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異術] 陰倌法醫 作者:天工匠人 (連載中)

   
吟雙 2019-2-19 14:38:3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39 861852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7:49
第九十二章 第六個客人


史胖子這會兒已經喝得滿臉放紅光,見狀噴著酒氣說:「有錢就是好啊,到哪兒都有一堆捧臭腳的。」

徐榮華盯著人群看了一會兒,忽然扭回頭對我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杜漢鐘有點奇怪?」

「何止是有點奇怪啊……」我喃喃道。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徐榮華和呂珍,更加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大名鼎鼎的杜大老闆。

桑嵐拉了我一下,小聲對我說:「我怎麼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啊?可是哪裡不對,我也說不上來。」

我遲疑了一下,低聲說:「你覺得不對,應該是因為你見過杜漢鐘的樣子。」

桑嵐怔了怔,一下瞪大了眼睛,「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們在蓮塘鎮大寶家的飯鋪里見到杜漢鐘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要說現在我們是回到了十幾年前……為什麼他的樣子好像一點變化也沒有?」

「這有什麼奇怪的?有錢人會保養唄,你還沒見過有錢人家的太太呢,那特么都五六十歲了,猛不丁一看,還跟三十齣頭似的呢。」

胖子含糊的說了一句,說完之後,才發現我和桑嵐,甚至是徐榮華的表情都很不對勁。

事實是,杜漢鐘的模樣有沒有變化還在其次,關鍵是桑嵐說的那句……『我們回到了十幾年前』。

絕不可能有穿越這種無稽的事存在,可眼前我不光見到了年輕時的徐榮華、呂珍,原本荒廢已久的酒店,也都一如『正常』的在營業。

而且,徐榮華對於自己的存在,解釋說是他遺留在這裡的意識,但在我、桑嵐,和史胖子眼裡,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活人!

此時,除了杜漢鐘的出場,我還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這讓我心頭的疑惑再次加深,幾乎都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

那是一個女人,她跟在杜漢鐘身邊,姿態優雅的和相迎的人打著招呼。

女人十分的年輕,看上去只有二十齣頭。

這女人我是見過的,卻從沒見過,也絕不可能見過她這副模樣,或者說,是不能夠見到她這個年紀的模樣。

「杜漢鐘身邊那個女的,怎麼好像是……」桑嵐也留意到了這個女人的存在,表情變得更加難以形容的古怪。

「你在重慶的時候見過她,她是杜漢鐘的小老婆,郝向柔。」我感覺自己的話有些有氣無力。

在我看來,杜漢鐘的模樣和印象當中沒有明顯的變化,然而郝向柔的出現,卻更加深了那種時空錯位的奇異感覺,讓我難以自拔。

杜漢鍾是名副其實的大人物,一出場便被眾星捧月般的圍繞起來。

讓我絕沒有想到的是,當相迎的人群歸座以後,杜漢鍾微笑著四下環顧一周,目光落在我們這邊,竟然帶著郝向柔,徑直走了過來。

我心頓時控制不住的一提,曾幾何時,我以為大名鼎鼎的杜老闆只是個普通的商人,而在經歷了多次的詭事後,我已經漸漸發覺,除去表面,他似乎還有另外一個特殊的身份。

我們這一桌是整個餐廳里最不起眼的,就只坐了我、桑嵐、史胖子,和徐榮華夫婦五個人。可以說,我們這五個人,都是『蹭白食』的。

見杜漢鍾走過來,呂珍明顯有點受寵若驚,屁股還沒坐熱,就急忙又拉著徐榮華站了起來。

她來這裡的目的,本來就是擴大交際面,為自己的事業做鋪墊,杜漢鍾來到跟前,她立馬就掏出名片,殷切的遞了過去。

杜漢鐘沒有接,只是看了一眼,便示意身邊的郝向柔將名片收下。呂珍還想說什麼,杜漢鍾卻只是沖她點了點頭,目光轉到了徐榮華身上,竟微笑著向徐榮華伸出了右手。

徐榮華顯然也沒想到會受到這樣的禮遇,出於禮貌,只能是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就在兩人握手的時候,我發現杜漢鐘的眼睛里,快速的閃過一絲奇異的神采。

我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但這時再想阻止兩人接觸,已經來不及了。

杜漢鍾放下手,又沖徐榮華點了點頭,「這位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不等徐榮華開口,呂珍就急著介紹:「杜先生,這是我先生,徐榮華。他是從事會計工作的。」

「徐榮華。」杜漢鍾把這名字重複了一遍,轉頭沖著呂珍一笑:「禮行過半共結髮,同享半世榮華。呂律師,你們真是郎才女貌啊。」

在旁人看來,他不過是出於禮貌,說兩句客套話,可接下來他所做的一個動作,卻讓我如遭電噬,渾身猛地一震。

就在他側過身的時候,他忽然抬起右手,用食指在鼻樑上輕輕的颳了兩下。

這看似普通的小習慣,在我看來,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腦海中立刻就將眼前的杜老闆,和另一個我所熟悉的人的形象重疊在了一起。

那個人,就是趙奇!

趙奇自從『回來』以後,就多了這麼一個習慣動作。

而當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預示著,他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趙奇,而是變成了受人控制的傀儡。

在韋無影那件事中,我曾看到過兩個月白長衫,其中一個我雖然沒有真正見過面,卻已經知道,那人是我的祖父。

另一個月白長衫,手段則是狠辣無比,抬手之間,就破了韋無影的絕活神仙索,同時也要了他的命。

我雖然看不清那個月白長衫的真容,但發現他同樣有刮鼻子的動作……

事實再毋庸置疑,面前的杜漢鍾,杜大老闆,就是當年殺了韋無影的月白長衫,更是控制了趙奇的人!

同時,他的另一個身份也呼之欲出。

那就是三白眼口中的老東西,真正的鬼山主人!

杜漢鐘沒再跟徐榮華和呂珍多說,而是朝著我們幾個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和身邊的郝向柔低聲說了句什麼,跟著就走開了。

我本來就覺得奇怪,杜漢鍾顯然不是沖我來的,呂珍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律師,又怎麼會受到杜老闆這樣的禮遇。

在認出了杜老闆的另一個身份以後,我開始意識到,他並非是沖呂珍來的,而像是專門過來,向徐榮華確認一些他想要確認的事。

不過,以他的身份,這麼做也未免還是太突兀了些。

但是很快,郝向柔接下來做的事,似乎很好的彌補了這個我眼裡的漏洞。

她並沒有跟著杜漢鍾,而是在杜漢鍾走向主位席的時候,走出了餐廳。不大會兒的工夫,帶了一個人進來,並且親自把這人帶到了我們這一桌。

這一來,我們這桌上,便又多了第六個『客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7:52
第九十三章 婚書


「二叔,你就坐這一桌吧。」

郝向柔對那人說了一句,回過頭微笑著給我們介紹:「這是我二叔,他剛從鄉下過來,等會兒我可能招呼不了他,還麻煩各位多照顧他一下。」

說著,扶著那人的肩膀讓他在一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後又沖我們點點頭,就要轉身離開。

「哎,王太太,請等一下!」我喊了一聲。

郝向柔身子一頓,緩緩轉過身,「你,在叫我?」

呂珍一直都還沒入座,這會兒蹙著眉頭看了我一眼,陪著笑對她說:「不好意思,杜太太,我想徐警官可能是一時喊岔了。」

跟著回過頭急著向我使了個眼色。

我笑笑,沖郝向柔點點頭,「對不起,郝太太,是我口誤。」

郝向柔似乎沒留意到我再一次的『口誤』,饒有興緻的看著我問:「徐警官?你是警察?」

我聳聳肩,「怎麼?不像啊?」

「不,只是您太年輕了,所以……」郝向柔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跟著向我問道:「徐警官,您是哪個局的?我以前好像沒見過您啊。」

「小地方,平古。」

「哦,您叫我有事嗎?」

我笑著搖頭,「沒,其實我就是覺得,你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朋友。」

「噢,大概是人有相似吧。」郝向柔似乎再找不到別的話題,「您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你去忙吧。」

郝向柔又「哦」了一聲,轉身向著主桌走去。

史胖子有些色眯眯的盯著她窈窕的背影一陣,忽然小聲對我說:「不是我吹,我看人絕對是很準的。你別看這娘們兒穿的人五人六,跟個貴婦似的,我敢打包票,這尼瑪一準兒就是個村裡的大丫頭。我尼瑪隔著桌子,都聞到她肚裡的野菜味兒了。」

我扭過臉,卻見他沖著郝向柔帶來的那人努了努嘴,暗暗朝我遞了個眼色。

我回過頭仔細打量著這人,貌似很輕易就明白,郝向柔為什麼要把他安排在我們這一桌了。

這是一個年紀約莫五六十歲的老頭子,穿著白襯衣,外面套著件洗的發白的藍布中山裝,臉上戴著鏡片像是酒瓶底似的黑框眼鏡,看上去很像是某個年代,插隊到鄉下的知識分子。

他的穿著樣貌可以說要多土氣有多土氣,我要是主家,除了我們角落裡不起眼的這一桌,也不知道該把他安插到哪裡。

呂珍顯然對這『老土炮』沒興趣,只是轉過頭,目光熱切的留意著主位那邊的動靜。

徐榮華看了看我,向『老土炮』問道:「請問大叔,您怎麼稱呼?」

老土炮顯得有些局促,沖他點點頭,擠著笑說:「您叫我老郝就行了。」

面對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老漢,徐榮華似乎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

反倒是老郝目光掃了一周,見我看著他,朝著我點了點頭,「小同志,您是警察?」

「嗯。」我笑笑。

「您和我侄女是朋友?」老郝問。

胖子『嗤』的笑了,擺了擺手,卻沒說話。

我自然知道他笑得原因,我要是和郝向柔是朋友,剛才又怎麼會『認錯人』?這老郝明顯是沒話找話,想要硬套近乎。

「我和你侄女不怎麼熟。」我沖老郝擠擠眼,放低聲音說:「其實我跟這裡的人都不怎麼熟,我就是來蹭大席的。」

「嘿嘿……」老郝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訕訕的笑了笑,露出一嘴黃歪歪參差不齊的牙齒。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這時主桌的杜漢鍾突然站了起來,沖席間壓了壓雙手,示意所有人安靜。

他先是簡單明了的說了幾句場面的客套話,跟著朗聲說:「其實這次邀請大家來,是受一個老朋友託付,幫他家的一個小孩子訂一門親事。或許諸位覺得,這有些唐突。可我那位老兄弟,不久前剛剛過世,他既然託付了我,那他家孩子的事,我自然得上心幫著操持。」

從眾人的反應看來,貌似在來之前,還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個情況。可杜老闆發話了,哪會有人真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也都只是七嘴八舌,凈說些個恭喜之類的話。

等眾人安靜下來,杜漢鍾又笑著說道:「照老理,定親是大事,可現在的小年輕,也不大講究這些了。所以,咱也就不用那麼隆重,就是單單走個形式。不過……」

他話鋒一轉,忽然嘆了口氣,「唉,要說今天這事兒,在大家看來,可能多少有點不大合適。我個人看來,也覺得做家長的過早的替小孩子操持這事,不怎麼妥當。但既然是我那老兄弟臨終託付的,唉,我也只能儘力完成他的遺願。所以,有什麼恰當不恰當的,就請各位給漢鍾一個面子,多擔待擔待吧。」

「嘿,這姓杜的還真有意思。」胖子忍不住小聲對我說,「不就是訂個婚嘛,他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本來的心思還在那個老郝身上,這會兒也被杜漢鐘的話勾起了好奇。

要說訂婚,那確實是傳統的老禮,就算是老朋友臨終託付,杜漢鍾說這番話,也多少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看了一眼老郝,再看看桑嵐,又低眼看向她懷裡的小柱子。

這狗崽子倒是悠哉,居然趴在她腿上睡著了!

我知道下面肯定是要介紹定親的雙方了,稍一遲疑,決定先不管旁的。撇去一切詭異不說,我倒是真想知道,能讓杜大老闆親自主事的訂婚宴,主角究竟是什麼人。

所有人都和我一樣,在等著訂婚雙方本家的出現,沒想到接下來卻聽杜漢鍾說:「今天這訂婚宴有點特殊,因為我那個老兄弟才去世不久,死喪在地,訂婚的雙方新人,都不能夠到場。所以,只能是由我來介紹一下兩位新人,請大家做個見證,進行一個儀式。」

「嘿嘿,我艹,聽他這意思,是要借著辦喜事,替本家沖沖喜?」史胖子忍不住說道,「那也不對啊,要是沖喜,那不得是人活著的時候辦嘛,這會兒人都死了,怎麼頂著喪事辦起喜事來了?」

我已經完全被杜漢鐘的話勾起了好奇,同時隱約覺得,這當中好像哪兒有些不對勁。

這時,杜漢鍾已經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個紅色的大信封。

但凡有經驗的,都已經想到,那是訂婚的婚書,可當杜漢鍾將婚書抽出來的時候,我看著他手中的那張紙,瞳孔不由得猛一收縮。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7:54
第九十四章 局中局


「嘶……」

聽到吸氣聲,我轉回頭,就見徐榮華也正將臉轉回來看向我。

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極度的狐疑。

我雖然沒幫人主過事,但定親的喜宴也是參加過的。

一般的訂婚婚書,那都得是用紅紙寫上定親雙方的名字生辰,由主事人當眾宣讀。

可眼下杜漢鍾從信封里取出的婚書,卻不是紅紙,而是近幾年我最為熟悉的——黃表紙!

史胖子也是皺了皺眉,小聲說:「婚書不都該是用紅紙黑字,或者紅紙金字嘛,怎麼著……他特么用燒給死人的紙錢兒寫婚書啊?」

我剛搖了搖頭,突然覺得腿上猛一疼,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似的。轉過臉,就見桑嵐又用以前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盯著我。

「怎麼了?」我茫然的問,實在不知道又是哪裡得罪這大小姐了。

桑嵐盯著我看了一陣,才低聲對我說:

「用黃表紙做婚書,過後在子時和丑時交關之間,把婚書燒了……這不是給活人定親,是結陰緣,定陰親!」

我本來還覺得奇怪,聽到『結陰緣』三個字,不由得渾身一震。

難怪她會忽然用這種眼神看我呢,說起來,我和她之間也是結了『陰親』的,那雖然是陰差陽錯,但也是事實。

此刻一想到定陰親,自然是勾起了她對我的怨恨。

定陰親……我轉動眼珠看向四周,很快就想到,我剛才為什麼感覺有點不對勁了。

來參加這場訂婚宴的,起碼得有三四百號人,這當中不乏呂珍這樣懷有目的,對訂婚本身並不關心的小人物。但能夠受到邀請前來的,更多的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有好些個,我雖然沒真正見過面,卻在後來的電視上經常露面。

這場訂婚宴,由杜大老闆親自主事,在當時肯定已經是十分轟動了,要不然,也不會連呂珍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來湊熱鬧。

現在婚書拿了出來,居然是用燒給死人的黃表紙寫的……年紀稍輕的或許還不會留意,可在座的不乏年長的老者,怎麼會看不出破綻?

事實是,一眼望去,已經有好幾個上年紀的人皺起了眉頭。

要知道一個人所生活的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這麼一場奇怪的宴席,事後多半會流傳很久,甚至會被懂當中門道的人渲染,當成奇聞口授散播出去。

可為什麼,我卻從來沒聽任何人,甚至是後來的打更人徐榮華說起這件事呢?

桑嵐忽然又拽了我一把,原來就在我一錯神的工夫,杜漢鍾已經開始宣讀婚書。

他貌似已經讀出了男方的名字生辰,卻被我錯過漏聽了。

接下來,杜漢鍾開始介紹女方。

當他念出女方的名字時,我就像是被九天落下的炸雷,直接轟中了頂門心,渾身劇震過後,整個人都僵化般的呆住了。

桑嵐這時已經不顧矜持的握住了我的手,圓瞪著杏核眼看著我,「怎麼會是她?毛小雨?不就是徐潔?」

沒錯,毛小雨……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杜漢鍾宣布的定親的女方,居然是毛小雨!

「會不會是剛好同名?」桑嵐試著小聲對我說,「那時候徐潔才多大啊?怎麼會給她定親?而且還是杜漢鍾主事……」

說到這裡,她也意識到了什麼,神情更加驚愕,「這是定陰親……徐潔她……」

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她在說什麼了,等勉強回過神,就見杜漢鍾已經收起了婚書,帶著郝向柔在向人敬酒了。

史胖子看出我不對勁,小聲問我:「哎,兄弟,你沒事吧?是不是剛才喝多了,酒勁上來了?」

我盯著席間的杜漢鍾看了一陣,猛地甩開他,站起身就想不顧一切的直奔杜漢鍾。

「啊……」

隨著一聲低呼,我才發現身邊多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上菜的服務員,另一個卻是帶我和桑嵐進來的那個牛經理。

因為我的動作,服務員急著想避開,雖然沒有被我撞翻托盤,但菜湯還是灑了一些出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先生,你沒燙著吧?」牛經理見菜湯灑在我身上,連忙拿過餐巾要替我擦拭。

我本來是想直接去找杜漢鐘的,可這個看似不經意發生的意外,卻讓我猛地冷靜了下來。

絕沒有時空錯位這回事,即便我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也是許多年以前發生的。

那時我還小,更沒有接觸陰倌這個行當,我和杜漢鍾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交集。

我現在所經歷的,十有八九是個局,除非造成這種局面的,是杜漢鍾本人,否則就算我到了他面前,也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

然而,直覺告訴我,杜漢鍾應該只是局中的一部分,而並非設局的那個人……

「先生,你沒燙著吧?」牛經理小心的問我。

「徐警官,你沒事吧?」這時,徐榮華也向我問道,同時向我遞了個眼色。

我輕易就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是在讓我別衝動。

他的神色很沉穩,眼神更加的堅定,甚至是帶有一定的威勢,這和我所認識的徐榮華,似乎有些不一樣。

然而,我又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那就是,這個他,似乎才是我潛意識裡,真正的徐榮華。

「不用擦了,我沒事。」我完全恢復了冷靜,擋開還要替我擦拭的牛經理。

目光落在那個上菜的服務員身上,看了看托盤裡的菜,有點鬼使神差的回過頭看了胖子一眼。

我好像知道,引我們入局的正主是誰了……

我重又坐下,拿起面前的杯子,讓史胖子再給我倒杯酒。

「你行不行?你可得悠著點,別喝懵圈兒了。」胖子嘴裡說著,還是給我倒了酒。

我揉了揉鼻子,端起酒杯聞了聞。

這時,同桌的老郝端起自己的酒杯沖我比了比,「警官,我敬你一個。」

我笑笑,和他舉了舉杯,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目送牛經理領著服務員離開,回頭看著老郝問:「還沒請教,您老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老郝喝了一大口酒,辣的呲了呲牙,乾笑著說:「我就是個種地的,有時候莊稼活不忙,也替人幹幹散活什麼的。這不,本來是想給我大侄女送點麥仁什麼的,正巧趕上了,她非拉我來吃這麼一頓。」

我聞著他口中噴出的酒氣,目光又轉向了那盤剛被端上來,因為灑了湯,賣相不怎麼好看的糖醋魚……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8:12
第九十五章 第五個活人


我目光從那盤糖醋魚上收回來,看了看還趴在桑嵐腿上呼呼大睡的小柱子,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狗東西,看來也沒桑嵐說的那麼神,怎麼就能睡這麼安生呢?

我沒再搭理旁人,稍一思索,問桑嵐:「先前你說那什麼攝月天燈是借陰壽用的?那借來的陰壽,是給誰的啊?」

桑嵐一怔,下意識的看了呂珍和老郝等人一眼,見呂珍心思不在桌上,老郝只顧喝酒吃菜,才低聲對我說:

「天燈借壽,自然不會是給活人的。你也知道,我才剛開了香堂,對這些東西的了解,都是來自胡巧燕的意識,所以也不怎麼能說清楚。」

「揀你知道的說。」我眼珠緩緩轉了轉,「你就說,被點天燈的人,結果會怎麼樣?」

桑嵐搖頭,「這個我是真說不太清楚,天燈是以屍為蠟,所燒的,是人的魂魄。被點燈的魂魄,未必就一定會消散,但可以肯定,每逢月圓之夜,魂魄回歸人燈靈台,所遭受的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夠想象的。所以,被製成天燈的人,應該比下十八層地獄差不了多少。」

「真他媽不是人揍的東西!人死了還得遭這樣的罪!」史胖子咬牙罵道,「別讓我看見那個把小孩兒做成天燈的人,不然老子非活捏死他!」

我本來沒想聽他說廢話,可就在他說後半句的時候,卻突然感覺,他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就好像一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響全都消失了,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嘀咕一樣。

這種奇怪的現象只是短暫即逝,等我看向其他人,周圍又已經恢復了喧囂,這讓我一度認為,這可能是我的錯覺。

然而,卻更讓我認定了一件事……

我腦子快速的轉了轉,抬手在桌上敲了兩下,向徐榮華問道:「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徐榮華愣了愣,似乎從我眼中看出些什麼,神色又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呵呵,看來,你比我想的有本事,以後都不用讓我擔心了。」

徐榮華笑容有些苦澀,搖了搖頭:「你只要記住,回去以後,一定要儘快把你爺爺留給你的東西找到。」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還有件事,你爺爺當初帶我去驛站的時候,曾經說過,他覺得驛站有些不對勁。我當時問他,是哪裡不對。他只是搖搖頭,說跟我說了也沒什麼用。他除了要我告訴你,去把兩樣東西找回來,在說到這個的時候,還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麼話?」

我至今還記得徐榮華對我講述,他第一次被帶到陰陽驛站時的情形,或許是因為那段經歷對他而言,印象格外深刻,所以他說的非常細緻入微。

但是,由始至終,他都沒提到過祖父有東西交給我,更沒說過祖父曾讓他給我帶話。

提到祖父要他轉告的話,徐榮華的表情變得有些疑惑,「你爺只讓我轉告你兩個字:鏡子。」

「鏡子?」

「對,鏡子。」徐榮華雖然疑惑,卻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也就是在他點頭的時候,他的表情突然凝滯了一下,在我看來,他就像是電影畫面突然定格了一樣。

等到他恢復過來,再看向我時,神情已經變得陌生,就好像我和他只是陌生人一樣。

這一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他先前所說的,關於『遺留的意識』是怎麼一回事了。

雖然還有諸多疑問,但我心裡清楚,我再也不能通過面前的徐榮華,了解任何我想了解的東西了。

短暫的愣怔過後,我將目光再次轉回到了老郝身上。

老郝端起酒杯,沖我嘿嘿一笑,「咱再喝一個?」

「酒就不喝了。」我將面前的酒杯翻了過來,杯里的酒頓時灑了一桌。

「我去,你這是喝大了,要撒酒瘋啊?」胖子嚇一跳。

我沒理他,而是盯著老郝,緩緩的說:

「比起喝酒,我更好奇你的身份。你究竟是什麼人?引我入局的目的是什麼?」

一時間,胖子和桑嵐全都愣了。

老郝似乎更沒想到我會突然『翻臉』,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強笑了笑,「小同志,你……你這是真喝多了?我……我就是個種地的,是……」

「這會兒還裝,你覺得有意思嗎?你的破綻實在太多了,裝不下去了。」

我驀地打斷他,「第一,我見過郝向柔,知道她說話的方式。她介紹你的時候,不是她的口氣,或者說,那根本不是她的作風,她壓根就沒有跟我們介紹你的必要。她的口氣,聽上去倒和你差不多,就像是你在自我介紹一樣。關鍵你說你是她二叔,還是親二叔。就算她嫌棄你這個窮親戚,以杜漢鐘的身份,就算是做給別人看,也不會冷落你,讓你坐在這個位置上。

第二,從你一來這邊,我除了聞到一股土腥子味,還聞到一股酒味。你進來前,就已經喝過酒了對不對?關鍵是,在這場酒宴開始前後,除了你,我沒有在任何人身上聞到過味道。我和迎賓的女經理握過手,剛才和郝向柔也離的不遠,可這兩個女人身上,居然連半點化妝品的氣味都沒有。還有……」

我把面前的酒杯又翻了過來,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菜:「要說我鼻子不透氣,那特么糖醋魚那麼大味兒,湯都淋到我身上了,我都聞不到,說的過去嗎?」

在我說這些的時候,老郝一直都在目不轉睛的盯著我,這時他直了直腰,臉上再沒有先前那種局促膽怯,而是扶了扶眼鏡,沉聲問道:「除了這些,還有沒有第三?」

我把臉向桑嵐和胖子分別偏了偏,「第三,我剛才故意提到天燈的事,我們三個人說話那麼小聲,周圍又那麼鬧騰,旁人絕對不會聽到我們在說什麼。但我能肯定,你一定都聽見了。要不然,其它聲音也不會消失。其它聲音消失,是因為你為了聽我們在說什麼,或者說是我們的對話吸引了你全部的注意力,引得你分了神!」

我身子往前探了探,直直的和老郝對視,一字一頓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可我知道,你除了是這張桌上第六個客人,還是引我們進這個局的人,是現在的三義園裡,第五個活人!」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8:14
第九十六章 造墓人


老郝盯著我看了一陣,摘下眼鏡,往鏡片上哈了口氣,捏著中山裝的袖子,仔細擦了擦鏡片,再次戴上眼鏡,靠進椅子里閉了閉眼,睜開眼時,更像是完全變了個人,眼神中透著極度的陰鶩,甚至還夾帶著三分死氣。

「你真是警察?」

我點點頭。

老郝轉眼看向一旁的徐榮華,這時我也已經發現,包括徐榮華和呂珍在內,周圍的人全都沒有了聲響。

每個人的表情、動作全都不同,但沒有半點聲音,就好像是環繞著我、桑嵐、史胖子和老郝四個人,在上演一出全息的超立體影片一樣。

老郝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又看著我問:「小同志,你能跟我說,你們來這兒是幹嘛來的嗎?」

「你也知道我是警察,輪得著你問我嗎?」

「嘿嘿,也對。從來都只有官差盤問犯人,哪有犯人反過來盤問警察的。」

老郝半陰不陽的笑笑,「你真的很聰明,既然你這麼聰明,那你就猜猜看,我是幹嘛的?」

我冷眼看著他,忽然感覺,他眼中透出的死氣,我彷彿從另外一個人身上看到過。

回想前不久經歷的細節,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桑嵐懷抱的小柱子,又再一次和老郝對視:

「你是活人,但你身上的土腥味不是普通的莊稼漢該有的,還有,你身上帶著一股子死氣。這兩種特殊的氣息糅合在一起,我只能想到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那個傢伙。」

我索性點了根煙,淺淺抽了一口,「你既然能掌控全局,那就應該見過那個傢伙了,也應該猜到他的身份了。他是個盜墓賊,你們身上有著相同的味道,但你不是盜墓賊,因為,我不相信有哪一門的土夫子,能有本事造出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邪局出來。

能夠利用這裡一切可利用的因素,設下這個局的,就只有兩個人。一是墓主人,二,就是修建這墓葬的人。你的酒很烈,味道很沖,喝酒的目的,是想掩蓋你經年累月沾染的陰氣。這一招對死人,哪怕是活死人也是沒有用的。你是活人,那你就只能是後者,是修造這座墓的——造墓人!」

老郝似笑非笑的又看了我一陣,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直到這會兒,史胖子才醒過神來,猛一拍大腿,「靠!我就說……」

他想來拍我肩膀,被我擋開了,他只能是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指著老郝氣咻咻的說:

「我從第一眼看見這老土鱉,就覺得他不是好東西,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勁。哎,我這可不是馬後炮哈,我是真覺出不對了,可就是說不出來哪兒不對。要我說,還是兄弟你能耐,這都能拆穿他的西洋鏡!」

桑嵐從剛才就有點發獃,這會兒眼神錯動,神色有些複雜的看著我問:「你從一早就開始懷疑他了?」

我點頭,見她垂下眼帘看向小柱子,我呵呵一笑:「你傻不傻?這狗東西是第一次做『鬼』,可咱們不也是『頭一回』做人嗎?任何事都是相對的,與其相信這狗東西,為什麼不自己去判斷?」

桑嵐再次抬眼,勉強擠出一絲苦笑:「看來你說的沒錯,我好像幹什麼都不行。」

「嘖,妹子,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哈。」史胖子又灌了口酒,擰上酒壺的蓋子,邊起身邊說道:

「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多了去了,咱不能說咱什麼都見過,敢那麼說,那他娘的是二百五!咱就是普通人,能吃一塹長一智就相當不錯了。要我說……」

他的胖爪子到底還是搭到了我肩上,用力按了按,「嘿嘿,你別看這哥們兒這會兒牛13哄哄的,我敢打包票,他先前沒少吃過虧!他這是練出來了!」

說這話的工夫,史胖子已經以和他身形不相符的速度,繞到了老郝身後。

他的反應倒是和我很默契,既然確定老郝是設局的人,而且是活人,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老郝弄住。

事實是胖子比我想的還狠,一走到老郝身後,立馬就用沒受傷的胳膊,從後頭一把勒住了老郝的脖子。

「修墳的是吧?你真牛13!嘿嘿,現在被逮著了,你再牛一個我看看?」

老郝被勒的臉紅脖子粗,神色卻是不改,被勒的上仰著頭,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珠子卻向下翻著正對著我:「小同志,你就這麼看著他沖我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動手?」

「嗯,我就看著。」我又抽了口煙,隨手把煙在酒杯里摁滅,點頭道:「不管你是誰,我今兒到這兒來,是為了救人,誰妨礙我,我就弄誰。他動手也就是怕你跑了,我動手,你現在就已經是死人了。我不認為你對我有什麼用,而我要救的那個人,一百個你也抵不上!」

我並非單純的說狠話,而是說實話。

撇去來這裡的目的不說,臧志強的背離已經點燃了我心底的火頭,意外的見到年輕時的徐榮華……再到聽到『毛小雨』這個名字,就算沒有胖子那悶倒驢的催化,我也已經再綳不住底線。

或許是因為另一個職業的緣故,我一直都很尊重生命,尊重生命脫離后的屍體。但相對的另一面是……有些生命在我看來,絕非如尋常人眼中那麼不可侵犯……

胖子本來一臉狠色,但卻明顯被我這番話給弄愣了,但他只是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就『配合』的向我問道:「真要弄死他?」

我點點頭,站起身,抓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用力磕碎,揀起一塊瓷片,陰著臉走到他身邊,將碎瓷片的尖角毫無偏差的抵在了老郝頸間的大動脈上,沉聲問道: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我不信你真敢……呃……」

老郝一句話沒說完,瓷片已經戳破了他表層的皮膚。

「不好意思,我也是個人,我時間有限,不會浪費在你身上。」我面無表情,一字一頓道:「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一些事,但,是人都有火氣,我不知道我的火,應該沖誰撒,所以,你最好挑你最想說的說,我不會給你下一次機會了。」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8:16
第九十七章 林彤的傳授


「嘿嘿嘿嘿……」

老郝忽然怪笑起來,翻著眼睛透過鏡片斜盯著我,「我在這裡待了十三年了,這十三年裡,一步都沒有離開過這棟樓。怎麼?你覺得我還會怕死嗎……」

話音未落,一道血箭就從他頸間射出,直噴洒在了面前的白瓷餐具上。

「我艹,你來真的!」史胖子嚇得趕忙鬆手,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

桑嵐更是尖叫一聲,直接從椅子里彈了起來。

我把沾了血的瓷片隨手丟在桌上,一手掐著老郝的後頸,彎腰抓起他另一隻手,將他的手掌貼在他自己頸間傷口側下方一點的位置。

「按住這裡,稍微用點力氣。對,就是現在這種力度。」

我鬆開手,回到老郝對面的位置,看也沒看他一眼,邊從背包里往外拿紙筆邊不瘟不火的說:「忘了告訴你,我是技術警,是法醫。你頸部的傷口並不是很大,因為受傷的是頸內動脈,而不是總動脈,所以出血量不會那麼誇張。但是內動脈受傷,一樣不會自動閉合。

你就像現在這樣,按著傷口別動,可以暫時減少出血量,不會那麼快死。對了,每隔十五分鐘,就把手鬆開三到五秒,這樣才能保證大腦的供血量。否則的話,一旦腦部缺血造成休克,我手頭上沒有急救用品,恐怕幫不了你。我現在也沒工夫照顧你,你自己計一下時吧。」

老郝像是被嚇呆了,只是手捂著傷口,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胖子反應過來,同樣是瞪了我一陣,跟著胡亂揮著手:「你他媽瘋了?你居然來真的?你殺人?!」

「我說過,我來是為了救人。我只救我在乎的人,不介意殺妨礙我的人。」

「瘋子!你就是個瘋子!」胖子還在大力的揮著手,桑嵐卻已經像是嚇傻了,瞪著眼,抱著小柱子站在那裡,根本做不出反應。

我沒再管旁的,坐回位置,將本子翻到空白頁,略一回想,開始憑藉記憶,在上面畫了起來。

剛畫了幾筆,我突然冒出一個極怪異的念頭,不由的停下筆,轉頭看向主桌的方向。

之前所經歷的『全息立體電影』還在繼續上演,只是除了我們這幾個人,其餘人都乾張嘴,沒有任何的聲音。

而且,所有人,包括同在一桌的徐榮華和呂珍,似乎都已經對我們視而不見……

我遠遠的看著還在敬酒的杜漢鍾,喃喃道:「三義園也是杜老闆的產業,杜老闆又是鬼山的主人……先前的畫師,貌似是從鬼山跑出來的……」

我驀地轉眼看向老郝:「先前是你假裝死胖子的聲音,把我們引到二樓包房的!你為的是要毀了那幅壁畫?問你個事兒,那壁畫是什麼人畫的?是不是一個邋裡邋遢、神經兮兮的大鬍子?」

老郝這會兒像是才稍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狀況,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捂著傷口,艱難的說道:

「沒用的……你殺了我也沒用,殺了我你們永遠都不能離開這裡……」

「嘖,盡量少說話,一定要說的話,就小聲點。不然氣管部位會形成假性動脈瘤,阻礙呼吸的話,會造成腦卒中。到時候你變成偏癱,就算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我擺了擺手,重又低頭畫了起來,邊畫邊說道:

「你應該知道,和我們一起來的那個光頭是幹什麼的。他雖然是個挖墳掘墓的慣犯,但你是修造這座墓的人,短時間內,他一定玩兒不過你。現在他應該也和我們一樣,著了你的道,不過沒關係。他畢竟是專業的,我們找不出的破綻,他一定能找到,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我抬眼沖老郝笑笑:「這樣的話,你貌似就更沒什麼用了。」

老郝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卻又像是生怕一開口就會立刻失去生存的機會。

我繼續低頭畫畫,「說起來,你只是怕我們發掘出這裡的秘密,所以才引我們入局。但你一定沒想到,你的『一廂情願』,給了我一些意料之外的『驚喜』。」

我頭也不抬的用筆朝著桌上的徐榮華指了指:「我要是沒猜錯,杜老闆主動和他握手,是為了試探他吧。或許在試探完以後,當時你還真就被郝向柔……不,是被杜老闆安排到了這一桌。目的是要對他做一些事。」

我再次抬眼沖老郝一笑,朝徐榮華努了努嘴:「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什麼人?呵呵,他是我老子。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沒養過我,我不會在乎你對他做了什麼。」

「還有,你剛才……不不,你應該在十……十三年前,就應該知道訂婚的雙方是誰。但你一定不知道,女方是我愛人。真的!」

我第三次抬起眼,看向老郝,一直掛在嘴角的笑容猛然一斂,盯著他的眼睛道:「你說,你給我帶來這麼多『驚喜』,我是不是應該『感激』你!」

「我……」老郝只吐出一個字,便哽住了。

這次我看出,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並非是因為怕死,而像是被我連番的炮轟給鎮住了,一時間大腦變得混亂不堪,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是該想什麼!

我把筆尖猛地一頓,斜指了指還在發愣的桑嵐,瞪著老郝沉聲道:「她和我定了陰婚,我愛人卻在這裡,和別人定親?也他媽是陰親……」

不等老郝做出反應,我又指向史胖子:「還有這個死胖子!」

「他……他怎麼了?」老郝終於又開了口,口氣說不出的怪異。

「呵,我差點忘了,你好像沒有表,沒辦法計時?」我左右看看,朝著餐廳門口上方的壁鍾努了努嘴,「那兒有表。」

老郝下意識的扭過頭,順著我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看著他慌亂的舉動,我暗暗吸了口氣。

林彤……林師姐……這回就要看你這個心理系的高材生,傳授給你師弟我的招數靈不靈了……

我一咬牙,猛地將手中的筆頓在桌上,手指用力,「啪」的將筆掰斷成了兩截。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8:18
第九十八章 詭畫


餐廳里原本一片靜默,所以水筆折斷髮出的清脆聲響,聽起來是那麼的突兀。

以至於聽在老郝耳朵里,似乎是聽到了一聲炸雷,他身子猛一哆嗦,急著把頭轉了回來。

我又指了指胖子,再一次和老郝對視:「這死胖子讓我問你,你在這棟樓里待了十三年,為什麼?怎麼?你除了造墓,還負責替人守墓啊?」

「不是!」老郝像是受壓抑,情緒混亂恐慌到了極點,終於再也忍不住,放開捂著傷口的手,大聲道:「我守在這裡,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我的孩子,我捨不得我的孩子!」

「你孩子是誰?杜太太?郝向柔?」

「不是……」老郝忽然定住拚命搖著的頭,看向我的眼神快速閃動了兩下,似乎是意識到了不對勁,想要強迫自己定下心神。

不等他做出反應,我猛然將手裡的本子拿起來正對著他:「郝向柔不是你侄女,這個才是你的孩子對不對?!」

「啊……」

一旁的桑嵐明顯是看到了我畫的畫,猛然發出一聲尖叫,抱著小柱子一下蹲在了地上。

老郝的瞳孔先是猛一收縮,跟著驟然放大,盯著我手裡的本子,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他驀地轉向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向我喊道:「你到底是誰?!你想對我女兒做什麼?她就要解脫了……你別害她啊!」

「她解脫個屁!」

我終於證實了猜想,狠狠的將本子摔在桌上。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整個餐廳里,就只有包括我在內,四個人不同程度的喘氣聲。

史胖子原本喝得通紅的臉,這會兒也變得有些發白,盯著桌上的本子看了一會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抬手指向老郝,急著對我說:「先幫他止血!不然他就真沒命了!」

「止個屁的血!」我兀自有些激動,「我是想弄死他,可他運氣好,脖子里剛好長了個靜脈血管瘤!」

胖子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偏著頭看了看老郝的脖子,又看向我,「我艹,你他媽這是愣嚇唬他呢?」

看著他錯愕的模樣,再看看已經軟癱的老郝,我深吸了口氣,終於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本來真想弄這老東西的,可我臨時改變主意,想賭一把。現在看來,我賭贏了。」我沖史胖子點點頭,起身過去把桑嵐扶了起來。

桑嵐起身,向桌上斜了一眼,立刻就又偏過了頭,帶著哭音說:「你畫的那是什麼啊,太嚇人了……」

胖子也再次看了看桌上的本子,抬眼道:「這是四樓,419的那個女孩兒屍體?是那盞天燈?」

我點頭,用食指點著本子說:「一共三幅畫,第一幅,是抖三斤,也就是那盞『天燈』活著的時候,調皮搗蛋,把白菜卷著的麻雷子扔進了野豬嘴裡……第二幅,是抖三斤被野豬報復,頂死以後,咬掉了她一隻手。第三幅……」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事實上不用我說,桑嵐和胖子也都看出,第三幅畫的是什麼了。

那正是我們在419房間看到的情形。

「不是說要畫壁畫嗎?怎麼畫了這三幅圖?」史胖子臉色仍未恢復,這主要是我所畫的三幅圖,雖然簡略潦草,卻十分的傳神。任何人看到這三幅圖,都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那血腥恐怖的場面。

我沒回答胖子,事實是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和桑嵐解釋。

我本來就對老郝的存在充滿懷疑,他說他在這廢樓里待了十三年。

即便他是修造墳墓的人,在完成了工程后,又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這麼久?

我不知道之前他是怎麼假冒胖子的聲音,將我和桑嵐引回二樓的,但他藉機毀了壁畫,明顯是想隱藏和維護某些事物。

我原本的確是想把那幅被銷毀的壁畫重新畫出來,但或許我太心急了。剛開始畫圖的時候,我就忽然想起,之前林彤在電話里教給我的催眠術。忽然異想天開,是不是能通過催眠,讓老郝說出他在正常情況下絕不肯吐露的話呢?

畢竟在我而言,林彤所說的催眠術,說白了就是一種對注意力的極端分散,然後突然之間集中在一個點上,就像是朝著一頭渾身披掛著厚皮的野獸身上胡亂擊打,最後趁其不備,在對方軟肋上重重來一下子,這樣不管是出於主觀還是本能,對方至少會因為疼,發出點響動!

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準備放手一搏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了一點正常情況下,絕難發覺的細節。

那就是,我突然覺得,老郝的模樣,竟和我所見過的某個人,有些相似。

不久前在419見到的恐怖情景,留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了。

以至於我在思路都沒有跟上的情況下,先一步改變主意,沒有再去回想二樓拐角的壁畫,而是鬼使神差的,把419的天燈……也就是熊孩子抖三斤的經歷畫了出來……

「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桑嵐終於緩過來些,聲音發抖的向我問道。

「救瞎子!」

我咬了咬牙,收起本子和斷了的水筆,徑直走到老郝身前,「你不是郝向柔的二叔,你也不姓郝。你應該姓鈄,你是抖三斤的父親!」

老郝本來像是失去了行動能力,爛泥般的歪在椅子里,此刻忽然像是詐屍似的,猛地扭臉看向我:「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

「我叫徐禍,是法醫,也是陰倌。」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吐了口氣,「你說你待在這裡十幾年,是因為你捨不得你女兒。我相信你是為了維護她,才會引我們入局的。可你聽到我們三個之間的對話了,你應該已經想到了,你女兒抖三斤現在的處境,和你原本想象的不一樣吧!」

老郝發紅的眼睛緩緩轉動了兩下,扶了扶眼鏡,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看了我一會兒,嘴唇又顫動了一陣,「他……他們說,只要我幫他們造這個墳,他們……他們就有辦法讓三斤,讓我的孩子活過來,不……是不再讓她受苦……為什麼你們說的不一樣?我應該相信誰?三斤……我的孩子……她現在到底在哪兒?她怎麼樣了?」

抖三斤的事,我不過是才聽孫祿他爹說過,對於天燈,桑嵐也是一知半解……

我打定主意,不管旁的,先得把這老郝……不,應該是老鈄穩住,藉助他找到我想找的東西。但還沒等我編好措辭,突然間,就見面前的老郝,身子猛地一挺……

不等我反應,他眼睛里就流下了兩行血淚,跟著兩隻眼珠同時快速的鼓出眼眶,竟然從眼眶裡掉了下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8:20
第九十九章 第六個活人


我本來以為在洞悉了一些真相后,能夠拿捏住老鈄,通過他達到某些目的,但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了狀況。

眼看著他的眼珠子掉出來,就連史胖子那樣的渾人都嚇得大叫起來,如果不是我及時扶住了桑嵐,她恐怕要被這恐怖的一幕嚇得當場暈倒。

「他這是怎麼了?自殘?自爆?」胖子驚得語無倫次。

我也嚇得夠嗆,但強自鎮定間,還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眼睛無疑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一旦受到創傷,就算因為突然的麻木暫時失去痛覺,也會因為瞬間的失明,讓人內心產生巨大的恐慌。

然而,我留意到老鈄竟似乎沒有絲毫痛苦的感覺,他不過是身子僵了一下,跟著就只是臉色茫然的站在那兒,看樣子居然像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事實是我只是覺得他的反應非比尋常,並沒有把握到問題的關鍵,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時,被我扶著的桑嵐突然顫聲喊了一句:「有鬼!」

我不由一愣,等反應過來,差點沒把她當比卡丘扔出去。

只要沒瞎,都看出情形不對了,眼前老鈄的狀況固然詭異莫名,可這個時候,她居然嚇得喊……有鬼……

看來這桑大小姐,還是只適合在舞台上飈高音,不該摻和進這個特殊的行業。

可是,桑嵐接下來又喊了一聲,卻像是在我耳畔扔了個超大號的麻雷子,猛然將我從片面的局限思維中震的驚醒過來。

「他被鬼魘了!」桑嵐顫聲喊出這一句,整個人軟的已經快站不住了。

「被魘了!」

我頭皮猛一綳,下一秒鐘,幾乎都沒走腦子,伸手在她身上,我的外套裡層一陣摸索,找出韋無影留給我的紅手絹,上前一步,蒙在了老鈄頭上。

老鈄本來像是僵化了似的,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可當紅手絹一罩上去,他立刻渾身劇震,跟著雙手隔著手絹捂住了臉,「啊」的一聲慘呼:「我的眼睛……」

「別動!」見他手指往眼窩的位置摸索,我趕忙伸手攥住他一隻手。

史胖子雖然被嚇得不輕,但還沒昏頭,見狀反應也是神速,跟著就抓住了老鈄另一隻手,粗暴的扭到了老鈄身後。

「爺們兒,別亂摸……我這哥們兒是醫生,你……你聽他的!」

老鈄顯然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但在短暫的掙扎后,竟很快恢復了『正常』。

他不再試圖掙脫我和胖子,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陣,猛然一轉頭,「誰?!是誰?還有誰在這裡?!」

我下意識的隨著他的動作,轉眼快速的環視一周,餐廳里靜默的『立體影片』還在繼續,似乎並沒有因為他的受傷而有分毫改變。

「這特么是怎麼回事?現在怎麼弄啊?」到了這會兒,史胖子只有干著急的份。

我強自定了定神,先扶桑嵐坐下,跟著回頭沉聲對胖子說:「附近有鬼,你現在仔細去檢查每一個人,務必儘快把那隻鬼找出來!」

「好!」

胖子點頭,小心翼翼的鬆開老鈄,轉身要走,卻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把頭轉回來看著我。

兩人對視了一陣,他舔了舔嘴唇,呵呵一笑:「你這麼看得起我?我現在是能看見鬼不假,可找到那隻鬼以後……」

「叫我!」不等他說完,我就大聲打斷他道。

胖子又和我對視了一眼,原本像是有些散光的眸子驟一收縮,「好!」

我把老鈄扶到椅子里,正猶豫著該不該掀開手絹檢查他的傷口,老鈄突然像是能夠看到事物一樣,猛地抬起雙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你真是陰倌?」

「是!」

「你,是警察?」

「是!」我果斷道,「你現在什麼都別想,坐著別動,我幫你看看傷口。」

「不用!」老鈄用力搖了搖頭。

此刻他頭上還頂著紅手絹,我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但透過紅色的薄紗,隱約看到的情形,卻更讓我感到透骨生寒。

他原本是戴著眼鏡的,這會兒眼鏡還在,眼珠子卻從眼眶裡掉了出來。

那兩個眼珠子就卡在他的眼眶和鏡片之間,那模樣……

我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寒噤,偏了偏頭,實在不敢再直視他。

這時老鈄卻將握著我的手緊了緊,聲音竟出奇的恢復了平定,又問了一句:「你真是警察?」

我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聽他問,本能的點點頭,才又想起他沒了眼睛,不能視物。

「是!我是平古縣公安局,法醫科主任徐禍!」

我只能說,老鈄此時的口氣,向我傳達了一種在我感覺,十分微妙,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東西。

不等他再開口,我就快速的低聲道:「我昨天剛去過孫家樓,剛聽說了抖三斤的事。」

我一咬牙:「你應該是被騙了!我去隔壁村見過那個四嬸子,你女兒抖三斤,她……」

我倆這段對話,在我而言,下意識多過思考,說到這裡,我雖然隱約還能捕捉到關鍵,卻是一時間無法組織語言繼續說下去。

我有些焦急,但越急就越說不出話,這時老鈄卻又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別說了,我之前在4樓,聽到了你們之間的對話。我差不多想到是怎麼回事了!」

我暗暗吸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事實是,跟著胖子追出419的時候,我雖然沒看到那個一閃而過的人,但直覺上已經肯定了某個人的存在。

下樓的時候,桑嵐說有人……並且肯定是有活人跟著我們的時候,我對她的說法,完全沒有半點懷疑。

活人不會來無影去無蹤,更不會憑空消失。

但是特殊的環境,會讓人下意識的忽略太多本不應該忽視的因素。

就比如,419的斜對面,是418,隔壁是417……

在419外窺視的人不會憑空消失不見,但大可以憑藉這裡任何我們不熟悉的環境,隨時隨地的玩『失蹤』!

「三斤的事,你是聽誰說的?」老鈄突然問道。

我想都沒想,直言道:「孫XX(孫祿他爹的名字),我是他兒子的朋友。」

雖然看不清老鈄的模樣,可我還是能感覺出,被紅手絹籠罩下的老鈄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抬起頭,對我說:

「從見到你,我就在你身上感覺到一種別人沒有的氣勢,我相信你是陰倌,也相信你是警察!你竟知道我和他老孫家的仇恨,但還是直言相告,雖不見得你就心胸坦蕩,可是……你之前也說過,來此只為救人……我就權當你可信!現在我知道我是被人利用,被人給騙了……我可以幫你,但前提是,你得幫我!」

「好!」我果斷點頭。

我是被臧志強引來這兒,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找活死人肉,救瞎子。

臧志強的叛離多少讓我失去了方向,但在發現這廢樓里還有第五個活人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懷疑這第五個人的身份,並且在想這個人是否能被利用。

事態發展出乎意料,但現在總歸是還沒脫離我原本的思路,這對我來說,是好事。

老鈄原本的樣子就像個迂腐的老知識分子,這會兒蒙了紅手絹,模樣雖然詭惡,但思路卻似超常的清晰果斷。

我本來以為他還會跟我談條件,沒想到我只是說了個『好』字,他就驀地鬆開我的手,再次猛地轉過頭……

他竟然扶了扶夾著兩顆眼珠的眼鏡,像是還能夠看到事物般,面對著主桌方向喃喃道:

「這裡不對了,不只我……不只你們……這墓里,還有第六個活人!想離開這兒,就要把這第六個人找出來!!!」
吟雙 發表於 2019-4-29 08:59
第一百章 陰餌


「第六個人!」

我猛一激靈,環顧四周,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極度的寒意。

現在可以確定,老鈄的確是被鬼魘了,被鬼魘和鬼上身不同,並非是身體被控制,而是意識被侵佔,產生幻覺,繼而導致身體逾越本能的保護能力,遭受特殊的損傷。

這種由鬼魅造成的傷害,自然是無法用科學解釋的。

然而,讓我打心底感到悚然的是,害老鈄的,並非單單是鬼魅,照老鈄的說法,竟是有人操控鬼魂害人!

做陰倌這麼久,我更加感受到,有些人遠比鬼魅可怕。

更要命的是,我還想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害老鈄的鬼既然是被操控的,那麼所謂的第六個人,一定就在我們附近,所以老鈄才剛一有背離某人的意圖,就遭到了陷害。

如果不是老鈄說出來,我們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廢樓里還有其他人,而且極有可能從我們一進來這裡,一舉一動就都在對方的監視之下。

「死胖子!」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忙把胖子叫了回來。

史胖子聽我說了個大概,也露出了駭然的表情,他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依照你的意思,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是真的?」

他這話聽上去有些古怪,但卻正說在了我心坎上。

此刻餐廳里的情形,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場無聲的宴席還在繼續。

參加宴席的人,加上來往穿梭的服務員,至少有兩三百號,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真實存在的,但在我們看來,卻和真人一般無二。

我所能想到的是,那第六個活人,或許並沒有刻意的隱藏形跡,而是就混雜在這些人當中,就那麼明目張胆的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史胖子又朝周圍看了一眼,回過頭對老鈄說:「老頭,這個局是你設的,你把它撤了,那傢伙不就能『現形』了嗎?」

老鈄搖頭:「這陰陣名為六覺迷魂陣,一旦發動,便能夠迷惑人的五感六覺,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脫離。這迷魂陣是我發動的不假,可現在我的眼睛瞎了,六覺喪失其一,就算我想撤這陣局,也沒有那能力了!」

「六覺迷魂陣?」

胖子和我對視一眼,向老鈄問道:「照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現在這陣局已經不是我控制了,必須得把操控陣局的人找出來,要不然,你們絕對脫離不了這迷魂陣。」

「有那麼邪乎嗎?」胖子明顯不怎麼相信他的話。

我暗暗搖頭,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對陰陣還沒有具體的概念,可在以往的經歷中,我已經不止一次領略過陰陣的邪異凌厲。

有些話老鈄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我卻能夠意會。他應該就是這廢樓,或者說是活死人墓的主要修建者,守在這裡十三年,為的卻是女兒抖三斤。

現在他意識到自己受了欺騙,為了彌補一些事,只能是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個具有雙重身份的陰倌身上。

墓是他造的,這守墓的陣局多半也是他親手設計,既然是有所求,那他就沒有說謊的必要,更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危言聳聽。

史胖子也不是一味魯莽,相反,他腦子倒是轉的快,眼珠子一轉,落在了桑嵐懷抱的小柱子身上,「我說,這狗崽子該不會就只會睡覺吧?要不咱把它弄醒,說不定它能幫咱把那第六個人找出來呢?」

不等我開口,老鈄就又搖了搖頭,「我一開始發動陣局的時候,還擔心這迷魂陣只能迷惑人,不能對畜生奏效,所以才喝了烈酒以壯陽火。可現在看來,你們帶的這條狗雖然奇特,但多半也被迷失了六覺,深陷其中,發揮不出作用了。」

我看了看還在酣睡的小柱子,只能是點了點頭。

從剛才我就覺得奇怪,就桑嵐那一驚一乍的,這狗崽子早該被折騰醒了,哪還能睡這麼酣實。

現在看來,老鈄多半沒說錯,這狗東西也和我們一樣中招了。

「那現在咱該咋辦啊?」史胖子有些焦躁的問。

我看著周圍的人群,仔細想了想,還是向老鈄問道:「你是怎麼發動這陣局的?」

老鈄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明顯怔了怔,啞聲說:「這迷魂陣是利用當初參加喜宴那些人留存的氣勢打造的,要發動陣局,只要用陰餌改變這墓里的氣場便是。」

說到這裡,他像是才明白我問這個問題的目的,不等我繼續發問,就搖頭道: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陰餌只是起到發動陣局的作用,一旦迷魂陣發動,陰餌就失去了作用,在陣局中的人看來,陰餌就和這裡的其他人一樣,和活人沒有區別,更別想利用它破除陣局。」

我問:「陰餌到底是誰?」

之所以急著問這個,是因為在和老鈄的談話中,我開始發現一個問題。

他是造墓人不假,但從他的言行舉止看來,他更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手藝人,是一件被利用的工具。

他或許得到了某些古老神秘的傳承,但他未必就能懂得一些東西內在的門道,要不然,他絕不會對這迷魂陣如此自信,甚至迷信到這陣局牢不可破。

局是人設的,又哪會破不了?

老鈄雖然仍篤信除非找到真正操控陣局的人,否則絕不可能脫離這迷魂陣,但在我的追問下,還是回答道:

「陰餌就是帶你們進來的那個女娃。」

我頭皮猛一緊,脫口道:「牛經理?!」

見老鈄點頭,我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門口,正想拉門,門卻自己開了,迎面進來一人,居然就是牛經理!

她和這裡的其他人一樣,不能發出聲音,但卻明顯是看到了我,短暫的錯愕后,沖我微微點點頭,乾張嘴不出聲的說了句什麼。

我通過口型,看出她說的是:「請問先生,有什麼能幫你嗎?」

我心裡一動,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拉到老鈄面前,向老鈄問道:「現在這裡的人都看不到我們,為什麼她能看到?」

此刻,老鈄頭上還罩著紅手絹,模樣顯得十分詭異。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聲音沙啞的說道:

「她不光能看見你們,但凡是進入這座墓的人,她都能看見,也能聽見他們說什麼。因為,她是墓葬封閉前,最後一個死在這裡的人,是鎮墓的最後一個屍皮筏子!」
吟雙 發表於 2019-4-30 10:09
第一百零一章 變臉


我本來還抓著牛經理的手不肯鬆開,聽老鈄這麼一說,嚇得渾身一哆嗦,趕忙甩開她,往旁邊躲開了兩步。

這牛經理看上去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甚至還算頗有幾分姿色,誰能夠想到,她居然是和之前我們在棺材屋見到的小腳女人一樣,是沒骨頭的屍胾!

一想到先前見到的屍皮筏子,我身上暴起的雞皮疙瘩是怎麼也消不下去了。

史胖子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但他還是走到牛經理面前,盯著她上下看了一陣,回過頭瞪著老鈄說:「你老丫可是說瞎話不打草稿,這娘們兒要真是沒骨頭的皮筏子,那他娘的能站這麼穩嗎?」

聽他一說,我也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就聽老鈄回答道:「我說了,這六覺迷魂陣,本來就是迷惑人的五感六覺,你們現在聽到的,看到的,感覺到的,都只是受了蠱惑!」

我又是一怔,見牛經理還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又想了想老鈄之前的話,忍不住向牛經理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死了?」

就像老鈄說的,牛經理的確和其他人不同,聽了我的話,她先是一呆,茫然過後,竟像是恍如從夢裡醒來似的,露出一絲凄楚的苦笑。

她仍是乾張嘴不出聲,這次我看出,她說的是:「是啊,我已經死了很久了。」

我驀地回過頭,疑惑的看著老鈄:「屍皮筏子不是魂魄消散了嗎?她怎麼還會有意識?」

「那是因為,她不是普通的屍皮筏子,她是墓穴封閉前,才被製成屍皮筏子的,目的就是用來做陰餌,觸發守墓的陣局。還有,她是自願被製成筏子的,沒有被封住七竅,所以魂魄並沒有消散。」

我起初聽的直皺眉,聽老鈄說到最後,感覺就像是被人用冰錐子照著尾巴骨上狠狠戳了一下,控制不住的連打了幾個冷顫。

瞎子只提到過世間有屍胾這種存在,卻沒說還有陰餌這回事。

活人被製成了沒有骨頭的『皮筏子』,靈魂卻沒有消散,仍然駐紮在身體里,這何止是聳人聽聞,簡直想一想就讓人遍體生寒。

「你在撒謊!」一直沒開口的桑嵐突然走到老鈄面前,怒氣沖沖道:「怎麼可能有人願意死,而且還自願被做成屍胾?一定是你們把她害死的!」

老鈄嘆了口氣,「我只答應替他們造墓,不會幫他們害人。這女娃的孩子病了,她為了籌錢給孩子看病,才甘願被製成筏子的。」

我看向牛經理,見她面色凄然的沖我點了點頭,知道老鈄說的不假。一時間心裡有種形容不出的難受,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要不是為了我家三斤,我又怎麼會違背祖訓,替人修造這樣陰邪的墳墓?」老鈄再次嘆氣道。

得知牛經理的遭遇后,我有些不忍心面對她,所以下意識的把臉扭到了一邊。

可就在老鈄說這番話的時候,我卻不經意的留意到不遠處,突然有一個人,莫名其妙的露出一抹冷笑。

我心裡一動,表面不動聲色,轉過頭對史胖子和桑嵐說:「都別愣著了,咱總不能一直在這裡墨跡,得趕緊想法子,把操控陣局的人找出來。」

「怎麼找?」胖子撓了撓頭。

「這裡總共不會超過三百來號人,咱們就用最笨的法子,一個個找,總能把那孫子找出來!」我嘴裡說著,暗中向胖子使了個眼色。

老實說,到了這會兒,我已經發現,眼巴前真正能幫上忙的,也就只有這死胖子了。

桑嵐雖然開了鬼堂,但這方面的經歷實在有限,而且她本性脾氣難改,絕對不能憑我一個眼色,領會到我的意圖。

胖子未必清楚我沖他使眼色的目的,但他的腦子絕對轉的夠快,只稍一猶豫,就大咧咧的說:

「成,就按你說的辦。咱們分下工,我負責檢查這裡所有的女人,你們倆負責查男人!」

我點點頭,看了桑嵐一眼,轉過身邊往主桌的位置走,邊說道:「我和杜大老闆也算是老相識了,他絕對不只是個普通商人那麼簡單。他既然是這三義園的東家,那就先看看他本人……」

說話間,我已經到了主桌旁邊,眼睛盯著桌上在和人說話的杜漢鍾,隨手拿起桌上一個高腳玻璃杯,驀地在桌邊敲碎,猛然將手裡的半截碎杯子朝著他旁邊的另一個人的臉上扎了過去!

這個人,就是剛才莫名冷笑的那人,是杜漢鐘的老婆——郝向柔!

在這種場合下,以她杜太太的身份,斷不會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然而剛才她冷笑的時候,雖然沒有看向我們那邊,但也沒有刻意迴避和她面對的客人。

她的這種反應,讓我幾乎能夠肯定,她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下意識做出的。

能聽到我們說話,那就是和這裡的其餘人,最大的不同。

我本來以為,已經找出了破綻,想要出其不意先發制人。

事實是,就在我把碎杯子刺向郝向柔的時候,她似乎也發現了我的真實意圖,猛地把頭轉了過來。

但讓我絕沒想到的是,當她轉過頭面對我的時候,她的臉突然之間起了變化,竟瞬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我看清她此刻的臉孔,頓時如五雷轟頂,整個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所能夠做的,就是本能的將伸向她的手,拚命的往回縮。

可是為了能不錯失機會,我這一下雖然沒想要對方的命,卻是奔著一擊即中,先聲奪人去的。

我急著縮手,但還是沒能完全止住去勢,玻璃杯尖銳的稜角,隨著我的動作,仍是在她秀美白皙的臉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史胖子這會兒已經趕了過來,見狀掄起左手,狠狠一拳搗在了女人被划傷的臉上。

女人應聲倒地,卻沒有發出痛呼,而是在倒地以後,仍然抬著眼,目光邪魅,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史胖子也被弄愣了,但還是很快反應道:「這是找到正主了?她就是第六個人?可她的樣子,怎麼和先前不一樣了?」

這時,我背後突然傳來了桑嵐的驚呼:「怎麼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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