機會,她自己跑到武國來了,又讓她逃掉,可惜,太可惜了。」

「我倒不這麼認為!」其中一名蒙著黑布,一身黑袍的老者腳踏虛空飛來,剛落到地上,便向滿地骨骸鞠了個躬,然後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雍夫人並沒有乘機逃回雍國,而是往南京城趕去了。」

「好大的膽子,難道她不知道中土世界修真大會即將召開了嗎?還敢去南京城自投羅網,是想要找死嗎?」脾氣火爆的頓時跳了起來。

「請問神僧是如何知道的?」另有一名紅臉老人卻目光灼灼地盯著黑袍老者問道。

「因為雍夫人此來武國不是為了挑釁貴國的修道門派,而是為了舊日恩怨。」黑袍老者走到地上一具屍體旁,拉開那屍體的衣領,指著上面的燒痕說道:「雍夫人身邊,至少隱藏著兩位長生境界的高手,如此力量,即便是修真大會也可去得!」

「哼,長生境界算得了什麼?」紅臉老人冷笑道,言語之中,似乎已經有了憑仗。

「對了,老衲都還忘了恭喜無上道長,貴宗幾位前輩高人聽說新近從海外歸來,鬥聖宗實力大漲,更是坐實了天下第一宗派的名號!」

「智能神僧過謙了,誰不知這中土世界第一大派非空山寺莫屬?鬥聖宗雖然新近受到老祖庇蔭,幾位前輩長老從海外仙山回歸,但想來空山寺回歸的前輩長老更多吧?鬥聖宗又豈敢與空山寺相提並論?」

紅臉老人正是鬥聖宗當代宗主無上道尊,表面上鬥聖宗與空山寺分執正道牛耳,更以正義聯盟自居,但那是在強大的魔教脅迫下的必然結果,兩派暗地裡卻是逞強鬥狠,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無上道尊和智能神僧既為兩派首長,雖然表面上都很謙遜,但實際上已經在談話中,表露出了針鋒相對的意思。

「阿彌陀佛!」智能神僧口宣佛號,說道:「無上道長苦心打探我空山寺底細,可是有什麼想法?」

「不敢!」無上道尊冷笑道:「只是希望空山寺能夠趕緊把南京城的那些人撤了,皇后在我武國很是安全,還不需要她從燕國請人來!」

「道長說笑了,我空山寺都是些六根清淨,一心向佛的光頭和尚,若非必須,智能又怎麼會不遠數千里,帶人來這裡協助道長剷除魔教妖孽呢?至於南京城那些人,請恕貧僧愚鈍,卻不知道道長此話是從何說起?」

「如此說來,皇后身邊那些人不是空山寺出身?既然不是空山寺所派,則必然是奸人所使,我等既為大武國民,當有保護皇室安全的責任,等回到南京城後,我鬥聖宗必然不會坐視不理!」無上道尊說罷,帶著屬下大笑著凌空而去。

這廂裡,智能神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籠罩在身上的黑袍無風自動,一股寒凜之氣從這位傳說中仁愛慈悲的得道高僧身上散發出來,聲音無比清冷地吩咐道:「法明,去查一下南京城內究竟出了什麼狀況,為何我們隱藏在秋公主身邊的人會被發現!」

「弟子遵命!」一個黑衣蒙面人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去時,卻又被智能神僧喚住了。

「順便告訴悟德長老他們,情況有變,讓他們有提前下手的準備!」智能神僧的語氣,就像是一陣寒風吹過山脊一樣,甚至連周圍的血腥味,在這一刻都變得更加濃厚起來。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49
第三章 ~無間道~



南京城背靠大江,南面正對著武國廣大的疆域,地理位置於整個中土世界而言,還是比較靠近中心地帶的。

但於武國而言,卻是邊疆所在,所以城南的官道,歷來都是無比繁忙的,尤其是在這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了!」十災一身車伕的打扮,很是敬業地揮舞著手裡的馬鞭子,驅趕著馬車在寬敞的大道上急馳,看著那些被遠遠地拋在外面的路人,老臉笑得像朵菊花似的。

「不一定!」四害蹲坐在車廂裡,眼睛透過車窗仔細地查看著周圍的動靜,每一個注意到這幾輛馬車的人都會讓他緊張許久,臉上的戒備從未鬆懈過:「這一路上我的心都在咚咚直跳,離南京城越近,我就越是感覺到像有座山似的壓在我胸口,你別不服氣,夫人此番舉動我覺得還是有些冒失了!」

「臨河鎮那天晚上你不也這麼說嗎?結果如何?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埋伏在我們周圍的人就土崩瓦解了!」十災顯得很是隨意,馬鞭子都舞成一朵花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你我都是聖教的老人,竟然都不知道夫人隱藏著如此強大的實力。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夫人竟然會為一個黃毛小子的請求,而放過那些人,依著我的本意,既然在臨河鎮我們有著絕對優勢,為什麼不一舉蕩平鬥聖宗的那些老道呢?」

「也許夫人有她的難言之隱吧!」十災的馬鞭子終於揮舞得不像先前那般起勁了,他歎了口氣,道:「唉,其實你我都不能真正的明白夫人的心思,我想,在聖教裡面,也只有大姐她才是最理解夫人的人!」

「我當然不理解!」四害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姓莫的那小子究竟是什麼來路?夫人對他的態度,明顯不對勁啊!還有,你看從臨河鎮出來,這一路上那小子都不見蹤影,我擔心夫人會為情所惑,做出什麼傻事來!」

「為情所惑?」十災仰天大笑起來:「你這話可千萬別讓夫人聽見了,否則非得剝你一層皮不可!」

「莫非你知道原因?」四害也忍不住為自己的猜想笑了,夫人是何等人物,這麼多年來所作所為他們都看在眼裡,若是懷疑雍夫人是個男人扮的或許還有人相信,但若是懷疑她會墜入情海不能自拔,卻是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

誰不知道雍夫人此生最大的恨事,就是在早年間陷入愛河,輕信了一個人的謊言,才會落到今天這種母子不能相見的地步?

「我雖然不能肯定,但大概可以猜得出來!」十災收起了笑容,目光變得深邃而哀傷起來:「因為我知道,真魔舍利就在你所說的那個黃毛小子身上!」

「什麼?」四害忍不住大叫起來,害得跟在他們這輛馬車後面的邪螭子等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紛紛趕前朝雍夫人的馬車上看去。

「你不相信是吧?我剛開始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十災搖了搖頭道:「為了證實我的疑惑,我特意把這小子帶去宮主身邊,結果你猜怎麼樣?就連宮主都無法把真魔舍利從他身上取出!」

「那是當然,真魔舍利是我聖教至寶,若非傳承者,又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戴在身上的?」四害平靜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終於想起了這件事的嚴重後果:「但真魔舍利也是認主的,那黃毛小子不是大公子,又怎麼能把真魔舍利帶在身邊呢?難道說……」

「不錯!」十災點了點頭,一臉的嚴肅:「前段時間,我就是被夫人派去徹查此事的,幸運的是,讓我在松谷鎮找到了當年那件事的親歷者!不過你可能沒有想到,我之所以能夠找到這個人,還是黃毛小子告訴我的,這些年來,那個人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你是說焦大?他不是一直在鎮南王府嗎?前次我見到他,他還在向我抱怨當年不該為了大公子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把他從死人堆裡扒出來,如今才知道,救出來的是一個混蛋!」四害揉搓著自己的額頭,顯然他被這個消息給驚住了。

「焦大那個酒鬼,他知道什麼?我找到的這個人,是柯惡!」十災不無得意地看著四害,笑道:「怎麼樣,你沒有想到柯惡還活著吧?」

「不可能!」四害臉色大變,全身像是被油潑了一樣顫抖起來:「他明明……」

「他明明被你親手斬斷四肢,做成肉棍用長槍穿透身體,倒插在了這南京城外,又怎麼會還活著呢?你是不是要這樣說?」十災冷笑打斷了四害的話,寒意瞬間籠罩了整張老臉。

「原來你在詐我!」四害的眼睛頓時殺意瀰漫,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背上的長劍劍柄。

十災卻是對此威脅視而不見,他歎了口氣,說道:「誰能想到,堂堂武國皇家騎兵團的團長,竟然淪落到要靠肚皮挪動身體,攀爬著逃出南京範圍,一路乞討著回到松谷鎮,隱名埋姓,做一個守墓人的地步?」

「那是他自找的!」四害怒笑道:「我給過他機會,但他還是要與我作對,留著他只會是個禍害!我只後悔當時沒有攝取他的魂魄,置他於絕死之地!」

「不錯,是他自找的!不過我想任何人回到家裡發現自己的老婆被人迫害了,女兒被人賣了,都會找這個仇人算賬吧?可惜他找到的是你,不對,是你這個所謂護國法師,你為了保住你弟弟的性命,於是設計殺害了他!」

「但你沒有想到的是,柯惡這位武國皇家騎兵團的團長,代表著光明與正義的英雄,卻在暗地裡修行冥法,而就是這冥法,讓他在本該死了的情況下,還保留著一縷魂魄不散,驅使著肉體逃到了松谷鎮,並且一直活到現在,成為一位冥法大成的尊者!」

「哼,尊者又如何?」四害名義上是魔教十大魔使中的老四,但暗地裡的身份卻是武國護國法師之一,多年來的臥底經驗,使他哪怕在剛剛經歷了極端可怕的事情之後,也會很快便恢復過來。他臉上的驚怒之色消去,卻沒有被人拆穿身份的恐慌,而是拔出長劍,一副有恃無恐的平靜:「當今中土世界已經不同以往了,修道、修佛二派日前突然冒出許多早就消失多年的前輩高人,你以為憑借夫人身邊那兩位長生境界的老傢伙,就能對抗數十上百正仙、佛陀嗎?」

「我當然知道兩位無法對抗正仙、佛陀!但我想兩位用來殺你,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十災的目光越過四害的肩膀,往他身後看去。

四害神色一變,想要往後看一眼,但又怕十災會乘機偷襲,略微的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虛晃一劍,逼得十災不能上前,這才趕緊扭頭看了眼,卻是空蕩蕩的車廂,哪裡有他所說的兩位長生境界的老傢伙?

放心下來,四害更得意了:「無論是智慧,還是修為,你永遠都比我差上許多。不過看在你四哥四哥地叫了這麼多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與我聯手捉住雍夫人,我保你在武國獲得遠比在雍國更多的權勢!」

「我已經是聖教的魔使,你能在武國給我什麼?像你一樣的護國法師嗎?」十災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不要瞧不起這個護國法師,修道、修佛二派有這些老傢伙們在,蕩平魔教,甚至是滅掉雍國,都指日可待,到那時你這個所謂的聖教魔使的名號,又有何用?當然,對於雍夫人,你大可放心,她於我有莫大的恩惠,我也不想她死,而要她的那個人,也不想讓她死,相反,也許被那個人捉去,正是她的願望呢!所以你不用在道義上感覺過不去。」

十災很是認真地說道:「說的不錯,但我還是不習慣相信一個將死之人!」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四害沉喝一聲,挺劍便要向十災刺來,但劍路使到一半,卻就去勢消減,最終無力地垂落到地上。而他更是捂著小腹,看著指縫間透出的鮮血,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背後空蕩蕩的車廂裡,一柄四尺長的光劍憑空顯現,穿透了四害的整個身體!

「你們來的太慢了,我差點就演不下去了!」十災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一紅一黃兩道漸漸幻化出來的光影說道。

「把這個屍體處理一下,夫人待會兒問起的話,你自己想個理由編過去吧!」兩個光影最終幻化成一紅一黃兩個五六歲大小的裸體男童,說起話來卻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為什麼你們不讓我把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夫人?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人?」十災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這種處處透著玄機的感覺。

「該告訴她的時候,我們自然會去親口告訴她,至於我們的身份,你為什麼不問她呢?」兩個裸體男童說完,從四害的屍體上摸出幾塊像令牌一樣的東西來,轉身化為光影,在車廂裡消失了。

十災怔了一下,想想兩人說的也的確很有道理,他都已經習慣了聽雍夫人的吩咐,習慣了執行這些命令時不問原因,甚至就連雍夫人身邊莫名其妙地多出兩位高手來,他也都習慣了不去打聽來歷,這一切都是為什麼呢?雍夫人並非是一個難以靠近的人,自己卻為何總是刻意地與她保持著距離呢?

十災,你究竟在怕什麼?

拍了拍快要被想糊了的腦袋,十災搖了搖頭,一邊從懷裡掏出化屍粉來化去四害的屍體,一邊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柯惡,對不起了,本來答應你留著他的性命讓你親手除掉的,但事出突然,那兩個小鬼根本就不聽我的勸,直接就往死裡捅啊!」

「啪!」被十災丟在一旁的馬鞭子忽然凌空飛了起來,狠狠地在那隻領頭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隨著一陣委屈的馬叫聲傳來,十災所駕的這輛馬車脫離了隊伍,衝出了官道,便向遠處一片樹林裡狂奔而去。

「停,停!」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十災一陣手忙腳亂,明知道是那兩個剛剛消失的男童所為,但對方神出鬼沒的,使得他雖然惱怒,卻也不敢罵出聲來,只能勉強控制住受驚的馬,拍拍屁股跳下已經快要被顛散的馬車,便要往停在官道上的車隊趕去。

「前輩快伏倒!」

正在飛奔中的十災忽然聽到莫遠的聲音,他本能地頓了一下,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後背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微微有些小痛,但還未弄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他便感到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緊接著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襲來……

莫遠如同一陣風似的刮到十災面前,把將要倒地的十災扶住,往背上一扛,便往官道上跑去,而在他身後的樹林裡,隨之湧出數百名騎著血紅異獸的弓箭騎兵,這些騎兵的血色戰袍和胯下異獸的顏色一模一樣,甚至就連手中比尋常大許多的長弓也都如燃燒的火焰一般,唯一能夠分辨出異樣色彩的,是他們搭在長弓上面的光箭,潔白如雪,細如髮絲。

「快走!」莫遠扛著十災,衝停在官道上的車隊大吼一聲,同時像一隻大鳥似的凌空飛起,手中幻化出一把七尺長的光刀,猛一轉身,一道光刃甩出,帶著洶湧澎湃的勁氣,如狂風掃落葉般襲向那些血獸騎兵。

一名被莫遠甩出的光刃掃中的騎兵隊長抹了把嘴角流出的黃色血液,丟掉坐騎從地上爬了起來,手中長弓悄然隱去,光箭幻化成一把頂端鑲嵌著紫色寶石的法杖,在他胸前凝聚起一團紫色光球,猛的朝半空中的莫遠推去。

莫遠臉色陰沉的可怕,自從那天晚上他偷聽到無上道尊和智能神僧的對話後,就悄然跟在被智能神僧派出的法明和尚身後,一路跟蹤到南京城,本打算利用此機會挑起鬥聖宗和空山寺內戰的,卻不想在皇宮大內遇到了來自異世界的辛格,更發現他在進行著一個針對雍夫人的陰謀。

在雍夫人和挑起鬥聖宗與空山寺內戰之間,莫遠很自然地選擇了前者,他悄悄殺死了法明和尚,然後不顧大白天裡容易暴露形跡的危險,一路飛出南京城,追著先於他出城的辛格,來到了這裡。

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就在莫遠被那些由騎兵轉變成法師的異世界戰士糾纏著無法脫身時,另一邊,停在官道上的車隊也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一道紅光劃破灰黃色的天空,在距離車隊數十丈遠的時候幻化成一隻噴著火焰的赤色大鳥,扇動著翅膀飛到車隊上空,一支支數寸長的火箭疾向雍夫人所乘坐的那輛馬車射去。

「敵襲!」邪螭子暴喝聲中一躍而起,人還在半空,周身就已散發出濃濃的死亡氣息,右手也在瞬間漲大數倍,掌心處凝聚起一團黑氣,帶著呼呼嘯聲向那隻噴火的大鳥拍去。

「哼,無知的低劣生物!」大鳥忽然口吐人言,展開將近五丈長的巨大翅膀輕輕一扇,一股強大無匹的能量勁氣襲向半空中的邪螭子。

邪螭子的修為終究是有限的,在這股不亞於長生境界高手才能使出來的能量勁氣面前,他甚至連半分的反抗能力都沒有。唯有那一顆忠誠的心,和保護雍夫人不被傷害的決絕,使他在明知道必死無疑的絕境中,還保持著一絲清明,迎難而上,周身化為一縷黑風,直直地向那隻大鳥撞去。

拼了,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辛格,住手!」

眼看著大鳥的翅膀就要掃中邪螭子時,一個柔柔的聲音傳來,嬌小玲瓏的江柔兒從天而降,飛到大鳥面前,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根縮小幾十倍的魔法杖,輕輕一揮,一股靈力帶著點點金色光塵飛出,輕飄飄地撞到了大鳥的翅膀上面,把牠襲向邪螭子的能量勁氣稍稍撞偏了些。

「公主殿下!」大鳥大吃一驚,甚至忘記了拚命撞向牠的邪螭子,一雙火紅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江柔兒,像火焰在燃燒一樣的鳥臉上,根根赤羽豎立起來,竟是一副驚駭莫名的表情。

「受死吧!」邪螭子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一個機會,掌心凝聚起的黑色氣團射向辛格所化的大鳥,眼看著便要襲中的時候,卻聽見辛格冷笑一聲,身子一轉,避開氣團的同時,化為一個白袍怪人,右手往前一探,凌空掐住邪螭子的脖子,輕輕一挑,把他遠遠地丟了出去。

「公主,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變回原形的辛格,把邪螭子丟出去就像是拍飛了一隻無關緊要的蒼蠅般,看著江柔兒,還是一臉的疑惑。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江柔兒手中的魔法杖就如它突然出現一樣,又悄然隱去了,她抱著自己的雙肩,一副嬌柔可憐的樣子,語氣卻是冷冰冰的:「你怎麼會從神界來這裡的,難道你忘了做為光明教徒,是不可以插手異世界事務的嗎?」

「規矩是人訂的,自然也可以由人去改變它、打破它!」辛格淡淡一笑,腳踏虛空往前一步,伸手想要捉住江柔兒,卻被她扇著翅膀退避開了。

辛格臉色一沉,問道:「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尊敬的光明神使大人,我們還沒有成親呢!」江柔兒的小臉上,少有的出現了不悅之色,她那小腦袋搖來搖去,顯得很是不耐煩的樣子:「希望你以後在我面前放尊重些!」

「公主殿下的吩咐,辛格自當遵從!」把手收回來,辛格臉上全然沒有被人拒絕的尷尬:「不過這是在中土世界,辛格很是奇怪,皇帝陛下說是身體不適,在宮中養病的公主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呢?難道,你是假冒的不成?」

說完,辛格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卷軸來,右手輕輕一抖,卷軸被打開,一道紫色光束在喃喃咒語聲中飛射而出,直直襲向江柔兒。

「原來你早有準備!」江柔兒被那道光束纏住,像繩索一樣讓她動彈不得,但她卻並沒有多少畏懼之色,而是看著辛格問道:「是你們那位教宗大人派你來的吧?」

「也許是,也許不是!」辛格輕輕晃動手中卷軸,卻見那光束在慢慢回縮,連帶被捆著的柔兒,也被扯了過去:「但這有什麼區別呢?如果我把一個活蹦亂跳的公主殿下帶回神界,讓陛下治下的子民們都看看,瞧瞧他們所擁戴的皇帝,竟然背著他們讓女兒私闖禁域之門的話,會是什麼樣一種反應呢?」

「那只是你們光明教廷的謊言,禁域之門連接的不是你們所說的黑暗世界,而是這中土世界!你們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地位,虛構出一個黑暗世界來,並且把所有有勇氣進入和想要進入禁域之門看看的人,污蔑成意圖勾結黑暗力量的壞人、邪教徒!」眼看著距離那張醜陋的怪臉越來越近,江柔兒終於緊張起來。

「你以為只有神聖教廷在做這種事情嗎?你以為你那位最疼愛你的父親,就能脫得了干係嗎?」未婚妻近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捉住,但辛格抬起了手之後,猶豫著卻又放了下去,臉上終於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親愛的,你不用傷心,教宗大人已經答應我,只要我把你捉回去,他就可以幫我去除這張臉上的詛咒,到那時,我會以自己最真實,最俊美的容顏來迎娶你,哪怕你已經變成了一個平民,甚至是階下囚,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的!」

「呸,你這個醜八怪,若是膽敢碰我一下,我就和你拚命!」江柔兒小臉一苦,卻是快要哭出來了。

「看來你還是不太瞭解我!」

辛格生平最大的恨事,就是被人施了詛咒,原本白淨瀟灑的一個美男子,淪落到今天這般人嫌鬼棄的地步。聽到江柔兒拿他的痛處刺激他,頓時變得憤怒異常,伸手便要打她,但手剛剛抬起來,卻在看到江柔兒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時,不覺間心中一軟,把手又放了下來。

他長歎了口氣,道:「你不必總是拿這些狠話刺激我,我對你,是永遠不會放手的!」

「除非你殺了我!」江柔兒毫不猶豫地說道:「否則我是不會喜歡上你的。」

「為什麼?是因為我的身份,還是這張醜陋的臉?」辛格臉上的痛苦越堆越多,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置身的環境,忘記了下面還有很多魔教徒們正在蠢蠢欲動,隨時都會偷襲他。

他的眼裡只有江柔兒,像血一樣紅的眼睛裡竟然浸透出了幾分水氣,他臉上的肌肉在不停地顫抖著,雖然拿著卷軸的那隻手竟因為激動而握得緊緊的。

卷軸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辛格渾然未覺,他在等待一個早就知道結果了的答案,雖然他明知道江柔兒會說什麼,但還是想讓她親口說出來。

深愛一個人,總是太過在乎她的看法,哪怕自己心裡早就知道結果,但還是把希望寄托在虛無飄渺的幾個字上面,也許,真正的愛一個人到了深處,就開始自虐了!

「你不僅醜陋,而且還有一個讓我最討厭的身份!」江柔兒稍一猶豫,便把最打擊人的話給說了出來:「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辛格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褪去了血色的臉變得像紙一樣蒼白,他咬牙切齒地問道:「是誰?是亞當,還是辛伯?」

「不在神界,而在這中土世界!」江柔兒說著,扭過頭去,深情地看著正在激戰中的莫遠,用她最溫柔,最甜蜜的聲音說道:「是他,讓我相信了一見鍾情的傳說。」

「你得不到他的,除了我,你誰也別想嫁!」辛格的臉痛苦地扭曲起來,手裡的卷軸終於承受不住這強大的壓迫,在呻吟聲中碎裂開來。

束縛著江柔兒的光束隨著卷軸的碎裂而消失,恢復自由身的她扇動著翅膀往雍夫人的馬車飛去。

辛格對此置若罔聞,他那充滿仇恨的眼睛裡,此時只有莫遠,他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全世界所有的人宣誓一樣,那飽含痛苦的聲音響徹雲霄:「江柔兒,你注定是我的,無論是誰敢阻擋我靠近你,都是我辛格的死敵,都必死無疑!」

聲音剛落,辛格周身光芒猛然爆漲數倍,整個人就像是一頭受傷的雄獅一樣,咆哮著朝莫遠撲了過去。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50
第四章 ~辛格之死~



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以後,莫遠很快就摸清了這些神界法士的弱點,那就是雖然攻擊力強悍,不過弱點也是致命的──他們賴以戰鬥的精靈元素在中土世界非常的自然稀少,法士們在利用魔法進行一次全力攻擊後,需要花費比神界多數倍的時間才能恢復體內精靈元素的平衡。

正是利用對方攻擊的間隙,莫遠手中勁氣所化的光刃如死神的鐮刀一樣,大開大合,激盪而出的能量光波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撕裂生命的缺口,將死亡植入敵人的軀體。

慘叫聲,臨死之前的掙扎聲,鮮血噴出軀體的絲絲聲,連同光刃撕裂虛空的暴響,一起演奏成了死亡的樂章。

莫遠佔盡上風!

他的雙目赤紅,神界法士那金黃色的血液彷彿有著無窮的魔力,引誘著他不停地殺戮,不停地用更多的鮮血來填補心底的慾望。他咆哮著,全身都被光芒籠罩著,猛虎入羊群一般,撕碎每一個膽敢靠近他的敵人!

神界法士的血液一落地上,便化為一縷縷輕煙裊裊上升,這些輕煙彷彿有著生命的意識一樣,在半空中重新聚攏起來,化為一個個幽魂,掙扎著、慘叫著朝莫遠飛去。他的身體此刻就像是一個大熔爐,把那些幽魂吸入體內的同時,整個人也煥發出更加為強大的戰力和更為殘暴的性情。

他瘋了,甚至就連原本扛在肩膀上的十災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丟在了地上。

他變得更強大了,隨著這些幽魂的湧入,他周身的光芒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大著。

「殺!」他怒吼著,將光刃劃過最後一名神界法士脖頸的同時,他扭過頭去,瞇起眼睛看著那個從天而臨的辛格,嘴角綻放出一抹邪邪的笑意,豎起光刃,從沙啞的喉嚨裡發出一個低沉的,沒人能夠聽得清的音節,頓時騰空而起,毫無顧慮地朝對方迎了上去。

一頭受傷的雄獅,和一頭發狂的猛虎終於相遇了,沒有什麼花招,更沒有什麼猶豫,兩個已經暫時不能稱之為人的動物剛一接觸,便是你死我活,空前慘烈的激戰!莫遠手裡的光刃此時足有七尺長,劃向敵人時發出陣陣虎嘯聲,激盪而起的勁氣震碎了周圍的虛空,在落日的映照下散射出金燦燦的光芒。

辛格的眼眸裡射出仇恨的寒光,他的雙手早已變得比鋼鐵還要堅硬千百倍,他沒有躲避莫遠的光刃攻擊,而是在左手揮擋光刃的同時間,右手以極快的速度橫掃向莫遠的咽喉。一條胳膊換一條人命,值。

速度快若閃電,哪怕莫遠覺察到這一點,急忙退避的時候,卻還是被辛格指尖的能量光波掃中,脖子裡鮮血濺射而出,只差半分就被割開喉嚨。

狂暴的猛虎,終究不是心如死灰,只求死戰的雄獅的對手!

「擋著我的人,都要死!」辛格重複了一遍先前說過的話,醜陋的臉上卻是平靜如水,也許,真正傷心到絕處的人,才會真正的平靜下來吧,因為這個時候的人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能讓他的情緒再起波瀾呢?

「想殺我的人也不少,但都比我先死了!」莫遠用食指抹了把脖頸上的鮮血,赤紅雙眼裡奇怪地顯現出幾根金黃色的紋路來,看著辛格,有種想要將他的脖子撕開,將他的金色血液全都抽取出來,吞噬幽魂的渴望!

「擋著我的人,都要死!」辛格看似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但這次卻是未等最後一個音節送出唇去,凌空躍起數丈高,一腳踏破虛空,一腳帶著凌厲無比的殺意踢向莫遠。

莫遠身體稍稍往後一偏,光刃斜斜地朝對方的小腹刺去。

轟!

辛格的腿踢在了光刃上面,震開了莫遠這致命一劍的同時,也被兩邊擊撞在一起的強大能量給彈開了,整個人都飛出三丈多遠,逃離了這股能量波的最中心位置,這才堪堪頓住。

而就在兩人激戰的地方,整片空間都因為承受不起這股能量的破壞力,而變得扭曲起來。

置身於這股能量中央的莫遠,此刻卻顯得很是平靜,他看著能量團在自己面前爆裂開來,平靜地看著激盪開來的能量波透過自己的身體,朝四周散去,他靜靜地看著,就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能量波的危險一樣!

「莫公子!」江柔兒驚呼一聲,急急地往這裡飛來。

其餘如邪螭子等人雖然還不明白莫遠為什麼傻傻地站在那裡,但此刻也都紛紛跑了過來,不過,他們不是來救莫遠,而是要乘機殺死辛格!

奇怪的是,能量波在透過莫遠的身體後,本應該直接震碎他的經脈和魂魄,使他毫無生還之可能的,但此刻卻變成了一道道電蛇,在他周身纏繞舞動著,一種奇妙的感覺漫過全身,透入他的肌體之中,在他靈魂深處,一股被封印著的力量揮發出來,纏綿悱惻,進入他的丹田裡,與之前的真元相融合起來。

莫遠細細地品味著兩股力量融合的奇妙感覺,看著滿臉關切地朝自己飛來的江柔兒,他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莫公子,你怎麼了?」江柔兒在距離莫遠兩丈遠的地方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她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擋在前面,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強大,強大到以她的修為,也都無法逾越半步!

「我沒事!」莫遠微笑著說道,正在想該用什麼樣的詞彙來表達自己此刻的奇妙感覺時,不遠處,失魂落魄地看著江柔兒和自己的辛格,卻忽然暴怒起來。

「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兩個!」辛格周身燃燒起熊熊大火,熾熱的火焰就像是死神的舌頭一樣,舔舐著所有膽敢靠近他的魔教教徒。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莫遠,天地萬物在這一刻似乎都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心思,全都凝聚在莫遠的心中。

那裡,是最致命的地方!

被辛格周身燃燒的烈焰逼得無法靠近的魔教教徒們呆呆地望著他,看著他的頭髮極短的時間內變得蒼白如雪,看著他的身影如同一道白亮的光芒般劃過虛空,看著他的右臂變成一條將近七尺長的長槍,看著他長槍的槍尖就像是死亡的眼睛一樣,破開周圍的光芒,將死亡的黑影襲向莫遠。

光芒劃破虛空的時候,發出陣陣嘯聲,這些嘯聲雖然不大,卻就如同悶雷般在每個魔教教徒的耳間迴響。

周圍靜悄悄的,整片空域都凝固起來,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周圍的風停了,就連那不停地往地下線下沉去的夕陽,也彷彿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探著腦袋,滿臉通紅地看著這一幕。

在這個停止了時間的畫面中,唯獨只有中間那點光亮,疾飛如電,快速向莫遠飛去。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慢很慢,分明只有三丈多遠的距離,分明只是一瞬間,但人們好像在這裡經歷了萬千歲月那麼漫長,以至於此事過後很久,許多人還難以忘卻這短短的一瞬間!

終於,辛格所化的白光撞上了莫遠這座沉穩的大山。

「轟!」

原本死一般沉寂的空域中,忽然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萬千虛空在這一聲巨響中被撕碎,地上的黃土泥沙在凶湧激盪,就連漫天的彩雲,在這一刻也都瞬間變了顏色,烏雲翻滾,電閃雷鳴,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震盪之中,彷彿末日來臨了一樣!

「轟隆隆!」

一股滔天的能量波動以交戰中的兩個人為中心迅速往四周蔓延開來,撼動天地,瞬間爆發,像是要將整個世界都給毀去的颶風一般,毀滅一切阻擋!

江柔兒在莫遠的庇護下安然無恙,但不遠處那些魔教教徒們卻一個個都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四散飄零,而在他們的身後,這場交戰的中心,死亡已經出現,勝負已見分曉。

莫遠剛剛融合了兩股力量,體內真元空前充盈,辛格的暴起突襲正給了他一個釋放的機會,手中的光刃毫不猶豫地劈了下去,巨大的光影劃破天空,與辛格的長槍擊撞在一起,滾滾氣浪鋪天蓋地飛了出去,更有無數小股的勁氣亂流在兩人之間相互擊撞著。

眼中的怒火終於熄滅了,但死亡的悲傷卻顯現在辛格的臉上,他最後看了眼躲在莫遠身後的江柔兒,輕輕地歎了口氣,整個人如同被撕破的紙片一樣,輕飄飄地往地上墜去。

這個可憐的光明神使,在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和信仰之後,他的心死了,靈魂也死了。

重落回到地上,莫遠也滿身心的疲憊,他臉上絲毫沒有戰勝的喜悅,而是木然地把一直昏迷不醒的十災背了起來往官道上走去,在經過辛格的屍體旁邊時,他忽然頓了一下,對跟在身邊的江柔兒說道:「我覺得你應該對他說聲對不起。」

「他來到這裡,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他自己的詛咒!」江柔兒搖了搖頭,有些失落地看著地上的辛格。

兩個世界的人在修行方法和體質上有著極大的差異,辛格死後,他的屍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著,融化成一個個金光閃閃的星星,如同明亮耀眼的金沙一樣升騰起來,在離地三尺多高的地方開始隨風飄散。

莫遠伸出手去,捉住了其中一粒金星,看著它在自己手心裡像冰雪一樣融化,心底忽然有種莫名的哀傷。

他與辛格其實並沒有怎麼接觸過,兩次短暫的接觸,卻正是兩場惡戰,最終他雖然獲勝了,卻勝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為什麼要殺死辛格,又是為什麼捲入了這場紛爭之中的呢?

「我的夢想,其實是做一個混吃等死的酒館老闆。」莫遠歎了口氣,仰望頭頂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喃喃自語道。

「現實和夢想總是有些差異的,我們不應該奢望所有的事情都夢想成真。」

江柔兒看起來小巧玲瓏,卻從她的嘴裡說出這般老氣橫秋的話來,莫遠雖然感覺有些意外,但並不會為之驚訝。

如果按照他對神界的瞭解來講,江柔兒或許比他要大千百歲都是有可能的!

「我看得出來,他是很喜歡你的,你不想對他說聲對不起嗎?」莫遠收拾起自己低落的心情,挺直了胸膛,看著地上已快要完全消散的辛格屍體,對江柔兒問道。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江柔兒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他們神聖教廷的人遠行時,都會在教廷裡備案,並且留下一縷神識的,如果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人死在遠方,教廷是可以通過這縷神識來幫他們復活。」

「還有這等好事?」莫遠很是驚訝地問道:「照你這麼說,只要教廷不被人攻破,那麼教廷的使徒們就永遠都不會死嘍?如此說來,豈不是無敵的存在?」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的!」江柔兒搖了搖頭,道:「所謂達到一定境界,是指修為至少得像辛格這樣的神使才行。哦,當然,因為中土世界精靈元素太過稀少,辛格實際能夠使出來的法力也隨之大大降低,否則你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整個神聖教廷裡,也只有十三位神使。」

「這樣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更何況還能死而復生,我真擔心等過兩天辛格又找上門來了。這次我勝得很是僥倖,因為適逢我心中有所感悟,修為進階的時候。」莫遠苦笑著說道。

「不會的,至少十年內,只要你不去神界,辛格都無法來這裡找你的。因為在教廷裡死而復生的人其修為也會隨之消失,一切都要重頭再來,甚至還有人在死後,教廷找到的轉世化身,已經完全記不起前世的事情了。」

「轉世化身?」莫遠愣了一下:「這不就是西域傳說中的傳世靈童嗎?呵呵,如果是這樣,我倒也不怎麼怕了,十年後我或許都已經死了,或許比現在更厲害!」

莫遠和江柔兒兩人一路交談著走到了官道上。

邪螭子一看到莫遠便趕緊迎了上來,他那枯樹皮一樣皺起的老臉上此刻盡是些尷尬的羞紅色,走到了莫遠跟前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猶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道:「莫,莫公子,以前我們有眼無珠,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說到這裡,他忽然又想起比他更罪大惡極的一個人來,趕緊扭頭朝後面吼了一聲:「死老三,還不趕緊過來?」

黑老三其實比邪螭子更早看見莫遠,但他人雖然魯莽,性子也直了點,但人卻一點都不傻,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的份量在莫遠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所以下意識的在躲著莫遠,生怕舊事重提,說起他當日是如何有眼無珠的糗事來。

但好死不死的,邪螭子卻把他這個墊背的從人群裡拉了出來。

「老三,快向莫公子道歉!」邪螭子推了黑老三一把,說道。

黑老三有些不好意思抬頭,想要承認自己的錯誤,卻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好,在心裡想了半天,甚至都已經做足了待會兒莫遠如何戲弄自己的話,都忍下的準備,這才抬起頭來,張嘴欲言,卻已不見了莫遠的蹤影。

「雍夫人不在車裡面,也不是被辛格捉了去,那麼肯定就是在半路上她自己悄悄下了車。」莫遠看著已經四分五裂的馬車,皺起了眉頭。

從臨河鎮開始,雍夫人就表現得很是異常,她究竟在做些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50
第五章 ~再見痞子~



南京城在千年以前,也不過是前朝一座小小的郡城罷了,自從武國開國皇帝爭霸天下未果,晚年偏據江南還雄心未泯的情況下,便將這座水路四通八達的臨江小城設為京都,於是便有了今天的南京城。

這座於武國而言很是偏僻的京都,僅僅一江之隔便是諸侯亂戰的中原,這也是開國皇帝楚晉有意為之,意圖讓子孫後代時時不敢鬆懈的同時,也想讓子孫後代勤修軍政,不忘其一統天下的大志。

只可惜楚地水暖花香,人們性子裡就多了幾分江南人特有的柔順與溫和,而缺乏北疆人的凶悍火爆。再加上武國土地肥沃,人們不愁吃喝用度,不是實在活不下去的話,誰願意到戰場上去爭個你死我活?百姓們偏安於此,不願北伐,武國後代的幾位皇帝雖然有心,卻也無力,再加上連續幾次北伐都以失敗而告終,銳氣耗盡,也就沒了爭雄天下的宏願。

時至今日,地理環境造就了武國人的溫順性情,使得武國多了些風花雪月的趣事,也多了些小富即安的隨和,卻少了兵戈北向的霸氣。中土世界三大強國之中,武國最富,其軍力也最弱。

當我們把目光從舟帆點點的江面上收回來,投注在這座圈地數十里,規模龐大的城市時,卻見其街道縱橫交錯,往來行人川流不息,哪怕此刻已經是深夜時分,卻也是一副熱鬧非凡的景象,誰又能注意到,那幾個像鳥一樣越過南城牆頭,悄然落在一處僻靜小巷的身影?

「雍夫人和大公子秦宏在半路下車,肯定有其去向,你們先到魔教在這城內的壇口找,我在這外面打聽一下。」黑暗之中,莫遠的聲音很冷,也很清楚。

「那我們最後在哪裡聯絡呢?」邪螭子猶豫著問道,經歷城外那場惡戰後,他真的開始有些害怕這個年輕人了,雖然莫遠從未對他表現出半點惡意。

莫遠想了想,卻是因為他也是第一次來南京城,所以對這裡半點都不熟悉,若是說錯了地點名字,恐怕會徒增笑料,於是稍一沉吟,便肯定地說道:「皇宮南門外!」

這個地方應該不會錯吧?莫遠很為自己的急智得意,卻是沒有注意到欲言又止的邪螭子等人的表情。

「十災大人若是醒了,我們怎麼對他說?」邪螭子看了眼肩膀上的十災,疑問道。

「照實說就行了,讓他在你們的壇口裡等著我。」莫遠吸收了那些神界法士的幽魂力量後,替十災去除了背上的箭傷,他醒來,只是時間問題。

自覺安排妥當了,莫遠讓江柔兒藏入自己懷中,化為一道黑影便往遠處那片最為繁華的所在飛去。

這是一處妓院,名字叫夜下來。

當然,莫遠是不會捨得把銀子花在這個地方的,雖然他以前的性幻想對象就是松谷鎮酒館老闆娘那個做半掩門生意的婦人,但這一年多來莫遠修為大進的同時,也讓他的眼界提升了不少,對於這些庸脂俗粉,就再難入眼了。

不過,在莫遠鄙視這些妓女的同時,打扮得花枝招展,衣著暴露,站在門口迎客的妓女們,也在像避瘟神一樣躲著莫遠。雖然她們做的就是賣肉的生意,但也不大願意把自己的肉賣給一個衣衫破爛不堪,整個人比乞丐都不如的流浪漢。甚至就連躲在門縫裡偷偷往這邊張望的龜奴,眼神裡也充滿了警惕,只是畏於莫遠那張板著的臉,不敢上前罷了。

是啊,莫遠此時的扮相初一看,就像是一個吃足了苦頭,正憋著一肚子怒火的傻子!莫遠不是故意在這裡招人嫌的,他是迷路了,準確地說,他是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打聽消息。若是普通的消息,自然應該是去妓院或者酒樓這樣的所在,但雍夫人的身份非凡,能夠知道她去向的人又豈是等閒之輩?

也許整座南京城裡,最有可能打聽到雍夫人消息的地方,就是皇宮,不過莫遠暫時還沒有去冒那個險的打算。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往深夜推移,莫遠已經轉過了好幾條街,最後又回到了夜下來的門口,這裡是這附近最最明亮熱鬧的所在,也許,自己真該進去碰碰運氣。

莫遠在猶豫的時候,夜下來的龜奴開始感覺難過了,明知道外面那傢伙是個傻子,是個打起架來不會跟你討論打不打臉的傻子,但老鴇的命令卻是要他把這個傻子趕走。難道她就沒有想到這是個要人命的活嗎?

但老鴇的話在夜下來比聖旨還管用,他便是再害怕,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出門來,忐忑不安地來到莫遠旁邊,乾咳一聲,先陪上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見莫遠忽然把袖子一甩,像股風似的往斜對面的客棧跑去。

龜奴愣住了,這傢伙唱的哪一齣啊?再看莫遠走進去的地方,他又樂了,暗想這個傻子怕是要倒大霉了,竟然敢闖進南京城有名的「得來客棧」,難道他不知道那裡常有些得道神仙出入嗎?

抱著一個待會有好戲看的想法,龜奴不再急著回去了,而是裝模作樣地在妓院門口和那些妓女們一起,招攬起生意來。

莫遠當然不是瘋了,而是他發現了一個熟人,一個已經許久不見的熟人──屠三!

「天南城一別,屠三兄弟別來無恙啊?」莫遠一屁股坐在屠三面前的凳子上,笑著問道:「你那混吃騙喝的弟弟可曾找到?」

「沒,還沒呢!」屠三那黑乎乎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幾分紅潤來。

「倒也巧了,我剛進天南城時,遇見了你。今天我剛來南京城,還沒找著落腳的地方,又碰見了你,你說,咱們是不是很有緣啊?」莫遠笑著拿起屠三面前的酒罈子,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飲而下,這才抹了把嘴又說道:「我在路上耽誤了,你來南京城應該有好久了吧?」

「不久,才半個月而已。」屠三的臉更紅了,有意地避免與莫遠的目光接觸,開始用喝茶掩飾起來。

「你是怎麼逃出迷霧森林的?」莫遠又給自己倒了碗酒,順便還給對方滿上。

「我……」屠三臉都紅到了脖子裡,他的嘴唇顫抖了半天,終於再也憋不住了,把手裡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放,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聲音哽咽著說道:「莫,莫大爺,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如果以後我還敢騙你,就讓我不得好死,不,就讓我一輩子跟那畜生睡一起好了。」

「嗯?」莫遠笑了,他其實早就已經看出此屠三非天南城門外遇見的那位了,而是在大旗鎮騙他酒喝的那個屠四!不過讓莫遠意外的是,這屠四怎麼見著自己像見了鬼一樣呢?難道說此前壞事做得太多,被債主逼過債,徹底的嚇破膽了?

「這段日子我真的改了,絕對沒有再騙過任何人,求求你,讓那痞子龍回去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求求你放過我吧!」屠四抱著莫遠的腿,哭得比死了親爹親娘還要傷心。

「痞子龍?」莫遠忽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見過痞子了?牠在哪裡?快帶我去找牠!」

「咦?不是說你讓那痞子龍跟著我的嗎?還說當初我騙了你,現在就要加倍的償還,嗚嗚,我這不是沒有騙成嗎?結果那痞子龍就是不講理,像影子一樣跟著我,真個是陰魂不散啊!而且牠還總是喜歡扮作我的樣子去騙人,嗚嗚,你看我為什麼在這裡守著,就是因為昨兒晚上那痞子龍扮作我的模樣去了對面,叫了十幾個姑娘,結果等人家都把衣服脫了,這畜生卻又溜了,害得我賠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子不說,這一整天都不知被追了多少次債,嗚嗚,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少他媽的廢話,快帶我去見痞子!」莫遠伸手把屠四給提了起來,一邊往客棧的後院走,一邊還激動地說道:「好久沒見那痞子了,我還當牠丫的死了呢,原來活得比我還滋潤,不行,今天非得好好收拾這痞子一頓不可!」

「這是誰要收拾你龍爺我啊?」

剛到後院,一個明顯帶著慵懶睡意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一個披著金色頭髮,長得英俊非凡,卻提著沒繫腰帶的褲子,趿拉著靴子的年輕人迎了出來。本是瞇著的眼睛,卻在見到莫遠的一剎那,忽然瞪得大大的,藍幽幽的眼眸裡,更是透射著不敢相信的驚訝神光。

不僅僅是他,莫遠也愣住了,腦海裡嗡的一聲悶響,一個聲音迴盪著:「這是痞子嗎?這是痞子嗎?……」

漸漸的,年輕人眼神裡的驚訝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久別重逢的激動:「臭,臭小子,真的是你嗎?」

「你是痞子?那痞子黑龍?」莫遠還是不敢相信。

在他的記憶,對於痞子黑龍的印象,始終都還保持在最後分離的一瞬間──痞子抱著比牠大數倍的袋子,小腦袋幾乎都要埋進去了,而牠那原本光滑的肚皮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漲大,過一會兒功夫,整個就變成了葫蘆一樣,中間鼓鼓的,尾巴和腦袋小小的,看樣子恐怕連牠的爪子都不能摸到地上。

「呃!」痞子打了個飽嗝,伸出一隻爪子搖了搖,然後奮力揮動爪子往半空中飛去,在莫遠頭頂盤旋一圈後,緩緩移向對面的大宅院,沒過多久就消失在了圍牆的另一邊……

當時,莫遠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別,再見竟然是如此的漫長!

「我不信,哇哇,臭小子早就死了,你不是臭小子!」年輕人狠狠一拳打在莫遠的肚子上,轉而張著大嘴便哭了起來:「敢冒充了臭小子來騙你龍爺爺,找死嗎?」

「住手!」莫遠伸手捉住對方的肩膀,稍一皺眉頭,枯行神僧教過他,卻一直都沒有機會施展的《金鋼咒》念誦出來。

「痛,媽的頭痛死亡啦!」年輕人抱著滿臉痛苦地蹲到了地上,埋怨道:「我腦袋裡長出小人來啦,有人在龍爺爺的腦袋裡說話啦,不爽啦,龍爺爺要去見臭小子啦!」

莫遠停止了唸咒,他蹲下身來,像撫摸自己的親弟弟一樣,撫摸著年輕人的腦袋,笑了起來:「痞子,你忘了臭小子對付你的法寶嗎?」

「威脅我?」年輕人愣愣地看著莫遠,眨巴眼睛道:「臭小子經常威脅我!」

「他拿什麼威脅你?」莫遠笑著追問道,他現在已經堅信,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痞子黑龍變成的。

「《金鋼咒》,我明白了!」年輕人忽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推開莫遠便往外面跑去,嘴裡哇哇叫道:「枯行那老禿驢只把對付我的《金鋼咒》教給臭小子了,臭小子一定還活著,他沒死,狗日的我就知道他沒那麼容易掉死,我得去找他丫的,問問他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來找本龍玩!」

「痞子,你還不願意承認嗎?」莫遠身形一晃,擋在了對方面前,雙手按著他的肩膀,道:「臭小子沒死,還活著,他現在就在你面前,我就是臭小子啊!」

「你是臭小子?」痞子斜眼看著莫遠,一副懷疑的表情:「為什麼你不來找我玩?」

「我……」

「為什麼不來找我玩?」痞子忽然怒了起來,重新幻化成龍形,用尾巴緊緊地纏著莫遠,怒叫道:「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玩?」

「我被……被法正禿驢……踢下深淵……後,就出現在……在放逐島,差一點就……就死在那裡,這……這才剛剛回來。」

莫遠現在的修為,比痞子強大許多倍,他如果施展法力的話,要掙斷痞子很是容易,但兩個人曾經一起同甘共苦走過的那段日子,卻讓他不願意做出任何傷害痞子的事情來,全憑著一身肉體的強韌,苦苦地支撐著。

「你為什麼不早說?」痞子鬆開了莫遠,龍目中蓄起了淚水,語氣也軟了下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如果我死了,你個痞子在這世上,豈不寂寞?」莫遠笑了笑,輕輕在痞子龍的腦袋上敲了敲。

「痞子才不寂寞呢,最寂寞的應該是小和尚,對了,你沒忘了小和尚吧?」痞子頓時又警覺起來,那神情,分明是想要告訴莫遠,他若是膽敢忘記小和尚的話,就要倒大霉了。

「我又怎麼敢忘記呢?」莫遠苦笑道,臉上寫滿了往日已不可追憶的悲傷。

短短兩年不到的時間,他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世間最荒唐的事情、最溫馨的事情、最醜惡的事情、最血腥的事情,自己差不多都經歷過了。

「不過你現在不能再叫她小和尚了,應該叫她安然公主!」痞子也難得地安靜下來,像以往那樣,爬上了莫遠的肩膀,聲音幽幽地說道。

「我知道。」莫遠點了點頭。

「她被救出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我知道。」

「她人在燕國,還想著你。」

「我知道。」

「她畫了一幅你的畫,每天都看著你的畫流淚。」

「我知道。」

「她喜歡你。」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痞子抬起頭來,語氣裡帶著濃濃置疑的味道:「你是不是背叛她了?」

「我……」莫遠低下了頭,歎了口氣,道:「我現在雖然什麼都知道了,但還是知道得太晚,因為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

「誰?」痞子怒氣騰騰地問道:「現在喜歡的那個女人,難道比小和尚還好嗎?」

「嗯!」莫遠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她是我見過最美,最美的女孩,我以為我們之間隔著萬水千山,永遠沒有走到一起的機會。但在放逐島上,我終於把這些山水都爬過了、跨過了,我牽到了她的手,並且決定要一輩子都不鬆開。」

「狗屎,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痞子飛離了莫遠的肩膀,怒說道:「小和尚太死心眼了,等了你兩年都還不死心,我這就去告訴她,讓她不要等你了,你小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莫遠了,以前那個莫遠已經在迷霧森林被法正禿驢踢死了,你小子現在行了,厲害了,就不找我們這些人玩了,就連小和尚你也都可以一腳踢開了。狗屎,本龍沒有你這樣的朋友,狗屎,你快滾吧!」

痞子說完,轉身便往後院飛去,牠那身形一亮出來,頓時就惹得先前與牠在床上纏綿的女人們一陣驚呼。

「痞子,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想到,也不是你我想要改變就能改變的!」莫遠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痞子,卻在伸了一半的時候,又縮了回去:「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我的氣,但我有許多事情,也有自己難以言表的苦衷。我馬上就要去找一個人,去找她解開一個已經糾纏了我許久的謎題,你等我回來,回來後,我會告訴你一切你所想知道的。」

「滾,本龍不想見你,本龍會一直待在這裡,這間客棧都被本龍脫了褲子包下來了,你以後不准踏進這間客棧半步,否則休怪本龍對你不客氣!」院子裡傳來痞子的咆哮聲,和各種器物被砸碎的聲音。

莫遠終於不再說什麼了,他長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幾顆珍珠來,塞到滿臉痛苦的屠四手中,吩咐道:「幫我好好看著痞子,不要讓牠亂跑,等我現在的事情解決了,我會立即趕回來找牠的。」

屠四死死地盯著莫遠手裡那些珍珠,雖然很不捨得,但嘴角抽搐了一陣後,終於還是咬著自己的舌頭問道:「讓,讓我看著一條龍?」

「一條痞子龍!」莫遠才不跟他廢話呢,把珍珠往屠四懷裡一塞,轉身往客棧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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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鬧禁宮~



莫遠站到了楚皇宮外,眼前這座巍峨如岳的宮城,在夜色的籠罩下,如同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洪荒巨獸。千百年來,這頭巨獸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英雄豪傑,自己是不是其中之一,卻還不得而知。

「莫公子,我們就這樣闖進去嗎?」邪螭子換了身衣服,使他看上去年輕了許多。

正如莫遠所想的那樣,雍夫人沒有在南京城內的魔教壇口等著他們,而就這樣在眾多人的環衛下,悄然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甚至從剛剛醒來的十災嘴裡,他們也找不到任何線索。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宏與十災所見過的那兩個會隱形的男童也與雍夫人一起不見了。

正是因為秦宏的身份特殊,才讓莫遠第一個就想到了這座皇宮,也只有這座皇宮裡的人,才會把秦宏這樣的廢物看得那麼的重要。

「如果你們怕了的話,可以先回去。」莫遠冷冰冰地說道。

在見過痞子後,他的心情並沒有因為老友久別重逢而興奮不已,相反的,他感覺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不可捉摸的泥潭之中,他不知道該如何掙扎出去,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會沉入到哪裡一樣。

「我們早就已經有替夫人去死的決心,所以你不用拿這話來刺激我們!」黑老三的火爆脾氣又上來了,但在與莫遠的目光相接觸後,心底的火性頓時就熄滅幾分,撓著頭嘟噥道:「但也要看這個死是否值得,明知道修真大會即將召開,楚皇宮內肯定是戒備森嚴,我們還要往裡面闖,我覺得這不是為夫人盡忠心,而是純粹的找死!」

「老三,住口!」邪螭子雖然覺得黑老三的話正是自己想要說的,但在看到莫遠那陰沉沉的臉色後,還是下意識的訓斥起黑老三來。

「你們覺得我是要讓你們送死嗎?」莫遠臉陰沉得可怕,語氣卻很是輕鬆地問道:「你們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害你們?而且你們怎麼知道我們這樣闖進去,就會死呢?」

他的話音剛落,頭頂的虛空中就劃過幾道光影,疾若流星般徑直朝宮城裡射去,伴隨著幾聲長嘯,原本安安靜靜的楚皇宮城,頓時就變得喧鬧起來。

「也該我們出手了。」莫遠笑了笑,身子騰空而起,追在那幾道光影後面投向楚皇宮,而邪螭子等人也在最初的驚訝後,緊跟上來。

雖然只是一前一後的差距,但等莫遠趕到的時候,皇宮大內已經亂作一團,無數禁軍衛士身披重甲,手持經過得道高人加持過的戰刀長戈,死死地守住其中兩座宮殿,瘋狂地攻擊著幾名全身都籠罩在黑袍裡的修道者。

這些修道者手裡都拿著清一色的烈焰刀,勁氣催射出來的火焰足有兩尺多長,每一刀下去,就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消失。

但面對數之不盡的禁軍衛士,這些修道者很快就發現,他們的計劃敗露了,楚皇宮早就有所準備!

這是一場注定難以取勝的戰鬥,皇宮方面至少有四位長生境界的高手隱藏在禁軍衛士之中,總是乘著那些修道者不備的時候,暴起偷襲。

短短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身邊的人就倒下了三四個,還在不斷傳來的痛呼聲,讓領頭的智能神僧憤恨異常,這是一個陰謀,一個武國鬥聖宗針對燕國空山寺的陰謀!

臨河鎮那一夜過後,智能遲遲得不到弟子法明的回音,他便猜到了南京事情有變,但因太過相信在這裡坐鎮的那幾位剛從海邊歸來的長老的實力,所以他雖然知道事情不妙,卻還是帶著屬下幾位境界高手,扮成修道者的模樣,悄悄乘著修真大會即將召開的機會,潛入南京城,按照約定的時間,強攻楚皇宮。

殺死那個人,是智能神僧此行的目標。

他不相信藉著保護皇后的名義,先行潛入楚皇宮的那三位前輩長老,會堅持不了幾天時間就被殺死,他一直認為這幾位前輩發現事情不對,先行隱藏起來了,卻沒有想到,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他所期待的人還沒有出現。

此刻,智能神僧那雙被燕國人稱為最仁慈的眼睛卻赤紅如血,他一直都不願承認的殘暴性情在無盡的殺戮中被激發出來,手中的戰鬥刀劃過血肉之軀的聲音讓他瘋狂,甚至讓他忘卻了自己的責任,忘卻了這個時候最明智的做法,應該是壯士斷腕,放棄那些受傷的人,抽身突圍出去。

他一味地攻殺著,一點一點地朝那個重兵守衛的宮殿移去。

十丈……

七丈……

五丈……

眼看著就要能夠釋放出臨行前燕帝交到他手裡的彈丸時,一陣怪笑聲忽然傳來,在他的面前,出現了無上道尊那張陰笑著的臉。

「哇哈哈……智能神僧,你終於還是來了!」

無上道尊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從大殿內凌空飛出,飄然落在兩人之間,周圍的刀光劍影把這片空域映照得亮若白晝一般,這個黑影裹得比智能神僧還要嚴實,他的手裡拿著一把短劍,慢慢走向智能神僧,聲音沉沉地說道:「智能的性命,應該由我來結束!」

「嘿嘿,隨便你。」無上道尊陰笑道:「你們空山寺內部的恩怨,在這裡了結,我也歡迎。」

「是你!」智能神僧咆哮起來:「你竟然會協助他們,難道你忘了陛下的旨意嗎?」

「中土世界分割得太久了,總要有人把他們統一起來,而我,不過是先行一步罷了。」黑影說罷,周身散發出金色光芒,這原本應該是最為聖潔的佛元精光,卻在此刻升騰起濃烈的死亡氣息。

方圓數丈範圍內的禁軍衛士們,無不心驚膽寒,急急退避開來。

「原來你已經投降了中聖教!」智能神僧絕望了,被他揣在懷裡的彈丸怎麼也拿不出來。

如果只是面對一個叛國者,如果只是面對的是鬥聖宗的敵人,智能神僧還敢拚命一搏,但現在,當他知道眼前這人投降的是中聖教後,他甚至升不起拚命的勇氣!

「給你一個機會!」無上道尊忽然上前一步,擋住了那個黑影。

「他的性命是我的,我要殺了他!」黑影轉向無上道尊,怒叫道。

「如果他投降了中聖教,那麼他就是教主的人,他的性命應該由教主決定,你難道想替教主他老人家決定教中人的生死嗎?」無上道尊看都不看黑影一眼,只是盯著丟掉烈焰刀,慢慢跪下的智能神僧,臉上的笑越來越濃了。


莫遠藏身於黑暗之中,他早在發現局勢從一開始就一邊倒後,就悄悄吩咐邪螭子等人離開了,現在,當他親耳聽見中土世界修道和修佛兩大門派首領都先後投降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中聖教後,心底的驚駭難以言表!

戰鬥結束了,莫遠卻沒有乘機退出這座已經被陰謀籠罩起來的皇宮,而是飄然落下,打暈了一名侍衛,換上了對方的衣服後,憑著直覺,一路往皇宮深處走去。

這是一座建造得極為精緻的小院,就隱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裡,在皇宮大內聞多了陳腐味後,忽然看到這片竹林,哪怕是置身險境,也讓莫遠的精神為之一振,更是加快了步子,走了過去。

「站住,大內禁地,來者何人?」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傳來。

莫遠只覺得眼前一花,竟然不知何時,面前多了一個在楚皇宮內從未見過的黑衣侍衛。

楚皇宮內竟然隱藏著如此厲害的人物!

莫遠強自壓制住心底的驚駭,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的修為雖然已晉長生境界,但在這名黑衣侍衛面前,恐怕並沒有多少還手之力。所以他不再隱瞞身份,而是很坦誠地說道:「在下莫遠,求見此間主人。」

讓莫遠意外的是,這黑衣侍衛似乎知道他的名字,在怔了一下後,說道:「進去可以,但要把身上所有的兵器全都留在這裡,等你出來了再帶走!」

「火雲,讓他進來吧,他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傷得了我?」小院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讓莫遠心底的疑惑再重了幾分。

被喚作火雲的侍衛再看了莫遠一眼,不再囉嗦,轉身又隱入黑暗之中。

面前的院門敝開了,莫遠沒有猶豫,抬腳走了進去。

這處幽靜的小院收拾得乾乾淨淨,更讓莫遠驚訝的是,不大的院子裡竟然還種著莊稼,甚至還養有雞鴨,連房子都是鄉下極其常見的草房。

若非他還保持著清醒的話,一定會懷疑自己穿越千里,從皇宮大內消失,來到了一戶普通農家。

一位眉髮皆白的老人正小心翼翼地擺弄著院子裡的青菜,而他身後,卻跟著一個八歲左右的孩童,提著一個燈籠,一臉的認真。

「知道我為什麼晚上摘這些青菜嗎?」老人像是對莫遠說,又像是要考他身後的孩童。

「我知道,是因為晚上菜都睡覺了。」孩童奶聲奶氣地說道,說完還打了個呵欠,卻是有些乏了。

「青菜就是青菜,並不一定非要什麼時候摘,你這個時候摘,恐怕只是閒來無事罷了。」莫遠也隨口說道,他對這位有絕世高手守護,卻在皇宮大內種菜的老人很感興趣。

「你說的不錯,菜就是菜,它任人擺弄,人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摘,由人不由它。」老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牽著小孩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出菜園,而剛剛消失的火雲又忽然出現,恰如其時的遞上了打濕的毛巾。

「你就是那個從雍國回來的莫遠?怎麼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老人一邊擦手,一邊看似隨意地問道。

「老人家怕是認錯人了吧?在下雖然也叫莫遠不假,但生平從未去過雍國。我來這裡,是想找一個答案。」莫遠死死地盯著這位看似平凡,卻一點也不平凡的老人說道。他不相信老人是記錯了對象,直覺告訴他,老人的話裡隱約透出的,正是自己這段時間苦惱不已的一個答案。

「也許吧,人老了,忘性也就大了。」老人長歎了口氣,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並不這麼認為。」莫遠決定主動出擊了,他試探著上前一步,然後看看火雲,對方卻只是專注於手裡的毛巾,對他的這個小動作竟然置若罔聞。他放下心來,追問道:「老人家既然知道我叫莫遠,也應該知道我是想要問什麼吧?」

「我當然知道!」老人很是肯定地說道:「不過你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這裡得到答案,而是從你母親那裡。」

「可她早已經死了!」莫遠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死了的並不一定就是你的母親,活著的也並不一定就只是你的一個朋友,小傢伙,你為什麼不去通天峰找她呢?」

「她是誰?」莫遠隱約已經猜到,但不能肯定。

「你的朋友,雍夫人!」老人說罷,不再理會莫遠,而是對旁邊那個小男孩說道:「回去吧,回去了告訴你父皇,就說今天晚上的那碗蛋湯沒有黃,讓他下次記得。」

「是!」小男孩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往外面走去。

「怎麼樣?」老人直到小男孩的身影完全消失,這才問莫遠。

「很好。」莫遠也跟著那個小男孩的身影走了一段,所以回答得很是自然。

「既然你覺得他好,那你可否答應我,以後不要傷害他?」

「如果可以的話。」莫遠也不知道是走進這座院子,沾染了老人的氣息的原因,還是怎麼的,話裡話外,也透著幾分玄機。

「好吧,你可以走了!」老人顯然對莫遠的回答不甚滿意,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可以問你雍夫人為什麼會被帶去通天峰嗎?」莫遠臨到院門口的時候,忽然轉身問道。

「那裡是中聖教的總壇。」老人說完,蹣跚著往草屋裡走去。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52
第七章 ~春色無邊~



知道楚皇宮內有草屋老人這樣的人物存在,莫遠再不敢像以往那樣囂張了,他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的,慢慢往宮外走去。

「把她丟在這裡行麼,萬一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莫遠剛繞過鍾玉宮外的一處假山,就聽到這個聲音,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將身影藏在暗處,悄悄向聲音來源望去。

卻見一處蓮塘岸邊,兩名太監正在慢慢地將一個麻袋往水下推去。

「皇后娘娘怎麼吩咐的,我們怎麼做就是了,出什麼事有皇后娘娘擔著,你怕什麼?」一名太監不屑於同伴的膽怯,恥笑道:「每年被皇后娘娘賜死的後宮嬪妃就算是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就連前年皇上一度極其寵愛的賢妃,不也因為打破了皇后娘娘的一個青花瓷杯,而被活活打死了麼?皇上知道後不也只是幾天沒理皇后娘娘,後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更何況這位?」

「說的也是。」另一名太監似有同感,點了點頭,搬起腳下一塊石頭,正要往那麻袋上砸去。

暗中偷聽的莫遠暗道一聲不好,飛身上前,在這名太監的後腦勺處輕輕一點,不等這名太監倒下,莫遠就又飛起一腳,踢在另一個太監的小腹處,然後扶著兩人的身子,讓他們慢慢倒下,盡量不弄出太大的動靜來。

過後向蓮塘內張望,一個麻袋正慢慢往下沉,藉著遠處的燈光,隱隱可見麻袋裡還有人在不住掙扎。

毫不猶豫的,莫遠跳下水中,雙手緊緊地抓住麻袋,想要扯出來,卻發現這麻袋裡還裝有幾塊大石頭,浮在水中不著力,連累得自己也要被沉下去。

「抓住這個!」一根繩索忽然垂了下來,莫遠連忙抓住,抬頭一個,卻是先前在老人的院子處見過的侍衛火雲。

「還愣著做什麼?再過一會兒她就憋死了!」火雲低聲喝道。

莫遠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繩子往身上一纏,將麻袋生生提離出水面。而火雲的氣力顯然比莫遠還大,揪著繩子,竟然將他們一起提上岸來。

「不要多話,你趕快帶靜妃離開,我來滅口。」火雲吩咐一聲,很是老練地抓住那兩名太監的衣領塞進麻袋,再裝了幾塊石頭進去,把口一扎,踢入水中。

清理乾淨現場後,火雲正要離開,卻見莫遠還抱著那女人站在旁邊,頓時皺起了眉頭:「你還不走,留在這裡等死嗎?」

「我難道就這樣把一位楚皇帝的嬪妃帶出宮去嗎?」莫遠苦笑著問道。

「哦,這我倒是忘了,你連人丟了都找不到,又怎麼能知道該如何出宮呢?」火雲咧嘴一笑,露出了兩排白生生的牙齒。

莫遠剛要辯駁,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

火雲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他已經達到輕車熟路的程度,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會有侍衛巡邏隊,藏在什麼地方可以避開,找哪條路最不容易碰到侍衛,而出宮時哪裡最容易偷偷潛出,這些他都瞭如指掌,跟在後面的莫遠額頭直冒汗,若是這人叛出皇宮,將這些告訴對武國皇宮心懷不軌的人,其後果真不堪設想。

半炷香的時間,莫遠來到了所謂的竹園,看這裡的地形比較熟悉,仔細一辨認,不正是老人的住處附近嗎?

不等莫遠發問,火雲就撥開了一叢毛竹,回頭對莫遠道:「一定要跟緊了,這裡面有諸多禁忌,一個不小心,你就會隱入迷陣。」

莫遠抱著靜妃,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緊緊的跟著火雲進入竹林。

從外面看,這裡似乎和普通竹林沒什麼異樣,但深入十數丈以後,莫遠才漸漸發現,這些竹子似乎是依照著什麼陣法而種植的,前面看似無路,但被火雲輕輕一拔,立即就露出一個剛好容得一人通過的小徑來。更不可思議的是,竹林越是深入,莫遠就越是覺得有什麼東西想要衝進他的腦袋一樣,壓得他的頭漲痛無比,稍一恍惚,就會感覺自己眼前忽然出現了許多奇異的怪獸。每到這時,火雲都會拍一下他的肩膀,讓他注意力集中起來。說來也怪,只要莫遠注意力一集中,那些幻覺就會立即消失。

「這是迷魂陣法,我們走的是生門,還算安全,若是你稍有不慎走錯哪怕一步,你就會永遠都留在這裡!」火雲說著,又撥開了一叢毛竹,前面卻是露出一堵長滿荒草的高牆。

「翻過這裡,是一個小巷子,你往左邊走就可以出去。」火雲叮囑道,顯然這裡已是皇宮外牆,他不能再往前了。

「如果我往右走呢?」莫遠笑著問道。

「那你可以直走進禁軍中大營。」火雲臉上還是冷冰冰的樣子。

走出那條小巷,莫遠卻並沒有急於去找邪螭子他們,現在手裡還抱著個人,若是就這麼出去了,非被人給抓起來不可。

但很快莫遠又絕望地發現,這裡尚屬皇城之中,到處都可以看到深宅大院的權貴府邸,卻沒有一間客棧民房!

「難道就這樣抱著她逃出皇城嗎?」莫遠剛興起這個瘋狂的念頭,自己就立即打消了,不說別的,僅僅是靜妃身上的服飾,就能讓人一眼看得出來,到時候自己就算是跳進渡母河也洗不清!

就在莫遠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的靜妃,卻忽然開口說話了:「你能不能將我先放下來?」

莫遠低頭一看,靜妃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已醒了過來,一雙妙目看著自己,滿臉的緋紅。

「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醒了。」莫遠說著,連忙把靜妃放下。

「你可否轉過身去?」現在深更半夜,天也有些冷的,莫遠仗著身體強壯濕著身子倒還罷了,但靜妃卻是一個柔弱女子,早已凍得不輕,但她又羞於直說要擰乾衣服,只有紅著臉羞道。

「我到巷子口去看看有人來沒有。」莫遠猜出了她的心思,不敢待在這裡,匆忙就往前走,但快走到巷子口才發現,自己竟是向禁軍營走去,又連忙轉過身來,卻一眼看到剛把衣服脫下,半裸著身子的靜妃。

才要扭過頭去,忽然又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卻是巡邏的禁軍來了,嚇得他再顧不得別的,跑到手忙腳亂的往身上套衣服的靜妃面前,一把將她抱起,隨手撿起地上的衣服,就往巷子一處拐角陰影裡跑去。

兩人才藏好,一隊十二人的禁軍就走進了巷子裡,莫遠雖然溫玉滿懷,卻不敢有一點動靜,只覺得身下的靜妃此時的心跳,卻是急促得像要蹦出來一樣。兩個柔軟的肉團,頂在莫遠胸口的位置,雖然隔著衣服,但莫遠還是感覺到那難以捨棄的溫柔,使得莫遠在如此危險的境地,都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禁軍越來越近了,腳步聲迴盪在小巷子裡,每一次都如同敲打在靜妃的心頭上,使得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身子也緊緊地靠著莫遠,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到些許安慰。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身下有一個堅硬的東西頂著,已經人事的靜妃很快就明白這是什麼東西,不由得臉紅耳赤,漸漸的身子也開始發燙,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莫遠感覺到了靜妃的變化,雖然他未曾有過此種經歷,但男性與生俱來的衝動,讓他只覺得非要把懷裡的人好好的揉搓一番才行,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撫上了靜妃那粉嫩的大腿,輕輕一按,柔軟無限。

禁軍已經近在眼前了,靜妃不敢掙扎,但臉卻是愈來愈燙,雖然明知自己身在暗中別人看不到,她卻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禁軍,而且是在赤裸著身子,被一個青年抱在懷裡的時候,一種類似於在大庭廣眾之下偷情的奇異心理,更是剌激著靜妃那乾渴的心靈,她緊緊地咬著嘴唇,生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哼出聲,而她的身子,卻是愈發的柔軟了。

禁軍沒有察覺到這處拐角的變化,逕直向前走去,靜妃終於稍稍地舒了口氣,但緊接著,她又忍不住顫抖起來,只覺得一股洪流從體內奔湧而出,整個人都好像是魂飛天際,輕飄飄的,欲仙欲死。

在這種情形下,靜妃竟然洩身了。

「我,我,對不起。」直到禁軍的腳步聲完全消失,莫遠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竟然有些不捨,看著身下的妙人,他忽然後悔剛才的衝動。

「別動。」黑暗中,靜妃看著莫遠,剛才那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讓她意猶未盡,身子像是融化了一樣,只希望一生一世的就這樣下去,永遠,永遠。

「我不動就是。」莫遠雖然是這樣說的,但他的手還是連忙從靜妃的腿上拿開了,他以為靜妃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動作,欲蓋彌彰。

「唉!」莫遠的手彷彿扯去了靜妃的靈魂,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道:「罷了,我們起來吧!」

從慾望中清醒過來,莫遠更加的機智了,他忽然脫下身上的紅袍,披在靜妃的身上,又把靜妃的頭飾取下,讓她的頭髮隨意地披散在肩膀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道:「嗯,這樣就好了,不認識你的人一定看不出來。」

「我們這是去哪裡?」穿著濕漉漉的衣服,靜妃被凍得混身發抖,但眼前的初哥顯然是不懂得此時應該做些什麼,竟然站得遠遠的。

「去與我的朋友們會合,然後我再找機會送你離開南京。」莫遠雖然沒有送佛送到西的覺悟,但也很清楚地知道,如果離開了自己的幫助,眼前這位嬌弱的靜妃肯定是死路一條。也許讓她離開南京,甚至是離開武國,在一個偏僻的所在,過平民的生活,會是最好的結局。

當然,於武國而言,靜妃已經不存在了。

「我可以回大良郡去,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了。」靜妃猶豫著說道。

「等以後再說吧,現在跟我走!」

靜妃點了點頭,此時她很想找一處溫暖的所在,好好的泡一個熱水浴,下身那裡的髒物未來得及處理,黏黏的很不好受。


作為皇陵禁苑,陵山的一草一木都是輕易動不得的,若是敢被官家發現在陵山上狩獵伐木,那更是誅九族的重罪,所以陵山的植被幾乎從未被破壞過,就算是歷代武國皇帝在陵山下葬後,原來的植被都還要原封不動地移回去,雖然這是一件勞民傷財的事情,但也很好的保護了皇陵,膽大的盜墓賊到了山上,舉目望去全是森林,又怎麼知道哪裡是墓地所在?

數百年的歷史,陵山埋葬了太多的皇帝,隨葬的珍寶更是不計其數,所以有人誇張地稱謂,在陵山上斬一鐵鍬下去,可以挖出半鍬的珍寶來!

不過可笑的是,武國歷代皇子都不願意靠近陵山半步,更別提建房住在陵下腳下了,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陵山腳下有一座古龍堡,據說是開國皇帝楚晉當初住過的地方,後來又暴死在古龍堡內,先前還有一些皇子每到暑熱時,就到古堡避暑,但自從兩百年前的夏天,接連死在古堡內三位皇子後,這裡就再也沒有皇子敢住進來了。

更有傳言,每到月圓之夜,古龍堡內就能聽到龍嘯鬼哭的聲音,惹得附近居民都搬得遠遠的,而這座皇家古堡,也漸漸的荒棄了,除了幾位退下來的老太監在這裡容身養老外,古堡方圓兩里範圍內,沒有一戶人家。

而魔教的南京壇口所在,就是這座古龍堡。

「莫公子,要不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靜妃在楚皇宮內早就聽說過古龍堡的傳說,所以此刻雖然天已大亮,暖陽初升,但她還是打從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意。

「怕什麼?活人我們都不怕,難道還怕鬼嗎?」莫遠笑道,但在他的心裡,卻是對雍夫人更添了許多疑惑──據說魔教在南京城壇口的選址,是雍夫人親自擬定的,但她為什麼要把壇口設在古龍堡,又是怎麼瞞過武國皇室的呢?

或者說,武國皇室對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

「如果莫公子不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人在城裡買處宅院給公子歇息。」邪螭子很是誠懇地說道。

「你們不必再說了,古龍堡這個名字我喜歡,而且我也想看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古怪,再說這裡環境清幽,尋常人輕易不會到這裡來,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莫遠擺了擺手,示意邪螭子不必再多話。

古龍堡非常的大,佔地足有百畝之多,迎面是一個巨大的牌坊,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古龍堡三個大字,每個字都足有一人多高,朱顏玉刻,僅是這一塊,恐怕就價值不菲。進入其中,是四棟四層高的尖頂圓樓,如同四個巨大無比的侍衛一樣,環衛著古堡正中心的小廣場,在廣場的正西面,背對著陵山的,是一棟只有三層的環形白色建築。而這白色建築,就是古龍堡的主宅了。

除去其他,單從這氣勢來講,古龍堡無疑是所有皇室別院裡面最大的一處所在了。

一進入裡面,莫遠就精神為之一振,只覺得周圍靈氣異常充沛,置身其中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抬頭看看天,還是原來的那個天,回頭看看外面,依舊是原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但僅僅就是這麼一牆之隔,竟然就如兩個世界一般,他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住在這樣的地方,我想是人都能長壽!」莫遠在草地上跺了幾腳,道:「這下面莫非有靈泉?」

「地下沒有靈泉,但有龍脈。」一個蒼老而又尖細的聲音傳來。

眾人迎聲望去,卻是一個枯瘦的老太監,拄著一根枴杖從牌坊後面的小屋裡走了出來。

「你是?」莫遠有些疑惑,他雖然已從靜妃的口中知道這裡變相的是老太監最後的居所,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竟是這麼老,腰彎得都快要觸到地了,身子瘦得像乾柴一樣,紫黑的皮膚,看不到一絲油光。

「在下孔有德,見過莫公子。」老太監躬身說道。

「不必多禮。」莫遠笑著隨口說道,但很快就又發現這處魔教壇口的異樣來。偌大的古龍堡內,竟然除了他們幾個外,看不到別的身影。

「其他的人呢?還有十災前輩,他在哪裡,可否帶我去見他?」莫遠轉過身來向邪螭子問道。

「這恐怕不行。」邪螭子一臉為難地說道:「十災前輩傷勢略好就離開了南京城,他的去向沒人知道。只是在臨走前吩咐我,要我把莫公子接來此地歇息,至於其他的,我也不大清楚。」

「那也不應該偌大的南京壇口,只有這麼一個人吧?」莫遠疑惑起來。

「有的,有的。」邪螭子說道:「不過昨晚你沒回來,宮主從雍國趕來了,他帶走了南京這邊所有沒任務在身的兄弟,只留我在這裡,專門負責接待莫公子。」

「雍成宮主來了?」莫遠愣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究竟不是魔教中人,人家有什麼事情要背著自己做,也是情有可原,不再多話,轉而把注意力又轉到了旁邊的孔有德身上:「這裡不是宮中退下來的人榮養之所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都在呢!」孔有德拄著枴杖前走幾步,帶著莫遠拐了個彎,來到了那處白房子前面停下。

卻見,數百個木條整整齊齊地插在草地上,上面用黑底白字書寫著人名,顯然,這裡就是埋葬那些太監的墳墓。

人都死了,唯獨只有孔有德還活著。

「怎麼沒有把墓壟起來?」莫遠有些奇怪地問道,除了木條以外,草地平平整整的,去掉木條,誰也看不出這裡竟然埋著數百人!

「死了就死了,額外佔那些地方做什麼?」老太監看得挺開,或者是他本就活膩了吧!

「莫公子,各朝各代都有規定,太監死後是不准立碑造墓的。」邪螭子輕聲說道。

莫遠這才明白了,他有些同情地看著眼前的老太監,一生伺候人,死了卻連墳墓記念都不准留下,也的確有些可憐。

「呀,你看這是什麼?」靜妃忽然驚喜地叫道。

莫遠扭頭一看,卻見一隻小老鼠大搖大擺地從白房子走出來,而讓人驚奇的是,這隻小老鼠耳朵特別的大,眼睛竟佔去了整張臉三分一之的大小,更讓人覺得可愛的是,牠的頭也大大的,甚至比身子還大!

這隻老鼠完全沒有人們印象中賊頭賊腦的樣子,相反的,幾乎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牠,都會覺得牠非常可愛,而不會感到厭惡,這也是靜妃第一眼見到牠時,就一臉的驚喜原因。

小傢伙也不怯人,挺著圓圓的小肚皮,直走到莫遠腳下,抬頭打量了他許久,似乎有些失望,吱吱叫了兩聲,竟從光滑的身上摸出一個黑色小鐵棒,牠退後兩步,站在台階上,小爪子指了指莫遠,再指了指地面,仰著頭,擺出一個挑釁的架勢。

「小菜鳥要跟你決鬥。」老太監認得這個小傢伙,相處的時間長了,對小傢伙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出牠要表達的意思來。

「牠叫小菜鳥?是你養的麼?」靜妃蹲下了身子,看著小傢伙,說不出的喜愛,想要伸出手摸摸牠。

小傢伙竟然一瞪眼,一臉的不屑。

「小菜鳥比我在這裡住得都久,據我所知,這裡躺著的人都見過小菜鳥。」老太監指著那些墓牌道。

「為什麼叫牠小菜鳥呢?」靜妃有些好奇,但她怎麼也不相信,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傢伙,竟然是活成精的怪物!

「這恐怕已經成為一個謎了。」老太監搖了搖頭,歷史太久遠了,久遠得連他這樣的人,都不知道小菜鳥的來歷。

小菜鳥見眾人只顧著對自己評頭論足,竟然忽略了自己的意圖,不由得急了,吱吱直叫。

「你想要向我挑戰?」莫遠笑道,剛才小菜鳥是怎麼掏出小鐵棒的,他竟沒看出來。

小菜鳥猛點頭,不容易啊,終於有人有在乎牠的想法了!

「你要單打,還是群毆?」莫遠說著,上前一步,蹲在小菜鳥跟前,笑容燦爛。

小菜鳥看了看於牠來說山一樣的眾人,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鐵棒,搖了搖頭,扳著小爪伸出一個一來。

「好,我應戰!」莫遠說完,不等小菜鳥擺開架勢,伸出手就把牠抓了起來,哈哈大笑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寵物啦!」

「卑鄙,無恥!」小菜鳥那人性化的臉上分明寫著痛恨的表情,小鐵棒被牠揮舞著像花一樣,但畢竟是太小了,打在莫遠的手上就如撓癢,始終無法掙脫。

「可以給我玩玩嗎?」見莫遠抓住了可愛的小菜鳥,靜妃忍不住問道。

「不行,牠現在還不老實,一不小心被牠跑了,到哪裡去找這麼可愛的老鼠來?等養熟了再說。」莫遠搖了搖頭,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要先找出小菜鳥是把鐵棒藏哪裡再說。

靜妃無奈,只能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小菜鳥,那眼神,誰能相信她先前是皇宮大內的一位皇妃,整個就是一位愛動物的小姑娘罷了,實際上也的確如此,靜妃的年紀,也不過與莫遠相近,才十七歲罷了。

小菜鳥終於有些累了,牠軟倒在莫遠的手心裡,歪著小腦袋,竟然很快就睡著了,莫遠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那根和小菜鳥身子差不多大小的鐵棒,竟然不知不覺的消失了,翻遍了小菜鳥全身,也不見牠藏鐵棒的地方,逼急了的莫遠甚至連小菜鳥的兩條後腿都扒開看看,除了確定小菜鳥是個男娃外,其外毫無發現。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52
第八章 ~靈瓏~



夜,悄悄的降臨了,古龍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白房子二樓的一間屋子裡,還隱隱透出光亮來。

「莫公子,你早點休息吧,這裡的書以後就是屬於你的,誰也拿不走它。」邪螭子一臉無奈地看著埋頭苦讀的莫遠,這已經是第三次催促他睡覺了,莫遠自從發現這處藏書足有萬冊之多的書房後,就沉迷其中,午晚飯都是在書房裡吃的。

「你不用管我,自己去休息吧,這裡的書很多都是在外面連見都沒見過的孤本珍籍,我再看一會兒。」莫遠頭也不抬,他的手中正捧著一本六百年前的史學家孤獨平所寫的人物傳記,而這本書之所以讓莫遠沉迷,其原因是傳記的主人公,就是此刻置身的這座古堡原主人,武國開國皇帝楚晉。

「那我就先走了。」邪螭子搖了搖頭,關上書房的門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裡,邪螭子沒有點燈,因為一股熟悉的氣息讓他頓住了腳步。黑暗中,他和這個不速之客都沉默著,等待對方先開口。

「他睡了嗎?」沉沉的聲音,如同從四面八方傳來,找不到來源所在。

「他在看書。」

「看書?」聲音有些疑惑,轉而又像是本應如此一樣,輕歎了一聲,道:「書房裡藏了九千多本書,但我要你想辦法讓他看第四排書架最頂端的那本黑皮書,切記,是一本黑皮書。」

「你想要一直這樣藏在暗中嗎?別忘了他的修為比你我都強大許多,我怕堅持不了多久的。」邪螭子憑著記憶,找到了凳子的所在,坐了下來,問道。

「沒事的,在這裡,他的許多東西是使不出來的。不過還要幾天時間,等我弄清楚了他是不是那個人後,我才好決定咱們接下來所該做的事情。」聲音裡透著許多無奈,沉沉的,已有些疲憊了。


書房內,莫遠還在專注於那本傳記古書。

對於楚晉身世的描述,孤獨平因為與其同一時代,所以瞭解的也就比較詳細一些。據傳記裡講述,楚晉原本是前朝一位公爵的兒子,少時資質平平,跟著一班京都權貴子弟,無所事事。但轉折是在楚晉十九歲那年,他因為得罪了另外一權貴子弟,而被對方打了一頓,救回去時,已經神志不清,眼看是活不成了,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給他準備後事,要下葬的前一夜,他竟然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從那以後,楚晉再不是先前的楚晉了,他主動斷絕了和那班狐朋狗友的關係,而是搬出了京都,回到公爵的故鄉,也就是現在的南疆郡所在。以南疆郡的三十萬畝田產為基礎,在短短的數年間裡,就發展成為前朝最大的商人,而這古龍堡,就是那時買下的。

有了錢以後,楚晉開始準備參與謀反大計,彷彿是一夜間,楚晉身邊就出現了一支足有萬人的大軍,這支大軍裝備之精良,訓練之有素,就是前朝最英勇善戰的神護營,也難以比肩。

更可怕的是,這支軍隊還有可以飛天的戰車,射程足有百丈之遙的火箭,更有可以潛入水下,偷襲敵船的潛艇。

憑著這些超越了時代的裝備,楚晉的軍隊幾乎是無往而不利,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取而代之,創建了現今的武國!

但楚晉也是短命的,他剛當上開國皇帝不到五年時間,就被人發現暴斃在這古龍堡內,而至今還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後來繼任的皇帝,也極力淡化這件事,隨著時間的推移,楚晉的死,也就成了數百年未解的懸案。

「原來他就是死在這間書房裡的!」莫遠合上了書,站起身來,看著足有十間房子大小的書房,忽然覺得這裡陰森森的,很不舒服。

隨手端起桌子上的蠟燭,莫遠開始在書房內尋找起來,雖然已過去了六百年,但因為這裡和一位傳奇的人物的死聯繫起來,他還是想要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特別是傳記中所講的可以飛天的戰車、可以潛水的潛艇,這些隨著楚晉的死,都已消失在歷史的長河當中,但莫遠還有一絲奢望,能讓自己找到一點線索。因為傳記裡所說,楚晉登上皇位後,很少住皇宮,大半的時間都待在這裡。這也給莫遠的期望提供了一些現實基礎。

書房的佈局看似雜亂無章,但莫遠很快就發現,自己無論是站在什麼位置,都可以看到整個書房內所有的書!這難道也是一種陣法?看看書架,顯然歷史已久,已顯得有些破舊,莫非這是楚晉設計的?想到這裡,莫遠不由得暗笑自己太癡迷了,想想時間過去了那麼久,這裡也不知道住過多少代武國皇帝皇子的,物非人去,佈局恐怕早已變了無數次。

將每一個書架上的蠟燭都點燃,莫遠站在最中間的位置,開始仔細的觀察起每一個書架上的名錄。此時,他已放棄了原來的希望,只想著能找到一本自己喜歡的書,藉以消遣這漫漫長夜。

忽然,腰間的錢袋動了,莫遠被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卻是小菜鳥不知何時吃完了裡面的東西,正探頭探腦地想往外面鑽,見莫遠看牠,小傢伙一瞪眼,連忙就又縮了回去。

「怎麼?想要逃跑麼?」莫遠揪著小傢伙的耳朵,將牠提出錢袋,笑著說道。

小菜鳥是不會說話的,但牠那張牙舞爪的滑稽模樣,還是讓莫遠忍不住大笑。

「你的棒棒放哪裡了?告訴我,我也許就會放了你。」莫遠問道。

小菜鳥眨巴了下眼睛,一臉的懷疑。

「我說話算話,你告訴我,我就放了你。」莫遠承諾道,他的確很想知道小傢伙把那根小鐵棒放到哪裡了。

小菜鳥還有些將信將疑,但自由的誘惑又讓牠無法抵擋,終於,牠慢吞吞地摸到自己腰間的位置,用力一扯,一根細小的絨毛被牠扯了下來,獻寶似的呈到莫遠面前,狂點頭。

「你的鐵棒是你用身上的毛變的?」莫遠感覺這個回答比空間袋還讓人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小菜鳥一握那根絨毛,黑乎乎的鐵棒就出現在牠爪子裡。

「能變大麼?」莫遠好奇地問道。

小菜鳥又對著鐵棒吹了口氣,鐵棒竟然無聲無息的飛了起來,浮在空中,漸漸漲大,等漲到筷子大小時,忽然向莫遠射來,在他的額頭上重重一敲,立即就讓莫遠眼冒金星,身子一軟,昏倒在地上。

「咯咯!」自由了的小菜鳥發出了類似於女童的笑聲,還不滿意,又爬到莫遠的臉上,挺著小肚皮,噓噓叫了兩聲,一股水流從牠的胯間流了出來,撒在莫遠的臉上。

似乎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小菜鳥抖了抖身子,撿起已經變小了的鐵棒,咯咯一笑,來到莫遠的腰間,把莫遠藏在另一個錢袋裡的銀子放到一個小小的包袱裡面,用鐵棒一挑,蹦蹦跳跳地跑了。


半個時辰過後,莫遠緩緩醒來,第一個感覺,就是天下雨了,臉上濕漉漉的,伸手一抹,一股尿臊味讓他兩眼一睜,直起身來,看看小菜鳥已消失不見,再一抹臉,這下子讓他確定剛才不是幻覺,小菜鳥竟然在他臉上撒尿!

「別讓我逮到你!」莫遠惡狠狠地說道,在找水洗臉的功夫,他已經想好了至少不下一百種找到小菜鳥之後,要如何虐待的辦法。

「我要丟了哦……」

莫遠水沒有找到,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這個聲音,回頭一看,書房內空無一人。

「誰?」莫遠身上冷汗冒了出來,聯想到關於古龍堡的傳聞和這間書房的故事,他只覺得混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此時,什麼活人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鬼的話,莫遠是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真的要丟了哦……」

聲音再起,更確定了這並不是自己的幻覺,也同樣的,讓莫遠察覺到了聲音的來源──第四排書架。

書架都是同樣的材質,黑乎乎的,敲起來發出金屬的聲音,但摸上去卻有木材的質感。

莫遠小心翼翼地走到第四排書架跟前,卻發現,這裡沒有一個人!

「怪事,我明明聽到聲音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啊!」莫遠疑惑不解,他的目光打量起自己眼前的書架,很快,就讓他發現了別異的地方──這排書架上面刻有古老的銘文,因為這些字與書架是同一顏色,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莫遠在放逐島上的經歷,使他對古文有了些新的認識,看得出這些銘文大體意思是對於亡靈的安慰之語。這更讓莫遠奇怪了,書架上怎麼刻著這些東西呢?

好奇心讓莫遠把手伸到了書架上,撫摸著這些銘文,觸感冰冷,讓莫遠身心為之一振,但緊接著,他就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刺破了,鮮血隨著他的手掌心流了出來,嚇得他連忙縮回手,但從沾在書架上的血,已沿著銘文的筆劃,開始迅速流動起來,不消片刻的功夫,就已讓所有的銘文都變得鮮紅一片,襯托著黑色書架背景,顯得格外醒目。

莫遠握著自己受傷的手,看著這一奇異變化,驚呆了。

「噗!」

如同是衝破了某種禁制,一個空間破裂的聲音響起,染滿鮮血的銘文散發出鮮紅的光芒,形成兩隻有若實質的血手,將呆愣在那裡的莫遠揪起,拉到書架前,讓他的臉緊緊地貼著書架,血手死死的將他困住,使他動彈不得。

莫遠剛要驚叫出聲,就覺得自己的腦海嗡的一聲炸響,喜笑怒罵、憂鬱歡樂種種情緒瞬間就充斥了他的腦海。

緊接著,他又感覺自己像是穿越過一道用光影形成的牆幕,先前雜亂的感覺立即消失,天地間清明一片,整個人也都沉靜下來。

光影牆幕的後面,是一個奇異的世界,這裡有在天上飛的鐵鳥,有在地上跑得比馬都快的鐵盒子,還有無數衣著怪異的男女,在一棟棟高大的建築裡走來走去……

各種精彩紛呈的景象,展現在莫遠的眼前,這些東西都是他從未想過,也從來沒有見過的物事,此刻卻清清楚楚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幻覺?還是自己潛意識裡就有過的東西?

「啊,鳥人!」一個尖細的童音忽然響起。

莫遠低頭一看,卻是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飛臨一棟建築的上空,一個粉嫩的小女孩正指著自己叫著。

「我是鳥人?」莫遠有些奇怪,但當他回頭一看,就發現這小女孩為什麼這樣叫了,自己的背上,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對黑色的翅膀!

就如同掀去了女神的面紗會迫使女神離開一樣,發現了秘密的莫遠,也身不由己地退出牆幕,重又回到了古堡書房內。

從剛才的幻象中清醒過來的莫遠,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自己的身體,發現沒有翅膀,這才舒了一口氣。再看書架,銘文依舊鮮紅一片,但書架上的書,卻悄然消失了,出現在莫遠面前的,是一個房門,就如莫遠剛才穿過的牆幕一樣,這個房門也是由鮮紅的光幕形成。

進還是不進呢?莫遠有些猶豫,面對著這個未知的存在,他不敢確定自己進去以後,是否還能活著出來。

「我可真的要丟了哦,你再不接住的話!」

又是先前那個聲音,這次莫遠卻清楚的聽到,就是從這個光幕門後面傳出來的,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別丟」,莫遠的身子已經往門衝了進去。

莫遠的身子才消失在光幕門後,書架就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就如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靜靜的立在那裡,只是有所不同的是,最頂端的一本黑皮書,消失不見了。

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莫遠此時所看到的一切呢?

這是一個沒有陽光,看不到生命的世界,觸目所及之處,無不是灰濛濛的一片。而擺在莫遠面前的,卻是一個台階,只有一層的台階。

既然進來了,自然就應該看個清楚。莫遠幾乎沒有細毫的猶豫,抬腿就邁上了台階,才邁上一條腿,但眼前的景象卻忽然一變,一根無比粗大,高不見頂的黑色柱子出現在眼前,一條火紅的巨龍,被五條碗口粗的鐵鏈制住四爪和脖子,而無數光影形成了一條條有若實質的光鞭,正不停地抽打在巨龍的身上,鞭子上滿是倒刺,每一鞭子下去,都能帶出許多巨龍的血肉來,眼前的地上,不消片刻的功夫,已經濺落一層血肉。

「楚晉,你這個背信棄義之徒,本龍聽信你的話,將《無道天書》送你看,你竟然將本龍困在這裡,奶奶的,別讓本龍出去,不然一定會撕吃了你!」巨龍忽然怒吼起來,掙扎著巨頭瞪著一雙龍目看著莫遠,才一開口說話,一道光鞭就順著牠的嘴飛入了牠的體內,抽打著牠的腑臟,痛得巨龍連忙閉上了嘴,身子不停地扭動著。

「我不是楚晉。」莫遠說著,兩隻腳都邁上了台階,光鞭猛然增多數倍,巨龍已經血肉模糊了,只有一個巨大的龍頭,還能讓人知道牠原來的模樣。

巨龍體內忽然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暫時震散了打在身上的光鞭,牠上下打量了一下莫遠,道:「你不是楚晉,那你如何進入這鎖龍陣中來的?」

「我也不知道,但楚晉早在六百年前已經死了,你要報仇恐怕是不大可能了。」莫遠搖了搖頭道。

「原來你是楚晉的後代。」巨龍有些明白了,牠再次用體內的光芒震散了打來的光鞭,神色萎頓了下來,巨大的龍目一轉,道:「小子,你想不想成為人間界的第一高手?」

「你想要騙我放了你?」莫遠笑了笑,他已經大概知道這頭巨龍的身份了,當初很有可能是楚晉得到了巨龍所說的那個《無道天書》後,將牠反制在這裡,數百年過去,巨龍還不知道楚晉已死,被困在這裡一直等著脫困出去。而自己是楚晉的後代,無意中進入這裡,觸動了鎖龍陣,引來了光鞭。

知道了這些,莫遠撫摸著自己的下巴笑道:「我聽說每一頭龍體內都有一顆龍珠,若是得了它,就可以呼風喚雨,我倒要看看,你被抽去了血肉後,龍珠是什麼樣的。」

「你還說你不是楚晉?」巨龍忽然暴怒起來,牠已經沒有多少體力去抵擋光鞭,留下最後一絲氣息,也要把自己想像中的楚晉罵個痛快:「你這個無恥小人,只有楚晉會如此貪婪,你放心,本龍就算拼著一死,也要將你創造出的這個世界給爆了!」

說動就動,乘著「楚晉」在,巨龍要和莫遠來個同歸於盡,從牠的龍頭上,忽然暴漲出七彩光芒,迅速就向四周擴散開來,眼看著就要籠向莫遠,忽然鑽出一個黑影,挾起莫遠,退出台階,身子一閃,出了光幕門,進入了書房內。

「你不該惹怒靈瓏。」將莫遠重重地丟在地上,黑影說道。

莫遠摸了摸自己被摔痛的屁股,抬頭看著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全身都籠罩在黑色長袍裡,就連他的臉,也被一層黑色霧氣遮擋著,看不清模樣,但聽聲音,卻是先前那個說要丟東西的人。

「你是誰?」莫遠從地上爬了起來,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能把握住機會,取得靈瓏的信任,讓牠助你一臂之力,竟還得罪了牠,差點毀去靈瓏世界!」黑袍怪人語氣裡透著不滿和失望。

「你引我進去,就是為了讓我救那頭巨龍出來?」莫遠有些奇怪了,從巨龍的嘴裡得知,楚晉佈置的這個鎖龍陣,只有後輩血脈才可以進去,而這人先於自己就已經藏在裡面,想來他也是楚氏子弟,但他為什麼讓自己放巨龍出來呢?難道他就不知道巨龍對楚晉恨之入骨,連累的怕是對其後代也無多少好感,放牠出來,不就等於是給楚氏子弟惹來殺禍嗎?

似乎是看透了莫遠的心思,黑袍怪人冷笑起來:「哼哼,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不是想要成為這中土世界的強者,別跟我說什麼狗屁七界紛爭之類的廢話,你心底的慾望,還是想要成為七界之中最強大的人,對嗎?」

「……」

見莫遠不語,黑袍怪人以為他認同了自己的說法,道:「哼,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不去作?凡事都要自己爭取才行,你難道還要等著你那位魔神兄長帶著他的魔界大軍來嗎?你難道真的想讓自己變得像爛泥巴一樣,被人扶上那個寶座嗎?現在有一個在中土世界無敵存在的靈瓏,只要你取得牠的信任,在牠的幫助下,你就算是要一統中土,也不是難事,你不想嗎?」

「你為什麼要幫我?你把我引進去,對你有什麼好處?」莫遠忽然問道。

「不識好歹,老夫現在修為已近靈神之境,還需要你給什麼好處?」黑袍怪人道。

「靈神之上還有神王,神王之上還有真正的神界,你讓我救出靈瓏,敢說不是出於你的私心?」莫遠冷笑道。

「哈哈,小子,你會為你現在的懷疑後悔終生的!」黑袍怪人不怒反笑,伸手抓住莫遠,用力一揮,將他摔在地上,用腳踩著莫遠的胸膛道:「說,你去不去?」

「你打死我,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去幫你放出靈瓏的!」莫遠驚恐地發現,在這個黑袍怪人面前,自己竟然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不,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而是此前所有的真元修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現在就像是剛從松谷鎮出來的一樣!

「小子很倔啊,但我總會讓你服從我的要求!」黑袍怪人收回了腳,桀桀笑道:「嘿嘿,你等著吧!」

說著,黑袍怪人身子一轉,化為一縷黑煙,飛出書房,屋子裡迴盪著他臨走時的話:「小子,我會再來找你的,總有一天,我要你成為我的奴僕,為我所用!」

「吱吱……」一陣叫聲,讓莫遠睜開了眼睛,小菜鳥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旁,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躺在地上不動的自己,似乎有些疑惑,但接下來牠做的事情,卻讓莫遠哭笑不得。

小傢伙也不知從哪裡搞來了些泥土,竟然往自己身上撒,一邊撒,一邊還吱吱吱地嘮叨著只有牠能聽得懂的語言。

「我還沒有死!」莫遠忽然坐起身來,伸手抓住小菜鳥,惡狠狠地說道。

小菜鳥的臉上寫滿了驚詫和不解,一時間竟忘了自己被人抓在手裡。

「小傢伙竟敢在我臉上撒尿,讓我想想,是把你清蒸了呢?還是烤了!」莫遠的一邊用手指彈著小傢伙胯間的物事,一邊喃喃自語道。

小菜鳥怪叫一聲,連忙用爪子緊緊地握著自己的胯間,那羞怯、那惱怒的表情,讓莫遠心情好了許多。

「這次就算了,我且饒了你,若是再敢逃跑,休怪我做一頓老鼠湯!」莫遠說著,將小傢伙重新塞回錢袋,直起身來,正要離開書房去,卻見書架頂端的位置,一本黑皮書露出半截,垂垂欲墜。

怕是剛才不小心碰到的吧?莫遠心裡想著,隨手把這書往回推,一用力,竟然推不動,再用力,重若千斤!

怪事!莫遠兩隻手齊用上,用力一推,這書竟然輕飄飄的,差點讓莫遠給推到另一邊去。一隻手時重若千斤,兩隻手時卻如此的輕。莫遠對這本書產生了好奇,兩隻手將它從書架上抽了出來,打開一看,足有千斤重的書通篇竟然沒有任何的字跡!

早就聽說修行界裡有些機密文件,為了防止被人看到,上面設有禁制或障眼法,難道這本書也是?莫遠來到書桌前,用自己聽說過的一種辦法,將書放在蠟光上。

期望中的字沒有顯示出來,卻顯示出一團團指頭般大小的墨跡來,就如剛寫過字的紙,被水浸泡了一樣,模模糊糊,看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內容。

就在莫遠想要放棄時,墨跡忽然發生了變化,出現了一段古老蒼勁的文字,這些字古老得莫遠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蒼勁得一個個筆劃都如同刻上去的一樣,若有質感!

莫遠靜下心來,仔細地盯著這些字,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變化,果然,沒過多久,文字又變得模糊起來,接著,一個個離字幻化成一個個怪異的姿勢,有躺有臥,有蹲有坐,變化多端,一百零八個姿勢,無一相同。

莫非這是什麼修行法門?莫遠激動起來,他才剛興起要成為人上人的念頭,老天就給了他一樣怪異的書!不用怎麼考慮,莫遠連忙記下前三個姿勢,按著上面所畫的那樣,擺出一個頭朝下,腳朝上,身子靠著牆壁的架勢來。

引氣入體,循脈而行,破頂而出,除其雜質。

才一擺好,莫遠的腦海裡就湧出這樣的念頭來,彷彿是早已存在於心裡一樣。

初時的時候,莫遠還覺得自己頭昏眼花,搖搖欲墜,更別提什麼引氣入體了,他連風都沒有感覺到。但莫遠不相信如此怪異的書會寫些騙人的東西,他咬牙堅持著,直到自己的頭頂像是要破裂開來時,忽然覺得自己的拇指處有什麼東西在撓動,癢癢的。

莫非是真氣要從自己拇指裡進來了?莫遠心中大喜,正要引氣入體,忽然聽到「噗哧!」一聲笑,睜開眼一看,卻見到一雙纖纖玉足。

「莫遠公子這是在做什麼呢?」靜妃看著莫遠這個滑稽的姿勢,冷不住笑道。

莫遠老臉一紅,連忙翻過身來,看看外面,天,已不知不覺的亮了。


吃過早飯,莫遠再來找江柔兒的時候,卻見小傢伙嘴裡叼著一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銅幣,正急匆匆的從門前經過,甚至連看都不看莫遠一眼。

這不由得就讓莫遠奇怪了,這小傢伙是怎麼了?稍一猶豫,他便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就見小傢伙來到了一間空著的房子外面,吱吱叫了兩聲,忽然跳上了窗戶,從牠先前掏好的一個洞裡鑽了進去。

透過窗戶上的小洞,莫遠看到了讓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江柔兒神色萎靡地坐在那裡,幻化出來的那張小弓也隨意地丟在地上,旁邊還放著幾支近乎透明的小箭。

小菜鳥叼著銅幣屁顛屁顛在跑到她面前,將銅幣往跟前一放,眼巴巴地看著對方。卻不料對方竟然把頭一扭,連看都不看小菜鳥的銅幣一眼。

小菜鳥苦惱起來,牠看著地上擺著的各式各樣的玩物,這已經是牠第十一次失敗了。

忽然,小菜鳥的眼睛一眨,咯咯笑了起來,拍了拍小肚皮,上前就要將江柔兒抱在懷裡,卻把她給嚇了一跳,急急掙扎。但小菜鳥的力氣極大,無論江柔兒如何掙扎,卻還是被牠按在了地上,正要更進一步,卻聽到了小菜鳥此時最不喜歡的聲音。

「小菜鳥你要幹嘛?」莫遠自己還憋著一肚子火呢,又豈能容忍小菜鳥調戲屬於他的江柔兒?怒叫一聲,推開了房門,一把揪住小菜鳥的耳朵,將牠提起問道。

被打擾了好事,小菜鳥惱羞成怒,身子尚且懸於空中,就已手忙腳亂地想要往莫遠的身上招呼。只可惜小菜鳥和莫遠完全都不在同一個等級上,自然是勞而無功。

「你最近是怎麼了?總是不見你蹤影,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你了,也不打算理我了嗎?」莫遠調笑道。

江柔兒勉強抬起頭來,看著莫遠想要說些什麼,但沒等張嘴,就又垂頭喪氣地軟了下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遠這下子認真起來,他看得出,江柔兒是有很重的心事。

「我就要死了。」江柔兒苦惱地搖著小腦袋說道:「我就要離開中土世界了。」

「為什麼?」莫遠更是意外起來:「你不是被雍夫人施了禁咒,限制住了自由嗎?」

「我不知道,但我有這種感覺。」江柔兒的話音剛落,臉色忽然大變,緊緊地抱住莫遠的手指頭,滿是驚恐地看著窗外。

「轟!」

一聲巨響從附近的陵山上傳來,地動山搖,彷彿在這一瞬間天地翻了個身一樣,周遭裡變得一片漆黑。

許久之後,光明重現,莫遠看著那破裂的門窗,衝出房去,望著西邊陵山上的一股洶湧而來的煙塵,高聲問道:「怎麼回事?」

「莫公子,恐怕是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下來了。」邪螭子一臉驚慌地跑過來說道:「我剛才親眼看到有一個小山包一樣大的白色東西,正從天空中飛過,忽然冒出一個巨大無比的鐵錘,正擊中那個白色的東西,接著就掉了下來,正砸在陵山上。」

「走,我們去看看。」莫遠心中一動,說了一聲,當先就向樓下跑去。

與此同時,幾乎整個南京城都沸騰起來,無數人看到了有東西從天上掉下來,而更多的人,則向這裡跑來。

往日裡植被繁茂的陵山,此刻再沒有先前那般綠幽幽的光彩,從山腳下望上去,整個陵山像是剛被一隻巨手抹了一遍似的,灰濛濛的,破亂不堪,整個一處幽靜的所在,就此毀去。

仗著古龍堡就在陵山腳下,所以莫遠趕到時,山上還沒見到一個人影。但等莫遠脫離古龍堡範圍,體內真元漸漸恢復,開始疾行如風的時候,再回頭一看,就讓他認識到什麼是人潮滾滾了!

除去古龍堡,距離陵山最近的民居,也在數里之外,但讓莫遠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才多大一會兒,竟有至少不下一千人已跑到了山腳下,而更多的人,卻還源源不斷地正朝這裡趕。

再不敢多作停留,莫遠急急往山頂爬去,他要趕在所有人到來之前,找到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或者陷阱!

眼看著就要爬到山頂上,莫遠忽然感覺到頭頂一陣勁風刮過,抬頭一看,好傢伙,至少有十道黑影,快若流星地直向山頂射去,再看自己的身後,更多的黑影從空中飛來。

莫遠剛一扭頭,就見一棵碗口粗的柏樹從山頂上直向他飛來,幸虧此時他的真元修為已恢復許多,抽身避開,這才避免被砸成肉醬。

「以這棵樹落地之處為界,有人若敢近前一步,休怪我鬥聖宗無禮!」

粗獷的聲音遠遠地傳下山去,那群蜂擁而至的人們,立即就變得有些猶豫起來,只有那些藝高人膽大,或者根本就不把鬥聖宗放在眼裡的人,才毫不理會對方的威脅,繼續向山頭趕去。而這其中,當屬為參加修真大會遠道而來的燕國修佛門派之人為首。

「陵山是貴國皇家禁苑,什麼時候成了你們鬥聖宗的禁地了?難道貴宗準備要造反嗎?」一名修佛者冷笑道。

「正是因為陵山為我武國皇家禁苑,我鬥聖宗才要保護這裡不被居心不良之人糟蹋!」那人說完,見越來越多的修道者也趕了上來,頓了頓又加了句:「凡是忠於我大武國的兄弟們,都請暫退一時,等陛下來了,再請諸位一起上山看個究竟,在此之前,請諸位不要聽從某些人的謠傳,以大局為重!」

「去你媽的大局為重,分明是鬥聖宗想要私吞這件從天而降的寶物!兄弟們,別跟他們廢話,晚這麼一會兒,什麼寶物都被他們找到了,大伙兒趕緊抄傢伙上呀!」

於修行者而言,可以視金錢如糞土,但絕沒有人能夠拒絕法寶神器的誘惑,所以這人的話剛一落地,山下這些大凡有些實力的修行者們無論是僧侶,還是道士,紛紛一擁而上,場面很快就亂作一團,那幾個鬥聖宗的弟子,很快就被人給淹沒了。

莫遠搖了搖頭,正準備繼續往上走,滿是疲憊地趴在他肩頭的江柔兒忽然說道:「莫大哥,我能夠感覺到,這裡距離通天峰很近,你是要去找雍夫人嗎?」

「你需要我做什麼?請儘管說好了。」莫遠頓了一下,看著江柔兒有些不放心地問題道。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想好好地睡一覺。等你找到了雍夫人,再叫醒我好了。」江柔兒說著,閉上了她的眼睛。

「不要睡,不要……」莫遠話還沒有說完,江柔兒的身體子便軟了下來,無力地搭在他的手掌邊緣。

歎了口氣,莫遠把她放入懷中,繼續往上行去。

翻過一道山脊,卻見在那山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大石洞,洞內黑乎乎的,還有陣陣輕煙升起。顯然,剛才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就在這洞內。而此刻,在洞口處早有十多名鬥聖宗的高手將其死死守住,大凡衝上山來的修行者們,都被擋在洞外,再難前進半步。

莫遠的注意力只是在那個大石洞口稍稍停頓一下,便往旁邊一處並不起眼的草地看去,他釋放出的神識使他感覺到,那裡隱隱有股力量穿透時空湧了出來。

「難道那就是通往通天峰的所在?」莫遠的心思在可能出現的神器法寶與懷裡的江柔兒身上稍一轉換,還是決定選擇江柔兒。

於是,他徑直往那片草地走去。

就如莫遠曾經在放逐島上經歷過的傳送陣一樣,這片草地也是一處隱蔽的傳送法陣,他剛踏足上去,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著進入到一處未知的所在。

下一刻,他出現在數千里之外的南荒大澤!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53
第九章 ~南荒大澤~



周圍的一切都是灰濛濛的看不真實,偶爾有一陣陰風刮過,吹散些許擋在前面的迷霧,但在拂過身體的時候,卻讓人神識為之一蕩,好像靈魂將要抽離身體一樣。

莫遠小心翼翼地走著,滿是警覺地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他隱隱察覺到在這迷霧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他。

腳下不停翻動的泥漿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推著一樣,將一塊塊藉以立足的土壤從他腳下抽走,剛才看起來還很牢固的所在,過不了一會兒再踩上去,很有可能就會陷入到泥潭之中。也幸虧莫遠機敏,神識更為敏感,周圍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察覺到了,所以才能夠僥倖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危險。

此刻,他站在一塊相對比較大的硬土地上,望著四周霧茫茫的沼澤皺起了眉頭──他迷路了,或者說,他迷失了方向。

沼澤裡本就沒有路,又怎麼會有路可迷呢?迷失方向,才是莫遠最大的困擾,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邊走,或者說該往哪邊走才能避開這處安靜得讓人感覺寂寞的沼澤,逃回到岸上去。

懷裡的江柔兒還在昏睡不醒,這讓莫遠更加擔心她是不是從此就沉睡不醒了。

「嘰嘰咕咕……」

就在莫遠猶豫的時候,旁邊一處泥潭裡傳出一陣怪異的聲響,雖然被濃霧遮擋,使他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但莫遠還是身影一晃,來到了聲響源頭,撥開迷霧剛要看個清楚,卻就見那團平淡無奇的霧氣忽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凝聚起來,打著旋兒襲向他懷裡的江柔兒。

莫遠心中一凜,勁氣所化的光刃毫不猶豫地便朝這團霧氣砍去。

「嗚哇……」

一聲慘叫漸漸遠去,原本聚集在莫遠周圍的霧氣也慢慢散開,沼澤地上卻只留下了幾滴烏血,就再沒有別的痕跡了,一切都像是莫遠的幻覺一樣。

「嘰嘰咕咕……」

又是一陣怪異的聲響,但這次卻是從腳下傳來,莫遠急忙低頭看去,卻驚訝地發現,幾個土黃色的泥人在泥潭裡掙扎不停,「嘰嘰咕咕」的怪叫聲正是從他們那張大嘴巴裡發出來的。

這些泥人就像是溺水求救的人類一樣,揮舞著胳膊不停地掙扎著,再加上那因為絕望而大張的嘴巴,若非有個明顯異於常人的外表,很容易就會讓人生出搭手施救的衝動來。但莫遠沒有這麼做,而是退後幾步,拉開了自己與這幾個泥人的距離。

在這麼一處古怪的所在,哪怕是一個熟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會忍不住地要試探一番,更何況只是幾個看不清鼻子和眼睛的泥人?

果然,泥人在發現無法將莫遠引誘進來後,咕咕叫著往一處攏去,原本單調的軀體漸漸融合成一個足有一丈高,張著大嘴,雙臂粗壯有力的泥人怪物,拖著長長的尾巴,緩緩爬出泥潭,揮舞著巨大的爪子,尖叫著朝莫遠撲來。

「光!」莫遠手裡的光刃毫不費力地斬斷了泥人怪的胳膊。

但這並沒有阻止住它,相反,泥人怪變得更加的暴怒了,它直起身來,揮舞著另一個爪子襲向莫遠。與此同時,那隻掉在地上的泥人怪胳膊也豎了起來,五隻粗爪像是蜘蛛的腿一樣攀爬著,逕直爬上泥人怪的軀體,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

轉眼功夫,泥人怪的胳膊就又恢復如初。

莫遠開始變得煩躁起來。他幾次將泥人怪斬成一灘爛泥,卻又幾次眼睜睜地看著它迅速恢復原形,真就是一個沒有生命,卻又不會死亡的爛泥巴!

更讓莫遠無奈的是,雖然他無法殺死泥人怪,但泥人怪的幾隻爪子卻是異常的鋒利,稍不留神被劃上一下,就是火辣辣的疼痛!

漸漸的,莫遠被泥人怪逼到了這片硬土地的邊緣,再往後一步,就是吸力極強的無底深潭了。莫遠自知沒有退路,忽然暴喝一聲,手裡的光刃挾裹著一陣強勁的寒風,大開大合地砍向泥人怪。

泥雨繽紛,瞬息間就有千百刀劃過。

但泥人怪卻絲毫不理會身上的傷勢,而是張開雙臂,緊緊地把莫遠給抱了起來,拚命往肚子裡塞去。

莫遠的手撐在胸前,極力想要撐開兩者間的距離,但手掌在爛泥巴糊成的泥人怪身前根本就使不上力氣,泥漿透過指間的縫隙,直直的便陷了進去。莫遠心中一動,正想要從泥人怪的身體裡穿過去的時候,卻感覺到陷入泥人怪身體內的右手,觸摸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

本能的,莫遠將那塊硬硬的東西給扯了出來,不料隨著硬物被扯出來,泥人怪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叫聲,接著便是不顧一切地要捶打莫遠,只可惜沒等碰到莫遠,那塊硬物就被他扯出軀體,泥人怪發出一聲悶響,高大的軀體真正的恢復成爛泥巴散落在地上,流水般匯入莫遠身後的泥潭,消失不見了。

許久之後,莫遠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看著手中那塊像雞蛋一般大小,黑寶石一樣閃爍著深邃光芒的東西。

這東西他其實早在把泥人怪砍成一灘爛泥巴的時候就曾瞥見過,但那時他只當是塊普通的黑石頭,卻沒有想到這東西於泥人怪會是如此的重要,否則也不會如此狼狽。

不過,這是泥人怪的晶核嗎?沒有生命的泥漿,也能修煉出智慧,甚至能夠像修真者一樣,修煉出晶核來嗎?

猶豫著,莫遠釋放出一縷神識探入這塊黑石之中,卻感覺到一縷似有若無的亡靈氣息,和一縷似曾相識的精元氣息相互糾纏著,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了。

「回去後再慢慢研究一下。」莫遠無奈地搖了搖頭,他雖然堅信這塊黑石裡包裹著的精元氣息自己感觸過,但一時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而這樣的環境也的確不適合用來猜測,所以他很果斷地放棄了這種無謂的猜測,把黑石放入懷裡,繼續往前走去。

空氣愈漸的沉悶了,亂草叢生的迷霧沼澤當中,嗡嗡飛舞著各種各樣的蚊蟲,或許是因為這處所在實在太過於肥沃了,那些蚊蟲都比外面的足足要大上一圈,隨便叮在人身上,很快就能起老大一個包,伸手一拍,血淋淋的很是噁心。

莫遠漫無目標地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這處沼澤太過於古怪了,竟然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區分,無論是什麼時候,天都是昏沉沉的像要塌下來一樣。四周濃霧繚繞,目光僅限於幾十米範圍內,遠處則是茫茫存在,更顯得神秘莫測。

他很想坐下來休息一下,但感覺越是深入沼澤內部,就越是危險,這一路走來,被他殺死的泥人怪不計其數,枯骨遺骸也都隨處可見,但唯獨不見一個活物。當然,這得把那些天殺的蚊蟲除外。

腳下可以讓他踏行的硬土地越來越少,甚至有些長滿茂密草叢的所在,一腳踏上去都會感覺重心下沉,卻是處坑人的陷阱!

「叭,叭叭叭……」鬱結了許久的雨水終於降下,衝散了些許霧氣,讓莫遠的視線變得更加開闊了,他舒了口氣,一邊不停地變幻位置,一邊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全都是水草茂盛,茫茫一片的沼澤,甚至連稍略有些起伏的所在都沒有!

就在他感覺有些失望的時候,錯眼間看到一節碗口粗的枯木頭橫在遠處地上,莫遠心中一動,趕緊跑了過去,像是怕那東西眨眼不見就會消失了一樣。橫在硬地上的木頭自然不會消失,自覺有這麼粗的一樣東西撐著,就算是下面是個泥潭,自己也有足夠的時間逃脫,早已經累極的莫遠毫不猶豫地就往那木頭上坐去。

「呼!」他剛一坐下,「枯木頭」就忽然動了起來,原來是一條大花蟒蛇!牠那扁平的三角腦袋從齊腰深的草叢裡探了出來,發現莫遠這個獵物,立即就高高揚起,然後從半空中勾著脖子,張著血盆大嘴朝他咬去。

正感疲累的莫遠也想找些吃的,見著這麼大一條蟒蛇自然不願意錯過,一直緊握在手裡時刻準備著的匕首再次派上了用場。他一躍而起,繞到蟒蛇腦袋的另一側,手中匕首狠狠地朝牠的七寸所在刺去。

這只是一條普通的花蟒蛇,沒有空間烏蛇那麼大、那麼厲害,甚至比連砍幾十刀也不會死的泥人怪都不如,自然被莫遠很輕鬆的殺死。

除此之外,在牠剛才探入腦袋的地方,被莫遠找到了一窩蛇蛋,知道這是花蟒的窩,想必牠也不會把蛋產在隨時都會消失的地方,總算讓他鬆了口氣,坐下來休息一下。

地上的草已經被雨水淋濕,沒辦法升火的莫遠,無奈只好將那些剛剛產下的蛇蛋打破,將裡面的蛋清生著餵給昏睡中的江柔兒,同時也被他吃了幾個,飢餓感消失,他也沒捨得把剩餘的蛇蛋丟棄,而是用獸皮袋裝起來,打算用做乾糧。

但等莫遠收到最後的時候,卻讓他意外的發現,其中一枚蛇蛋呈現出怪異的赤紅色,像是一團火焰在蛋殼裡面燃燒似的!

「這難道是花蟒從別處偷來的?」莫遠有些奇怪,他將蛇蛋拿在手中,試著用神識探入其中,很容易就能感覺到一股磅礡的生命精元透過薄薄的蛋殼傳入手中!

「這絕對不可能是顆普通的蛇蛋!」莫遠感覺無比驚異,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顆明顯孕育著某種強大生命的赤蛋,會躲在一條普普通通的花蟒蛇窩裡。但不論如何,他還是決定要將蛋打開來看看!

「啪!」莫遠一掌拍上去,赤光忽漲,薄薄的蛋殼依然完好無損!這更讓他肯定這不是顆普通的蛇蛋,於是在手掌上凝聚更多的能量,再次揮掌拍去。

這一次,蛇蛋終於破裂開來,在蛋殼裂開的一剎那,一道如火焰般的赤色光芒一飛沖天,尖嘯著就要逃跑。但莫遠又怎麼能讓它白白溜走?伸手一抓,將那道赤色光芒又給擋了回來,轉眼又融合到蛋黃裡面。

直到此刻,蛋殼才被完全分開,乳白色的蛋清流淌在地上,一股清純濃縮的生命精元瀰漫開來,莫遠想到懷裡的江柔兒也許需要這些東西,於是把她抱出懷抱,將地上的蛋清收集起來,輕輕倒入她的嘴裡。

轉向最精純的蛋黃所在,莫遠可以清楚地看到,柔和的蛋黃所包裹的是一道幾近透明的紅色小蛇光影,雖然生命精元還在,但蛋殼破裂的一剎那,牠卻已經死去,留在裡面的,只是牠的嬰體!

莫遠將蛋黃吞進肚裡,那磅礡的生命精元很快在他體內激盪開來,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一條赤紅色的小蛇在他經脈間游動,但這僅止是一會兒的功夫罷了,下一刻,赤紅色的小蛇幻化成一股強大的紫金精氣,向著識海深處湧去,融合到紫金空間當中,讓原本因為神之散手而縮小的紫金空間瞬間變大許多,甚至比原來都還擴大一部分,隱隱已經有了初始世界的模樣。

而那股蛋黃所化的生命精元,卻被莫遠腳底的湧泉穴吸入,再次將穴道徹底神化以後,多出的一縷精元竟然湧入到了他的丹田穴裡,雖然是似有若無的一股精元真氣,卻讓莫遠感覺到了希望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丹田穴與左右雙腳步的湧泉穴形成一個三角循環,靈元真氣沿著經脈在這三個穴位當中循環轉動,生生不息!

力量,終於又回到了莫遠體內!

他攤開雙手,看著被破得厚厚的繭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掉,重新煥發出聖潔的光彩,這一刻,他有種破體重生的激動。在臨近絕望的懸崖邊,讓他重拾自信!

「呼!」雙手一收,一股強烈的勁氣激盪開來,吹著他的衣服往後掀起,滿頭銀髮飄逸如風!

莫遠的目光再次投向地上那個赤火蛋殼,卻驚訝的發現,這不過片刻功夫,蛋殼上就已經長出一株小樹來。

嗯,不對,是小樹自己跑過去的!

這株只有五片葉子的小樹有著神奇的能力,竟然會自己移動,將根紮在蛋殼上。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蛋殼原本赤焰如火的光彩就逐漸消失了,變成了白灰一堆,被風一吹,立即就四散在空氣當中。神奇小樹收起它的樹根,在莫遠的注視下,大搖大擺地「走」到另一塊蛋殼上,再一次將根紮了上去。

「蛋殼裡面蘊含有能量,這小樹竟然會主動汲取能量!」莫遠驚訝無比。

這神奇小樹明顯的對莫遠過敏,它搖晃著嫩嫩的枝葉,似乎是要把莫遠趕走,見這招不靈,它連忙又拔出一節樹根,捲起一塊指甲蓋般大小的泥土朝莫遠擲來。

結果,自然是沒能阻止這個龐然大物的靠近。

神奇小樹著急了,它開始在窄小的硬地空間裡轉來轉去,四處躲避著莫遠。但總共只有那麼大的地方,它又能躲到哪裡呢?最後,還是被逼到了硬地一角,身後,就是一塊巨大的淤泥潭!無路可退的神奇小樹像一隻被大灰狼包圍的小白兔一樣,惶恐地擺動著自己細嫩的枝葉,樹幹不停地顫抖著。

「咕咕咕……」一聲怪叫,神奇小樹身後的泥潭裡忽然鑽出一個泥人怪,急向岸上撲來。

莫遠臉色一變,身子急往前撲,想要護住神奇小樹,防止它被泥人怪毀掉。卻不想那泥人怪竟然繞開小樹,張開大手直接抓住莫遠,往後一扯,將他帶入泥潭當中。

「嘩!嘩!」看著跌入泥潭的莫遠,神奇小樹的枝葉響作一團,顯然是為這個大惡魔倒霉而喝彩。

「呸!」莫遠這才忽然想起神奇小樹那快到極點的逃跑速度,而且它全憑自己身處在這沼澤當中,又豈為被一個小小泥潭擋住退路?完全是它與泥人怪商量好的伏擊自己,甚至有可能這泥人怪本就是它指使的!

但被泥人怪緊抱著往泥潭裡拖,全然無法脫身的莫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神奇小樹逃離,甚至毫不避諱那些泥潭沼澤,卻也無可奈何。

「去你大爺的!」莫遠忽然想到可以置泥人怪於死地的黑晶核,毫不猶豫地就將自己的右手插進了泥人怪的胸口裡,此前已經殺了不少它的同類,使得莫遠很是準確地找到了晶核所在,然後熟練地將其扯出,丟回到了硬地上。

「嘩啦啦……」泥人怪一下子就灘成了一堆爛泥巴,溶回了泥潭裡。

莫遠稍稍鬆了口氣,此時,他半個身子都被泥漿淹沒,需要盡快逃離此處。但還沒等他動彈,忽然就感覺到身後有異動,接著又出現了一個泥人怪,用它那粗壯的泥臂纏向莫遠。

「奶奶的,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泥人怪?」莫遠暗罵一聲,使用同樣的手段,將那黑晶核掏出,丟了出去,而他的胸口也被泥漿淹沒,使得他努力想要爬上岸去的阻力越發的大了。

「咕咕……」身後又一次傳來泥人怪的叫聲,這次終於讓莫遠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他背上背著的獸袋裡,裝著十幾顆從泥人怪身上挖出來的黑晶核。這些黑晶核隨他一起掉進泥潭,一沾到淤泥就可以生成一個泥人怪!值得慶幸的是,一處泥潭只能同時存在一個泥人怪,所以才會像韭菜一樣長出一茬又一茬,而不是十幾顆黑晶核同時化出十幾個泥人怪!

明白了這個,莫遠運起體內精元能量,減緩自己的下沉速度,然後將背上的獸皮袋取下,就要往岸上丟去。

「哈卡卡,哈卡卡……」岸上忽然傳來一陣敲打骨頭的聲音。

莫遠扭頭一看,卻見是一黑一白兩具骷髏,面對著泥潭的方向伸直了骨爪,在等著他丟出裝滿黑晶核的獸皮袋呢!而在牠們的嘴裡,還分別叼著一顆黑晶核,正是莫遠剛才丟上去的那兩顆。

「救我上去,這裡面的黑晶核全部歸你們!」莫遠晃了晃手裡的獸皮袋。

「卡卡,卡卡!」黑白骷髏連連點頭,顯然牠們是聽懂了莫遠的話。

就算是沒有這兩個髓髏,莫遠也是要把黑晶核丟掉了,當下毫不猶豫的就把獸皮袋丟了上去。黑白骷髏急忙去撿,泥潭裡的莫遠一邊掙扎著不被那個泥人怪拖下去,一邊向兩個骷髏叫道:「別忘了你們答應我的!」

誰知不說還好,如此一說,黑白骷髏立即停止爭奪,齊齊轉向莫遠,空洞的雙眼流轉著紫金色的神光,一眨一眨的,似乎是在猶豫。最後還是那個黑骷髏向同伴嘀咕了幾句,兩個撿了便宜的傢伙連忙抱著獸皮袋就要溜,將莫遠丟下不管了。

「這裡還有一顆!」莫遠搖了搖頭,將剛從泥人怪體內取出的一顆黑晶核高高舉起,向著兩個骷髏喊道,但聲音剛落,他就感覺到腳下一股吸力襲來,將他往下吸去,泥漿瞬間就淹沒了他的頭頂。

岸上,兩具骷髏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莫遠那依舊高高舉起的右手,還有那顆黑晶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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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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