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暖閣奏對(三)
遠在朝鮮王京的龍辰也在做著決斷,究竟留不留崇禎的性命。
站在城牆上,龍辰輕歎道:“歷史上你死了,滿清八旗不也是奪了天下,罷了,留你無用,反而是個累贅。”
身旁的胡猛立刻點頭,隨後一隻信鴿被放飛,將王爺的決斷下了傳遞下去,直到交托到帶著一幫護龍衛埋伏在北京的孫德正手上。
……
而在暖閣中,君臣的談話還在繼續著。
“當時有些言官如光時亨輩竭力反對,亂了朕意。此計未行,朕如今也很後悔。可恨言官與一般文官無知,惟尚空談,十七年來許多事都壞在這幫烏鴉身上,殊為可恨!”
“雖然當時有些文臣知經而不知權,阻撓陛下南巡大計,誤君誤國。但臣是四朝老臣,身為都憲,當時也顧慮重重,未能披肝瀝膽,執奏南巡,也同樣有誤君誤國之罪。”
“卿當時建議擇重臣護送太子撫軍南京,也不失為一個救國良策。”
“臣本意也是要建議皇上往南京去,因見李明睿的建議遭多人反對,所以臣就改為請送太子撫軍南京了。”
“啊!”
“確實如此,故臣也有負國之罪。”
崇禎如夢初醒,但他對李邦華沒有抱怨,搖頭說道:“此是氣數、氣數。”停了片刻,崇禎又說:“據先生看來,當時如若朕去南京,路途如何?”
“當時李賊大軍剛剛渡河入晉,欲攔截聖駕南巡,根本無此可能。欲從後追趕,尚隔兩千餘裡。況且到處有軍民守城,關河阻隔,使賊騎不能長驅而進。”
“可是當時河南已失,護龍軍已經佔據山東境內,運河水路中斷。”
“賊進山東省只是零星小股,倚恃虛聲恫嚇,並以‘剿兵安民’與‘開倉放賑’之詞煽惑百姓,遂使無知小民,聞風回應,驅逐官吏,開門迎降。這都是癬疥之患,而且護龍軍兩年內都不曾南下,臣認為那龍辰可能沒有一爭天下之心。翠華經過之處,亂民震於大威,誰人還敢犯駕?不久以前,倪元璐疏請送太子撫軍南京,陛下不肯,將元璐的密疏留中。元璐見局勢緊迫,又密疏建議用六十金召募一個壯士,共召募五百個敢死之士,可以潰圍而出,召來勤王之師。元璐的這一密疏陛下可還記得?”
“此疏也留中了。當時逆賊尚在居庸關外,說什麼募五百敢死之士潰圍而出?”
“陛下!元璐因朝廷上商議應變急務如同道旁築舍,必將因循誤國,所以他建議召五百敢死之士,以備護衛皇上到不得已時離開北京。這是倪元璐的一番苦心,事先同臣密談過,但在密疏中不敢明言,恐觸犯皇上的忌諱。今日事已至此,臣不能不代為言之。元璐請以重金召募五百死士,非為潰圍計,為陛下南幸時扈駕計!”
“道路紛擾,縱然募到五百死士,能濟何事?”
“倘若陛下南幸,當然要計出萬全。凡請陛下南幸諸臣,決無魯莽從事之心。此五百死士,交一忠貞知兵文臣統帶,不離聖駕前後。京師距天津只有二百餘裡,沿路平穩。陛下留二三重臣率京營兵固守北京待援,聖駕輕裝簡從,於夜間突然離京,直趨天津,只須二三日即可趕到。天津巡撫馮元彪預想陛下將有南幸之舉,已準備派兵迎駕。倘若命馮元彪派兵迎至中途,亦甚容易。陛下一到天津,召吳三桂以二千精騎速到天津扈駕。”
“宮眷如何?”
“正二月間,逆賊距北京尚遠,直到三月上旬,逆賊亦未臨近。當時如陛下決計南幸,六宮娘娘和懿安皇后,均可平安離京。皇上只要到了天津,就如同龍歸大海,騰雲致雨,惟在聖心。陛下一離北京,即不再坐困愁城,可以制賊而不制於減。如將吳三桂封為候爵,他必感恩圖報,親率關甯鐵騎扈駕。陛下一面密詔史可法率大軍北上迎駕,一面敕左良玉進剿襄鄭之賊,使賊有後顧之憂。”
“倘若盤踞中原之賊,傾巢入魯,佔據濟寧與臨清各地,為之奈何?”
“倘不得已,可以走海道南幸。”
“海道!”
“是的,陛下。”當逆賊到達宣大後,天津巡撫馮元彪連有密疏,力陳寇至門庭,宜早佈置,防患未然。後見情勢已急,遣其于馮愷章飛章入奏,內言:“京城兵力單虛,戰守無一可恃。臣謹備海船二百艘,率勁卒千人,身抵通州,候聖駕旦夕南幸。”
“本月初七日,愷章從天津飛騎來京,遍謁閣僚。因朝中有人攻訐南遷,陛下亦諱言南幸,閣僚及大臣中竟無人敢有所主張,通政司也不肯將馮元彪的密疏轉呈,馮愷章一直等候到十五日下午,因其父的密疏不能奏聞陛下,而賊兵即將來到,只好灑淚奔回天津。倘能採納津撫之議,何有今日!馮愷章來京八天,就住在其伯父馮元飆家中,故臣亦盡知其事。值國家危亡之日,臣競然在兩件事上不能盡忠執奏,因循誤國,辜負君恩,死有遺恨!”李邦華老淚縱橫,銀色長須在胸前索索顫抖。
崇禎臨到此亡國之前,對這位老臣的忠心十分感動,不禁又一次湧出熱淚,哽咽說:“馮元彪的密奏,朕毫不知道。但這事責在內閣與通政司,與卿無於。”
“不,陛下!臣為總憲,可以為津撫代奏;況巡撫例兼僉都禦史銜,為都察院屬僚,臣有責為他代奏。只因臣見陛下諱言南遷,始而只請送東宮撫軍南京,不敢直言請陛下南幸,繼而明知馮元彪密疏為救國良策,不敢代他上奏。臣兩誤陛下,決計為君殉節,縊死于文丞相之旁,但恨死不蔽辜耳!”
崇禎歎息說:“不意君臣雍隔,一至於此!”
“此繫我朝累世積弊,如今說也晚了!”
崇禎此刻心情只求活命,不願就這個問題談下去。因為李邦華提到由海道南逃的話,忽然使他產生一線幻想,低聲問道:“先生,馮元彪建議朕從海道南幸,你以為此計如何?”
“此計定能成功。”
“怎麼說定能成功?”
“在元朝時候,江南漕運,自揚州沿運河北上,至淮安府順淮河往東,二百多裡即到海邊,然後漕運由海路北上,從直沽入海河、到大津,接通惠河,到達通州之張家灣。自淮安府至張家灣,海程共三千三百九十裡。我朝洪武至永樂初年,運河未通,漕運均由海運,所以先後有海運立功者受封為鎮海侯,航海侯,舳艫侯。永樂十年以後,開通了會通河,南北運河貫通,漕運才改以運河為主,然海運並未全廢。崇禎十二年,崇明人沈廷揚為內閣中書,複陳海運之便,且輯《海運書》五捲進呈……”
崇禎似乎記起來有這麼一件事,微微點頭,聽李邦華再說下去。
李邦華接著說道:“當時陛下命廷揚造海船試試。廷揚造了兩艘海船,載米數百萬,於十三年六月朔日由淮安出發,望日抵天津,途中停留五日等候順風,共用了十天,在海上揚帆,飛駛三千餘裡。陛下聞之甚喜,加廷揚戶部郎中。陛下本來可以率六宮前往南京,津撫馮元彪已備好二百艘海船,足敷御駕南巡之用。淮安為江北重鎮,駐有重兵。聖上只要到達淮安,何患逆賊猖獗!”
崇禎頓腳說:“如今後悔已遲,可恨!可恨!”
忽然,王承恩不管皇上正在同大臣談話,神色倉皇地掀簾進來,跪到皇上面前,奏道;
“皇爺!奴婢有緊急軍情奏聞!”
崇禎的臉色突然煞白,一陣心跳,問道:“何事?何事……快說!”
李邦華趕快起身,伏地叩頭,說道:“老臣叩辭出宮,在文丞相詞等候消息,為君盡節。”崇禎目送李邦華出了暖閣,跟著從御座上突然站起,渾身打顫,又向王承恩驚慌問道:
“快說!是不是城上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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