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故事] 天才大師 作者:鐵樵(已完結)

 
xiaoiii 2019-2-5 23:03:4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 34625
xiaoiii 發表於 2019-2-9 22:38
第十章 ~回歸~



莫遠怎麼也沒有想到,七界罪民口口相傳的聖山,竟然就隱藏在他剛來放逐島時見過的赤山石林當中。

而當他跟在諸邪身後,率領著七界罪民數千大軍,來到赤山腳下時,都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那時他懵懵懂懂,為了躲避那隻大蜥蜴的追殺,一頭扎進赤山石林當中,更是差點死在雪色巨猿的掌下,至今想來,還恍如隔世一般。

曾經,自己距離佛界神使的老巢,竟然是如此的接近!

「也不知道那頭雪色巨猿怎麼樣了……」莫遠喃喃自語道。

「等抓到牠了,我送給你當寵物。」諸邪笑道,彷彿他說的不是二十多丈高的巨猿,而是一隻小貓小狗一樣。

「還是算了吧,當初差點害死我。」莫遠趕緊搖了搖頭,正準備再說什麼,抬頭卻見幾道黑影迅速接近。

跟在諸邪身後的伏宏等人見對方來歷不明,當即就要上前阻攔,卻被諸邪擺了擺手攔住了:「是自己人。」

說話的功夫,幾道黑影已至,莫遠終於認出來了,竟然是許久不見的阿朵和風靈子等人。這些人除了阿朵之外,都是當日在中土鎮上,莫遠與劉嘯天一起使用還元丹恢復法力的那批人。自他從落天峰底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見到他們,卻沒有想到是被諸邪派到這裡來了。

莫遠正準備上前打招呼,卻就見風靈子單膝跪在諸邪面前,恭聲說道:「啟稟大魔神,屬下風靈子從聖山打探回來,有事稟報。」

見莫遠一臉的怪異,諸邪笑著解釋道:「風靈子已經投入我魔界當中,改名乘風,現在伏宏的騎兵團中任職。」說完,他轉向地上的風靈子,笑容一收,沉聲道:「說吧,什麼事?」

「玄天無極,想要求見大魔神!」

莫遠聞言心中一動,忽然明白自己先前在大猿山激戰前,會感覺少了點什麼,原來是這無極老人沒有出現在大猿山的戰鬥當中!但奇怪的是,無間老人明明說他是藏在大猿山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難道他是見事不妙,先逃了回來?

片刻間,無極老人已經在風靈子的引導下走了過來,向諸邪拱了拱手,卻是假裝沒有看見莫遠,清聲說道:「玄天無極,久仰大魔神之威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諸邪冷冰冰地看著無極老人,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眉頭皺起,說道:「你知道我在找你嗎?」

無極老人愣了一下,搖頭道:「無極實在不知,否則定會當面向大魔神請教。」

「現在請教也不晚。」諸邪冷笑道:「我答應一個人,要把你抓住送給他。既然你現在送上門來,倒也讓我少了些麻煩。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

無極老人臉色不變:「那人能夠給大魔神的東西,無極也能給,而且還能給更多!」

諸邪冷哼一聲,卻不說話。他身後的伏宏立即上前,就要將無極老人按倒在地。

無極老人終於再也不能故作平靜了,他急聲道:「大魔神,我可以告訴你神魔殿在哪裡!」

「且慢!」諸邪擺了擺手,示意伏宏退下,兩眼死死地盯著無極老人,說道:「神魔殿在哪裡?」

無極老人看了看左右,神情有些猶豫:「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必了,在這裡的都是我能信得過的人。」

諸邪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他的提議,雖然身後還有晏妖王等數千七界罪民,但他卻沒有隱瞞的意思。

或許在他看來,神魔殿也不過就是太古諸神時代的遺跡罷了,對於他而言,並沒有多少吸引力。

無極老人有些為難,他自認是中土世界德高望重的隱士,讓他當著眾人的面提出自己的條件,總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大魔神的要求他又不敢違逆,思量再三,卻才說道:「我想以神魔殿所在,來換取大魔神的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說來聽聽。」諸邪倒是好奇他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

「我想向大魔神討個封賞,封我為中土世界的神王,不知道大魔神您看?」無極老人涎著臉悄聲說道。

莫遠就站在諸邪的旁邊,對於無極老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聞言冷笑,滿臉的鄙夷。

然而,諸邪卻想得比莫遠要多得多,這無極老人看起來只是想討個封號,其實是想把自己拖下水,憑借他的法力,如果能夠順利回歸中土世界的話,至少也是一方雄主,再加上受到自己的封賞,如果別人要討伐他,就等於是不把自己這個大魔神王看在眼裡,就等於是處於魔界的庇護之下。

想到這裡,諸邪忽然笑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無極老人的肩膀。

無極老人還當他是答應了,趕緊把身子躬得更低,笑得更加燦爛,冷不防諸邪的笑臉忽然一收,臉拉了下來,卻讓無極的笑僵在臉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諸邪最痛恨的人你知道是什麼嗎?」諸邪的聲音就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陰冷之極:「就是那些利用我的人!」

說罷,他抬起一掌拍在無極老人的額頭上,同時送出一股勁氣侵入無極老人的識海當中,將他的記憶和智慧全都抹除,變成一個白癡推倒在地。

拍了拍手,諸邪對伏宏吩咐道:「派兩個人把他帶回大猿山,交給無間老人,就說我諸邪答應他的事情已經辦到了。」

解釋了無極老人這個小插曲後,諸邪又轉向乘風問道:「我派你去聖山監視佛界神使的動向,可有打探到什麼?」

乘風臉上忽然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上前一步說道:「啟稟大魔神,聖山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山,屬下帶人裡裡外外都搜了一遍,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見到!」

「沒人了?」諸邪也顯得很是意外,隨即又問道:「那神魔殿呢,你可找到了?」

「屬下沒有找到神魔殿,倒是找到了大魔神所說的那條秘道,原來就在聖山裡面。」乘風說到這裡,臉也沉了下來:「但秘道入口已經讓佛界神使破壞,現在被巨石封死。」

「啊?秘道被封死啦,那我們怎麼回去?」身後有人驚訝地說道。

諸邪扭頭瞪了那人一眼,卻沒有出言責罵,只是冷冰冰地說道:「我諸邪既然答應要帶你們回去,自然會說到做到。莫說只是入口被破壞,就是整個秘道被堵死了,我也會挖出個洞來!」

說罷,他向乘風揮了揮手,道:「走,帶我們過去。」


黃昏時的聖山所在,完全籠罩在一片血霧當中,密集的石柱,遠遠的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火紅的森林一樣。

許多人還是第一次來到聖山,剛一進去,就被那纍纍白骨給震住了,罵聲響成一片,原本他們就對被流放至此心存不滿,現在更是把仙、佛二界的當權者罵得豬狗不如。

諸邪並沒有制止他們的意思,相反,他之所以來放逐島,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為了帶這些人回歸七界,將對仙、佛二界掌控者的仇恨散播出去,掀起七界紛爭,自己則借此混亂之機,重舉戰旗。

所以,這些人越是痛恨仙、佛二界當權者,他就越是高興。

但在看見莫遠孤獨地走著,一臉落寞的樣子時,他暗歎了口氣,走近了問道:「怎麼,還在想那個小狐妖嗎?」

莫遠心中一痛,卻還是搖了搖頭,道:「我不是在想她,而是在想我自己。」

「想你自己?」諸邪嚴肅起來:「怎麼,你是不是感覺很為難,感覺不知道是該幫我去爭霸七界,還是該站在我的對立面,像保衛家園,對待敵人那樣抵擋我的魔界軍團入侵中土?」

莫遠苦笑道:「以前的確有過這樣的顧慮,但現在沒有了,因為我知道憑借中土世界的實力,很難在即將到來的七界紛爭當中獨善其身。與其被仙、佛二界控制著中土百姓給他們打馬前卒,當炮灰,倒不如加入到大哥這一方來,說不定還能夠在戰後獲得一定的地位。這段時間的相處,使我相信大哥並非是嗜殺之人。」

「你能這樣想讓我很開心,真的!」諸邪笑了笑:「其實無極老頭向我討要的那個封號,我是給你準備的。但想到你的脾氣和咱倆的關係,我覺得你反倒不適合受我的封賞,你應該自己去贏取,自己去征服!」

「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大概是想回到中土以後,就隱居吧?我真的希望你能放棄這種避世的想法,就算是不為你自己,也要替你的同胞,替你的族人想想。我敢肯定,現在的中土世界,修為境界上能夠超過你的人,不超過十個!七界戰亂將起,正是你們這些人挑起保衛家園重任的時候,如果都像你這樣選擇避世的態度,哼,恐怕不用我去,就是其他六界隨便挑一個,你們中土世界都不能抵抗。」

「難道你真的樂意看到你的鄉親們被奴役,你昔日的同伴被抓去前線,死在戰場上?你有能力,而且你也有這個機會,如果你不願意幫助他們,他們還能指望誰去?男子漢大丈夫,太平之世當獨善其身,戰亂之時當挺身而出,兼濟天下才行!你才多大年紀,就暮氣沉沉的,像個老頭子一樣,真想揍你混小子一頓!」

諸邪說著說著卻就笑了起來,他對莫遠的態度,從最開始的寄體,到後來生死與共,亦師亦友,再到今天的結義兄弟,關係的轉變,使得他現在已經把莫遠當作自己最親密的人,沒有之一!

「大哥說的話都有道理,我又如何不知?」莫遠點了點頭,答應道:「回到中土以後,我會好好的考慮一下的,也有可能會遊歷天下,結識一些新朋友,同時慢慢的積攢力量。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會站出來的。」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諸邪重重地拍了拍莫遠的肩膀,憧憬道:「真希望有一天,咱們兩兄弟能夠再次並肩作戰,殺上仙界,放火燒了靈山!」

莫遠笑了笑,也很希望看到靈山大火的樣子。

說話的功夫,眾人已經踩著滿地的白骨,穿過了石林所在,走進了聖山深處。

眼前,一座巨大的建築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一座寺院,高聳入雲的圍牆比中土世界的城牆還要高,依著山勢綿延起伏,早有那好奇之人飛上天去看過了,這時落下來驚歎道:「狗日的佛界真有錢,把整座山都給圈起來了!」

莫遠搖了搖頭,卻不明白佛界神使們為何要建這麼高大的圍牆,難道想憑這圍牆,就能擋住島上這些都可以飛天遁地的罪民們嗎?若是像末日之城那樣還差不多,至少有護城光盾。

想到護城光盾,莫遠忽然明白佛界神使們為什麼要建這圍牆了,他趕緊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諸邪。

「沒事,僅憑這小小一道圍牆還攔不住我!」諸邪笑道:「我現在倒是希望有人發動護牆光盾呢,正好可以找個活口來問問佛界中人都藏到哪裡去了。」

彷彿就是為了驗證諸邪的話一樣,他的話音才剛落,圍牆後面卻就傳出一陣嗡鳴,隨即一道金光沿著圍牆擴散開來。

見識過末日之城光盾異象的莫遠臉色一變,急忙就要呼喚那幾個飛到圍牆上面的罪民躲下來,但已經晚了,圍牆上面忽然暴射出耀眼的金色光幕,穿透虛空,直沒入雲霄之中。而那幾個還沒來得及躲開的罪民,卻就像是切菜一樣,光幕切成兩半,一半掉進寺院裡,一半則落到外面的地上。

其中一名慘死的罪民,正是中土鎮開酒館的那位杜老闆的親弟弟,見此情形,杜老闆悲痛之下,竟然不顧一切地朝那圍牆上飛撞過去,就在有人以為他想不開,要與弟弟陪葬的時候,卻見他忽然出掌,一道凝聚了他十成真力的光刃朝那圍牆掃去。

轟然爆發出一聲巨響,強烈的勁氣,竟然向他逆襲回來,如同一個千斤重的鐵錘,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濺起一道血浪,整個人倒飛回來。幾名與他相熟的罪民趕緊飛了過去,將他接住。

現在,誰都可以看出這道圍牆絕非平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但還是有幾個自覺比杜老闆修為更高的罪民飛了過去,輪番出手,強暴的勁氣和各種法器的光芒狠狠地撞在圍牆上,遍佈青苔的古老圍牆終於劇烈地顫動起來。其他那些罪民們見此情形,也都加入其中,轉眼間,正面的這截圍牆前,已經站著近百名七界罪民,他們在阿朵的口號聲中,挾著雷霆萬鈞之勢,一齊發力。

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高大的圍牆終於撐不住了,在暴射出最後一道金光後,轟鳴著倒下了。

升騰而起的灰霧,籠罩了整片聖山所在,等到灰霧散去,人們終於看清了寺院內部的模樣。

令人失望的是,佛界神使果真就如乘風所言,走得一乾二淨,還很徹底,甚至連房舍都被他們一把火給燒掉了,斷垣殘壁,破敗不堪,絲毫看不出原本該有的佛門莊嚴之勢!

乘風臉色一變,忽然說道:「不對,我們走的時候,這裡還好好的呢,怎麼現在就變成這樣了呢?」

諸邪眉頭一皺,當即向伏宏下令道:「搜,看看誰還藏在哪裡!」

於是,駮虎獸騎兵團的騎兵們,就在伏宏的帶領下,如同一陣狂風似地通過那截圍牆的缺口衝了進去。

後面,諸邪帶領著七界罪民們跟了進去,穿過寺院,逕直來到後山所在,在一面已經坍塌的石壁面前站住。

「秘道就在這裡面!」諸邪指著那石壁說道:「大家讓開一下,讓我把這些石頭搬開。」

「大魔神何需親自動手,我來好了!」晏妖王說著,運轉玄功,一股滔天黑霧升騰空而起,在半空中幻化成一隻巨熊的模樣。

「移!」晏妖王厲喝一聲,那隻巨熊立即俯下身來,右臂快若飛輪,抄起巨大的岩石朝遠處拋去,整個就好像不知疲憊的機器一樣,轉眼的功夫,就被牠清出了一條深深的通道。

但秘道卻還是沒有出現。

諸邪探出一道神識,透過外面的碎石往石壁深處探去,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搖了搖頭道:「破壞的比較嚴重,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大概得需要半個時辰才能掘開秘道。」

聽說再有半個時辰就可以回歸自由了,七界罪民們都大鬆了口氣,紛紛盤坐下來,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商議著今後的打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愉的笑容。

而另一邊,伏宏也已經將那個放火燒寺的罪魁禍首捉住──竟然是個殭屍!

諸邪頓時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了靈界長老徐恆。

徐恆那僵硬的臉上硬是擠出了一抹苦笑,連連搖頭道:「他絕不是我們靈界的人,我可以發誓!」

「我認識他!」莫遠站了出來,看著那個被捆得死死的殭屍說道:「他叫宋平,是我們中土世界渡劫飛昇的一位仙人,卻被流放至此。」

說著,莫遠走到了宋平的面前,冷聲問道:「你為什麼要放火燒寺?」

宋平顯然已經不認得莫遠了,他抬頭木然地看了一眼,咧開嘴,發出一陣怪異的笑聲。

在殭屍界裡,最有話語權的當屬徐恆徐長老,他一聽見這陣怪笑,就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算了,還是放了他吧,已經是個死殭了。可能只是心裡存著那麼一絲怨念才堅持到這裡,到現在還沒有死透,倒也是個異數。」

伏宏看了諸邪一眼,後者點了點頭,於是伏宏將宋平身上的捆仙索給解了開,隨手推了他一把,看著他僵硬地朝外面那鋪滿一地的白骨走去,所有人的心裡,都發出了一聲歎息。

「挖出來啦,秘道挖出來啦!」

石壁那邊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眾人都急急地朝那邊跑去,莫遠也正待跟過去看看,卻不防晏靈兒在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悄悄的往他手裡塞了條絲巾。

莫遠心中一動,顧不得周圍還有很多人,就急忙展開來看,卻見那上面寫著幾個字:明年中秋,武都大升客棧!

莫遠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武都不就是南京嗎?難道靈兒要與我明年在南京城的大升客棧約會?

忽然間,這世間變得亮堂了許多。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2
第六集

第一章 ~迷霧森林~



夜幕籠罩下的迷霧森林,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紅色,陰冷的氣息在枝葉間流動著,森林深處偶爾傳來幾聲獸吼,也立即就被這異常的寂靜氣氛所感染,轉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厚重的牛皮靴踩斷枯枝時發出的脆響,還有身上一些器物發出的嘩嘩撞擊聲,卻使得這片本就死一般寂靜的所在,更籠罩了一層恐怖的氣息──會是誰?半夜的時候出現在危機四伏的迷霧森林當中?

慘淡的月色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像是撒落了一地的銀幣一樣,微弱的光亮照在這個黑影身上。

他似乎有所感應,腳步忽然一頓,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看著前方茂密的叢林,嘴裡嘖嘖怪道:「出邪了,怎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呢?」

黑影說著,俯下身來,從地上攏起一堆枯葉,又撿了幾根木棍擱上去,然後掏出搭褳裡的火摺子,將那些枯葉引燃。

火苗慢慢升起,遠遠的都能看見這裡的光亮,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有幾個同樣打扮的人出現了。

其中一位中年漢子手裡拿著把銅斧,身上背著把南疆獵人常用的牛筋長弓,罵罵咧咧地說道:「老三,你狗日的找死,竟然敢在這裡升火!」

「有種你別過來烤火!」老三翻了個白眼,蹲下身來,從搭褳裡掏出一塊已經乾硬了的窩窩頭,偎在火旁嘀咕道:「皇上還不差餓兵呢,老子來這迷霧森林是給他馬公子找紅狐的,可不是來受罪的。再說這地方也真見鬼了,以前靈獸多得到處都是,但今年這是怎了?連著好幾天了,卻連個毛都沒著!」

說話的功夫,其他的人都又圍了上來,就連那位剛才罵老三的中年漢子,此時也苦著臉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壺,小抿了一口,稍稍潤潤嘴唇,就又趕緊蓋好木塞,像寶貝似地貼身藏好,道:「如今這日子是越來越難挨了,以前咱們賞金獵人日子多滋潤?只要敢進迷霧森林,哪個不賺得滿嘴流油?但自從今年春上發生那件事後,迷霧森林裡的靈獸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眼看著都快要過年了,連個兔子尾巴都還沒打著!」

「再往前走走吧,聽常村的那夥人說,在末日之城附近,還有不少的靈獸,說不定還有紅狐呢,只要能逮到紅狐交給馬公子,咱們幾個今年也就不愁吃喝了。」另外一人說完,卻就忍不住歎了口氣:「唉,這世道是怎麼了嘛!」

不想,他的聲音剛落,斜次裡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帶著股寒徹心底的寒意,直直地向他們圍著這一堆火撲了過來。旺旺的炭火似乎也抵不住這股突如其來的寒意,熾烈的火焰忽然變成了詭異的紫紅色。

幾個靈獸獵人先都愣了一下,緊接著一齊爆發出恐懼到極點時才會有的怪叫聲,連滾帶爬地往四周散去。

「呼!」紫紅色的火焰漸漸的幻化成一個人的模樣,並且迅速膨脹起來,等長到一人多高的時候,他忽然右手一伸,紫紅色的火焰化為一道光線,直直地射向了跑在最後的老三身上,轉而往回一帶,老三那足有兩百斤重的軀體,頓時就像是一片樹葉似的,被輕飄飄地扯了回來。

「別怕,我不會殺你!」火焰幻化成的人影沉聲說道:「我只是想向你打聽一些事情。如果你能老實回答的話,我不僅不會殺你,還會送你一些好處。」

老三的臉色像紙一樣蒼白,雖然火焰人說不會殺他,但人類本能的對那些未知的東西,會心存恐懼,更何況這個火焰人還有著如此強悍的實力,他說要殺了自己,豈不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但在恐懼之餘,老三那原本已經消失的理智又恢復了幾分,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連聲說道:「我說,我說,我一定老實交待。」

顯然,老三的反應讓火焰人很是滿意,他點了點頭,鬆開了纏著老三的那條光線,放他跪坐在地上,然後沉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朝代?還有,我剛才聽你們說,這今年春上迷霧森林發生了一件怪事?是什麼怪事,為什麼現在連一隻靈獸也都看不見了?」

老三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像是看鬼一樣看著火焰人:這怪物是從哪裡來的?怎麼能說人話,卻不知人事呢?

不過很快,老三就又想到了自己眼前的處境,再不敢心存鄙夷,連忙老老實實地回答火焰人的問題。

其實,中土世界在這一年的時間裡,諸侯割據的形勢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變化,唯一變的是修行界。

只因去年在末日之城內,為了拯救小和尚智若,修佛者們齊力圍攻鎮南王最寵愛的秦宏王子,其中為首的,卻正是武國枯榮寺的一干修佛者,由此與秦宏王子結下了怨仇。

等到秦宏王子離開末日之城,回到天南城後,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設法的在鎮南王面前說枯榮寺的壞話,後來更是引起了武帝的注意,降下聖旨,派出近萬軍隊,圍剿千葉山。枯榮寺在經歷了這場浩劫後,除了幾位得道高僧逃往北燕外,數千弟子無一倖免,千年古剎更是被一場大火燒成廢墟。

事情到了這般地步,似乎與迷霧森林靈獸失蹤並無關聯,但奇就奇在這裡。

據說在軍團圍剿千葉山,枯榮寺被大火焚燬的那個夜裡,千里之外的迷霧森林,也泛起了沖天的火光,伴隨著無數靈禽異獸的慘叫聲,整個迷霧森林所在熱浪滾滾。那熾烈的火光,彷彿是要把天都給燒塌一樣!

第二天,當躲在被窩裡,看著窗外的火光祈禱了一夜的人們從床上爬起來,走出院子看向迷霧森林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迷霧森林依然如故,彷彿昨晚那火光,只是人們的幻覺而已。唯一與之前不同的是,森林外圍的靈獸,在這怪異的一夜過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為這件事與千葉山枯榮寺被毀發生在同一天,又都與火有關係,所以人們想當然的就認為,肯定是因為武帝降旨滅佛,惹來了佛界震怒,於是就降下天火,收去了迷霧森林內的靈獸,使得長年依靠迷霧森林出產的靈獸皮毛賺錢的武國,從此失去了個很重要的財源。

這顯然是被人編造出來的謠言,但謠言傳播的範圍很廣,速度也很快,沒幾個月的時間,整個中土世界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並且一致認定,武帝滅佛惹了天怒,迷霧森林靈獸消失就是明證!

聽完老三的講述,火焰人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轉而又道:「你說今年是神曆二九八八年,這神曆是怎麼一回事?以前我不是記得用的是公曆嗎,怎麼改成神曆了?」

老三撇了撇嘴,終究是沒敢把譏諷的話說出來,只是在心裡忍不住誹謗:這怪物還說什麼幾千年前的公曆,莫不是真當自己活了幾千年嗎?

當下他正準備向這火焰人解釋神曆的由來,抬頭卻見後者忽然向他擺了擺手,同時站直了身子,豎著耳朵很是警惕地看著遠處的夜空。

而在那個方向,幾十上百道五顏六色的光影劃過虛空,轉眼間消失在濃濃夜色當中。

火焰人忽然變得緊張起來,轉向老三說道:「我答應報答你,你可準備好接受我的禮物了嗎?」

老三一愣,隨即滿臉堆笑地說道:「啥禮物呀,我這都是應該做的。」

他嘴上這樣說著,但心裡卻滿懷期盼,眼巴巴地看著火焰人,期望著他就像是傳說中的魔鬼一樣,能夠滿足自己三個願望就好了。

「你看我現在這樣,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你,就把我的靈魂送給你吧!」火焰人說著,手就搭在了老三的額頭上。

老三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頓時臉色大變,驚恐道:「不,不要!」

但已經晚了,火焰人手上閃起了一道白色的光芒,不過只有棗子大小,在老三的額頭上遊蕩一番後,轉而沒入他的肌體裡消失不見了。

下一刻,「老三」劇烈地顫抖起來,整個身體都煥發出熾烈的白光,這道白光持續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方才消失,而老三也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容光煥發,舉手投足之間,寶相莊嚴,隱約有佛家聖潔之氣透出。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把手背起,一步跨出兩丈多遠,在茂密的叢林裡,健步如飛。


已經煥然一新的老三在走之後不久,剛才被嚇得四散而逃的靈獸獵人們就都又簇擁著一個少年走了回來。

發現火堆旁已經不見了老三的身影,其中一人就忍不住驚叫起來:「不好了,張老三肯定是被那怪物給吃掉了,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剩下!」

「不對,如果怪物吃了老三,至少他身上那些東西都應該吐出來才對,難不成怪物連他身上的弓箭、長刀也要吞進肚子裡嗎?」同伴當即反駁道。

「張大哥應該沒死。」被眾人簇擁著的少年忽然搖了搖頭道:「他是自己走了。」

「莫少,你怎麼知道?」先前那人疑問道。

這位被稱為莫少的少年,自然就是剛從放逐島回來的莫遠了!

話說他滿懷著期盼進入秘道,利用那神秘的法陣回到中土世界後,卻是出現在已經空無一人的末日之城內。而與他一起回來的中土罪民,足有數百人之多,但因眾人要麼離家已有數千年,要麼本身就是出生在放逐島上,所以一旦回歸中土,獲得自由,誰還願意拘在莫遠身邊?不過是都走過來向他打了聲招呼,做一些並不實際的承諾,轉身就四散離去。

莫遠其實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這些罪民們在放逐島上之所以能夠齊心協力,甚至聽從自己的命令,除了是因為大家有著共同的目標外,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諸邪這位大魔神王的存在。

而如今諸邪已經回歸魔界,開始準備他爭霸七界的大業去了,莫遠失去了這個大靠山,同時又回到了中土世界,誰還會鳥你?遠水解不了近渴,哪怕你在放逐島上是人人敬奉的小魔神,在這中土世界,也不過是個修行者罷了,再怎麼厲害,還能大得過那些修行了幾千年的老人去?

不過,莫遠自幼貧苦,人情冷暖的滋味又何嘗不知?所以並不放心裡,只是貼身揣著晏靈兒臨別時給他的那條絲巾,出了末日之城,就要往武都南京城趕去。

但在飛過這片森林的時候,卻教他意外的遇到了幾位松谷鎮的熟人。此前因為大家同行是冤家,更因為莫遠敢於獨闖迷霧森林,每次獲取的獵物又都比他們這夥人加起來還多,所以雖然經常見面,卻是不怎麼說話的。

而如今莫遠已經涉足修行之途,更有過放逐島上那一番際遇,其眼界自然也不會再停留在靈獸獵人這麼一個低階位上,見這幾位熟人驚惶失措的模樣,於是就飄然落下,問明了原由後,主動要求這幾位帶他來看看。

莫遠很清楚,放逐島這數百位罪民回歸之後,中土世界修行者的排名肯定要重新洗牌,別的不說,自己憑藉著天地丹所蘊含的真元靈力,加上《天道心法》的修為,在中土世界修行者的排行榜上,肯定也會有一席之地的。

今晚的迷霧森林,雖然注定會因為數百罪民的回歸而熱鬧非凡,但莫遠卻毫無畏懼之心,甚至還有些奇怪,奇怪究竟是誰,回到中土世界就開始行兇作惡,若是查出來了,自然不能放過!

不過讓莫遠疑惑的是,在這裡他感覺不到靈獸獵人們所說的妖邪氣息,反倒有種聖潔純淨的氣息在空氣中流淌,似曾相識,又不記得是在哪裡遇到過了。

他皺了皺眉頭,沒有直接回答那人的疑問,只是說道:「張大哥沒死,他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話音剛落,東邊的森林上方的夜空裡,忽然爆發出一朵璀璨奪目的光亮。與此同時,西邊的所在,也緊跟著傳來了張老三的喊聲,仔細辨認一下,卻正是喚這幾位靈獸獵人中的一個。

兩廂方向正好相反,莫遠因為往日裡與他們這一夥靈獸獵人關係本就不好,此次願意來看看也是因為同鄉之情,見張老三沒事,他也就不願再繼續與這幾個靈獸獵人待下去了,當即借此機會說道:「張大哥沒事,不過迷霧森林現在很危險,我勸你們還是盡早回去的好。我到東邊那裡去看看,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莫遠說完拱了拱手,身子一轉,化為一道光影騰空而去,在半空中稍稍一頓,辨明了方向,疾若流星一般就朝那亮光所在飛去。

地上,幾位松谷鎮出身的靈獸獵人,大張著嘴巴,看著莫遠已經消失的地方,許久沒辦法合攏起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不見,松谷鎮那個痞子一樣的少年,如今竟然就已經變成了神仙!

當然,如果教他們知道莫遠在放逐島上幹的卻是反神仙、反佛祖的事情,恐怕他們會更覺得震驚的。


迷霧森林東部所在,有一個方圓數十里的天然湖泊。

往年這個季節,因為其他許多地方的河道已經乾枯,使得這處湖泊就成為了百多里內靈獸飲水之所。常常會見到成群結隊的靈獸來到這裡,更會吸引那些勇於冒險的靈獸獵人,悄悄地潛伏在湖邊,伺機捕殺往常少見的靈獸。

然而今年卻是不可能了,正如張老三他們所說的那樣,春上的一場詭異的火光,使得迷霧森林外圍的靈獸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這處湖泊也恰恰處於外圍所在,自然不會有靈獸出現在這裡。

不過,靈獸沒了,人卻還在。不僅人還在,而且還有很多的人。

當莫遠所化的光影,如流星一般劃破虛空,飛臨大湖上空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場很火爆的戰鬥場面。

一輛由八匹毛色純白的駿馬拉著,裝飾得極其華麗的彩車周圍,護衛著百餘名修為都在蛻凡期以上的修行者,他們一個個都神情肅穆,手中的兵器長戈一致朝外,在明亮的火光映照下,恍若是一隻生著鋼刺的刺蝟一樣,使得敵人無從入手。

而在這隊人馬的外圍,卻是數十名身穿黑袍的魔教高手,他們顯然是與那些侍衛們一樣,肩負著保衛彩車的使命。所以在面對數倍於他們的敵人圍攻下,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反而是越戰越勇,各式各樣的法寶兵器催射出來的能量波動,使得湖畔這片森林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戰局僵持不下,服裝各異的伏擊者在魔教高手的全力抵抗下,隱隱有些後繼乏力。

但悄悄隱身在不遠處一棵樹上的莫遠,卻在此時皺起了眉頭。他的修為已晉金仙之境,放過的神識可以觸及到方圓數里範圍內,他清楚地感覺到,就在魔教眾人都忽略的大湖水下面,隱藏著一股龐大的能量。

而這股能量正在聚積,隨時都有可能會噴發出來,直向的方向,正是那輛被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彩車!

莫遠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袖手旁觀,雖然他與魔教東極宮的十災,以及宮主雍成關係都很不錯。但他也同時看出,伏擊的另一方,卻是武國的修行者,他就算是修為已晉金仙之境,在中土世界的地位可謂超然,但骨子裡,他還是把自己當作是武國人。

終於,就在武國修行者臨近潰敗的時候,平靜的湖面忽然爆發,一道磨盤粗的水柱夾著熾烈如太陽般耀眼奪目的金色光芒轟然而起,直直地朝那輛彩車襲去。

魔道眾人都驚呆了,甚至就連那些護衛在彩車旁的侍衛,在這一刻也都怔怔地看著撲面而來的水柱,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更不知道該做出怎麼樣的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水柱穿過眾侍衛,帶起一片血雨腥風,猶如陽光一樣射向彩車的時候,突然,彩車裡爆射出一道銀色光幕,猶如一個實質的銀盾一樣撐在彩車前面。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粗大的水柱被光幕擋住,爆發出比十顆太陽還要熾烈的光芒,強爆的能量激盪開來,勁氣所經之處,瞬時高達數千度的高溫,使得那些個侍衛甚至都來不及發出慘呼聲,就已經灰飛煙滅了,甚至連彩車外圍那些個魔道眾高手,也被這熱浪所逼,好幾個都因為沒來得及躲避而受了重傷。

而此時,彩車整個就被籠罩在熾烈的光芒當中,刺眼的光芒使人無法看清它是否在這驚世一擊下存活下來。

但隱身在遠處樹後的莫遠,卻不畏懼這熾烈的光芒,所以就在魔教眾人都在憂心那彩車的安危時,他卻清楚地看到,在光芒最熾烈的所在,在那銀色光盾保護的彩車上,一個小巧玲瓏的女孩撲扇著她的翅膀,手裡拿著把不過兩三寸長的小弓,氣呼呼地朝那水柱當中所隱藏的光影射去。

莫遠不由得笑了,這小精靈正是他先前在末日之城城外的魔教營地中見過的江柔兒,想她可能是氣惱彩車只能防禦,不能主動進攻,所以才賭氣衝出來的吧?只是那看似做工精緻,卻顯然有些兒戲的小弓箭,又怎麼可能傷得了水柱內的光影呢?

莫遠甚至都已經打定主意,待會兒就算是不出手幫助這些魔教中人,也要想辦法救出江柔兒。多可愛的一個小精靈啊,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

然而,莫遠心底念頭一轉的功夫,江柔兒手中的箭已經射了出去,然後就在莫遠驚詫的目光注視下,那把不到兩寸長的短箭,竟然在前進的過程當中,不斷地匯聚能量。而當短箭飛到銀色光盾所在時,已經徹底的凝聚轉變成一把光箭,如銀針一樣毫不費力地穿透銀色光盾,如刺入豆腐裡面似的,深深地沒入到那個隱藏在水柱裡的光影體內。

光影頓了一下,似乎牠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把毫不起眼的銀針刺傷,而當牠反應過來的時候,頓時勃然大怒,一道比先前更為熾烈的金光就朝那躲在銀色光盾後面的江柔兒襲去。

莫遠心中一動,知道銀色光盾無法抵擋這一次攻擊,就算是不會毀滅,但距離光盾甚近的江柔兒也肯定會被金光所傷,說不得就要現身出手,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那根本來消失在光影體內的銀針,忽然爆發出一道奪目的光芒,光影襲向銀盾的金光一滯,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卻怎麼也無法突破了。光影體內那道銀光卻更加的熾烈起來,漸漸的,整個光影都有變成銀白色的趨勢。

牠不停地掙扎著,不停地咆哮著,慘痛的叫聲如同厲鬼的悲鳴一樣,穿破雲霄,聲震九天!

一箭即中,江柔兒顯得很是高興,一陣歡快的笑聲後,轉而就又要搭弓引箭。

但在這時,彩車裡忽然伸出一隻女人的手來,輕輕一揮,柔聲道:「算了,牠不過是個傀儡罷了,得找到指使之人才行,何必在這個傀儡身上浪費你的靈力?」

輕柔的聲音彷彿帶著股莫名的魔力,遠處的莫遠聽了,卻是身心為之一震,甚至有種想要衝過去一探究竟的衝動。

他的心裡突然出現一個聲音在叫喊:我認識她,我一定認識她,否則她的聲音怎麼會這麼熟悉?暖暖的,就像是母親的搖籃曲……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2
第二章 ~僧~



出了迷霧森林,便是一望無際的荒原,深冬的阻魔河,河水彷彿也失去了夏日的激情,如同一條銀白色的玉帶一樣,靜靜地朝南方流去。

遠處,夾在兩座大山之間的松谷鎮已經隱隱可見。

彩車在數十名殘存的魔教教徒簇擁下,緩緩行駛到阻魔河畔停下,早有人去伐木造船準備渡河,而寬敞的彩車裡,卻忽然鑽出兩名一模一樣的婢女,躬身打開車簾,扶著一位身材碩長,體態豐盈,嫵媚成熟的婦人走了出來。

她看起來有二三十歲的年紀,臉上未施脂粉,但膚色卻比白玉還要光潤白皙,兩道長眉直插入鬃,未曾描黑,卻是自然的漆黑閃亮。

她的神情莊重嚴肅,舉手投足之間,卻帶著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儀。她的眉頭緊鎖,看著遠處那座夾在兩山之間的小鎮,喃喃自語般地問道:「那裡就是松谷鎮嗎?」

一道光影碎片漸漸的在雍夫人身邊聚攏起來,一個銀色身影顯現,語氣之中帶著發自內心的恭敬,光影躬著身回答道:「回稟雍夫人,前面就是松谷鎮!」

光影的出現,雍夫人以及她身邊的侍衛都是一臉的平靜,顯然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位神出鬼沒,魔教當中最為神秘的鬼先生。

「當年,荊楚帶著人,就是在這裡受到人家的伏擊,全軍覆沒的嗎?」雍夫人的目光從松谷鎮的所在收回,掠過遼闊的荒原,在阻魔河畔流轉。

「荊大人精忠英武,雖然部下全都慘死,但他本人卻完成了使命,將小主人送到松谷鎮,交到那個佃戶的手裡,委託他送去天南城。不過據屬下瞭解,荊大人後來回去南京的時候,卻被奸人所害,落了個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場,如今他隱姓埋名,就住在松谷鎮西郊的墓園裡。」

「待會兒等過了河,一定要去墓園裡看看他。」雍夫人說完,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暖意,凌厲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一轉眼,宏兒已經十七歲了,聽說他在武國素有賢名,只不知道他是否還願意認我這個媽!」

說著說著,尊貴的雍夫人眼睛裡就泛起了淚光,滿臉的哀怨。

「雍夫人!」鬼先生忽然一拱手,沉聲道:「雍夫人莫要忘了,您曾經答應屬下,只是看看他,絕不與他母子相認,以免為他惹來禍端!」

雍夫人神情一僵,隨即苦笑道:「禍端?那賤人既然能夠派人在迷霧森林伏擊我們,又豈能不知我們為何要來武國?正是因為她,使我與宏兒母子隔絕十多年,更是因為她,宏兒不能繼承他該有的權位,只能做個碌碌無為的王子!往日種種,皆因那賤人而起,我原本在雍國,遠水解不了近渴倒也罷了,如今我既然來了,自然要與那賤人算算賬才行!」

「雍夫人的意思是?」鬼先生大吃一驚,看著雍夫人很是為難地說道:「可是我們聖宮十大高手,全都被派去燕國了,如今雍夫人身邊防守空虛,若是我們悄然潛入武國倒也罷了,但是想要去到南京,接近她,恐怕是千難萬難。為雍夫人的安危起見,屬下建議您還是暫時歇止心中怒火,待我們聚齊了力量,再給她致命一擊!」

「鬼先生所言甚是,但我自有打算。」雍夫人一臉意味深長的微笑,自信寫在她那張尊貴的臉上。

鬼先生怔了一下,隨即似有所悟,他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轉而就像他來時那樣,悄然消失了。

隊伍後面的森林裡,莫遠隱身在一棵大樹上,放出的神識探聽到了雍夫人與鬼先生談話的內容,他這才知道,在松谷鎮時,經常向自己要酒喝的守墓人,竟然還是武國的一位大將軍。更讓他震驚的是,那位秦王子殿下,竟然是這位雍夫人的兒子,如此說來,她豈不是鎮南王妃麼?但為何又成了雍國的魔教聖宮的宮主呢?還有雍成,莫非與秦王子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想到這裡,莫遠此前奇怪那雍成所率領的魔教中人,不惜與佛教對抗以保護秦王子的原因,似乎也就知道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疑問──這位雍夫人既然貴為鎮南王妃,她嘴裡所說的那個賤人又是誰呢?為什麼要害他們母子呢?

正疑惑間,雍夫人所乘坐的彩車已經上了新製出來的木船,一行數十人往阻魔河對岸渡去。

莫遠稍一猶豫,便化為一股清風,悄然跟在隊伍後面,想要打聽更多的消息,同時,他也的確有些想念松谷鎮的老家了,更有守墓人這位亦師亦友的存在,哪怕是他打算從今往後要浪跡天涯,也少不得去探望一下的。

然而,等莫遠剛過了阻魔河,距離那片墓園還有老長一段距離,他就敏銳地感覺到一股煞氣撲面而來,墓園所在更是陰風陣陣,煞氣沖天,狂烈的勁氣激盪,顯然是有人在那裡惡戰!

莫遠心中暗凜,急忙化為一道勁風刮去,遠遠的,就看見數十名紅衣蕃僧,還有十幾個身穿中土僧袍的和尚,將墓園團團包圍,口宣佛號,法寶光輝照耀,竟是欲將那墓園毀去。

而守墓人的草屋裡,此時卻煞氣沖天,一個龐大的黑影若隱若現,嘴裡還時不時的發出桀驁的厲笑聲,但這些僧侶們聯手施法,實力超強,黑影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的跡象。莫遠知道這黑影就是守墓人所化,當即就要出手相助,錯眼間,卻看見鬼先生扶著彩車,帶著那一群魔教侍衛疾行而來。

莫遠想了想,再次隱起身形。他已經看出,雍夫人的彩車裡隱藏著某件厲害的東西,雖然不一定能夠抵得過眾僧聯手施展出的法力,但支撐片刻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種直覺:自己和這位雍夫人,以及墓園裡的守墓人,有著某種必然的牽連。

所以,他想要多瞭解一些事情,或許能夠解開自己心底的疑惑。

魔教眾人的出現,使得對戰雙方都很感意外,尤其是僧侶一方,立即就有幾個人飛身而起,迎了上去。

「爾等何干?速速退去,否則有性命之憂!」其中一位中土世界的修佛者厲喝道。

「衝撞宮主車駕者,殺!」鬼先生突然現身,同時手一揮,一道銀色光芒劃過,帶起一抹血珠。

那名修佛者慘叫一聲,立即就像是破麻袋一樣朝地上墜去。

其他那些僧侶見對方出手就是殺招,勃然大怒,立即一擁而上,各種法寶兵器就朝鬼先生擲去。然而鬼先生卻是神情自若,光影所化的右手一揮,一股勁氣所化的強風噴薄而出,那些法寶兵器甚至連他的衣袖都沒沾著,就悉數掉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其餘那些魔教侍衛也立即結陣上前,不過轉眼功夫,擋在彩車前面的幾位僧侶就都身首異處。

此時,哪怕就是個瞎子,也該知道魔教眾人是來者不善了。

隨著一聲蕃語傳出,墓園周圍的僧侶立即放棄圍攻守墓人,聚集到了一起。

一名穿著中土世界僧袍的老和尚向彩車走去,隔著四五丈的距離,老和尚冷聲問道:「諸位施主從何而來?為何要傷害我佛門弟子?」

「大和尚問我們是從哪裡來,我倒還想問問你來這裡幹什麼?」鬼先生知道雍夫人在外人面前不喜歡說話,所以往前一站,冷譏道:「連人都殺了,難道大和尚還沒看出我們是荊大人的朋友嗎?」

鬼先生此言一出,不僅是僧侶一方感覺驚訝,就是守墓人所化的黑影,也都一陣顫抖,他那蒼老又虛弱的聲音傳來:「你們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荊大人為何落得這般下場,別人不知,難道我家雍夫人還會不知道嗎?」鬼先生笑吟吟地說道。

整個中土世界,能被稱為雍夫人的女人難以計數,但在修行者當中,卻只有一位雍夫人!

那老和尚聞言一震,卻是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施主所說的那位雍夫人,莫非是魔教教主?」

鬼先生冷哼一聲,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是不屑,因為他相信這老和尚也該猜到了。

果然,老和尚看著那輛彩車,臉色變得蒼白,光禿禿的腦門子上汗珠子冒了出來,很是為難地說道:「既然是雍夫人來此,我等自當退避。但這位守墓人卻是我佛門死敵,還望施主向雍夫人稟報,就說我枯榮寺法明和尚等報仇後,願意向她賠禮道歉。」

莫遠在遠處聽了這話,頓時張大了嘴巴,差點將下巴掉到地上。

眼前這位一聽到雍夫人之名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的老和尚,竟然會是枯榮寺住持方丈,三大神僧之首的法明神僧?都說佛魔不兩立,本應該是敵人的法明神僧,怎麼見到雍夫人會害怕成這樣?難道法明神僧有什麼要命的把柄被雍夫人抓住,以致於使他不顧佛門顏面,當著眾人在此低聲下氣地與雍夫人說話?

莫遠的猜測雖然看似荒謬,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更感意外。

法明神僧的話剛說完,還沒等到雍夫人的回答,卻就從松谷鎮的方向,飛來了數十道金色光影,轉眼間就已經來到了墓園所在,剛一落地,一個莫遠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陰厲聲音喝道:「法明,你果然是投入魔道了!」

光影閃爍,慢慢的幻化成了數十個修佛者,領頭一人,可不就是莫遠恨之入骨的法正神僧?

強自按捺住心中要把他挫骨揚灰的衝動,莫遠站在暗處,寒凜的目光緊緊地鎖在法正的身上,靜靜地聽著墓園裡發生的這場爭辯,心底時刻準備著暴起突襲。

他已經暗下決心,今天無論如何是不能讓法正神僧活著離開這裡了!

法明神僧看著那數十位昔日同門,如今卻都一個個用恨不得把他吃了的眼神看著自己,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心中的悲苦最終化為一聲長歎,道:「師弟,枯榮寺已毀,我雖然有著住持之名,卻已經沒了住持之實。你想要的東西我與枯行師兄都已給你,你又何必要趕盡殺絕?」

「哼,妖魔邪怪,人人得而誅之。前面你有勾結官府,毀山滅寺之罪未受懲罰,現在又有勾結魔教中人的事實存在,我既然為枯榮寺戒律院首座,自當將你抓住帶去佛祖座前。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否則休怪我不顧同門之情,將你當場杖斃!」

「阿彌陀佛!」法明神僧忽然雙手合十,臉上浮現出灑脫自然的微笑:「師弟終於把這句話說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會偽裝下去呢!也罷,你既然已經得到了《大乘心經》全部,佛法修為大進,我自然不是你的對手,要殺,就殺吧!」

法正眼中精光閃過,他的確有這麼一股衝動,但轉眼間,他又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到法明神僧身後的那位蕃僧頭領,臉色一變,隨即施以佛禮說道:「就請吠陀師兄作證,我法正今日不是妄動殺戒,而是法明師兄他作惡多端,惡貫滿盈,我殺他,卻是為我佛門除害!」

「哼,我看未必!」吠陀冷冷一笑,道:「據我所知,你是有不可告人的密秘被你師兄和你住持師兄知道,這才先有殺死你師兄枯行的罪行發生,如今更要殺你住持師兄,以達到你殺人滅口的目的!我雖然久居西域,但同是佛門中人,既然看見了,就不能不出手,你若想要殺法明,就得先讓我領教領教你們中土《大乘心經》的厲害!」

法正似乎早有準備,聽完吠陀的話後,毫不意外,只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冷,目光掃視墓園眾人,其中蘊含的殺意也愈漸的濃郁。

終於,他忽然仰天大笑:「哈哈,既然你們要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們,不管你們是佛是魔,還是早就該死的鬼,今天,一個都別想走!」

接著,異變忽生,他身後那數十個佛門弟子忽然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卻變得與他一模一樣,甚至說話的聲音、一舉一動,都一般無二,光影輪轉之後,誰也無法分辨出哪個是法正本尊,哪個是幻化出來的法身。

這一邊的佛門眾人,甚至連鬼先生,也都臉色大變,法明神僧更是驚呼出聲:「千幻萬相,你竟然修成了《大乘心經》的千幻萬相!」

「不錯!所以你們都得死!」幾十個法正同時冷笑道。

而隱藏於暗中的莫遠聞聽此言,卻也是大感意外,枯行神僧曾傳授給他《大乘心經》,雖然他後來因為修行《天道心法》,使得佛法的修行進程就此擱下,但他對《大乘心經》也是很有一番瞭解的。所以當法明神僧喚出「千幻萬相」的時候,他立即就知道,此法是心經記載的九個境界當中的第八境界,修成之人,可以擁有不亞於佛陀的修為!

莫遠能夠在放逐島上,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修為就已經達到金仙之境,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天地丹所蘊含的力量幫助極大。而法正的進步雖然沒有他這麼快,但也差不了多少,相信這世間絕對不可能有第二顆天地丹,那麼他能修成如此地步,非得有別的際遇才行。

但這世間又有什麼樣的際遇,能與天地丹的力量相提並論呢?

正自疑惑間,法正神僧忽然出手了,一步邁出,便自原地消失,半空中只留下數十道轉瞬即逝的殘影,閃電劃破虛空般的速度出手。

一拳!看起來只是一拳,但是數十個法正同時揮出,又是分別砸向不同的對象,卻是帶著空前強大的能量,如排山倒海般地襲來,數十個耀眼的光亮同時爆發出來。

幾聲慘叫,還有幾位甚至都來不及呻吟出聲,整個就被砸成了肉醬,血淋淋地灘到了地上。修為較為深厚的一些佛門弟子,雖然勉強避過了這致命一擊,但也都或多或少地被勁風掃中身體,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

法明神僧與吠陀都是臉色大變,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手下的弟子竟然連法正神僧的一拳都沒有抵擋住,只是一拳,就已經分出了勝負。

墓園內,佛門弟子只剩下他們兩個還都安然無恙,其餘受傷最輕的,也都混身是血,只是勉強還能站著罷了。

幻化出的身影又落回原地,數十個光影飄散,漸漸的又融合到法正神僧的本尊體內。他睜開了眼睛,很是不屑地看著對面臉色蒼白的法明與吠陀,冷笑道:「怎麼樣,還要再打一場嗎?」

吠陀聞言心中一動,法正的話給了他一線生機,他急忙問道:「你想怎麼樣?」

「你我都是佛門中人,雖然有些矛盾,但也只是屬於佛門內部的意見爭執罷了。現在天下亂象已現,正是我們佛門弟子團結一致,與仙、魔對抗之時。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咱們還可以聯手,你看怎麼樣?」

吠陀雖然在西域有著萬家生佛的名號,其影響力僅次於無乘宗的宗主,但在他來到中土世界以後,才發現中土世界的佛門高僧遠超過自己的想像,心中原有的那點野心也在屢次受挫後灰飛煙滅。

適逢武國滅佛,枯榮寺被毀,法明神僧知道這一切的源由都是出自秦王子,於是就帶著幾位心腹弟子來到天南城,想要尋機求見秦王子,使其停止滅佛。卻不想法明神僧來到天南城,秦王子的面沒能見著,卻陷入了修道者設下的埋伏當中,損失慘重,連他自己都差一點命喪其中。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躲在迷霧森林養了一段時間的傷,終於打聽到天南城有座妓院要舉辦萬花節,秦王子最喜歡的一位名妓也將參加,於是法明神僧就帶著殘存的十幾位弟子捲土重來。

但這一次,他雖然沒有再中修道者的埋伏,並且成功地挾持了那位名妓出城,想利用她來逼迫秦王子就範,卻不料在經過此墓園時,被守墓人攔住,二話不說,雙方大打出手。本就有傷在身的法明神僧不敵,被守墓人搶去了那位名妓。

法明神僧卻不願就此放棄,他知道守墓人之所以如此厲害,是與這座墓園有關,所以就想方設法的要引誘守墓人出園一戰。

然而接連三日,守墓人都閉門不出,直到昨天,在中土世界屢屢受挫,心灰意冷的吠陀帶著手下準備回西域時,路過此地,見到了法明神僧,兩人一番交談後,便達成了聯手對抗守墓人的協議。

原本按照兩人的協議來說,打敗守墓人,搶出那位名妓,逼迫秦王子同意停止滅佛後,法明神僧就要帶著他的弟子與吠陀一起去西域,幫助吠陀完成他想要成為無乘宗宗主的野心。

但讓兩人失望的是,守墓人遠比他們想像的更加厲害,兩人帶著數十位佛門弟子,圍攻墓園一天一夜的時間,都被守墓人擋住了。今天眼看著就快要成功的時候,卻是先遇見了雍夫人帶領的魔教聖宮眾人,後又遇見了到處追殺法明的法正神僧!

吠陀的夢想,因為與中土世界佛門中人的利益並無衝突,所以他可以算是一位局外人,只是看中法明神僧這位曾經的枯榮寺住持,更是一位修為高深之人,於自己完成夢想有著極大的幫助,這才與其聯手的。而今有一位比法明更厲害的法正提出合作的意向,吠陀又怎麼會不動心?

吠陀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便點了點頭,甚至連佛門弟子該有的一些基本禮儀都忘記了,兩眼精光閃爍地問道:「法正神僧的提議,可是出自真心?」

「絕無虛言!」法正點了點頭,道:「不過在此之前,咱們得先把幾個外人誅殺掉,以免礙事!」

說著,法正的目光就直接掠過了已經疲憊不堪的守墓人,落到了鬼先生身後的彩車上面,冷笑道:「早就聽說雍國魔教掌握在一位雍夫人手裡,莫非雍夫人嫌雍國寂寞,也要來武國湊這個熱鬧嗎?」

暗中的莫遠皺起了眉頭,法正這話很是輕佻,根本就不像他以前的作為。以前他雖然心狠手辣,但也不忘標榜自己是個正道神僧的身份,所以總喜歡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對人指手畫腳,哪裡像現在這樣,整個就像是位野心極大的瘋子,絲毫不見神僧的影子。

「哼,人們常說中土佛門弟子當中,最最虛偽之人莫過於法正神僧,我先前還不大相信,如今看來,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法正禿驢,我就在你面前坐著,你有膽子的話,儘管來吧!」彩車裡傳來了雍夫人那柔中帶剛的聲音,語氣中透著譏諷之意。

「你當我不敢嗎?」法正說罷,身形一晃,整個人散發著無比強大的力量,一拳揮出,天崩地裂,聲勢如九天驚雷般奔襲而下,震耳欲聾的嘯聲劃破蒼穹,身軀快若閃電一般,疾向彩車襲去。

「結陣!」鬼先生一聲厲喝,同時騰空而起,凝聚多時的力量轉移到腳上,狠狠地朝襲來的法正踢去。

這一腳,鬼先生並沒有多少必勝的把握,雖然他的修為已晉涅槃境界,但相比於法正還是多有不如。更重要的是,他身後就是雍夫人的彩車,無路可退的他,只能以己之短,與法正神僧的長項拚鬥。

他的心裡,只存著一個想法,希望身後那些侍衛們能夠利用自己拚死爭取的這點時間結起法陣,給雍夫人留出逃跑的機會!

一腳踢出,天崩地裂,甚至連鬼先生周圍的虛空都被這巨大的能量擠碎,帶起的奔雷與狂風使得大地都不停地顫抖。

「轟!」的巨響發出,鬼先生踢出去的腿狠狠地撞在了法正的拳頭上,隨著「卡嚓!」一聲脆響,劇疼湧來,鬼先生感覺自己下半邊身子就失去了知覺,像是被撕破的布片一樣碎裂開來。緊接著一股血腥上湧,他緊咬著牙齒不讓自己吐出來,拼著最後一絲神智轉回頭去──可惜,眾侍衛的法陣還沒有結成!

鬼先生長歎了口氣,終於忍不住吐出了那口瘀血,然而就在他神智漸漸消失,眼前的光景逐漸變得模糊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一道突如其來的光影閃過,竟然奇跡般地擋住了法正那襲向彩車的拳頭。

與此同時,一個清冷的聲音說道:「法正禿驢,別來無恙啊!」

鬼先生忽然想笑,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聽見有人把和尚喚作禿驢是這麼好笑過。但還沒等他臉上的笑容展開,就已經陷入到無窮無盡的黑暗當中……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3
第三章 ~戰~



墓園上空,法正神僧臉色鐵青地看著面前這位少年,一雙精亮的眼睛,充滿了仇恨、疑惑以及震驚的神色。

「禿驢,可還記得小爺?」莫遠背著手,神情傲然地看著對面的法正神僧。

「小畜生,你竟然還沒死!」法正神僧終於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撫摸著自己此時還火辣辣的拳頭,心底疑慮逾濃:怎麼這小子一年時間不見,卻變得如此厲害了,竟然連我七成功力使出的一拳,都能夠擋得住?

「哼,小爺命大,被你推下妖洞又爬了出來,本打算到千葉山去找你,但沒出迷霧森林,就聽說枯榮寺被官兵一把火燒了。小爺還以為再想找你的話就會很困難呢,卻不想你伸直了脖子就等在這裡。法正禿驢,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莫遠說罷,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法正神僧面前,上來就是一拳,輕描淡寫地朝對方的腦門子上砸去。

若是給莫遠這一拳砸到了,法正也就枉有神僧之名了,只見他冷笑一聲,僧袖一揮,一道刺目的光芒撕破虛空迎向莫遠的拳頭。

「轟!」一聲巨響過後,一股強大的能量勁氣激盪開來,墓園上空所在頓時像被火燒著了一樣,熱浪滾滾,天地都為之震動起來,激盪開來的能量將莫遠和法正神僧遠遠的掀飛出去,兩人剛才戰鬥過的地方,出現了一顆巨大的光球,隨即爆發出比十顆太陽還要熾烈的光芒。

莫遠體內天地丹所蘊含的能量,使他很快就穩住了身形,而後身子一轉,手中憑空出現一把烈焰光刀,破除一切阻礙,穿透兩人之間的能量匯聚,直向法正神僧襲去。

璀璨奪目的赤色光芒如同夜空中的一彎血月,凌空斬下,直取法正神僧的腦袋,像是要把他劈成兩半一樣。

法正神僧震驚於莫遠的恢復速度,但他的本能反應卻也並不慢,一聲佛號過後,周身散射出純正的佛元精氣,爆發出來的能量,像是要把莫遠幻化出來的光刀吞噬掉一樣,墓園裡看著這一場激戰的人們,都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熾熱的金光,灼燒著他們的靈魂。

「轟!」又是一聲巨響,莫遠手中的光刀被佛光頂飛,轉而他的手裡卻又多了一道金黃色的光芒,正當法正詫異於他究竟暗藏著什麼法寶時,金光猛漲,騰躍脫離莫遠的掌心,在半空中化為一條金色龍嬰,咆哮著向法正神僧襲來。

「原來只是條龍嬰!」法正神僧暗中譏笑:「難道這小畜生忘了那痞子黑龍,都被我打得不敢露面嗎?」

但他心底的譏笑尚未來得及顯露在臉上,龍嬰光影就已經穿透他的佛光,細小的爪子裡揮出一道光刃,悄無聲息地迎面襲來!

等到法正神僧覺察到不對勁,這條龍嬰絕不是中土世界普通的聖獸時,卻已經晚了,他的臉被光刃擦到,帶出的血珠子濺出數尺遠的距離,半張臉都變得血肉模糊。

法正神僧大吃一驚,眼看著光刃傷到他以後,立即就又飛轉回來,再也顧不得臉上的傷痛,飛也似的就往地上落去,堪堪避開了光刃第二次襲擊,但他背上的僧袍,卻整個都被光刃餘輝燒著了。

直到這時,法正神僧才明白,自己剛才是大意了,這條龍嬰本身就是能量形成的光影,與自己的佛元精光都是由天地靈氣所化,自己的佛元精光,自然是傷不到牠!

一步錯則步步錯,莫遠的修為本就比法正神僧要高上一階,所缺乏的不過是臨陣對敵的經驗罷了,如果是由別的修行者站在莫遠的位置上,法正神僧早就在龍嬰與本尊的聯手夾擊下死掉了。而如今法正神僧在龍嬰的攻擊下,只能疲於躲避逃命,卻毫無反抗之力!

「罷了,罷了,讓小畜生多活一段時間罷了,等我心經大成後,再來找他算賬!」法正神僧想到這裡,再不願與之糾纏下去,沒有絲毫的猶豫,一臉決然地就向遠處逃去。

莫遠見狀,立即催發出一股勁氣向法正神僧襲去。

法正神僧正急於躲避龍嬰射來的光刃,卻沒能注意到莫遠催來的勁氣,身後爆發出一團妖艷的紅光,整片虛空都被這片紅光籠罩。他悶哼一聲,拼著整個後背都被勁氣撕去皮肉,咬著牙向遠處飛走。

莫遠沒有想到法正神僧逃走的決心竟然是如此的強烈,本意是用勁氣擋住他的去路,逼他回來與自己繼續戰鬥。但等他發現法正神僧拼著受重傷也要活著逃走,他反應過來要追上去時,法正神僧卻已經消失在虛空當中……

一場惡戰過後,墓園所在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被焚燬的林木可燒的都已經燃燒過,只留下縷縷輕煙升起,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煙熏味。

「沒想一年不見,你竟然已經變得如此厲害。」守墓人周身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死亡氣息,先前與法明等人的一場惡戰,已經消耗了他太多的元氣,使得他此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具會說話的屍體一樣,聲音蒼老而虛弱,顯得無比的艱難,再不復當時莫遠帶著智若小和尚逃到這裡時,他出手幫助對付那些追來的蕃僧時的威武之氣。

「我也沒想到,經常逼我給他買酒喝的守墓人,竟然是武國烈虎兵團的統領荊楚,荊大人!」莫遠笑了笑,熟門熟路地走到那片茅草叢旁,從泥土下面挖出兩罈梅花酒,遞到守墓人荊楚面前一罈,問道:「還能喝酒嗎?」

「喝,當然得喝!」荊楚接過酒罈,拍去上面的泥封,一股濃郁的酒香味撲面而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艱難地抱起酒罈,狠狠地灌了一口,卻不想酒味剛剛入喉,就又吐了出來,連帶著還有一條紫青色的血絲。

荊楚看了眼吐出來的血絲,苦笑著搖了搖頭,用袖子抹了下嘴巴,再次抱起了酒罈……

莫遠看著他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要繼續喝,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遞酒給他了,猶豫著說道:「你也應該知道猜到了,我這一年自有一番際遇,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許可以幫助到你。」

「幫我?」荊楚忽然笑了:「在你眼裡,我難道就墮落到這般田地,需要你一個連屎都沒擦乾淨的小娃娃來幫助我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荊楚勉強嚥下了一小口酒,雖然緊接著就吐出烏血來,但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他阻止了莫遠的解釋,搖著頭說道:「我的仇還沒有報,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死!」

莫遠立即坐直了身體,看著周圍那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墳墓,問道:「是為他們報仇嗎?」

「我的仇人,與他們的死無關。」荊楚說到這裡,忽然一臉認真地看著莫遠,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的仇,該是由他們當年捨命相護的那個嬰兒去報!」

莫遠眨了眨眼,有些奇怪荊楚的語氣。

「荊大人請儘管放心,這些將士們的血,不會白流!」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雍夫人,此時忽然插嘴道。

「雍夫人的話,我自然是相信的。」荊楚看了一眼旁邊的莫遠,一臉意味深長的微笑。

「不知道荊大人以後做何打算?據我所知,害得你妻離子散的那個人,現在南京城內,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隨我們一起去南京。」雍夫人問道。

其實,她感恩於荊楚,願意幫他報仇固然是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她看中了莫遠的修為,想把他收為己用。而兩人的談話,又使得她隱約聽出兩人此前有著深厚的感情,若是能把荊楚帶在身邊,就算是莫遠不願意跟隨自己,但在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他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雍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報仇之事,我不想假手於人,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把他們殺了!」說到這裡,荊楚頓了一下,看著莫遠道:「不過雍夫人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帶這小傢伙去南京。」

莫遠頓時愣住了,他雖然肯定是要去南京城的,同時也並不排斥與旁邊這位讓他感覺很熟悉的雍夫人一起,但這話他從未與荊楚說過,為什麼荊楚就自作主張地要自己與雍夫人一起去南京呢?

雍夫人也顯得有些意外,不過她更多的是意外之喜,但臉上卻顯得有些為難地說道:「我自然是千百個願意的,只是不知道這位莫少俠是否答應呢?」

雍夫人一臉殷切地看著莫遠,如果有這位絕世高手願意同行,不說這一路安全有了保障,就是等到了南京,要找那賤人算賬,有他幫助也會容易許多。

莫遠的心不由得顫抖起來,他甚至不敢與雍夫人對視,生怕自己迷失了本心,會直接就答應下來。不知道是何原因,他害怕讓這位尊貴的雍夫人失望,更害怕這種失望是源於自己,他搓著手,極力讓自己保持理智。

然而這時,荊楚卻拍著莫遠的肩膀問道:「你我相識這麼多年來,對你的幫助不算少吧?」

莫遠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很是誠懇地說道:「荊大人對我的照顧,我永記於心,只是……」

「沒有只是!」荊楚忽然打斷了莫遠的話頭:「此前種種從此都一筆勾消,你替我保護雍夫人去到南京城,往後你要走要留,都全憑你自己決斷,可以嗎?」

莫遠無法拒絕荊楚的這個要求,正如他剛才所說的那樣,荊楚,以及他所守護的這片墓園,可謂是莫遠在母親死後,唯一能夠感覺心安的一處所在。打從心裡,莫遠已經把荊楚擺到了與諸邪、晏靈兒差不多重要的位置。

更何況,他對雍夫人並不反感,甚至還有一種天然的,想要親近的慾望!

「荊大人不必為難莫少俠,此去南京雖然路途遙遠,但也總有一天能夠走到的。更何況我還有一事,必須要繞到天南城,說不定還要在那裡盤桓數日。」雍夫人見莫遠有些猶豫,於是就笑著說道。

荊楚卻不理會雍夫人的話,只是一個勁地看著莫遠,很是執著。

事已至此,莫遠已經打定了主意,當即向荊楚點了點頭,算作答應,轉而又對雍夫人說道:「我也正打算去南京呢,能與夫人同行,是在下的榮幸。只是在下身上沒有半文錢傍身,說不得這一路上,還有許多地方要仰仗夫人了。」

「好說,好說!」雍夫人呵呵笑道:「只要莫少俠願與我們結伴同行,這一路的花費,自然不勞少俠操心。」

見莫遠答應下來,荊楚也暗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現在你或許覺得我此番作為有些強你所難,但等日後,你必然會明白我的苦心的。」

莫遠怔了一下,待要追問,卻見荊楚已經蹣跚著往他那間守墓的茅屋裡走去。


暮日沉沉,眼看著便要隱入青龍山下了,天南城西門外的官道上,數十名武者打扮的侍從,護衛著一輛彩車和一輛單馬安車,緩緩朝天南城駛來。

守城的衛卒從來沒有見過這般陣仗,若是權貴出入,自然會有人先行通知,也好讓他們盡早的疏通道路,並沿街派駐哨衛。但單是那些家有餘財,喜歡擺闊的人,雖然也會有侍從跟隨,但依據武國邊疆法令,是不可以攜帶兵器靠近城門所在的。

當然,法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也有那些闊綽戶會提前派人告知,並且給城守大人使些銀財,讓侍從們帶著兵器出入城門重地,倒也可以。

但若是像眼前這樣,沒有提前告知,甚至看起來都很陌生,就這麼火雜雜地幾十個人,帶著刀劍兵器冒然出現,是絕對不允許的,天南城距離嶺南百夷聚居地不過一百多里,萬一是嶺南百夷派來的先鋒探子,想要冒充商隊,拿下城門,放後面的大部隊進來呢?

衛卒們你看我,我看你,終於在彩車距離城門還有數十丈時,兩名衛卒被上官派了出來,小跑著迎向彩車。

究竟是擔心衝撞了某位貴人的車駕,兩名衛卒老遠的就招呼道:「諸位是哪裡來的?咱們武國邊疆有法令,攜帶兵器超過三人,同時出入城門時,都要提前報備的,諸位可有軍部的文書印信?」

鬼先生身受重傷,現在還躺在後面那輛安車裡昏迷不醒著呢!如今能夠出面說話的,卻是一位名叫金崢的魔師。

他聽見衛卒的問話,大拇指往後一翹,冷聲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這是誰的車了?這車連雍皇宮都可以直來直去,你一個小小的天南城,就能把我家宮主攔住啦?」

衛卒臉色一變,心想果然是大人物,連雍皇宮都可以自由進出,咱們兩人攔著彩車的去路,豈不是找死嗎?

兩名衛卒臉漲得通紅,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旁邊忽然走來一位滿臉橫肉,赤眉焦鬚的彪形黑大漢,腰裡別著兩把大扳斧,聽到那金崢的話後,黑大漢怒目一瞪,聲若洪鐘般地說道:「狗日的一個雍國狗,也敢到我們武國來撒野?」

此話一下子提醒了兩名衛卒,這彩車能進出雍皇宮又怎麼了?那是在外國,又不是能自由進出武皇宮,你在我們天南城囂張什麼?

再聯想到這些年來雍、武兩國雖然沒有大的戰爭,但小的爭鬥卻是紛亂不休,每年都有上千人死在邊疆戰線上,兩人更是打從心底對這支來自於雍國的隊伍反感了。

雖然畏懼於對方近在眼前的尖刀利劍,但躲在黑大漢身後,佔幾句嘴上的便宜卻還是敢的。

一時間,金崢竟然被罵得啞口無言,兩眼直直地瞪著對方,甚至忘記了自己修為已晉魔師境界,只需一出手,就能把對方當作嗡嗡亂叫的蚊子拍飛掉!

不過,金崢也只是很多年沒被人如此罵過了,一時間有些懵了,等他反應過來,終於黑著臉,要出手的時候,躲在後面馬車裡的莫遠忽然出現了,他拉了下金崢的衣袖,不著痕跡地抹去了後者蘊聚於掌心的勁氣。

莫遠滿臉微笑地看著那黑大漢,道:「屠三,別來無恙啊!」

黑大漢愣了一下,很是意外地看著莫遠道:「咦?你認得我?」

這下子輪到莫遠詫異了,難道短短一年的時間,自己不單修為精進,連模樣也都大變了嗎?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得不提醒道:「你難道忘了?那日在大旗鎮上,咱們倆拼酒的事情?」

屠三搖了搖頭,嘟喃道:「我都兩三年沒去過大旗鎮了,更不曾與人在鎮上拼過酒。」

剛說到這裡,他眼睛忽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上來一把抓住莫遠的衣領,瞪著眼睛問道:「你是不是看到我了?呸,不對,不是看到我本人了,是看到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打扮,自稱屠三,到處騙吃騙喝的人?」

以莫遠此時的修為,想要擺脫屠三的糾纏可謂是不費吹灰之力,但他一來不想太惹人注意,二來也看得出眼前這位對自己並無惡意,所以就任由他拉著自己的衣領。

前面說過,在莫遠心底裡,他還是把自己當作是武國人的,看見別國人在武國耀武揚威,嘴上就算不說,心裡肯定也不會感覺舒服的。剛才他不動聲色地抹去金崢的勁氣,其實就是對他說過的話施以懲罰。

不過,屠三的話,卻讓莫遠哭笑不得,他已看出,眼前這位才是真的屠三,大旗鎮上遇到的那個,恐怕就像眼前這位大漢嘴裡所說的那樣,是個舉著幌子,騙吃騙喝的假屠三!

莫遠點了點頭,苦笑道:「看來你是遇到過不少這樣的事情了。」

「何止是遇到過不少!」屠三氣呼呼地說道:「那小子從南京城一路騙下來,害得我賠了不少的銀子不說,連屠三這個名號都已經臭遍武國了,我前些日子聽說他在這天南城遇到了麻煩,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所以就來逮他呢!」

莫遠大感有趣,心想自己什麼時候看看能不能也轉變一下容貌,別的不說,暗地裡下些黑手,做些不大光彩的事情,這般施為,其實也挺方便的。

當然,在屠三面前他可不能直接就把這話說出來,只是婉轉道:「不過他也挺厲害的,竟然裝得一模一樣。」

屠三此時已經平靜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鬆了抓著莫遠衣領的手,但聽到他這話,立即就又氣不打一處出了:「嗐,別提了,這都怪我娘,生啥不好,生了個雙胞胎,結果他常常冒用我的名號出去幹壞事,完了還要讓我來替他擦屁股,等這次逮到他,我非得剝了他的皮不可!」

「原來是雙胞胎,不是什麼易容術!」

莫遠心底難免有些失望,轉眼又看見身後一臉木然地看著自己的金崢,他有些苦惱地拍了拍腦袋,道:「這還真有些麻煩,咱們這麼多人拿著兵器進城,人家不懷疑你才怪呢,要不你與夫人說說,咱們分批入城怎麼樣?」

「夫人身份何等尊貴,豈有在城外等著的道理?」金崢冷冰冰地把話給頂了回來,臉上分明寫著「鄙夷」二字。

「那你待怎麼樣,難道要打進城去嗎?」莫遠見他語氣不善,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道:「這是在武國的土地上,你乘早把你在雍國養成的囂張氣焰給我滅了,否則夫人不說你,我也會揍你的,別忘了我還是武國人呢!」

墓園一戰,金崢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莫遠說要揍他,真還不是什麼大話,更何況宮主對他還禮遇有加,若是真動起手來,自己能不能打得過他先不說,恐怕就是宮主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的。

想到這裡,金崢趕緊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莫公子說笑了,我又怎麼敢不聽您的話呢?不過這馬上天就要黑了,咱們得盡快進城才是。」

說到這裡,金崢不敢與莫遠對眼,從袖筒裡摸出一顆色澤光潔的珍珠,直直地塞到一名衛卒手裡道:「兩位官家拿去喝口熱茶,你看我們並無惡意,還希望通融通融。」

魔教在雍國地位超然,而金崢更是修魔者當中的高手,向來都是橫著走的主,這些年跟在雍夫人身邊,更是只見那些達官貴人曲意逢迎,哪裡有他向人行賄巴結的時候?

只是雖然沒吃過豬肉,總還是在養豬場裡待過的,所以言語上並無問題,但行動上卻有些錯差,眾目睽睽,直愣愣地就把價值千金的珍珠送過去了,竟然把那衛卒的臉憋得通紅,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臉的為難。

好在城門監見這邊異動,心存疑惑的他過來了,正好看到這一幕,袖筒子一揮,很是老練地把珍珠收了起來,然後板著臉道:「人來人往的,堵在官道上攔著別人的去路了,快點入城,別在這裡站著!」

那名終於鬆了口氣的衛卒,這一刻看著自己的長官,真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暗想:自己剛才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好的藉口呢?雖然官道上現在很少人行,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阻礙通行的情況,但這麼一說,豈不是面子、裡子都有了?

莫遠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暗歎了口氣,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滋味。

反倒是屠三,他一臉陰沉地看著那位城門監,就像是看著一位屬下犯錯的將軍一樣,半晌,才忽然冷哼一聲,轉身大步往城內走去。

與莫遠錯身而過的時候,隱約可以聽見他嘴裡嘀咕道:狗日的,武國就是這麼敗的!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4
第四章 ~天南之城~



天南城不僅是武國南疆郡首府所在,更是鎮南王秦凱所駐之地,城內人口將近三十萬,是為武國南方四郡當中,最為繁華的一座城市。

穿過衛卒把守的西城門,首先是一條可供八輛馬車並行往來的寬敞大道,直接通往鎮中央的廣場。大道兩旁,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店舖,從中土世界各地運來的絲綢、瓷器,甚至還有海外帶來的寶石、美酒,堆積如山,琳琅滿目。

莫遠雖然此前已經來過多次,然而每次進城,總會有種目不暇接的感覺,哪怕他現在的修為已晉金仙之境,本應該視錢財如糞土,可因他這個金仙來得有些快,只是法力到了,但心性修為,卻還差得很遠。

所以,他那雙眼睛打從進城開始,就滴溜溜轉個不停,看見的每樣東西都想收入囊中,只可惜自己現在沒有一文現錢,雖然他的須彌戒當中搜刮了不少的法寶仙器,但這些東西得給那些識貨的人看才行,拿到普通人開設的店舖裡去,可不就是明珠暗投了嗎?

「莫少俠喜歡什麼東西,儘管挑揀就是,我自會派人付賬的。」雍夫人挑起車簾,本想看看這武國南疆重鎮,究竟與雍國有何不同,卻不想正好看到莫遠那副模樣,就忍住笑說道。

「沒,沒喜歡的。」莫遠趕緊搖頭,總覺得自己這般模樣太過丟人,怎麼說咱也是大羅金仙不是?

「寶兒,給莫少俠送一百兩銀子!」雍夫人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於是扭頭對身邊的侍女吩咐道。

「不,不用!」莫遠臉漲得通紅,趕緊擺了擺手道:「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哪能花那麼多銀子呢?」

「莫少俠不必客氣,此去南京城路途遙遠,更有一些宵小之輩可能會在路上設伏阻截,少不得有許多仰仗莫少俠的地方,所以這一百兩銀子全當是給莫少俠買酒喝的,等到南京,我自當另有重酬。」

雍夫人雖然是給莫遠銀子,卻不願讓他感覺這是施捨,甚至連打賞的意思都不願意顯露出來,而是很婉轉地表達了想要僱傭他保護自己一路北上的想法。如此一來,莫遠固然不會覺得自己被人施捨,更會在心裡多了份責任,以後哪怕是到了南京,雍夫人要做的事情給他知道了,恐怕也不能袖手旁觀。

是的,以前雍夫人是想通過荊楚與他搞好關係,好使自己的安危得到保護。但現在雍夫人卻不再這樣想了,她更多的是想把莫遠拉攏過來,就算是不能成為自己的屬下,也要能夠為自己所用!

莫遠卻還不知道面前這位尊貴的夫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已經轉變了對自己的想法。不過她的話,的確是讓莫遠的自尊心獲得了滿足,雖然還有些不大好意思,但他還是接過了寶兒捧上的銀子。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莫遠接過了銀子,正準備說些什麼,卻不想身後忽然一股怨氣逼近,隨之傳來一聲怒喝:「終於讓小爺在這天南城逮著你了,看你還往哪裡跑!來人,把這姓莫的給我抓起來!」

莫遠聞聲一皺眉頭,轉過身來,卻見一位富家少爺騎在白馬背上,身邊簇擁著幾個武者打扮的跟班,正瞪著一雙充滿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那神情,分明是要把他撕吃了不可!

莫遠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想了起來,這位富家少爺,正是當日他與痞子黑龍一起,在迷霧森林裡挖陷阱坑害過的公孫少爺。想到這裡,莫遠也就理解他為什麼如此仇恨自己了,但理解並不等於贊成,所以當那跟班圍過來時,莫遠毫不猶豫的就出手了。

既然打架是難免的,那莫遠自然不會願意讓自己吃虧,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只因公孫少爺在天南城內耀武揚威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常常會無緣無故欺負那些普通百姓,為此連累得他們這些跟班沒少受到統領大人的責罰,所以這些跟班們雖然逼上來了,但還不免的有些猶豫。

然而莫遠竟然率先出手,甚至根本就沒有解釋的意思,卻讓這些跟班們都大感意外,更讓他們驚訝的是,莫遠身形如風,出手如電,周身更是散發著強大的真元勁氣,身影所過之處,彷彿是一座無形的大山逼近,這幾位跟班雖然都是初階修行者,但在莫遠面前,也毫無抵抗之力,幾乎是一轉眼的功夫,就紛紛哀叫著摔倒在地上。

打倒了這幾位跟班後,莫遠的身形忽然一頓,看著騎在馬上已經被震驚得合不上嘴的公孫少爺,冷笑道:「一年多了,沒想到你還記仇,既然如此,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來,動手吧!」

雖然父親是帶兵的統領,但公孫少爺卻吃不下苦,再加上富貴出身,出入間總有幾個武者跟班隨護,自己本身卻是極少有親自動手的機會,被莫遠這麼一逼,差點就從馬背上摔下來。

不過,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在天南城,是在自家的地盤上,勉強穩住心神,蒼白著臉說道:「你,你等著,我絕饒不了你!」

說罷,公孫少爺再不敢在此處多待,連看都不看地上躺著的那些跟班一眼,一夾馬腹,就匆匆逃離此地。

「不用等了,就現在吧!」莫遠又怎麼會猜不出這公孫少爺的打算?當即笑呵呵的一揮手,一股陰柔的勁氣透出手掌,輕輕地摑在了那馬臀上,直接透過馬的肌體,侵入牠的腦袋裡,雖然不至於讓這匹馬當場斃命,但也腦袋一歪,四肢打顫,口吐白沫地往地上倒去。

公孫少爺驚惶失措的尖叫著,甚至忘記了該從馬背上跳下來,眼看就要被自己的坐騎壓在身下,幸虧這時旁邊正好路過一位身穿衛卒軍袍的扎髯大漢,忽然暴喝一聲,一雙手掌就向那白馬側背迎去。

「轟!」的一聲悶響,大漢竟然將這匹數百斤重的白馬托住,然後奮力一掀,終於又將白馬給扶正。

而公孫少爺也終於反應過來,顧不得自己的坐騎,急忙就跳了下來,在一旁抹著額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看著自己的坐騎慢慢的跪倒在地。

一旁的莫遠,有些好奇地瞟了那位正在忙於查看白馬傷勢的扎髯大漢一眼,卻不想後者此時也正好轉過頭來,看著他甕聲甕氣地說道:「小老弟好能耐,這馬日後雖然還能拉東西,但只怕經過這件事後,牠是再也不會載人了。」

莫遠笑了笑,心底卻很不以為然,他只不過通過自己體內蘊含的龍嬰精元,放出一縷神識,使得這匹白馬畏懼不前罷了,只要把那縷神識收回,白馬很快就能恢復如初,又怎麼會載不了人呢?

不過他只是心裡想想罷了,眼下要解決公孫少爺這個麻煩,不想過多的招惹是非,所以他目光轉移,又落到了旁邊的公孫少爺身上。

莫遠正待開口說話,卻見公孫少爺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扯著喉嚨叫道:「馬健,馬公子,你來的正好!」

說著,他撒腿跑到一位背負長劍,身穿錦袍的貴公子跟前,遠遠的指著莫遠,與對方嘀咕幾句,然後扯著他的袖子就回到了莫遠跟前。

有了幫手,公孫少爺又燃起了他的囂張氣焰,冷聲道:「姓莫的,你有本事,先把馬公子也打敗!」

莫遠自然看得出,眼前這位馬公子是位身手不凡的修行者,但還不是自己的對手,想要打敗他,並非是什麼難事,當即冷笑道:「這位姓馬的公子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與他打?要找我報仇的是你,有種的話咱們過兩手?」

公孫少爺自然是不敢答應的,少不得把求助的目光轉向旁邊的馬公子,壓低了嗓子道:「馬公子,只要你幫我教訓這小子一頓,事成後我定會保舉你做個參將!」

「我是人,不是你用來欺負別人的工具!」讓人大感意外的是,馬公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公孫少爺的請求,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地說道:「王子殿下還在翠玉樓等我呢,你要想教訓這人的話,去與王子殿下說去!」

公孫少爺愣了一下,隨即一臉驚喜地說道:「殿下出宮了?這下好了,這小子與殿下也有冤仇,走,我們快去稟報殿下,絕饒不了這小子。對了,我還得給城門監那邊吩咐一聲,不能讓他逃跑了!」

他說完,恨恨地盯了莫遠一眼,嘴角掛起一抹譏笑。

而那位馬公子也很是意外地看著莫遠,心想這人真膽大,得罪了天南城衛卒統領大人的獨子不說,還與王子殿下也有舊怨,竟然還敢出現在這天南城,莫非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嗎?

這邊裡,公孫少爺已經叫囂起來:「姓莫的,你有種的話,隨我們一起去翠玉樓?」

「去就去,老子怕你們嗎?」莫遠下意識的就要答應下來,但轉而一想,若是像以前那樣,自己孤身一人,莫說只是見那個秦王子,就是龍潭虎穴,也大可去得。然而現在自己有責任在身,要保護身後的雍夫人去南京,得盡量的少惹事生非。猶豫了一下,他終於咬著牙,不顧在眾人面前丟臉,冷聲道:「老子現在有事要辦,既然你們想找死,那就等我一段時間,等我把事情辦完了,咱們再好好地打上一架!」

「哼,莫非是怕了嗎?」公孫少爺吃了大虧,可不想就這麼放過莫遠,嘴裡說著,暗地裡都已經給自己的跟班打了手勢,示意他們快去翠玉樓通知秦王子。

以莫遠往日的性情,此時恐怕早就挽著袖子撲了上去,先把這公孫少爺打成公孫豬頭再說。

但今天不行,他剛剛接了雍夫人的銀子,耽誤了人家的事情怎麼辦?

莫遠稍一猶豫,便回道:「憑什麼要聽你的,你算哪坨屎?」

公孫少爺臉色一變,在這天南城裡,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外,誰敢這樣罵他?當下恨不得就親手把莫遠給碎屍萬段。

不過,公孫少爺雖然羞怒交集,但也沒有喪失理智,深深地吸了口氣,狠狠地瞪了莫遠一眼,想著翠玉樓距離這條街還有一段路程,王子殿下要趕過來需花費一點時間,正猶豫著該怎麼拖延下去的時候,一直端坐在彩車裡的雍夫人忽然說話了。

「莫少俠,你不必擔心我們,左右今晚也不會出城,去翠玉樓看看又如何?而且我也想瞅瞅,鎮南王究竟教出了什麼樣一位王子!」

莫遠聞言一愣,轉過頭來,看著身後的雍夫人,大感意外:難道是我猜錯了嗎?這位竟然不是鎮南王的王妃?


翠玉樓建在距離廣場不過一街之隔的所在,真真是天南城內最為富貴的去處。每天這個時刻,都是翠玉樓最為繁忙的時候,天南城的達官貴人、富豪紳士們,都喜歡選擇這裡做為把酒言談的地方。

這裡不僅環境優雅,而且也容易襯托出東客的身份,比如在大廳裡,隨便設下一個席面,都至少要三四兩銀子,若是不願拋頭露面,想要去到二樓,找那清淨的雅間,花費更是在大廳的兩倍以上。至於最高的三樓所在,那裡卻是你就算是再有錢,沒有相應的身份,也是斷然上不來的。

正是因為天南城裡每個人都知道這些,才使得在翠玉樓喝酒吃宴,成為了身份的象徵,許多人趨之若鶩,甚至有些時候連座位都要提前預訂才行。

不過今天,三樓所在卻是靜悄悄的,許多在二樓雅間裡喝酒的人出來時,都會不由得抬頭看一眼三樓,但當他們的目光掃到站在樓梯口,看到那幾位門神一樣身穿紅袍的侍衛時,頓時明白了,都趕緊低下頭來,躡手躡腳地回到雅間裡,如此這般地說一番後,原本熱鬧的所在,也都立即變得安靜下來。

三樓今天來了位大人物!

這個消息,不過一盞熱茶的功夫,就傳遍了整座翠玉樓,連累得那些在大廳裡吃飯的客人們,也都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氣氛開始變得怪異起來。

一刻鐘後,翠玉樓的韓掌櫃點頭哈腰地從三樓退著走了下來,躲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裡,偷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轉身正準備離開,卻才忽然想到了什麼,趕緊從懷裡摸出一把銀葉子,涎著臉塞到那幾位紅袍侍衛的懷裡,陪著笑臉道:「要不,小的給幾位爺在這裡安排一個席面?」

紅袍侍衛雖然收下了韓掌櫃的銀葉子,卻沒有答應他佈置席面的提議,依舊板著臉道:「不必了,我等責任所在!」

韓掌櫃既然能開起這麼大一個酒樓,自是八面玲瓏的人物,見狀少不得又掏出幾片銀葉子,並且喝令恰好經過的夥計,如此這般地吩咐一番,見那些個紅袍侍衛果然露出了笑臉。

韓掌櫃這才暗鬆了口氣,道:「也沒啥東西,就是下面的人剛從嶺南那裡抬回來了一隻懷孕的母虎,肚子裡那幾隻虎崽剛剖出來。幾位爺常在殿下跟前當差,肯定也很辛苦,小的這不是想著乘這個機會巴結巴結嗎?」

「韓掌櫃客氣。」其中一位年長些的侍衛,顯然是眾人的頭目,此時臉色再不復先前的冰冷,俯到韓掌櫃耳旁悄聲說道:「我家王子殿下正在追求萬花樓的清姑娘呢,你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韓掌櫃一愣,暗想這秦王子在天南城,要什麼東西得不到?非得玩什麼純情,追求一個妓院的婊子!不過他也暗自慶幸那幾隻虎崽花的不冤,否則自己摸不準王子殿下的脾氣,一個伺候不好,被砸了招牌,那真是連個哭的地方都沒有。

這並非是韓掌櫃多慮,而是秦王子的確做過類似的事情。以前他迷戀怡紅院的頭牌荊姑娘,幾乎每天都要往怡紅院跑,甚至還管裡頭的老鴇叫媽媽,誰看著都不會想到這是堂堂的王子殿下,與怡紅院上上下下的關係,那個要親密!

但沒過多久,荊姑娘失蹤了,怡紅院交不出人來,老鴇還想仗著先前的關係,厚著臉皮拖幾天,卻不料秦王子當場就翻了臉,露出了他猙獰的面孔,不僅當場砸了怡紅院,還將院子裡的姑娘,連那老鴇、龜奴一起,押送去了南線大營。

三日後,南線大營外的一條乾枯的河溝裡,人們發現了老鴇的屍體,據說全身三個洞,也不知道這三天裡被多少人玩過,都已經徹底的爛了。

雖然這件事沒有落到韓掌櫃的頭上,但老鴇的屍體他卻是去看過的,至今想來,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所以今天秦王子到他這酒樓來吃飯,韓掌櫃看他雖然還和往常一樣,甚至見到自己時韓老闆韓老闆喚得開心,但暗地裡卻是陪著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一個不對,就會落入老鴇那樣的下場。乖乖的,咱可是六十多歲的人了,玩不起那些花樣啊!

因為心裡裝著事情,韓掌櫃下樓時,與幾個人擦身而過都沒有注意到,待到快走過的時候才忽然反應過來,急忙扭頭看去,卻見是幾位年輕人,帶著三個女人上樓了。

「莫非這就是萬花樓的清姑娘?」韓掌櫃心中一動,正準備折回身,卻又看見幾個王府侍衛,簇擁著一輛打著萬花樓燈籠的暖車停在了酒樓門口。

車簾掀起,一位妙齡麗人在兩名俏婢的扶持下,走下暖車,步履輕盈得像貓一樣款款走來,原本就燈火輝煌的一樓大廳裡,因為這位麗人的出現,更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錯覺。

幾個曾經去過萬花樓的恩客,此時更是驚呼出聲:「清姑娘不是一直都只在萬花樓待客嗎?現在怎麼也出局了?」

韓掌櫃聞言身心一震,想到剛才那侍衛曾與自己說過的話,知道這位麗人雖然只是個妓女,但也不能輕慢了,趕緊迎了上去,親自引導著他們去了三樓。然而,當韓掌櫃走到三樓的包廂門口時,卻才後悔自己不該多此一舉,來的真不是時候。

此時,原本迎門坐著的秦王子已經站了起來,滿臉怒氣地瞪著先前進來的那一群人,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很憤怒,極其憤怒!

半晌,秦王子才從牙縫裡擠出一段話來:「好哇,你終於在天南城出現了!莫遠,你想怎麼死?」

莫遠此時哪怕是面對著武國的皇帝,他也絕不會害怕,更何況是一個鎮南王子?他現在是孤家寡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算是把這鎮南王子殺了,也不用擔心會因此而連累到自己的親人,更何況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把眼前這個憤怒的少年殺死!

聽到對方威脅的話語,莫遠冷笑道:「秦宏,你真以為憑你那幾個侍衛,就能殺得了我嗎?」

「哼,殺不死你,至少也能讓你脫層皮!」秦王子說著,厲聲吩咐道:「來人,把他給我抓住,小心別讓他死了,我要慢慢的折磨他!」

莫遠掃了那幾位擁上來的侍衛一眼,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正準備動手,忽然聽到身後的雍夫人說道:「都給我退下!」

中土世界沒有人見過雍夫人出手,更沒有人知道她的修為究竟是到了哪種地步,她有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貴夫人,除了權勢以外,本身只不過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罷了。但也有時候,她就像是一位天然的掌權者,哪怕就算是生死仇敵站在她的面前,都會不由自主的受到她的影響,聽從她的命令。

就比如現在!

聽到雍夫人的話,那些個紅袍侍衛都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都看向了秦王子,顯得有些猶豫。

從莫遠走進這間廂房開始,秦王子都一直把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只想著待會兒該怎麼折磨這個讓自己在末日之城內丟臉的傢伙,卻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那些人。

而今,當秦王子把目光轉向雍夫人時,忽然眼睛一亮,不由得就吞了下口水,臉上露出濃濃的淫笑,張嘴正要說些輕佻的話,卻不想對面的美人眉頭忽然一擰,走過來抬手就重重地給了他一耳光,生生把他到了嘴邊的話給打了回去。

秦王子一下子懵了,甚至就連他身邊那些侍衛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陷入驚駭當中回不過神來。

現場唯一清醒的旁觀者只有莫遠一人,但他此時也感覺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秦王子果然是雍夫人與鎮南王的私生子,否則雍夫人的反應又怎麼會如此的激烈呢?不過這秦王子也的確是找死,竟然連自己的生母都要調戲!

寂靜,一片寂靜過後,那些個侍衛們終於反應過來,紛紛上前就要將雍夫人拿下。而一旁的莫遠自然不會容許,於是不等雍夫人那兩位侍女出手,先就一巴掌將一名抓向雍夫人肩膀的侍衛拍飛,然後抄起凳子砸向另一個偷襲者,隨勢還將桌子踢翻,攔住了從另一面過來的紅袍侍衛。

一位金仙境界的高手,去收拾幾位最多不過蛻凡期的修行者,其結果會是什麼樣的呢?

莫遠告訴了人們答案,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秦王子身邊的侍衛就全都倒下了,甚至連哼都沒有哼一聲。而且這還是莫遠不想取他們的性命,只是把他們打昏罷了,若不然,僅就是他以金仙境界的法力,所激發出來的勁氣,就能讓這間廂房徹底毀滅,能活下來的人恐怕不出三個,其中還得算上不知修行到何種境界的雍夫人。

秦王子捂著自己此時已經腫起的臉,看了下周圍倒了一地的侍衛,再狠狠地瞪了一眼笑得有些陰險的莫遠,忽然有些怨恨往日裡總跟在身邊的那些修道高手:不需要你們的時候,時刻都像狗一樣跟著,現在本王子受人欺負了,一個個都死哪裡去了?

秦王子只顧著埋怨別人,卻忘記了那幾位鎮南王派到他身邊的修道者,是被他故意找藉口支開的,為的只是方便自己在這翠玉樓上,與清姑娘幽會。

「秦宏,你真讓我失望!」雍夫人看著秦王子,鬱憤之情溢於言表,她撫摸著自己剛剛打出的手,怎麼也沒有想到,與兒子十七年不見,見面的第一次接觸,竟然會是自己打兒子的耳光!

「臭娘們……」

秦王子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忽然就又看見雍夫人舉起了手,這次他有了防備,本以為能夠避過,卻不想自己剛一錯身,雍夫人卻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抹殘影,緊接著又出現在自己的另一側。

「啪!」一個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在了他的另半邊臉上。

「你死定了,你竟然敢打本王子,臭娘們……」

「啪!」回應他的又是一個耳光。

「你等著,如果我不親手殺了你,我就不姓秦!我一定要殺了你,在殺你之前,還要……」

「啪!」雍夫人被氣得混身顫抖起來,下手也越來越重。

四個耳光下去,秦王子嘴角已經滲出血來,偏偏他毫無反抗之力。從未受過如此羞辱的他,披頭散髮,整個就像是瘋子一樣,卻還瘋狂地叫罵著,迎接著一個又一個的耳光,到後來,甚至他都已經因為恐懼而停止了叫罵,但雍夫人卻還兩眼含淚,不停地打他。

終於,打累了的雍夫人臉色蒼白地坐在凳子上,看著面前已經變得像豬頭一樣的秦王子,長長地歎了口氣,絕望地搖了搖頭。

秦王子真有些害怕她了,哪怕雍夫人是往他身上砍幾刀,他可能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畏懼。偏偏就是耳光,偏偏就是那絕望的神情,讓他從心底冒起了寒意,總感覺自己可能是闖了大禍,而且是那種連父王都幫不了自己,永遠也無法挽救的大禍!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緊接著一道紅色的身影飛入廂房裡面,莫遠知道是負責保護秦王子的人來了,正準備出手阻攔,卻不想那道紅影在進入廂房後,忽然頓住了,轉而落於地上,顯現出一個一身宮裝打扮,卻很煞風景的拿著把烏黑大剪刀的美艷婦人。

一看到這婦人,本來垂頭喪氣的秦王子立即眼睛一亮,從地上爬起來指著雍夫人叫道:「七姨,快,快把這個臭娘們給我殺了!」

說完,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先前就是因為罵她,才會落得如此下場,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抬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

不過,這次雍夫人沒有打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盯著面前的雲七娘。

聽見秦王子開口就罵雍夫人臭娘們,雲七娘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再看到雍夫人冷冰冰地盯著自己,終於一低頭,撲通一下子跪倒在她的面前,顫聲道:「宮主,七娘對不起你。」

「七姨你幹什麼?什麼狗屁宮……宮主?」秦王子忽然反應過來,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端坐的雍夫人,手慢慢的抬了起來,指著她道:「你,你是宮主?你,你是我娘?」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甚至連地上那些因為傷痛而不停呻吟的侍衛們,也都瞪大了眼睛,看看雍夫人,再看看秦王子,忽然忘記了身上的傷痛。

就算是莫遠,雖然他已經猜到了雍夫人是秦王子的親生母親,但當他親口承認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愣了一下,隨之在心裡苦笑一聲,悄悄後退了一步。

雍夫人對秦王子視而不見,緩緩的直起身來,聲音清冷地說道:「七娘,我一直都對你很信任,甚至超過了十災。所以當十災告訴我,宏兒在天南城作惡多端的時候,我還是選擇相信你的話,相信你給我描述的那個溫文爾雅,知書達禮的少年,是我十七年不見的兒子。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在這武國最信任的一個人,也都騙了我,而且這一騙就是十多年!七娘,你讓我很失望!」

說罷,雍夫人再也不看地上那個跪著的人,轉而對莫遠說道:「莫少俠,我們走吧?」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4
第五章 ~王府~


鎮南王府就建在廣場的北邊,一溜兒漢白玉砌成的高大圍牆,足足圈去了整條街的位置。牆頭上,還可以看見一些穿著黑色長袍的侍衛往來巡邏,顯然這圍牆的厚度,也不能用尋常人家的院牆來推斷。

府門外,筆直地站著十二對腰掩銀刀,目不斜視的紅袍侍衛,這些人都和隨護在秦王子身邊的一樣,是鎮南王府的一等侍衛,雖然不能與那些門士相比,但在凡人眼裡,端的也是威武不凡。

台階旁,兩尊一人多高,用整塊紅玉雕成的獅虎獸面目猙獰,正對著廣場方向怒目直視,好像是隨時都能夠活過來,撲噬往來的行人一樣。使得人們經過王府時,都不由得要繞上一段距離才能感覺心安。

這一對獅虎獸,也的確有著非同一般的作用,它們其實是一個法陣,表面上看來是個雕像,但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幻化出獅虎獸的光影,像活物一樣戰鬥。在中土世界的富貴人家,設置這樣的法陣還有很多,只是威力的大小有所區分罷了。

而鎮南王身為當今武帝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又身為南線大營十萬駐軍的統領,可謂是武國除了武帝外,第一有權勢的人。能擺到他的王府門前的獅虎獸法陣,恐怕也暗藏著別的玄機。

莫遠想到這裡,在經過那對獅虎獸的時候,就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結果就惹來那些紅袍侍衛的注意。

「王府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其中一名紅袍侍衛手扶著刀柄,皺著眉頭走過來說道。

這也是因為他看見莫遠身後跟著輛單馬安車,怕是來拜訪王府什麼人的,所以說話稍顯客氣,若是只有莫遠一個人走到這裡,眼睛賊溜溜地往那獅虎獸身上瞟,肯定就把他給抓起來,先安一個「窺探王府機密,圖謀不軌」的罪名再說。

「嘿嘿,我當然知道這是鎮南王府,否則我來這裡幹什麼?」莫遠抬頭看了一眼府門上由前朝武帝御筆親書的匾額,撫摸著下巴,露出一臉陰險的笑容:「有人托我送一樣東西進王府,你們要不要?」

莫遠臉上的笑容讓這名侍衛感覺很不舒服,但也看得出他是有備而來,少不得追問一句:「什麼東西?誰讓你送來的?」

「一個人,一個活人!」莫遠說完,忽然轉身掀開了身後的車簾。

侍衛還當車裡面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待他藉著府門前掛著的燈籠所散發出來的亮光,看清車裡面果然是躺著個人的時候,這才暗鬆了口氣。

但他還是不敢上前,萬一這個一臉奸笑的傢伙,是故意誆自己上前呢?

猶豫了一下,侍衛問道:「這人是怎麼了?你要送到王府哪裡?」

「你湊近點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莫遠說罷就放下車簾站到了一旁,擺明了是不想伸手。

侍衛很是懷疑,但職責所在,又不得不滿懷戒備地走了過去,挑起車簾看了一眼,感覺這人的穿著似乎有些熟悉,皺著眉頭再仔細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放下車簾怒瞪著莫遠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莫遠早知道這侍衛在看到被打成豬頭的秦王子後,會有如此反應,他把手一攤,道:「不過有人讓我給你們家王爺帶句話,如果他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不趕到的話,人家就要自己去南京城了。」

侍衛愣了一下,顯然是震驚於這人的囂張,打了王子殿下不說,竟然還敢讓鎮南王親自去找他?

但等這名侍衛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抬頭卻才發現莫遠已經消失不見了,他頓時慌了神,生怕自己是受騙了,放跑了打傷王子殿下的兇手,扯著喉嚨就喊了起來。

「別,別叫了,快帶我去見父王!」秦王子在車廂裡氣呼呼地說道。

原來,雍夫人在帶著莫遠離開翠玉樓的時候,隨便也命人把秦王子給拖下樓來,像破麻袋一樣丟上馬車。然後雍夫人就讓莫遠把秦王子送回鎮南王府去,而她則在天南城最大的客棧──「有客來」住下。

莫遠因為記恨秦王子,如今他落在自己手裡,雖然不能揍他一頓出氣,但也少不得多拖上一點時間,讓秦王子那受傷的臉慢慢的腫起來,而且還專撿那些人多的地方,時不時的停一下,故作關心地掀開車簾,假裝擔心秦王子臉上的傷,實際上卻是想讓更多的人看見他這副狼狽相。

此事若擱在以往,秦王子早就與他拚命了,但因為雍夫人那件事,使得他一直都失魂落魄的,竟然任由莫遠戲弄,不予理睬。

現在,秦王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趕緊回王府去,去向父親鎮南王求情。

在他的心裡,鎮南王才是給予他榮華富貴的人,至於一直都沒有見過的母親,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存在,雖然雲七娘曾經告訴過他母親的事情,但他也並沒有怎麼放在心裡,反而常常會在做錯事情,被鎮南王責罰的時候,拿這個未曾謀面的母親說話,使得鎮南王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氣,在聽到他提起母親時,都只能長歎一聲,高高舉起的巴掌,輕輕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正是因為這個,在秦王子的心裡,母親是拿來利用的,是逃避父王責罰的一招殺手 ,是一個保命符,卻不是一個真實的形象。

就在秦王子心裡患得患失的時候,幾名紅袍侍衛已經簇擁著他進了王府。

得到消息的鎮南王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一看到他臉上的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怒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在天南城難道還有人敢對你下此毒手?你那些侍衛呢,他們都死了嗎?」

在鎮南王看來,那些侍衛是真的死了,否則兒子絕無可能被打成這樣。

秦王子裝著心事,卻是沒有想到父親近在眼前,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一下子就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翻身爬到地上,跪倒在鎮南王面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泣道:「父王,你可得饒了孩兒呀!」

鎮南王去扶他的手伸到一半,忽然又縮了回去,臉色陰沉地說道:「你闖了什麼大禍?」

知子莫若父,鎮南王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是什麼樣的,別看他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但在外面卻是耀武揚威,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甚至當初連末日之城那樣的地方,他都敢去闖一闖。

若是闖了一般的禍事,或者是殺了某位無關緊要的人,他本身就能蓋得住,不需要告訴自己,免得自己又要罵他。但現在他竟然跪倒在跟前了,而且還被打成這樣,顯然是闖的禍不小!想到這裡,鎮南王不由得歎了口氣,暗想自己可能又得給南京城的那位皇兄去信了。

「父王若是不饒孩兒,孩兒死都不起來!」秦王子緊緊地抱著父親的大腿,哭泣道。

「快點說,否則晚了,誰也救不了你!」鎮南王厲聲道,他是想不管這小子做了什麼事,得趕緊在事情傳揚開之前,把蓋子給捂上。至於怎麼懲治這小子,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秦王子聞言抹了把淚水,苦著臉對父親說道:「我這臉,就是讓我娘打的!」

「胡扯,你娘在南京,又怎麼可能打你?」鎮南王隨口說道,之後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他,一臉震驚地問道:「你說的,是你在雍國的那個娘嗎?」

秦王子點了點頭,正準備把自己說得無辜點,好先博取父親的同情,卻不想剛一抬頭,就看見父親那瞬間變得蒼白的面孔。

秦王子被嚇了一跳,他從未見過父親像現在這樣,哪怕是在當年嶺南百夷犯境,南線大營因為準備不足,差點被打到天南城的時候,父親也都一臉鎮靜,指使若定,就好像這中土世界,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一樣。但現在,秦王子卻清清楚楚地從父親的臉上看到了驚惶失措的神情。

不錯,就是驚惶失措,堂堂一位大統領,武國第二個最有權勢的人,從來都是穩如泰山的鎮南王,竟然被一個來自於雍國的女人給嚇到了!


「有客來」後院的天字號上房內,設有專門用來會客的廳室,雖然很小,但佈置得極其精巧,十尊玉石美女雕像,撐著兒臂粗的蠟燭,將整間屋子都照得亮若白晝一般。四壁嵌著多寶格櫥,上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鎦金飾品,在燭光下閃爍著晶瑩奪目的光芒。

雍夫人此時就端坐在廳室上首的軟榻上,看著前面那位正在好奇地擺弄著鴨嘴壺的少年,不由得就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心底忽然一痛,長長地歎了口氣。

「夫人可是擔心鎮南王他不會來嗎?」莫遠終於放下了那把他從未見過的鴨嘴壺,轉而向神情落寞的雍夫人問道。

「鎮南王我倒不擔心,只是不知道宏兒這性情,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雍夫人說到這裡,忽然反問道:「莫少俠恐怕是與宏兒一般大小吧?」

莫遠點了點頭,心裡多少有些不樂意:我可比那個傢伙強多了,幹嘛拿我與他攀比?

「莫少俠是松谷鎮人?」雍夫人問道,見莫遠點了點頭,她便有些猶豫地問道:「只是我有些奇怪,在那墓園裡聽你和荊楚的對話,你應該是有一年多沒有回松谷鎮了吧?卻為何我們在經過那裡的時候,你沒有要求停下來,去探望一下令尊堂呢?我這話有些失禮,還望少俠莫怪。」

莫遠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終於流露出了悲切之情,有些激動地說道:「我爹很早就死在戰場上了,我娘在我九歲那年,也染上了重病,郎中看過後說這是絕症,非迷霧森林裡的赤黃果無法醫治。但等我從迷霧森林採到赤黃果回來後,我娘卻已經去逝了。」

「你九歲就敢去迷霧森林?」雍夫人大吃一驚。

迷霧森林地域廣遠,其中有一片區域就在雍國境內,所以對於迷霧森林的危險程度,雍夫人一清二楚,怎麼也不敢想像,一個貧民出身的九歲孩童,隻身闖入迷霧森林所遭遇的磨難。

「現在想來,那時我的確太魯莽了,不過好在我命大,有靈石護體,才得以有驚無險。」莫遠笑道。

「什麼樣的靈石,竟然有如此法力,可以驅除森林裡的凶獸?」雍夫人好奇地問道。

「一顆石墜罷了,不過後來被我弄丟了。」莫遠一臉惋惜地說道。

石墜當然沒有丟,而是融合在他的身體裡面,後來在諸邪破印離體之後,石墜的力量也隨之消失了。不過莫遠並不打算把諸邪的事情告訴雍夫人,雖然對她有好感,甚至有種天然的想要親近的慾望,但有些事情,還是藏在心裡比較好。

好在雍夫人也沒多想,只是安慰莫遠道:「靈石雖然丟了,但我看莫少俠現在的修為,天下大可去得。」

莫遠點了點頭,心想可不就是這樣?如果魔元舍利的封印不被解除,我又怎麼會認識諸邪大哥呢?

兩人正閒聊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位叫寶兒的侍女走了進來,對雍夫人說道:「啟稟宮主,鎮南王在外面候見。」

莫遠愣了一下,暗想鎮南王與雍夫人這對夫婦也真有意思,連丈夫想要見自己的老婆,都要在外面「候見」,更何況,這「候見」之人,還是武國堂堂一位極具實權的親王!

不過下一刻,讓他更為咋舌的事情發生了。

雍夫人聞言竟然一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讓他在外面等著,我與莫少俠正有事情要談!」

寶兒應了一聲便要退下,莫遠卻連忙喚住她了,轉向雍夫人拱手道:「此時天色已晚,在下也有些睏乏了,反正此去南京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如等到改日,在下再隨時聽從夫人的傳召。」

雍夫人其實是想藉故晾晾外面的鎮南王的,但見莫遠如坐針氈的樣子,不想給他惹麻煩,於是就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莫少俠請便。」

莫遠暗鬆了口氣,他有心在即將到來的七界紛爭當中,替中土世界做些事情,但想要團結中土世界的力量,這些世俗權貴卻是不能得罪的。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在許多時候有所退讓,盡量的避免惹事生非,為將來的事情增添阻礙。

跟在寶兒的身後,出了天字號上房獨院,莫遠第一眼就看見了那位站在客棧後宅大院子裡的中年人,想到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鎮南王,莫遠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鎮南王秦項今年已有四十歲,但因保養得極其得法,使之明顯的要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俊白的面容,留有三綹長髮,穿著一件白狐裘袍,戴著黑色貂皮暖帽,瀟灑飄逸,好似一介儒生,與莫遠想像中雄壯威武的軍中將領形象毫不沾邊。

見到寶兒走出來,鎮南王迎上一步,但在他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見寶兒身後的莫遠時,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復如常,向寶兒拱了拱手問道:「宮主怎麼說?」

寶兒自幼在雍夫人身邊長大,對主人的心思可謂是瞭解甚深,當即小嘴一撇,假裝沒有看見鎮南王,轉過頭來對莫遠說道:「莫少俠怕是還不知道你住在哪個院子吧?寶兒帶你去。」

莫遠苦苦一笑,知道自己是被這小丫頭利用了,少不得向旁邊一臉尷尬的鎮南王拱了拱手,跟在寶兒後面往隔壁人字號院裡走去。

雖然背對著鎮南王,但莫遠還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鎮南王此時正在注視著自己的背影,臉上的神情有些詫異,還有些若有所思的樣子。

「隨便你怎麼猜測,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莫遠心裡這樣安慰著自己,不過他真的有些擔心鎮南王會懷疑自己與雍夫人的關係。

開玩笑,自己就算是再怎麼厲害,鎮南王若是懷疑自己給他戴綠帽子,派出大批的殺手來暗殺自己,自己就算不會被刺死,煩也要煩死了!

進了人字院,莫遠終於擺脫了鎮南王的目光注視,不由得長舒了口氣。轉眼卻又看見寶兒這小丫頭正在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他頓時苦笑道:「寶姑娘,你這下可真是害慘我了。」

「你這麼厲害,怕什麼?」寶兒似乎不想就這麼快回去替鎮南王引見,所以歪著小腦袋,饒有興趣地與莫遠鬥起了嘴。

「天外有天你懂不懂?哪怕就算是佛祖,也總有應付不了的麻煩。」莫遠故作無奈地說道。

「吹牛,佛祖神通廣大,又怎麼會有麻煩呢?」寶兒扮了個鬼臉反駁道。

「佛祖怎麼沒有麻煩?我義兄不就是他對付不了的麻煩嗎?」莫遠心底暗忖,不過嘴上卻辯解道:「你不是佛祖,又怎麼知道佛祖的煩惱?」

寶兒一聽,忽然愣住了。

就在莫遠以為自己的話不經意間碰到了這小丫頭的某根神經時,卻見她忽然一拍手,道:「是呀,我不是小柔兒,又怎麼知道小柔兒的煩惱呢?」

丟下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寶兒轉身就往院外跑去。留下一頭霧水的莫遠,怔怔地站在那裡,卻是莫名其妙。

關上了院門,莫遠向亮著燈的屋內走去,正準備推開虛掩著的屋門,卻就看見屋門自己打開了,同時裡面傳出一個滿是歡悅的聲音:「莫公子,你回來啦?」

莫遠心中一動,臉上卻就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小柔兒,你是在等我嗎?」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5
第六章 ~往日恩仇~



天字號的上房裡,鎮南王已經坐在桌前喝了三碗熱茶,從王府到這裡,他準備了許多的話語,但在看見上首那位端坐在軟榻上的尊貴夫人時,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武國欠她的太多了!

終於,雍夫人說話了,不過一開口就語帶譏諷:「鎮南王來這裡就是為了喝這客棧裡提供的細茶嗎?」

鎮南王苦笑著放下茶碗,人們常言品茶要用心,但自己的心卻早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莫說面前放著的是些並不怎麼好的細茶,恐怕就是一碗鹽水,自己不知不覺的也會當成茶給喝了。

他抬頭看了上面那位尊貴的夫人一眼,忽然不敢與其目光對視,急忙心虛地避開了,很是無奈地問道:「宮主一定要去南京嗎?」

「你說呢?」雍夫人冷冰冰地反問道。

「我當然不希望你去,眼下的局勢才剛剛恢復平穩,如果宮主去了,指不定會掀起多大的腥風血雨呢,我既然是他的親弟弟,自然不會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發生的。」鎮南王說到這裡,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俊白的臉變得通紅,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欺騙了少女純情的有婦之夫,現在在威脅對方不要去自己家裡一樣。

「我很失望。」雍夫人臉上的寒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讓人心酸的落寞,她幽幽一歎,聲音輕緩地說道:「我以為,把宏兒托付給他的叔叔,他的叔叔會幫助他完成他父親當年的承諾,取回他應得的東西。但我現在看到的,不單單是一個謊言,甚至連宏兒,也變得如此的不堪。我很失望,對你,對你那位當上了皇帝的哥哥,對你們整個武國,都很失望!」

「宏兒沒教育好,責任在我。」鎮南王的腦袋垂得低低的,憋了老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不過這個還好,他至少承認了,而有些事情,他甚至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

「你當然是有責任!」雍夫人忽然站了起來,一臉的痛苦:「但我也有責任,我不該相信那人的話,把兒子交給你,交給你們兄弟!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只想著自己該信守這十六年的承諾,卻疏忽了對宏兒的教育。」

「我真的好後悔,後悔當年剛一生下宏兒,就讓荊楚把他帶到武國來,中了那賤人的計,差點害得宏兒死在阻魔河畔。我真的好後悔,後悔相信你與你那哥哥不一樣,是個信守承諾的人,讓宏兒寄養在你身邊,讓你幫助他繼承本就該屬於他的皇位。我真的好後悔,後悔這十六年來,一直遵守著我對你們許下的承諾,一直強忍著對他的思念,沒有來看他一眼。」

「甚至到了今天我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是皇子,而不是什麼鎮南王子。他在你們的手中,墮落成為一個紈褲子弟,墮落到甚至為了一個妓女,將整座妓院的人都押送到軍營裡去姦污的程度!」

「對不起!」鎮南王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撲通一下子跪倒在雍夫人面前,沉聲道:「嫂嫂,宏兒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怪我。但請你理智的想一想,依他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是讓他的真實身份大白於天下,讓他繼承了武國的皇位,你認為在皇兄和我們都百年之後,他能守得住這個皇位嗎?」

鎮南王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眼臉色蒼白的雍夫人,不等她回應,便替她回答了:「他守不住的,不說他那幾位弟弟在皇后的教導下,一個個都陰險狡詐,就是他那些叔叔們,也都不是什麼忠厚之人。而且北有強燕虎視眈眈,連你們雍國,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一統天下的野心。武國交到他的手裡,內亂必起,外敵入侵,他做為皇帝,無論是誰最後奪得了武國,都絕不能容忍他繼續活在世上。我們今天幫助他上位,豈不是在日後害了他嗎?」

「不如讓他繼承我的王位,在這天南城做個逍遙王爺,將來無論這中土世界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他總有自保的力量。而我也必然會在有生之年,竭盡全力替他掃清嶺南百夷這個隱患,讓他無憂無患,善始善終。嫂子,我們都是他最親的人,都絕不會害他,你想想,我這個辦法難道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鎮南王說完,把頭重重地碰到了地上,為了武國的繁榮昌盛,為了皇兄的千里江山,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忘記自己是個權勢滔天的王爺,磕下這個頭,換取武國數十年江山穩固,他覺得值!

然而,久久的沒能等到雍夫人的回應,鎮南王的身體漸漸的感到有些僵硬了,他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忽然有種想笑的衝動,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小丑,在這位中土世界最最聰慧的女人面前賣弄的小丑。

終於,他忍不住緩緩的抬起頭來,迎見的卻是一個彷彿已經把他看透的冰冷笑容。

「真的好噁心!」雍夫人的聲音就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的一樣,透著絲絲寒意:「你們兄弟倆都讓我感覺噁心。滾,別在我的面前裝可憐!」

鎮南王一窒,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有客來」的天地人三所上房,佈置得都是一般的精緻奢華。

在明亮的蠟光映照下,江柔兒的臉更是呈現出像玉一樣的潤澤光彩。

她坐在桌沿上,翹著一雙小巧靈瓏的玉腿,腳上穿著的小紅繡鞋一晃一晃的,如果是別人擺出這樣的姿勢,會讓人感覺很不雅觀,很不淑女,但江柔兒同樣的動作,卻給人一種活潑可愛的感覺。

「奇怪了,我每次見到你都是在房裡,好像在外面很少能碰到你,怎麼,你還害怕見人嗎?」莫遠笑吟吟地問道。

本來見到莫遠這個熟人很是開心的江柔兒,聽到這話後,忽然小嘴一噘,很是鬱悶地說道:「是啊,有許多壞人見到我都要抓我呢,上一次就是在我到院子裡採花粉的時候,被少宮主逮了去,嗚嗚,小柔兒的臉都被他捏痛了。幸虧我後來乘他不注意,偷偷的跑回來了,否則小柔兒的臉就沒啦!」

江柔兒不說還好,一說莫遠的注意力不由得就被她的臉給吸引了過去,就像是玉一樣美麗,像嬰兒一樣白嫩,真的就讓自己有種想要捏一把的衝動。

「奇怪了,我明明在迷霧森林裡看到你一箭射死了那個傀儡,怎麼還會害怕雍成少宮主呢?」莫遠問道。

「人家是寵物啊,自然是要聽主人的話嘛!」江柔兒看了他一眼,很是害羞地低下頭去。

「寵物?你,你竟然是寵物嗎?」莫遠很是驚訝地問道。他只知道修行者們會把靈禽異獸馴養長大後,用來作為自己戰鬥時的夥伴,同時也可以稱作是自己的寵物,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把人作為寵物的。

或許,在莫遠的心裡,眼前這個小巧玲瓏,長著一雙雪白翅膀,像精靈一樣美麗的小女孩,也是屬於自己的同類吧?

「老早就是了。」江柔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宮主從花叢裡撿回來的,夫人說要我陪在她的身邊,我也答應了,而且還簽訂了寵物契約,所以就成為她的寵物了呀!」

「寵物契約?這是什麼東西?」莫遠一頭霧水,聽說過修行者們把那些靈禽異獸養大後,日久生情,就會永遠的陪在修行者的身邊,卻沒有聽說過與自己的寵物簽契約的,更何況,非是聖獸以上的級別,牠們懂得啥是契約嗎?

「哎呀,你真是笨死了。」江柔兒嗔怪道:「寵物契約就是你和你的獸寵簽訂的永不背叛的約定啊,在光明帝神的光輝照耀下,這種契約是無比神聖的,除非主人和寵物都同意解除契約,否則任何一個背叛對方,都會受到光明帝神的懲罰,墮落成永恆的黑暗之物,受到神聖教廷的追緝。」

光明帝神?黑暗之物?神聖教廷?

這些聞所未聞的新名字,聽得莫遠的腦袋都大了,現在,他終於相信,江柔兒的來歷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很有可能她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對了,是另一個世界,那個在七界之上的天界!」莫遠忽然想起了在放逐島上,無間老人說過的話,還有那個可愛而又法力超強的小傢伙,他不由得神情一凜,看著江柔兒,一臉怪異地問道:「你,你是不是來自於天界?」

「是啊!」江柔兒毫無心機地點了點頭,隨即苦著小臉道:「小柔兒好可憐的,不就是和小丫姐姐偷偷溜進神聖教廷,想看看那個白鬍子老頭嗎?結果就被一個剛剛開啟的門給吸了進去,嗚嗚,醒來後就落到了宮主的後花園裡面。」

從江柔兒的嘴裡,莫遠大概的瞭解到了天界的情形。

和中土世界一樣,天界也是一個有著等階劃分的世界,只是與中土世界的權力架構不同的是,天帝本身只是擁有世俗的權力,而在天帝之上,還有神聖教廷這樣的存在,行使著神的權力。在天界,人們信奉的是光明帝神,當然,一些邪惡的異教徒,他們因為信奉黑暗帝神,所以受到神聖教廷的通緝,墮落成了黑暗之物。

不過,讓莫遠感覺奇怪的是,江柔兒嘴裡所說的那個隱藏在神聖教廷裡的門,好像是與放逐島上的那個秘道一樣,有著神奇的力量,可以使人們通過這個法陣,瞬間出現在其他的世界。

用江柔兒的話說,這個類法陣在天界還有很多,被稱作傳送,不過那些都只能在天界範圍內使用,而像江柔兒和她小丫姐姐這樣,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傳送法陣,卻是聞所未聞。

「看來,放逐島上那個小傢伙,就是與小柔兒失散的小丫姐姐。」莫遠想到這裡,忽然有些臉紅,因為那日在劉家莊園裡,他還曾經很是孟浪地扒開小傢伙的腿,想要看看分辨一下牠是雌雄呢!

現在想來,小傢伙拍自己一爪子還真算輕的,哪個姑娘家被人扒開腿要看她的私處,不得暴跳如雷?

摸了摸鼻子,莫遠道:「我可能知道你小丫姐姐的下落,你想去找她嗎?」

「好呀好呀,我也好想她呢!」江柔兒連連拍手叫好,但很快她就又想到了什麼,神情黯然地說道:「不過,宮主肯定是不會放我走的。」

莫遠愣了一下,隨即也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據江柔兒所講,天界的修行者們並非如中土世界的修行者這樣,大多是通過感情來與獸寵建立關係,而是通過神聖契約,用極短的時間來完成這種關係的建立。這種關係一旦確定,無論是主人還是獸寵,都是不能隨意解除的,任何一方背叛契約,都會受到光明帝神的嚴厲懲罰,有死無生,除非是像江柔兒說的那樣,墮落成醜陋的黑暗之物。

被江柔兒眼巴巴地看著自己,莫遠苦笑著說道:「好啦,我答應你等有機會的話與雍夫人說說,讓她和你解除契約,不過我不能保證她會同意。」

莫遠的擔心並非多餘,江柔兒在見到雍夫人之初,就已經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歷,以雍夫人那樣聰明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一個精靈天使對自己的幫助,又怎麼會願意隨隨便便的就和她解除契約呢?

不過,江柔兒卻是比莫遠還要自信,她飛起身來,像跳舞一樣轉了一圈,然後把小手捧成一個心形放在胸前,雙腿一曲,道:「謝謝公子!」

據說,這是天界貴族才有的禮儀?


這一晚,鎮南王府的氣氛顯得很是緊張,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的主人,鎮南王的心情相當不好,陰沉著臉端坐在前庭,府中下人們路過的時候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主人可就慘了,沒看見兩名也不知道把什麼差事辦砸了的侍衛,被打得皮開肉綻,此時還躺在院子中央的地上,連呻吟聲都漸漸的弱了下去嗎?

幾位王府的幕僚此時也都站在前庭,但誰也不敢靠近鎮南王,一個個都恨不得把自己擠進牆縫裡去,最好是能夠隱身,讓鎮南王永遠也看不到自己才好。

唯獨只有向來最受鎮南王寵信的幕僚張允,此時還勉強敢站在王爺身旁,只是看著素日裡穩如泰山的鎮南王,此時就像是一隻餓了好多天,正等著羔羊入口的獅子一樣,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硬著頭皮走到鎮南王面前,垂首道:「王爺,心急是沒用的,左右現在還沒天亮,四門未開,他們是逃不出城去的。」

鎮南王冷冰冰地瞥了張允一眼,卻是前所未有地感覺自己這個首席幕僚是如此的愚蠢,當即冷言譏道:「先生難道是聾子、瞎子嗎?能把宏兒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這王府裡擄走的人,豈是尋常的劫匪?」

張允聞言大汗,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少不得躬身退開,心裡卻還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此舉會造成多大的影響,而自己在鎮南王心中的地位,從此恐怕也會大大降低。想到這裡,張允不由得就朝那些個在一旁躲著的幕僚們望去,看到的卻全都是一臉幸災樂禍。

鎮南王現在沒心思理會手下這些幕僚之間的傾軋,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是誰把秦宏擄走了,但他不敢聲張出去,因為擔心逼急了雍夫人,會把秦宏的真實身份給抖出來,那樣必將在武國引起軒然大波,甚至會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引起武國的內亂!

所以,他只能明面上派出衛卒在天南城各處加緊搜捕行動,同時命令公孫統領封鎖四城。而暗地裡,他卻是不停地調集身邊的修道高手,準備著強行衝進「有客來」,將秦宏奪回來。

但在這之後呢?

鎮南王忽然感覺很是頭疼,雍夫人是當今雍帝的親姐姐,又是魔教教主,身邊有許多修魔高手不說,甚至她足可以影響到雍帝的決策,若是把事情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恐怕雍國方面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想到這裡,鎮南王不由得就暗歎了口氣,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卻是不知道該怪誰才對。

二十年前,北方的燕國,聯合那時還沒有滅亡的東吳一起攻打武國,危急之下,當時的武帝,也就是鎮南王的父親以庶子秦成為質,並許以沔水沿岸十三城為利,暗中與雍國結盟,使之出兵潼關,使了招圍燕救武,終於成功地化解了這場危機。

但誰也沒有想到,本應該在雍國老死終生,或者在雍、武二國開戰時,被殺掉祭旗的秦成,竟然以質子的身份,結識了雍國公主,並且有了夫妻之實。在雍國公主的幫助下,秦成順利地回歸武國。

臨行前,秦成曾指天發誓,等他回歸武國後,必然會請求父皇向雍國提親,將雍國公主娶回去。而且還許諾,若是雍國公主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是個男嬰,必將會繼承他在武國所擁有的一切地位。

然而,秦成回歸武國後,因為其在危難之時,捨身赴義的壯舉,使得他在武國擁有極高的榮譽,許多士子清流都自願依附在他的門下,並且最終成功地推舉他上位,成為了武國歷史上第一個庶子出身的皇儲。

就在這個時候,燕國忽然派人向武國提親,願意將他們燕國的公主嫁給皇儲,已使兩國結成秦晉通好。適逢當時武國正在集中全力滅吳,北疆一線能夠安穩,不會遭受來自於燕國的威脅,自然是再好不過了。於是,當時的武帝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燕國的要求。

在秦成與燕國太平公主的成親之日,遠在數千里之外的雍國公主,卻悄悄的在雍都郊外的一處宅院裡,飽含熱淚地生下了一男一女兩個龍鳳胎!

皇儲成親後不足兩個月,前任武帝就在宮中暴斃,秦成順利地繼位登基,並封燕國太平公主為皇后。

又半年後,皇后無意間得知秦成的皇長子已在雍國誕生,於是主動提出要將皇長子迎回武都,以繼皇統。秦成在感動之餘,派出有著武國皇家第一軍之稱的烈虎兵團,則其統領荊楚親自挑選的一千精銳騎兵去往雍國,迎歸皇長子。

然而在歸途中,荊楚和他的部屬在迷霧森林外面的阻魔河畔,遭遇到了大批高階修行者和屍靈大軍的伏擊,最終全軍覆沒,最後只剩下重傷的荊楚,抱著皇長子勉強支撐到松谷鎮,將其交到當時的佃戶巫起的手中,叮囑他把孩子送到鎮南王府上。為了給巫起爭取趕往天南城的時間,荊楚孤身迎向追來的敵人……

當巫起終於把袍袱中的皇長子帶到鎮南王府的時候,鎮南王已經知道了發生在阻魔河的這場惡戰,慶幸孩子安然無恙的同時,心底也升起了疑慮:那些埋伏在阻魔河畔的人,顯然要對付的是眼前這個剛滿一歲的孩子,而殺死了這個孩子唯一的獲利者,就只有南京城的那位尊貴的皇后。

再聯想到是她主動提出要迎回皇長子,而且荊楚所率領的千名騎兵回歸的路線,全武國也沒多少人知道,她恰恰就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她身為燕國公主,同樣也有這種實力。

但鎮南王還有些懷疑,懷疑這大批修行高手聚集南疆,除了皇后自己以外,肯定還得有個極具份量的幫手,而這個幫手,還必需得是武國高官!

想到這些,鎮南王就在暗中與皇兄商議後,悄悄的把皇長子已經安全到達自己身邊的事情隱瞞下來。甚至為了堵那個佃戶巫起的嘴,也對他厚加封賞,並且暗中派人監視,只要他稍有異心,就將其誅殺。值得慶幸的是,巫起比鎮南王想像的都要老實,甚至還對已經改名,冒充為鎮南王外室私生子的秦宏無比忠誠,鞍前馬後地隨侍在身邊,許多時候,連鎮南王這個名義上的父親,也都自愧疚不如。

秦宏以王子之名留在天南城,而鎮南王和武帝都對他們母子心懷愧疚,所以免不了就多有放縱,卻不想這對他日後的性情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等到鎮南王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每次想要管教他,但當看到他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言那個自幼分離的母親時,鎮南王就算是有再大的怒火,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武帝解開了他這個心結,勸言說皇后所出的幾個孩子都機智聰明,可以繼承皇位。為了避免麻煩,秦宏的身世最好還是一直的對他隱瞞下去,讓他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逍遙王爺倒也不差。

於是從此之後,鎮南王對秦宏更是放縱,甚至還刻意的使他養成紈褲習性,只希望他這一輩子都昏庸下去,免得哪一天膽大包天,竟打起問鼎天下的主意。

十多年就這麼過去了,鎮南王對秦宏的表現還算滿意,本以為自己和皇兄的計劃天衣無縫,武國會一直這麼穩當當地流傳下去。卻忘記了雍國那個女人,忘記了這個世界上對秦宏的一舉一動都非常關心的人,不止他們兄弟兩個,還有他的母親,他的親娘!

現在,雍夫人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天南城,一見面,就擺出了興師問罪的架勢,鎮南王頓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他不是沒有想過將雍夫人攔截在這天南城,不讓她有去南京的機會,甚至還動了殺人滅口的想法。

然而,當他見過雍夫人,回到王府的時候,卻接到了一個讓他瞬間從頭寒到腳的消息:秦宏失蹤了,堂堂鎮南王王子,竟然在王府裡,在數千家將的保護下,被人擄走了! 本帖最後由 xiaoiii 於 2019-2-11 23:41 編輯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5
第七章 ~識破~


天快亮了,雍夫人卻還坐在客廳裡發呆。

偌大的上房大院,現在只有她和兩個侍女還在,而她身邊的那些侍衛們,卻全都被她派了出去,沒人知道這些人是去幹嘛了,只有她自己知道。

院子裡的榕樹在蒼茫夜色當中婆娑起舞,先前看起來很是幽靜的所在,此時卻增添了許多陰森之氣。

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沉穩如山的雍夫人忍不住站了起來,看著那個從黑暗中走來的身影,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

「屬下十災,見過宮主!」十災說著就要跪下。

「快請起!」雍夫人一擺身,避讓到一旁,寶兒更是早早的就上前去攙扶十災。

莫遠記憶裡那個英武非凡的十災,此時竟然連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宮主,都已經準備好了!」

忽然間,一個戴著青衣小帽,一副店小二打扮的青年匆匆走來,身後還跟著一位黑袍老者。

雍夫人終於放下心來,點了點頭,道:「你們都做的不錯,等出了城,我會另有重賞。」

「宮主,殿下他不肯走。」十災猶豫著說道。

十災和雲七娘一樣,與雍夫人之間有著特殊的聯繫方式,所以從雍夫人進城開始,他就在暗中保護。幾次想現身拜見,卻都沒有機會,直到鎮南王離開後,雍夫人才悄悄對他下令,讓他帶著一批人去王府,趕在鎮南王回去之前,將秦王子擄劫出來。

這自然不是什麼難事,鎮南王府雖然守衛森嚴,但十災和雲七娘卻是光明正大地進出過無數次,對於裡面的防衛佈置都一清二楚,所以在旁人眼中比登天還難進的鎮南王府,在他們的眼裡卻是就像自己家中一樣。

難的是出城,鎮南王身邊有一批鬥聖宗的在暗中保護,想要飛出城去,就難免的會與這些人產生衝突,而據一個剛剛得到的消息說,鬥聖宗的副宗主馬奇,昨晚也來到天南城了。這是一個最大的麻煩,據說馬奇的修為,已經到了散仙境界,想要對付他,恐怕還有些困難。

「不要理他,等出了城再說!」雍夫人現在只想著如何衝破鬥聖宗的阻攔,對於兒子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她現在暫時還沒有心情理會。

不過,十災卻顯得有些為難:「宮主,要不你還是去看看他吧,他擔心屬下要傷害他,又哭又叫的,萬一被隔壁的人發現了,恐怕對我們的事情多有不利。」

「把他打昏就是了!」雍夫人有些奇怪地看著十災,他不像是一個這麼沒有決斷的人呀!

剛起疑心,忽然就看見十災猛一抬頭,兩眼寒光凜冽地看著雍夫人,冷冷笑道:「宮主殿下,那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呀,你竟然就捨得讓外人把他打昏嗎?」

雍夫人臉色一變,說道:「你不是十災,你究竟是誰?」

「嘿嘿,我是誰你都不記得了嗎?」十災陰惻惻地笑道,隨即臉上的皮肉一陣詭異的扭曲,整個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變了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身穿衛卒軍袍的扎髯大漢。

如果莫遠此時在這裡的話,一定能夠認出,眼前這位就是救公孫少爺於危難之時,一雙手掌托住數百斤重的白馬的那個人!

雍夫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變了個模樣都不認得了,原來是出雲宗的天行真人,怎麼?你們也與鬥聖宗勾結到一起了嗎?」

「宮主殿下說的話太難聽了,我們出雲宗本來就與鬥聖宗同屬武國修道門派,如今宮主殿下帶著雍國的邪魔入侵,我們武國修道者們若是不出手抵抗,豈不是告訴天下同道,我們怕你魔教了嗎?」

「哼,怕不怕不是用嘴說出來的,有膽子的話,你就動手呀!」雍夫人冷笑道。

「當然是要打上一架的!」天行真人說到這裡,話語一轉,忽然道:「但不是現在,現在我是奉盟主之命,來向宮主殿下送戰帖的!」

說著,天行真人利用真氣催來一張薄若蟬翼,卻疾若閃電一般的紙片,直直地就向雍夫人飛去。

天行真人是心存試探,畢竟中土世界誰都沒有見過雍夫人真正的出過手,所以心底都難免的會有所猜疑,甚至還有人說,雍夫人根本就沒有修為。

不過,這種猜疑很快就被事實打破了,天行真人運轉七成真力催來的紙片,比鋼刀還要鋒利,如閃電一般快捷,但也不見雍夫人有何動作,就那麼輕飄飄地接住了,甚至連紙片上所蘊藏的真力,也在同一時間被卸去。

這是一張很普通,甚至還很寒酸的請柬,上面所寫的大概內容是明日午時,要與雍夫人所代表的魔教一派,在天南城外的山上決戰云云。

雍夫人瞟了一眼,就把那請柬丟到了地上,看著天行真人很是不屑地說道:「堂堂一派宗主的天行真人,竟然學人做起跑街僕從來了。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雍夫人的語氣忽然一厲,聽得天行真人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你什麼意思?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卑鄙,你此舉非君子所為。」

「呵呵,我當然不是什麼君子,我只是一個弱女子!」雍夫人冷笑著往內室走去。

天行真人還要再罵,但站在他身後的那位黑袍老者,終於忍不住撲了過來,先是一拳打飛他的牙齒,接著再狠狠地踢了他一腳,罵罵咧咧地說道:「讓你冒充老子,讓你冒充老子!」


天終於亮了,看著門外那逐漸白得清晰起來的景物,坐在前庭一夜未眠的鎮南王,終於下定了決心。

「派人去通知馬先生,就說一個不留!」

鎮南王話一說完,就長長地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個賭注下的太大了,如果成功了什麼都好說,如果失敗了,隨之引發的反噬,足夠在整個武國掀起一片血雨腥風!

「轟!」一聲巨響忽然從鎮南王府外面傳出,卻是天翻地覆,彷彿在這一剎那間,天地翻了個身一樣。

鎮南王被震得體內氣血翻湧,一頭栽倒在地,陷入到了一片黑暗當中。

許久之後,天地間光明重現,看著那些被震裂的門窗,許多王府的僕從紛紛衝出房去,朝著廣場所在看去,卻見那裡一股黑氣洶湧而來,彷彿是隱藏了幾千年的上古魔獸,終於在這一刻破土重生了!


在「有客來」人字號上房裡休息的莫遠,也被那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醒,抬頭一看,卻正好看見從天空中降下一個巨大無比,通體烏黑的戰錘,重重地朝著鎮南王府的所在砸了過去。

莫遠心中一動,正準備飛過去看看,卻見雍夫人身邊的寶兒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說道:「莫少俠,宮主讓你快去她那裡。」

等到莫遠隨著寶兒來到天字號上房的時候,才發現這裡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上百個魔教高手,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自己從未見過,顯然是雍夫人早早就埋伏在天南城內的。

看到莫遠走來,雍夫人笑了笑,道:「現在需要莫少俠的時候到了。」

「夫人請儘管吩咐,在下一定全力施為!」莫遠拱了拱手說道。

「不知莫少俠可否幫我帶一個人出天南城?」

莫遠怔了一下,隨即便猜到雍夫人說的那個人是誰,於是點了點頭道:「在下可以!」

他的話說得無比自信,那些沒見過他的魔教高手聽了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心說這傢伙可真會吹牛,不知道要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就敢先答應下來。

但雍夫人卻是對他很有信心,笑道:「有莫少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當然,我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衝出城去,我們會有上百個人同時突圍,全力掩護莫少俠。等離開了天南城後,我們在安慶會合。」

近千名衛卒弓箭手組成的隊伍,就在客棧外面的大街上半跪著,弓已經拉滿了弦,箭在指間閃爍著陣陣寒光。

在他們的身後,是眾多修道者組成的法陣,將他們的身形全部都隱藏了起來,甚至連殺氣也被遮蔽。

但在滿天的箭雨過後,「有客來」後院的那些上房已經像刺蝟一樣插滿了箭矢,凡是暴露出來的目標無不被箭雨掃過。然而,直到現在,他們都還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見到。

公孫統領掏出手絹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他得到的消息使得他在下達無差別射擊的命令時,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如果那人沒有說謊的話,秦王子竟然也在這間客棧裡,但鎮南王竟然就毫無顧慮地要求自己殺死裡面所有的人,難道他終於受夠了那個紈褲的氣,要為民除害嗎?

不過有些事情,他心裡就算是有再多的疑惑,就算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公開的秘密,但只要鎮南王不說,他就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雖然在下達命令時前所未有的緊張,但他不能讓身後的鎮南王府的幕僚,看見自己有半點的猶豫。

身後,那個突如其來的巨大戰錘,還在鎮南王府上空肆掠呼呼,但由眾多修道者結成的法陣,所引發的保護光盾,卻在王府上空形成了一個極好的保護,戰外錘擊撞在上面,蕩起了道道光波,就如水紋一樣,甚是好看。

局勢好像就這樣僵持不下了,公孫統領一邊在指揮著那些弓箭兵們不停地朝「有客來」客棧發射箭矢,一邊在等待著王府的進一步命令。

終於,就在弓箭兵們隨身所帶的箭矢快要射完的時候,一位中年修道者飄然而至,向他拱了拱手說道:「公孫統領,請帶你的人暫且退下,我們要進去了。」

公孫統領自然認得這人正是鎮南王向來都禮待有加的鬥聖宗副宗主馬奇,見他站了出來,公孫統領也就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帶著部下們就退開了。

而那些修道者們組成的法陣,很快就上來了,轉眼功夫,就又把客棧給圍得水潑不進。

與此同時,數十位御空境界的修道高手,也都化為光影飛了過來,在客棧上空不停地盤旋著,法寶兵器上面流轉著的勁氣光芒,沒有人會懷疑它們的危險性。

公孫統領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就暗暗歎了口氣,心想鎮南王也太小題大做了,這麼多的修道高手,一齊出手,恐怕就是天南城都給毀去,對付一個小小客棧內的幾個劫匪,至於動這麼大的陣勢嗎?

然而就在這時,沉寂已久的客棧後院,一股極其強大的能量波動激盪開來,隨之傳出一陣長嘯,無數修魔高手破空飛出。

公孫統領臉色一變,下意識的就退後一步,卻就聽見一個清厲的聲音喝道:「馬奇小兒,我來啦!」

聲音未落,一道劍芒突現,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奪目的絢爛光芒,鋪天蓋地般地落下,瞬間就把地上那些修道者們組成的法陣淹沒。

與此同時,更多的光影則迎向了半空中那數十位御空境界的修道高手,天空中迸發出一道道血光,許多人僅僅只是一個照面就被轟飛了,威勢難以想像,整片天空都被激盪的能量所籠罩,地上的建築在這足可以毀天滅地的威勢面前,只有無助地呻吟顫抖著。

馬奇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熾烈如火般的光劍,蕩出一道道激盪八方的劍氣,衝向了其中一名魔教高手,劍氣所到之後,震碎了虛空,耀眼的光華襲向那名魔教高手的肩膀,隨著一股滔天的能量湧去,那名魔教高手悶哼一聲,化為一道黑影就向地上墜去。

修為已晉散仙之境的馬奇,周身傳蕩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勁氣,手執一把光劍,在魔教眾人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殺進殺出。

眼看著魔教眾人的第一次突圍即將要以失敗而告終,忽然間,那把正在敲打鎮南王府的戰錘轉變了方向,發出一陣讓人感覺頭皮發麻的淒厲嘯聲,劃破虛空飛了過來,如同黑雲壓頂一般,砸向了正在瘋狂屠殺魔教中人的馬奇。

「小心!」修道者們一齊驚呼。

然而,戰錘的速度遠遠超乎人們的想像,未等他們的話音落地,那巨大的戰錘就已經重重地砸在了馬奇的身上,隨著一道血箭激射而出,馬奇重重地就被撞飛了出去。

直到這時,人們卻才看見了戰錘的主人,一個頂天立地,無比高大,通體長滿綠毛的人形怪物,牠在打飛了馬奇後,顯得很是得意,撫摸著自己的下巴,嘿嘿大笑起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怪物,讓修道者們都驚呆了,魔教眾人卻乘此機會,在怪物的掩護下,一擁而上,化為數十道光影向遠處的天空疾射而去。

當修道者們反應過來,要追上去的時候,卻才發現對方竟然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跑去,稍一猶豫,就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時機…… 本帖最後由 xiaoiii 於 2019-2-11 23:43 編輯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6
第八章 ~枯行~



臨近傍晚的時候,距離天南城往北三百多里的祁門城所在忽然下起了大雪,寒風呼嘯著刮過城內的大街小巷,許多人都急急的往家裡趕去,就連那些小攤販們,也都吸溜著鼻涕,躲在背風的所在瑟瑟發抖。

這座不過兩萬人的小城,因為地處南疆郡與九江郡交界地,往來客商頻繁,所以使得這座小城平日裡也很是熱鬧,酒樓妓院、客棧車行應有盡有,甚至就連武國非常出名的「有客來」客棧,都在這裡設有分號。

此時,莫遠就坐在客棧前面的酒館裡,一邊喝著剛剛燙好的美酒,一邊看著外面冒著嚴寒,匆匆往來的行人,滿臉的笑意。

而在他的旁邊位子上,愁眉苦臉端坐著的,正是剛剛被從天南城帶出來的秦王子秦宏!這小子自幼養尊處優,往常哪怕是在出行的旅途當中,也總會有許多下人伺候著讓他舒舒服服的,喝的酒是最好的蜀地貢酒,連吃的點心都得是由專門的師傅親手做的。

什麼時候會像現在這樣,與各種各樣的人擠在一起吃飯不說,甚至連酒和菜,都是最最便宜的那種?

想到自從前天母親讓莫遠把自己帶出天南城後,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吃了太多從未吃過的苦頭,秦宏不由得就把怨恨掛到了臉上:本王子在天南城好好的,幹嘛非得跟這傢伙去南京?而且那日還狠狠地打了一仗,顯然是母親和父親在這件事上沒有說好,結果打了起來。只可恨把本王子也連累進來了,這一路到南京,還有老長的路要走,可怎麼辦呀!

外面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莫遠這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轉眼看見秦宏那臭著的一張臉,頓時就氣不打一處出了:「呆什麼呆?快點吃飯,吃完飯還得趕路呢!」

「啊!」秦宏頓時張大了嘴巴,指著外面風雪交加的夜空道:「這……這麼冷的天,你還要趕路嗎?」

「不僅僅是我,還有你呢!」莫遠得意地笑。

雍夫人把這小子交給他來帶,還真是找對人了,早就想找個機會收拾收拾他,現在落到自己手裡,可得好好的折騰折騰!

更重要的是,莫遠現在體內真氣充盈,根本就是寒暑不侵,百病不生的金剛,而秦宏可沒有這種能耐,一路走來,莫遠早就看出這小子是已經受不了了,今晚再趕一夜路,明天他就得生病!嘿嘿,到那時,他最痛苦的日子才真正開始了呢!

「莫……莫兄弟。」秦宏本想叫他莫少俠的,但又怕這話說出來後,顯得有些疏遠,現在不是有求於他嗎?自然要表現得親切一點才行,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娘雖然要你把我帶到安慶會合,但也沒規定哪天到呀?你看今天這天氣,多冷呀,不如我們先休息一下,等明天天放晴了以後,再上路如何?」

莫遠當下正待嚴詞拒絕,錯眼間卻又看見秦宏脖子裡掛著的一串珍珠,心中一動,當即歎了口氣,故作無奈地說道:「不是我不想啊,實在是這兜沒錢呀,如果我們不在後天之前趕到安慶,恐怕就要餓肚子了呀!」

「放屁!」秦宏心裡罵開了:「老子昨天親眼看著你在買包子的時候,掏出一疊至少有百兩之多的銀葉子來。這兩天更是常用包子兌開水地吝嗇著,這一路上恐怕連二十文錢都沒有花夠,就今天看起來你是自己嘴饞了,又不好意思丟下我一人下館子,所以才會故作大方一次,又怎麼會沒錢了呢?」

不過,這話秦宏也只能在心裡說說罷了,嘴上卻是不敢說的,甚至連臉色都不敢擺,知道他是想要藉機敲詐自己的錢,但花錢買個享受,秦宏倒是也能接受,當即一揮手道:「莫兄弟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這個一切都由我來!」

本以為莫遠會借坡下驢的,卻不想他竟然故作為難地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們還是趕緊去安慶吧!」

「你耍我!」秦宏終於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我怎麼耍你了?」莫遠一臉的無辜。

「你不是說沒錢了所以才急著趕往安慶嗎?現在我願意出錢,你卻為何還說不行?」

「你出錢當然不行。」莫遠苦笑著說道,眼見秦宏又要動怒,他連忙在後面加了一段:「別忘了,你娘可是說了,讓我在這路上看著你。你若是不老實的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有事好商量嘛,動那麼大火幹嘛?」

秦宏壓制住心底的怒火,緩緩坐下來問道:「我出錢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娘已經把銀子付給我了,我這一路不僅僅要保護你的安全,還得管你吃,管你喝,這些費用全都包括在那些銀子裡面了。」莫遠扳著指頭,算起了賬。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要讓我吃那些連狗都不吃的包子?」秦宏氣呼呼地問道。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不是這姓莫的好心請自己喝酒,而是這一切都已經有人替自己出過錢了,同時那錢還有不少,只是被這姓莫的給剋扣了!

想到這裡,秦宏變得更加憤怒了,因為他由此聯想到了在鎮南王府內發生過的一件事情:一個專門負責養馬的僕人,藉著給買草料的機會,大肆的貪污銀子,結果是有很長一段時間,王府裡的馬都瘦得皮包骨頭。

等他想要騎馬出遊的時候,才發現這一情況,當即命人把那僕人帶上來親自審問,結果僕人終於承認了貪污草料錢的事實。

現在,這姓莫的不就是那個該死的馬伕,而自己……自己堂堂一位王子,竟然就是他餵的馬?

「說話小心點!」莫遠卻是漫不經心地反駁道:「這兩天包子你不也沒少吃嗎?什麼連狗都不吃的包子?還有哦,不是我不想讓你吃好喝好,是我這些銀子帶在身上,還打算將來討老婆用呢,你娘雖然付銀子給我了,但她可沒有告訴我你都要吃什麼,如果一直都像今天這樣吃貴的,我可不答應哦!」

「你!」秦宏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痞賴的人,尤其是這人痞賴的對象還是自己這樣一個尊貴的王子殿下!不過他雖然在天南城欺人太甚,但本身並非蠢人,也知道自己落在這姓莫的手裡,若是與他衝突起來,絕難討到好去。

所以,他喘了半天粗氣,才勉強平靜下來,隨手從身上摸出一個荷包,往桌子上一丟,道:「呶,這裡面有幾顆金豆子,你拿去吧!」

莫遠眼睛一亮,正準備伸手,卻又忽然縮了回來,嘖了嘖嘴說道:「不行呀,我拿了你的錢,總還得還呢,不行不行,我不幹這種事。」

「不用你還行了吧?」秦宏被氣得牙癢癢。

「那也不行,若是給你娘知道了,會說我欺負你呢!」莫遠還是連連搖頭,倒好像秦宏在求他收下這裡面的金豆子一樣。

「我不會告訴她的,你放心吧!」秦宏有氣無力地說道,他現在可以肯定,這傢伙是故意的,一切都是算計好的了。

「這還差不多!」莫遠伸手把荷包收進了懷裡,朝那跑堂的店小二一招手,高聲道:「再來兩碗熱乾麵!」

秦宏頓時瞪大了眼睛,自己那荷包裡的金豆,至少值五十兩銀子,這麼多錢,就只換兩碗熱乾麵?

不過,他總算還知道自己眼前的處境,能夠用幾十兩銀子換一次不用冒雪趕夜路的安逸,於王子殿下這般尊貴的身份而言,也算是值了。但可惡的是,這小子收了自己的金豆不說,連荷包也沒還回來。

「好吧,兩碗熱乾麵就兩碗熱乾麵,你把我的荷包還給我。」秦宏有氣無力地說道。

「不就是一個破荷包嗎?看把你急得!我這不是沒把錢花完,沒地方裝嗎?借你的荷包用兩天,等裡面的金豆花光了,我自然會還給你。」莫遠翻著白眼說道。

「一頓飯就吃兩個包子,白開水還是向人家包子店討的,要花完這幾十兩銀子,不都得等到下輩子了?」秦宏咬牙切齒地說道:「這荷包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於我有特殊的意義,你還我!」

「特殊的意義?」秦宏這麼一說,勾起了莫遠的好奇心,少不得把那荷包翻出來看了看,只是憑他那二百五眼光看來,最多不過是做工精細一點罷了,沒啥特別的呀?用手指捻了捻,沒有夾層,也不可能藏著什麼藏寶圖之類的東西。

「這是荊姑娘親手縫給我的,我一直帶在身上。」秦宏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了一抹黯然的神情。

「荊姑娘是誰,你的姘頭嗎?」莫遠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起來,他湊近了問道。

「什麼姘頭,說得那麼難聽!」秦宏惱道:「她是怡紅院的清倌兒,我喜歡她!」

「呸,一個千人摸、萬人騎的妓女!」莫遠頓感失望,把那空蕩蕩的荷包往秦宏面前一丟,道:「怪不得你娘一見面就要揍你呢,活該!你說你堂堂一個王子殿下,在武國想要啥得不到?非得喜歡一個妓女不說,還滿嘴花花,什麼喜歡人家,呸,分明就是想隨便玩玩罷了。」

「我不是想隨便玩玩,我是真的喜歡她,我願意娶她的!」秦宏羞惱道:「只是等我準備好的時候,她卻已經受我連累,被枯榮寺的禿驢抓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這人倒還有點良心。」莫遠點了點頭,秦宏聞言臉上剛露出感激的神情,卻又聽到他很是不屑地說道:「不過就是沒啥出息,妓女不就出來賣的嗎?你還真動感情了,你都不想想,你一個鎮南王王子,將來更是很有可能繼承你父王的爵位。你卻娶一個妓女當老婆,將來還要讓她當王妃,你把你父親的顏面置於何地?你把整個武國的顏面置於何地?」

「妓女也是人,更何況她還是被逼的!」秦宏反駁道。

「當今這世上,又有幾個妓女不是被逼著出來賣的呢?」莫遠冷笑道:「你現在因為迷戀她,才會覺得她千好萬好,但等你有一天不再喜歡她了,她該怎麼辦?王府容不下,青樓回不去,甚至想要做一個普通人過平凡的日子都不行,唯有死路一條!」

「我可以……」

「別在這裡假惺惺地賣你的純情了!」莫遠打斷了秦宏的話,字字誅心地說道:「你還說什麼喜歡她?好吧,你看看,她被擄走多久了,你找過她嗎?這才幾天時間,你就又找上了萬花樓的頭牌,我呸,連你第一次見到你親娘,你的眼睛都瞪得直直的,別以為小爺我沒看見!」

秦宏這一輩子最最尷尬的一件事情,就莫過於那日在翠玉樓上,對自己的母親滿嘴花花了。所以莫遠一提起這件事情,他就像是被人一指頭戳到了罩門上似的,頓時就洩了氣,整個人滿面通紅,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裡,連莫遠把屬於他那一份熱乾麵也吃掉了都沒注意。


祁門城「有客來」的客房佈局,與天南城的一模一樣,都是前酒館後客房,並且把客房劃分成一個個的獨門小院,三間上房獨佔一排,十間中房散佈在幾個院子裡,又佔了一排,最後是一排被分割成數十個隔間的下房所在。

莫遠雖然現在有錢了,可以充大爺了,但骨子裡還有股小家子氣,所以等到安排住宿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要兩間三十文錢一晚的下房,好在他在最後關頭想到自己現在是大羅金仙了,身份不同了,住下房太過寒磣,所以猶豫著選擇了一間中房。

莫遠回過頭來,看見兩眼冒火的秦宏,心想如果不與這小子住近些的話,萬一他半夜偷跑了怎麼辦?於是又很不情願地摸出一點碎銀子,勉強湊夠了兩間中房的錢。其中一間還是因為挨著茅房,莫遠與那掌櫃的講了半天價,人家才同意四十文錢讓他住一晚的要求。

「沒見過你這麼摳的人!」秦宏已經被莫遠折磨得沒脾氣了,現在雖然說話還是咬牙切齒的,但比之剛才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的,總是好了許多。

「其實我很大方的!」莫遠說完,見秦宏撇了撇嘴,明顯的不相信,於是他就故意又一次激他道:「不過現在我跟你在一起,讓你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豈不是讓你佔我便宜了嗎?我才沒那麼傻呢!反正我是苦日子過來的,骨頭硬,比你能熬。倒是你呀,嘿嘿……」

看著莫遠那一晃一晃,漸漸遠去的身影,秦宏的臉色都忽然變了,直覺告訴他,這傢伙還有什麼歪點子沒使出來,在以後的日子裡等著他呢!


時夜,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秦宏在靠著茅房的屋子裡,正凍得瑟瑟發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的時候,隔壁的客房裡,莫遠卻正在盤膝打坐,放出的神識,已經將整座祁門城都給籠罩起來。

這段日子,他的修行一直都沒有落下,雖然不如先前在放逐島天地洞那裡,進境一日千里,但其周身仙靈之氣卻是越發的濃厚了,整個人盤坐在那裡,卻好像是與周圍的一切擺設都融為一體似的,是如此的和諧。

半晌後,莫遠終於睜開了眼睛,只覺得神清氣爽,忍不住就長舒了口氣,然後伸了個懶腰。

但就在這時,他心神忽然一震,覺察到有一股莫名的氣息,觸動了他籠罩在整座祁門城的神識。

他稍稍皺了下眉頭,暗想究竟是什麼人,要在這般寒冷的夜裡趕路呢?當他集中神識,朝那股源於城東的氣息罩去時,卻驚訝地發現,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又多了幾道殺氣,其中更有一股似曾相識的佛元氣息。

「難道是哪位回歸中土的放逐島罪民也來了?」莫遠凝神聚氣,終於被他感應到這些氣息的源頭所在──城東的河堤岸邊,幾個來歷不明的修行者,正在圍攻那股似曾相識的仙靈氣息的主人。

這個變故引起了莫遠的好奇,他跳下床去,打開房門,來到院中縱身展臂,凌空而起,就像是一隻大鳥類般越過牆頭朝東城所在飛了過去。

對於隔壁的秦宏會不會乘此機會逃走他並不擔心,早在今晚之前,他就悄悄的在那小子身上放了一縷神識印記,只要這道神識印記還在,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自己都能把他找回來!

而此時的城東河畔,幾個不明來歷的修道者,手執短劍,正把一位紅袍老者圍在中間,勁氣交織激盪,甚至連如鵝毛般落下的雪花,都無法接近這裡,遠遠的就被激盪開來。

莫遠飛臨此處時,卻正好看見那老者的紅色長袍無風自動鼓蕩起來,一雙手大張五指,虛抱開來,蘊聚起來的真元在他的胸前形成了一個璀璨奪目的光球,十根手指突然間變得像枯枝一樣,指甲上還閃著陣陣寒光,原本保養得很好的黑色長髮,在這一刻竟然變成了銀白色!

而老者前面的那幾位修道者,此時也滿臉凝重,緩緩的舉起短劍,結成了一個七星劍陣。隨之在他們周圍升騰起一片灰色的霧氣,霧氣之中,卻是隱約有金光激射出來。

莫遠忽然有些激動起來,他知道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別的不說,眼前這位老者至少是長生境界的修行者。至於那七位修道者,雖然單個的修為並不算高深,但結成的七星劍陣,卻是有著毀天滅地的威力,從他們默契配合的程度上來看,顯然是經常結陣迎敵的。

「中土世界果然是藏龍臥虎,自己原本還以為所有長生境界的修行者,都被流放到放逐島去了,卻不想還有人留在中土世界!」

莫遠剛想到這裡,卻就看見那老者虛抱著的雙掌忽然往前一送,凝聚起的真元勁氣光球呼嘯著就向對方的七星劍陣襲去。莫遠眼尖,清楚地看見那灰霧裡忽然顯現出一道金光劍影,直直地迎向了老者的光球。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出,整片空域都為之震動起來,七星劍陣形成的灰霧差點散開,而老者滿頭的銀髮也都在這絕世一擊之下,變得枯淡無光。

全憑真力的驚世一擊,對戰雙方都沒有落到什麼好處,相比之下,老者似乎還略遜一籌,畢竟他的頭髮變成了枯灰色,而對方劍陣的灰霧雖然差點被震散,但很快就又恢復了。

不過老者顯然是沒有放棄,他緩緩的從懷裡取出一把精緻玲瓏的小刀,放在掌心輕輕吹了口氣,卻就看見這把小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大,最後變成了一把足有半丈多長的巨刀,隨著石破天驚的一刀狠狠劈下,巨大的刀影橫貫夜空,像是要把這一天一地都給劈開一樣,熾亮的光芒籠罩大地,滾滾熱浪將整片空域都染成了血紅色。

莫遠不由得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老者一刀在手,竟有如此威勢,哪怕自己現在的修為並不懼於長生境界的修行者,但若是對陣於這位執刀老者,恐怕也很難佔得上風!

然而就在這時,七星劍陣忽然出現了變化,原本被一團灰霧籠罩的七個修道者突然分開,蒼茫的虛空中彷彿出現了幾個空間通道,七人鑽進其中,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就在這時,老者手中的刀也已落下,無以匹敵的勁氣生生崩碎了整片虛空,同時也粉碎了七位修道者藏身之處,隨著一聲慘呼傳來,其中一位修道者直接被那巨刀砍中,整個人尚未來得及墜落到地上,就在半空中直接化為灰燼。

其餘六位修道者雖然沒有被巨刀砍中身死,但也被無盡的刀氣捲至,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傷。此時更是因為見到同伴身死,怒極的他們咆哮著就撲了過來,劍影閃爍,將老者整個籠罩其中。

然而,當他們連砍數劍之後,卻才發現原地已經失去了老者的身影,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眼,卻也是空無一物,正感詫異的時候,身後忽然憑空出現一道身影,一把巨刀悄無聲息地砍了過來。

「小心!」最先發現這一情況的是位正對著巨刀的修道者,他驚呼一聲,同時推開了那個正背對著巨刀,還滿臉驚愕的同伴。

「嚓!」血光迸現,那位修道者雖然救了同伴的性命,但他本人卻被巨刀砍中,從額頭一直到脖子裡,一條細細的紅線漸漸的擴散開來,轉眼的功夫,就已經漫過全身,然後他發現一聲詫異的悶哼,整個人一分為二,向地上墜去。

與先前的那位一樣,他也是在還沒有落到地上的時候,就已經化為灰燼!

「拼了!」剩餘的五位修道者,心底裡同時冒出這樣一個念頭,然而當他們從驚怒之中回過神來,找那老者報仇的時候,卻才發現,老者再次消失在虛空當中。

不過,這次五位修道者學聰明了,他們不再分散開來,而是背靠背,緊緊地貼在一起,手執短劍,滿是警惕地注視著四面八方。

隱形的老者似乎也覺得這樣很難有機可乘,於是就從暗中走了出來,提著巨刀踏破虛空來到距離五位修道者數丈遠的地方凌空站住,聲音清冷地說道:「常山五虎,你們可是服了?」

前一刻,還是常山七虎的,但現在卻只剩下了五個,老者故意把這一點說出來,就是想要打擊他們。

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樣,殘存的五虎被激怒了,周身的殺氣近乎實質,血淋淋地直衝雲霄。

其中一人更是憤憤喝道:「無恥鼠輩,你有種不要跑,與我們正面交戰,分出個生死來!」

「哈哈哈!」老者就像是聽到了這天下間最可笑的一個笑話一樣,仰天大笑道:「你們技不如人,憑什麼讓我聽你們的?如果不想全部都喪命於此的話,就該乖乖的把東西交出來,同時服下鎖魂丹,從此聽命於神使大人!」

「呸!」還是先前那位修道者,他恨恨地罵道:「姬堯,你這個畜生,當初我們爹爹待你如親兄長一樣,你卻忘恩負義,背叛了我們常山派不說,還勾結什麼狗屁神使,欲圖吞併我常山派不成,就挑起我派內鬥,如今更是滿世界地追殺我們兄弟七人。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裡,就算我們死了,變成厲鬼也要取你性命!」

藏身在暗中的莫遠聞聽此言忽然心中一動,暗想這常山五虎說的若是真話,那個叫姬堯的老者還真不是什麼東西。但同時心裡也有些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一位神使,竟然能夠差使得動已晉入長生境界的姬堯呢?

而就是莫遠這麼一走神的功夫,就卻發現一直與他一樣,隱藏在暗中的,那位透著很是熟悉的佛元氣息的人,緩緩的走了出來,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枯行,見過諸位施主。」 本帖最後由 xiaoiii 於 2019-2-11 23:44 編輯

xiaoiii 發表於 2019-2-11 23:37
第九章 ~神聖巨龍~


從松谷鎮逃出來那天開始,這一年多來的經歷,陰差陽錯使得莫遠走上了與佛界為敵,與仙界為敵的道路。

更是因為他最仇恨的敵人,法正神僧就在佛門當中,所以使得他本能的對僧侶們很是反感。

然而,他的心裡還是有些矛盾,因為他這一輩子除了母親外,唯一一個對他沒有任何訴求,卻幫助他的枯行神僧,也是出身於佛門。而他視若好友的戒癡,同樣還是出身於佛門。

這兩個看似極端的存在,使得莫遠很多時候,都要感歎造化弄人。

而如今,當枯行神僧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卻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現身去見神僧,想到自己在放逐島時屠仙滅佛,枯行神僧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對自己失望,甚至於替他心中的那個佛祖滅了自己呢?

如果真到了要與枯行神僧為敵的時候,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是奮起反抗?還是落荒而逃?

就在莫遠患得患失的時候,枯行神僧卻就又開口說話了:「姬堯施主,老衲已經跟蹤你多日了。」

姬堯從枯行神僧現身開始,就有些緊張,聽說自己已被跟蹤多日,更是恐懼了,他不由得就問了句:「你……你跟著我幹什麼?」

「施主這幾日來的所作所為,都很讓老衲奇怪,本以為施主追殺他們七兄弟,是為了私仇,我佛雖然有放下屠刀回頭是岸的勸戒,但老衲覺得,有些仇恨的確是該用鮮血來清洗,所以老衲雖然好奇,但一直隱於暗中沒有阻止。然而,現在看來,施主卻是受制於人,行的是助紂為虐的事情,老衲就不能坐視不管了,所以要站了出來。不過在與施主對陣之前,老衲還有一事,想請施主明示。就是施主口中所說的神使大人,莫非就是新近出現的那個自稱出身於神魔殿的神使嗎?」

莫遠愣住了,他驚訝於枯行神僧這一年多來的轉變之大,以前,枯行神僧以德服人,甚至很多時候在自己看來,他有些迂腐,在現今這個連佛祖都有稱霸七界野心的大時代背景下,他心中的那份執著,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但是,現在仁善的神僧曾然說出「有些仇恨的確該用鮮血來清洗」的話,這就讓莫遠震驚了,他自然不會相信是因為枯榮寺被燒,才使得枯行神僧性情大變,這其中肯定還隱藏著別的原因!

「不錯!」提到神使大人,姬堯忽然挺起了胸膛,臉上的畏懼之意蕩然無存,整個人都像是換了副模樣似的,一臉的自信:「神使大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本來他隱居於神魔殿之中,不問世事。但因他發現七界紛亂將起,不願中土眾生生靈塗炭,所以才離開神魔殿,廣結善緣於中土眾生,從神者生,逆神者亡!」

說到這裡,姬堯忽然手中巨刀一指滿臉鬱憤之色的常山五虎,沉聲道:「他們就是明證,和尚,你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他們,我姬堯先前是什麼樣的,而附從於神使大人之後,現在又是什麼樣的!」

枯行神僧一皺眉頭,卻沒有去問常山五虎等人,而是點了點頭道:「我這一路跟蹤施主,自然是對施主有所懷疑。因為據我所知,施主早年不過是常山腳下的一個樵夫罷了,後來因為常山派掌門,也就是七虎兄弟的父親在修練時,不小心降下雷電害死了你的妻子,他心懷愧疚,所以把你接到常山派之中,對你照顧有加,並以兄弟相稱,還傳授給你一套心法。」

「然而,你因為過了修行的最佳年齡,多年來一直沒有多少進境,直到一個月前,你回勃海老家一趟後,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修為就已經到了長生境界。然後你回到常山派,勸說掌門人歸附到他從未聽說過的神使門下,遭到了斷然拒絕。於是你羞惱成怒,就出手滅了常山滿門,只剩下七虎兄弟,你都還不願放過,一直追殺至此,對嗎?」

姬堯聽見枯行神僧如若身臨其境一般,把他幹過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老臉頓時漲得通紅,老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段話來:「老禿驢,原來你都知道了,還騙我說什麼有仇該報?」

「阿彌陀佛,老衲其實也才剛剛知道施主此前在常山派做過的事情!」枯行神僧說到這裡,忽然苦笑著對自己身後的一棵大樹說道:「海成師兄,你該現身了吧?」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那樹下的雪地上,隨著佛號聲憑空出現了一串腳印,一位白眉紅顏的老僧漸漸顯露出身形來,他抖了抖自己身上那件紫金袈裟,笑吟吟地說道:「最近有人送給老衲一件隱身衣,老衲六根不淨,忍不住就穿出來了,卻不想偶然經過常山,就聽到了姬堯恩將仇報的事情。」

姬堯眼見來到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還都對他心懷不滿,雖然知道自己在神使大人所賜的聖藥幫助下,可以在短時間內維持一個長生境界高手才有的法力修為。但敵人越來越多,而且都還是在中土世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不由得心虛起來,後悔自己剛才不該托大,聽枯行神僧在這裡廢話,結果引來了更多的人!

想到這裡,姬堯忽然暴喝一聲,道:「少他媽的廢話,老子就是恩將仇報,怎麼啦?有本事你們來殺我呀!不來是吧?不來的話,那老子就殺了你們!」

這一刻,姬堯終於又恢復他那個山村樵夫的蠻性,說話間就舉起了他那把巨刀,迎頭朝枯行神僧砍了過去。

他知道,枯行神僧修為是這些人當中最高的一個,只要先把他殺掉了,其他的也就容易解決了。

然而枯行神僧卻在這一刻,柔和的眸光變得冰冷森寒無比,有如實質般的目光掃過姬堯,卻就悄無聲息地自原地消失了。

「我殺,我殺!」姬堯還當這是和常山七虎一樣簡單的隱身術,所以憤怒的他不顧一切,狠狠地朝枯行神僧消失的地方接連砍了好幾刀,崩碎的虛空像是冰片一樣四分五裂,但哪裡又有枯行神僧的身影?

到處找尋不到,姬堯頓時又把滿腔的怒火燃向了海成大師,但就在這個時候,消失的枯行神僧忽然出現在他的背後,輕輕一拳,搗在了他的肩膀上。

姬堯雖然法力高強,與莫遠一樣,都是借助丹藥獲得的提升,但又有許多地方是不能與莫遠相比的,比如莫遠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獨闖迷霧森林,獵取靈獸的過程當中,自然也練就了一身敏捷的身手。而姬堯在這方面,卻與他相差甚遠了。

所以,當枯行神僧一拳搗來的時候,他顯然覺察到了,但身體卻沒有能夠及時地做出反應。結果使得那一個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力量的拳頭,在搗在他肩膀的時候,卻爆發出強大的威力,渾身骨骼都被一種巨大的撕扯力帶著向地上飛去,周身發出陣陣骨頭碎裂的嘎崩聲。

這一刻,他終於親身體會到了那些被他殺死的人,在向地上墜去時的痛苦。在空間壓力的撕扯下,他的肌體肉身好像隨時都會脫骨而去似的,每一寸肌膚都滲出絲絲血跡。眼前一片模糊,只感覺到呼呼疾風從耳邊吹過,帶著他的靈魂飛到九天之上。

而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斜面次裡忽然飛來一道白光,很是輕柔地將他纏住,擦著地面往旁邊一帶,墜落之力卸去,他輕飄飄地躺在了雪地上。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了救自己一命的人是誰,待看到那個全身都籠罩在白袍裡,只在胸口處繡著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焰形狀的怪人時,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像是看見自己親爹一樣,老臉一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不用害怕,我會替光明帝神懲罰那些敢於冒犯他信徒的罪人!」白袍怪人蹲下身來,輕輕在姬堯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你是光明帝神的信徒,你將永遠沐浴神的光輝照耀下,所有邪惡的東西都將離你遠去,哪怕是在最黑暗的地方,只要你祈禱你心中的光明帝神,他就會聽見,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帶走你所有的恐懼。哈頓!」

枯行神僧他們還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白袍怪人,一臉的驚訝,但遠處隱身於暗中的莫遠卻是心中一動,忽然猜到這個所謂的神使大人究竟是來自於何處了!

神使安撫過姬堯後,緩緩的抬起頭來,迎著枯行神僧等人的所在,很是冷漠而又自信地說道:「你們冒犯了光明帝神的信徒,所以都得死!」

說完,他雙臂展開,一股光明聖潔的氣息油然而升,一種吟誦詩歌般的腔調從他的嘴裡高喊出來:「沉睡於遙遠世界當中的神聖巨龍啊!我以帝神聖使的身份召喚你……」

莫遠聞言臉色一變,敏銳地感覺到有一股空前強大的力量,正在穿透無數空間向這裡湧來,他再也顧不得隱身了,忽然跳了出來,同時在手中幻化出一把光刀,劈頭就朝這個神使砍了過去。

同時,他還大聲提醒愣在那裡的枯行神僧等人:「快,不能讓他把天界的獸寵召喚過來!」

莫遠的光刀,遠比他的聲音要快,一道凝聚了能夠撕裂空間的能量襲向神使,熾烈的光焰甚至把整片虛空中給燃燒起來,光刀能量與神使周身所散發出來的聖潔氣息撞到一起,爆出的能量風暴肆掠了每一片空域。

然而,天界神使的力量,超過了莫遠的想像,他雖然使出了十成真力,但還是無法完全突破對方的防禦,光刀在距離他頭頂兩寸多遠的時候,忽然散去了烈焰的光芒,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遠神情一變,正準備再施殺手,卻聽見天界神使已經吟誦出了最後一句話唱詞:「請在這個世界彰示你的威力吧!」

天界神使吟誦完,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身後一個龐大的身影逐漸在虛空中變得清晰起來,最終幻化成一頭生著雙翅,如巨型大蜥蜴一樣的巨龍,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這是他來到中土世界後,第一次使用召喚術,雖然理論上來講,魔寵是可以隨著主人穿透一切空間的。但畢竟是沒有人嘗試過,所以他也並不敢保證這次能否成功,甚至在剛才吟誦的時候,他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召喚失敗,就要自己拚命了。

但他成功了!

忽然間,他甚至有種想要帶著自己的魔寵,橫掃整個中土世界的衝動。當然,那得是在解決眼前這些敵人之後。

當這個來自於異世界的神聖巨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雖然牠只不過是個幻象,但還是讓人們都驚呆了。甚至連莫遠,也都在這一頓愣住了。是的,他完全沒有想到異世界的神聖巨龍,竟然會是一隻大蜥蜴,而且還和他在放逐島上見過的那隻一模一樣!

想到自己剛才以為對方會召來什麼樣一個厲害的生物,而驚恐萬分的模樣,莫遠忽然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竟然被對方的陣勢給嚇住了,真丟中土世界的臉!

然而,這隻神聖巨龍忽然伸直了脖子,奮力地吸收著周圍的空氣,氣流的湧動甚至連周圍繽紛落下的雪花都被改變了方向。然後牠慢慢地抬起頭來,就在中土世界的人們都奇怪牠要幹什麼的時候,神聖巨龍忽然停止了吸氣,整片空域在這一刻,氣氛都凝固到了極點。

本能的,莫遠感覺到有種危險正在臨近,他暗自戒備起來,同時也悄悄的後退了一步,但眼睛卻還緊緊地盯著神聖巨龍的腦袋,生怕錯過了這隻來自於異世界的神聖巨龍發威的每一個瞬間。

不知是莫遠腳步的移動驚住了這個足有十丈高的龐然大物,還是牠已經把頭昂到了極點,忽然卻就在每個人都跟著牠屏住呼吸,等待著那一刻到來的時候,牠那碩大的眼珠子卻忽然一轉,無比鬱悶地說道:「辛格,這個世界沒有元素精靈……」 本帖最後由 xiaoiii 於 2019-2-11 23:4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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