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759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2
0080 還是讓他來吧

  急診檢驗結果以最快的速度回報,沒有術前禁忌。

  常悅開始準備做術前交代,這時候蘇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招手把她叫出來。

  “什麼事?”蘇雲的魅力在常悅面前幾乎為零,常悅對他打擾了自己的工作表現出極大的不耐煩,說話的語氣帶著點厭煩。

  蘇雲怔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發自內心的笑容。

  一瞬間,春暖花開。

  “普外科做手術,你不要做術前交代。”蘇雲道。

  “嗯?為什麼?”

  “你交代的重點在哪?”

  “腔鏡呀。”常悅愈發不耐煩。

  “做不下來呢?轉開腹,術前交代有問題,小心再背鍋。”蘇雲顯然也知道常悅在產科背鍋的事兒。

  常悅怔了一下,馬上意識到蘇雲話要說什麼。

  “那……”她眼角往屋裡面瞟了下。

  “鄭總,普外做手術,讓他們自己交代吧。”蘇雲和鄭仁說話的時候,總是透著一股子的玩世不恭。

  鄭仁也知道里面的門道,不過之前沒想到這裡。蘇雲一說,他馬上瞭解。

  蘇雲不是多事,而是有這個必要。於是他便和孫主任招呼了下。

  孫主任苦笑,怎麼急診這幫爹不疼娘不愛的傢伙都鬼精鬼精的?

  “鄭總,以前我帶你手術的時候,可沒藏私。”孫主任小聲道。

  鄭仁不解,疑惑看著孫主任。

  沒事說從前帶自己手術幹嘛?不是一個科室,給孫主任配台的時候也有,都是極特殊的情況,幾年下來,絕對不超過五例手術。

  “今兒我要是做不下來,你一定要幫我一下。”孫主任不知道為什麼,彷彿又不好的預感,眼睛裡帶著拉兄弟一把的無奈。

  本來以孫主任的水平,這話是和鄭仁說不到的。

  可是最近鄭仁做了那麼多高難度的手術,包括岑猛姨夫的寄生蟲梗阻性的手術,都不斷刷新孫主任的認知。

  年輕人要強勢崛起,是阻攔不住的。

  孫主任性情比較溫和,不像普外一科劉主任那麼強硬,所以到了關鍵時刻能拉的下臉央求一個晚輩。

  “您看您說的,太客氣了。”鄭仁連忙略微彎腰,一臉客套的笑容,做足了晚輩的姿態,“您做不下來的,我也不行啊。不過如果有需要,您儘管說。”

  孫主任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和鄭仁打交道,可要比老潘主任容易多了。可能是他剛剛強勢崛起,心態什麼的還停留在小醫生的時候。

  有患者家屬和院領導在,兩人也沒辦法多聊。

  很快,孫主任帶來的下級醫生做好術前簽字,一行人便去了手術室。

  鄭仁沒有看熱鬧的打算,留下來看書。蘇雲也沒有跟上去,他彷彿除了手機之外,對其他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包括鶯鶯燕燕的小護士們。

  ……

  ……

  麻醉完成,孫主任站在台前,開始做氣腹。

  氣腹針刺入腹腔,充入15 mmHg氣腹。

  孫主任沒有選擇常規腔鏡下膽囊切除術三孔的位置,而是在腹腔鏡明視下左右腹直肌外側再作兩個套筒針穿刺。

  他應該也知道腔鏡做不下來,所以選擇了這樣一個古怪的術式。

  用解剖器稍分離,見腹腔內粘連嚴重,尤其是上腹部,根本沒有絲毫縫隙。

  豐富臨床經驗讓他避免了無法挽回的失誤。

  孫主任馬上決定放棄腔鏡手術,改成開刀手術。

  平穩了一下情緒,孫主任親自下台,把腔鏡屏幕上的情況照下來,這才走出手術室和林遠山做交代。

  他拿出手機,把拍攝的腔鏡內視畫面給林遠山看,指出為什麼不能做腹腔鏡手術。

  戲精上身,無限的遺憾、惋惜與專業的講解,得到林遠山的同意。孫主任一塊石頭才落了地,轉身回到手術室,重新刷手、換衣服,更換器械,重新開台。

  論腹腔鏡手術,孫主任的水平只能說是一般。

  他是四十五歲才開始學習腔鏡手術的。那時候他開刀手術技術已經成型,達到很高的水準。

  簡單的腔鏡手術,倒也不難,畢竟解剖學基礎在那,沒什麼難的。

  可是要真是難度極高的手術,他還是傾向於開刀,畢竟這一塊對他來講更為熟練。

  取右肋緣下弧行切口,長約20cm,逐層進腹,探查腹腔。

  腹膜打開的瞬間,孫主任就傻眼了。

  情況比自己預計的更加複雜!

  一大團內臟粘的一塌糊塗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勉強能看出來是大網膜與橫結腸,至於膽囊在哪……壓根不知道。

  硬著頭皮鈍性分離吧。

  可是面對粘成一坨的內臟,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就像是一團亂糟糟的麻線纏成團,線頭在那裡根本不知道。如果真的是麻線,到可以快刀斬亂麻。可惜,這都是人體內臟,水腫如此嚴重的腸管一旦破裂,再想要縫起來可就難了。

  小心謹慎,一點點分離。孫主任不敢有一絲大意,這和患者家屬的身份地位有關係,但是並不大。就算是一名普通高齡患者,他此刻的狀態也是一樣的。

  五分鐘過去了,毫無頭緒。

  十分鐘過去了,依舊毫無頭緒。巡迴護士已經給孫主任擦過兩次汗,一次性無菌帽早就被汗水打濕。

  二十分鐘過去,孫主任後背的隔離服出現墨綠色的一片。那是大量出汗,把綠色隔離服打濕的結果。

  一個不小心,分離黏連的時候撕破一根微小動脈,鮮血噴出。處理這根動脈就用了五分鐘,最後險之又險的把小動脈結紮上了。

  孫主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花,無影燈的燈光很是刺眼。

  他嘆了口氣,和手術室來支援的巡迴護士說,“給鄭總打電話,讓他上台吧。”

  雖然術前和鄭仁交流過,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孫主任絕對不會讓鄭仁上台的。

  這意味著自己親口承認,水平不如鄭仁。

  可是,面對鈍性分離了二十分鐘還是沒有頭緒的黏連組織,孫主任還是選擇了放棄。

  醫療安全和面子之間,哪個重要,不言而喻。

  關鍵是自己要面子,最後可能會丟更大的人。

  至於鄭仁……看他做闌尾手術的時候鈍性分離的手法純熟,或許會有辦法也說不定。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鄭仁巔峰水準做完一台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

  ……

  ……

  急診病房辦公室,鄭仁一頁一頁看著《肝膽胰手術學》,專注認真。

  蘇雲面無表情,雙手手指上下飛舞,手速巨快,不知道是在和妹子聊天還是在吃雞。

  科室的電話響起,隨後幾個護士妹子蜂擁而至。

  “鄭總,手術室讓你去。”

  雖然是對鄭仁說話,但她們的目光閃爍,看著蘇雲。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2
0081 救台

  “呦,這就來了。”蘇雲彷彿早有預期,一直在等消息。

  他馬上關掉手機,站起來。說來也怪,一身白服穿在他身上,筆直挺拔,連個皺褶都沒有。

  一點都不娘,英氣勃發。

  “估計是手術比較難,我去看看。”鄭仁道。

  “一起,一起。”蘇雲興致盎然的和鄭仁一前一後出了急診病房,直奔三樓的手術室走去。

  就在此刻,系統女聲毫無情緒的出現在鄭仁耳邊。

  【一般性任務:同行的求助。

  任務內容:幫助同行完成一台手術。

  任務獎勵:100技能點,5000點經驗值。另外隨著手術完成度不同,有不同獎勵的同行的敬佩。

  任務時間:5小時。】

  咦?任務啊!

  救台,也能觸發任務?鄭仁覺得有些滿意,要是自己動手做,只是一台普通手術而已。

  不過蘇雲簡直太煩人了,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甩都甩不掉。不知道多少妹子羨慕鄭仁,但他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有就對了,鄭仁又不是彎的。

  忘掉蘇雲,一邊走,鄭仁一邊琢磨這個任務。

  任務獎勵裡,有同行的敬佩,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東東。

  不管是什麼,現在不知道,但做完手術不就知道了。

  換了手術衣,進入手術室,鄭仁站到術者孫主任的身後探頭觀望。

  “小鄭,刷手,上台。”孫主任滿頭大汗,一心焦躁。見鄭仁終於來了,他也顧不上假客套了,連忙說道。

  一看血肉模糊的腹腔,鄭仁就知道孫主任遇到了什麼情況。

  蘇雲瞥了一眼患者術區,又看了一眼鄭仁,見他神色不改,心中一動,便也跟著鄭仁去刷手。

  鄭仁不知道蘇雲的意圖,也不願意說什麼。蘇雲說話尖酸刻薄留給鄭仁的印象,並不比他的顏值留給鄭仁的印象淺多少。

  說也說不過他,還不如不說。

  洗手,穿手術衣,鄭仁剛要站到一助的位置上,孫主任道:“小鄭,來這裡。”

  說著,他把站在他身邊的二助給攆了下去,自己站到二助的位置。

  鄭仁猶豫了一下,但也沒再客氣。

  患者開膛破肚,兩人還要推辭客氣十分鐘麼?

  蘇雲也不客氣,床上手術衣,戴上無菌手套,走到一助身邊,冷冷說到:“你就不準備下台?”

  “……”

  一助是普外二科的住院總,他還在腹誹著孫主任給鄭仁讓地方,沒想到自己就被人噴。

  剛要懟回去,一抬頭就看見孫主任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他馬上慫了,轉身離開,憤憤的摘掉手套,站在患者頭側,佔據了觀台有利的位置。

  手術不是所有人都會做,可是挑毛病誰不會啊。

  他滿心怨念,睜大眼睛準備挑毛病。

  杏林園直播間,在鄭仁站到術者位置上的瞬間打開,開始直播。

  最近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杏林園的這個直播間。萬把人對杏林園來說,是一個挺大的數字。但是扔到全國,一家醫院未必能均分一個人。

  十幾秒後,來自全國各地幾百名醫生進入直播網站。

  【大神最近的直播難度都不大,不知道今天直播內容是什麼。】

  【國際慣例,看前先催更。】

  【前幾天的手術我看了一百遍呀一百遍,感覺手術水平暴漲。】

  皮了幾句,進入直播間的醫生們看清楚畫面。都麼是圈裡的老油條,一看這種場面開局,大多數人瞬間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淚流滿面,終於能看見大神做高難度手術了。】

  【這特麼是救台嗎?對術者表示同情。】

  【同情?人家有人救台,你遇到這種情況,就關閉腹腔,等跟家屬交代吧。碰到講理的家屬還好,碰到不講理的……不敢想了。】

  【是呀,去年我們醫院就有一起這樣的事情。後來家屬在醫院門診拉條幅,說醫生沒有醫德,草菅人命。】

  看到這種情況,從討論病情開始,一直到吐槽,好像要把心中苦水都吐出來似得。

  救台,是手術科室的一種說法。

  某台手術遇到未知的困難,術者就會找本院或是外院水平比自己高的人來完成手術。

  當然,也可以找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來,在台上大家商量著做。

  有些離譜的救台,比如說華西心外科有一例複雜的兒童心臟畸形手術,打開胸腔一看傻了眼。後來找帝都某醫院的心外科主任打飛的到華西,參與手術。

  華西心胸外科主任是國內頂尖水準,與帝都的教授沒有本質上的差距。兩人共同商量,用了足足十四個小時才把手術做下來。

  類似的傳說,在每家醫院都不少。

  今天一看到直播間裡出現救台的情況,大家心裡都開始興奮起來。

  【這是大網膜和橫結腸站在一起了麼?怎麼是一大坨啊。】

  【仁兄好眼力,你從哪裡看出來是橫結腸的?】

  【粘成這樣,還做個毛線手術,直接關腹得了。我看這手術,就算大神也做不下來。】

  【表示擔心,黏連的很厲害,一旦撕脫,腸道內容物流入腹腔,繼發感染……越說越害怕,要是我這時候就關腹。】

  大家都是懂行的人,手術難度有多大,自然不用多說。

  解剖結構根本分不清楚做的是什麼部位。

  但看到切口位置,比較一下頭部方單之間的距離,粗略判斷應該是膽囊、胰腺、肝臟等上腹部的手術。

  幾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要是自己遇到黏連到這種程度的情況,怕是能做的選擇只有一個——放棄。

  手術台上,鄭仁觀察了幾秒鐘,然後伸出右手。

  他想要鈍剪刀,可是等了幾秒,手上還是空的。

  嘖……還是謝伊人好啊。

  “鈍剪刀。”鄭仁道。

  “哦。”配台的護士準備著關腹的針線,以她的目測,下一步根本無法進行。

  可是鄭仁竟然要鈍剪刀,孫主任都不行,他還想嘗試一下?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不過既然術者有需要,她馬上找到鈍剪刀拍到鄭仁手上。

  手勁太大,沒有謝伊人溫柔。鄭仁潛意識裡出現這樣一個念頭。

  想法一閃即逝,手持鈍剪刀,鄭仁開始鈍性分離。

  一隻手,一把剪刀,什麼一助二助完全不需要。剪刀反拿,用鈍頭分離黏連表面粘膜,開了一個口子後,開始用手指鈍性分離。

  “小鄭,輕點,輕點。”鄭仁的動作讓孫主任心驚膽顫。

  這年輕人,太莽撞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3
0082 我的器械護士

  “沒事,心裡有數。”鄭仁道。

  孫主任心裡差點沒罵娘,這麼莽撞,竟然還說自己心裡有數?你確定你心裡真的還有點逼數嗎?

  但沒辦法,是自己找鄭仁來救台的,等鄭仁上台又指手畫腳?這種事兒孫主任還做不出來。

  他只能把手裡的拉鉤又使勁拉了拉,暴露出更大的術野,讓鄭仁看的更清楚一點。同時心裡在默念,一定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二助,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鄭仁手法熟練到孫主任看不太懂的程度,一剪刀下去,鈍頭在黏連成片的大網膜上捅出一個窟窿,然後剪刀張開,窟窿變成一個洞。

  隨後剪刀順勢往下走,另外一隻手跟上,伸進一根手指,進行鈍性撕裂。

  他就不怕撕破哪個位置的小動脈,導致出血?孫主任有些迷糊,就像是自己做手術的時候發生的情況一樣。

  這種小血管破裂出血,雖然不會致命,但卻會讓術野掩蓋在一片紅汪汪的動脈血裡……真是啥也看不見啊。

  正想著,進行鈍性分離的鈍剪刀放到患者腿部的無菌單上。

  鄭仁的手伸出,但幾秒鐘後卻沒有熟悉的器械輕輕拍在手裡的觸感。

  正在手術的鄭仁已經進入王者模式,他斜眼掃了一下,器械護士對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完全不理解。

  單就配合來講,真是和謝伊人有天壤之別啊。

  這都不重要,器械護士到現在似乎才意識到自己伸手要器械,正在慌亂的尋找著什麼。

  之前幹嘛去了?鄭仁心念一閃,抬頭看蘇雲,心裡有了猜測。

  真特麼是禍國殃民啊,鄭仁對蘇雲說的話有了幾分相信。

  不過為了手術順利進行,還是要謝伊人上來吧。

  “辛苦了,換我的器械護士吧。”鄭仁淡淡道:“伊人,換衣服。”

  正在手術室裡觀望,充當巡迴護士的謝伊人麻利清脆的應了一聲,跑去洗手。

  台上的器械護士怔了一下,要換掉自己?

  站在手術台上幹活,還是時間未定的高難度手術,誰都想早點下來。畢竟幾乎一動不動站四、五個小時,是一件讓人很疲憊的事兒。

  可隨身攜帶器械護士,似乎只有帝都、魔都的那些老教授們才會這麼做吧。

  鄭仁這傢伙去了急診科當住院總,架子竟然這麼大,還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器械護士把手裡剛拿起來的拉鉤拍到器械台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響聲。

  表示完憤怒後,她一言不發,直接離開器械台,脫掉身上的無菌手術服,站在手術室的角落裡冷眼看著。雖然很氣憤,想要轉身就走,可是……那誰還在手術台上,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蘇雲有些無奈,鄭仁看起來脾氣不錯啊,怎麼一站在手術台上,全身氣質都變了一樣呢?

  雖然沒有像某些教授一樣稍有不順心,就從頭罵到尾,但說換器械護士就要換,口吻壓根不容商量……

  如果是開車,這叫路怒症。做手術,是不是可以叫術怒症?

  謝伊人動作很快,標準洗手、消毒、穿衣後,站到手術台上。

  一把止血鉗子隨即拍到鄭仁手裡,然後把鄭仁放到患者腿部無菌單上的鈍剪刀拿起來,擦掉上面粘著的血絲和腹腔黏連之間的少量液體,輕輕放到最順手的位置。

  蘇雲沒什麼事,他的位置是觀察手術、在場眾人最好的地兒。

  看到謝伊人動作熟練麻利,心裡大概明白鄭仁的意思了。

  止血鉗、1#線、結紮、剪刀、游離、每一步只要鄭仁伸手,他想要的器械就被一隻無菌手套遮掩不住秀美的小手拍上去。

  效率快了至少一倍,可以明顯縮短術程。

  蘇雲心裡判斷著,他也很驚訝,能和主刀醫生配合如此完美、默契的器械護士可不多見,難怪鄭仁那麼堅決。

  杏林園直播間裡,彈幕並不多,顯得有些冷清。

  可是直播間上方標註的在場人數卻達到了8721人。

  這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除了這間直播間外,根本沒有人能做到。

  【術者鈍性分離黏連組織,真的這麼有把握?一點都不猶豫?】

  【估計是胃腸出身,腸粘連才叫麻煩。這次做膽囊手術,也是因為橫結腸黏連,才會顯著提升手術難度。】

  【同感,術者對腸道解剖結構、異常解剖的瞭解真是到了我無法仰望的程度,我感覺我的膝蓋已經碎了。】

  謝伊人上台後,只過了五分鐘左右,在上腹部肝臟邊緣黏連成一坨的橫結腸已經被游離的七七八八了。

  杏林園裡都是專業人士,對這種熟練的解剖認知、大膽而又自己的操作感到欽佩。但是他們對術者每一步都能提前發現小動脈,要麼結紮要麼用電燒燒掉的騷氣操作覺得不可思議。

  【面對如此風騷的操作,還能說什麼呢?】

  【沉默吧少年,就這幾分鐘的鈍性分離,就夠你回去複習二十遍了。】

  【二十遍?開玩笑。沒有觀看視頻五十遍再加上自己做上十台複雜腸粘連鬆解手術,根本無法理解。】

  橫結腸游離完畢,觀看直播的醫生們滿口老槽,不知道該怎麼吐。

  槽點無數啊,術者對面的一助很悠閒的看著,手不伸,鉤不拉,根本連配合的意思都沒有。術者身邊的二助,有兩次想要幫忙,都被術者用鉗子打回去了。

  尤其是一些比較年輕的醫生,對這一幕非常熟悉。

  似乎就在眼前,自己想要幫忙,但卻沒有理解術者的意圖,拿了不恰當的手術器械。術者脾氣好,只會用手裡拿著的任何東西敲一下,示意不對。

  如果脾氣不好,估計該破口大罵了。

  小醫生們心有慼慼焉,連發彈幕,皮一下的心思都沒了,好像此刻站在術者旁邊的二助是自己一樣。

  【好可憐的二助,估計是個年輕的小大夫。所以說,年輕人跟高難度手術,只有害處,沒有幫助。】

  【對唄,連手術都看不懂,忙也幫不上。】

  【我來計算一下二助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

  孫主任不知道,在全國最專業的網站上,自己已經成了剛剛進入科室,什麼都不會的小醫生。

  就算是知道,他也沒時間去計較。

  接二連三的想要幫忙,卻拿錯了器械,讓孫主任羞恥感爆棚。論熟練程度,他的配合比謝伊人差了好多。

  橫結腸游離完畢、膽囊上方的大網膜游離完畢,術野變得清晰乾淨,一枚黑乎乎、腫脹的像是氣球一樣的膽囊暴露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3
0083 豐厚獎勵

  手術做到這一步,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是的,看清楚解剖結構,剩下的操作就順理成章。雖然不能說毫無難度,但在行家眼裡,按照步驟做也就是了。

  站在患者頭側觀台的普外二科住院總見手術已經到這一步了,很難再有波瀾,他的心情很複雜。

  看著一個月前還是對面病區小醫生的鄭仁熟練的操作,要說沒有羨慕嫉妒恨,那是假的。但這是人家做出來了,或是天賦、或是努力的緣故。

  各種念頭百轉千回,但很快他就把負面情緒一掃而空。

  岑猛姨夫手術的事情,他第二天就知道了。

  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心有餘悸,幸好去急診科興師問罪的時候,是普外一科打的頭陣。二科沒有得罪……沒有把急診科得罪的太深。

  要不然以後怎麼見面?

  他沒想到“見面”的這一天來的如此早。

  鄭仁水平還不錯,可是蘇雲他憑什麼?把自己從一助的位置上擠下去,卻又什麼都不做,就是為了一個良好的觀看手術視角嗎?

  怨念從鄭仁身上轉移到蘇雲那裡。

  隨著手術術野完全暴露出來,杏林園直播間裡的彈幕開始活躍起來。

  【666~~~可惜不能打賞,強烈要求杏林園增加打賞功能。】

  【我心中的小野獸已經蠢蠢欲動了!】

  【手術還沒做完呢,你們急什麼?】

  【術野這麼清晰,你確定手術還有什麼好看的麼?】

  一片彈幕中,視頻中術者一伸手,注射器落在沾了點血的無菌手套上。

  保護膽囊周圍,進性膽囊穿刺。一管子墨綠色帶著白色膿汁的膽汁被抽出。

  這管子膽汁是要送細菌培養的。

  化膿性膽囊炎,尤其是老年性化膿性膽囊炎,術後可能會因為細菌侵入血管造成菌血症等併發症。

  雖然鄭仁的操作可以大概率的避免併發症,但畢竟不是百分百的。做細菌培養,如果一旦出現併發症的話,就可以根據化驗回報應用相應敏感的抗生素,減少患者術後風險。

  裝滿化膿膽汁的注射器被謝伊人放到污染盆裡,隨後把一把無損傷鉗拍到鄭仁手上。

  無損傷鉗夾持膽囊底部,沿膽囊兩側切開膽囊漿膜,由膽囊底部游離膽囊至膽囊頸部,顯露肝十二指腸韌帶和Winslow孔,鈍性分離。

  雖然膽囊水腫很重,但鄭仁的操作力度剛剛好,既沒有給膽囊以及周圍組織造成更大的損傷,又沒有猶猶豫豫,影響手術時間。

  很快,鈍性分離便找到膽囊管,在膽囊管後上方分離出膽囊動脈,近膽囊壁處切斷膽囊動脈,距膽總管0.5cm處切斷膽囊管,近端雙重結紮。移去膽囊後膽囊床徹底止血。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般。

  杏林園裡讚美的彈幕不要錢一般刷屏……本來發彈幕也不要錢。

  行家看門道,整台手術難點在於最開始的游離黏連組織。

  當手術結束後,很多人把手術錄像重新回放的時候,重點就放到了前十分鐘。

  游離,還不能損傷脆、薄的腸管,關鍵是速度簡直太特麼快了,跟飛起來一樣。

  這一幕被無數的醫生回味著,品咂著。

  手術室裡,切掉膽囊,膽囊床止血,沖洗腹腔,準備關腹。

  孫主任見手術做完,長出了一口氣。

  他一抬頭,看見蘇雲雙手抱在胸前無菌區裡,連一絲想要幫忙的想法都沒有。他低著頭,似乎神遊天外,又似乎在看鄭仁手術已經出了神。

  “小蘇啊,要不你下去,我和鄭仁關腹?”

  蘇雲抬頭,目光對視。

  “好。”蘇雲轉身離開手術台。

  “……”

  孫主任驚呆了。

  普外二科的住院總驚呆了。

  被攆下台的器械護士驚呆了。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手術做的還好,能趕上我一半了。”蘇雲最後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

  所有人瞠目結舌,又一次低估了這貨的底線。

  以鄭仁對蘇雲的瞭解,他比較的應該不是手術水平,而是自己做手術的漂亮程度和他顏值之間的比較。

  這一點,鄭仁還是認可的。

  蘇雲的顏值,雖然沒到巔峰水準,但肯定是妥妥的宗師水平。

  顏值就是正義,自己沒什麼好爭的。

  孫主任很是無奈,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也收不回去。只好離開鄭仁身邊,站到一助的位置上,協助鄭仁關腹。

  他不是不想下台,關鍵是鄭仁是來救台的,相當於客卿。

  手術完美的結束,最後關腹這種“糙”活自己要是再不動手的話,可就說不過去了。

  孫主任倒也光棍,沒有招呼手下小大夫上來縫合,直接站到一助的位置上,幫鄭仁關腹。

  鈍性分離黏連組織的時候,孫主任幫不上忙,但關腹卻不一樣,最起碼能幫忙剪線。

  隨著腹腔關閉,鄭仁耳邊傳來悅耳的“叮咚~”聲。

  【一般性任務:同行的求助完成。任務獎勵:100技能點,5000點經驗值。

  手術完成度100%,獎勵……系統計算中。】

  鄭仁可不希望系統再獎勵自己一個銀質寶箱,開出的技能書只能把某種技能樹提升到高級水準。要是那樣的話,和一個主治醫有什麼區別?

  所謂的木桶理論,在如今的醫院越來越不成立。

  越是大型醫院,就越是要求專精度。甚至連各種專科醫院都如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冒了出來。

  上世紀九十年代,帝都醫療界提出大醫院、小專科的概念。於是所有醫療學科被瓜分,每家醫院都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比如說同仁醫院,以眼科為主。積水潭醫院,以骨科為主。

  而全科醫院漸漸沒落,就連地處一環內的帝都醫院,也已經漸漸名聲不顯,很多人都不知道帝都醫院的存在。

  要知道,那裡可是建國以後中央保健組所在地,名醫雲集。

  現在醫療行業,奉行的是專精度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把所有技能樹一同提升,這種想法根本不存在於鄭仁的腦海裡。

  【系統計算完畢,宿主手術完成度100%,獲得同行敬佩,獎勵肝臟手術經驗300次。】

  咦?似乎還不錯呀。

  鄭仁最近正在為學習肝臟手術做準備,但肝臟手術要比闌尾切除術、膽囊切除術複雜很多。估計沒有個上百天的手術集訓時間,根本學不會。

  當然,鄭仁所謂的學會,是達到無數醫生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水準。

  腦海裡泛起一陣波瀾,彷彿是系統降臨那天一樣。

  很快,鄭仁回過神,記憶中多了很多手術的回憶。

  大便宜呀!三百台肝臟手術,至少節省了二百小時的手術集訓時間啊。這還是至少,要知道,肝臟手術的難度和闌尾、膽囊切除不可同日而語。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3
0084 這般無趣

  患者的手術順利做完,麻醉清醒後,楚家姐妹和普外二科的醫生護送患者回到急診病房。

  一直嘟囔著嘴,很不高興的楚家姐妹這回興高采烈的一同護送患者下去。

  原本建議找鄭仁手術,結果林叔不聽,最後還是鄭仁救台,這讓楚家姐妹無比傲嬌。

  鄭仁和孫主任去更衣室換衣服。

  更衣室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和洗澡堂是一樣的,在這裡大家能袒露心扉說一些平時說不得的“心裡話”。

  “小鄭啊,你這手藝可真不是吹的。”孫主任一邊換衣服,一邊感慨道:“咱市一院很少請帝都、魔都的醫生來做手術,但我對全國最高水平還是有瞭解的。你游離腸管的風格,和中科院的王教授很像。要不是知根知底,知道你從來沒出去進修過,我肯定會以為你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

  “孫主任,過獎了。”鄭仁笑了笑。

  “對了,你還沒有女朋友呢吧。”孫主任為人要比劉主任坦蕩很多,知道年輕人是壓不住的,每個人都有老的那一天。

  就像是十幾年前的老主任,堅決不肯做腔鏡手術,最後退休了,市一院的腔鏡手術才迎來一次爆髮式增長。

  因為當時老主任壓制下屬壓的太厲害,至今老主任看病都不來市一院。正是有這些前車之鑑,所以孫主任對待下屬,尤其是有天賦的年輕人還是很和藹的。

  但他沒想到竟然能遇到這樣一個奇葩式的存在。

  鄭仁手術做的好,所以孫主任見獵心喜,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感情。鄭仁需要什麼?孫主任不知道。

  但最常規的方式,肯定是給未婚的年輕人介紹對象麼。

  日後,等鄭仁發達了,喝起酒來,還能吹一吹自己當年對他是多麼照顧之類的話。

  鄭仁聽孫主任問自己這個問題,怔了一下,隨即苦笑。

  “怎麼了?”孫主任問到。

  “是還沒有,但幾年內也沒有找女朋友、結婚的打算。”鄭仁道。

  “為什麼?”孫主任笑呵呵的說到:“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現在的年輕人……像我家的兒子,交女朋友無數,也沒個定性。但你這個,似乎也有點極端。”

  “孫主任啊,你也知道,我剛提成住院總。”鄭仁苦笑。

  孫主任馬上明白鄭仁的意思了。

  住院總,意味著至少有一年時間要扔到醫院。

  一天22小時,一個月29-30天,醫院就是家,談女朋友?哪個女孩不願意浪漫?哪個女孩不願意花前月下?誰又願意在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談情說愛。

  醫生們經常開玩笑,醫院的每一張病床、每一把硬塑椅子上都死過人。

  在這種地兒……別說談情說愛了,就算有真感情,冷了一年多,估計也快變質了。

  多少人在住院總期間被綠?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兒。

  正因為知道,所以孫主任才無奈。

  嘆了口氣,道:“你們急診科還是要進人的。”

  “等等再看,現在沒人能給我搭把手。”鄭仁道。

  “嗯?蘇雲不是去了麼?你倆關係不好?不至於啊,蘇雲可是頂著付院長的壓力,執意要去急診科的。”孫主任詫異。

  “蘇雲是監護室的醫生,他會做手術?”鄭仁問。

  “他手術做的不錯,比我略差,但也差不了多少。”孫主任意味深長的看著鄭仁,“你要知道,他來市一院的時候,可是還沒進臨床的學生。即使協和手術多,也不可能有太多機會讓他主刀的。他天賦足夠高,估計是看了就會的那種人。”

  看了就會?那特麼是主角光環好不好。一想到主角光環落在漂亮的娘炮身上,鄭仁就有些鬱悶。

  “你怎麼知道他手術做的好?”

  “他從前的女朋友,得了闌尾炎,從麻醉到手術,是他一個人完成的。”孫主任道,“這小子根本不讓人進手術室,本來大家都等著看笑話,沒想到他女朋友一天就下地,三天後出院回家了。”

  這件事兒鄭仁很偶然的機會聽人說起過,但並不認為是真的。再說,只是一台闌尾炎而已。

  “話說回來,女朋友該處還是得處的。我看老潘主任對你不錯,住院總估計也就一年時間。先物色一個合適的對象,然後等有時間了再多陪陪。”

  孫主任換好衣服,和鄭仁一同下樓。

  老潘主任在急診病房坐鎮,見孫主任下來,一同看了術後的患者。

  全麻甦醒,患者說了幾句話,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生命體徵平穩,林遠山自然千恩萬謝。

  他還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繞了一個大圈,最後還是鄭仁完成的手術。

  出了病房,林遠山盛情邀請手術的諸位去吃飯。

  酒桌文化,便是如此。手術成功,家屬請客吃飯,一則是為了感謝,二則是為了拉攏關係,日後好方便看病。

  林遠山不存在拉攏的可能,他只是為了表達感激。

  這事兒不由得鄭仁反對,最後老潘主任和孫主任定下來,讓普外二科的一個副主任來急診病房替班,一行人便去就酒店。

  因為有院長和相關科室的主任在,鄭仁這頓飯吃的壓抑無比。看著很精緻的飯菜,其實也沒有多香。

  在他認知裡,家門口的小串店是世上最好吃的地兒。

  楚家姐妹在這種場合倒顯得落落大方,遊刃有餘。談笑之間讓席間增色不少。

  幾個小時候,終於諸位大佬們都酒足飯飽,就此散去。

  坐謝伊人的車,蘇雲依舊像是鼻涕蟲一樣跟在身邊,甩都甩不掉。把老潘主任送回家,鄭仁忽然接到電話,是楚家姐妹打來的。

  原來她們也沒吃好,約了常悅一起去吃宵夜。

  年輕人的性子很活潑,雖然還有急診班,電話開機待命,無法喝酒,但也阻擋不住她們對熱鬧生活的追求。

  反正有人值班,鄭仁正好當成是囚犯外出放風了。

  謝伊人開車,直奔越好的地點。

  天氣已經漸漸冷了下去,看樣子過幾天就要下第一場雪。

  大排檔是開不起來了,但寒冷天氣是澆不滅吃貨們的熱情的。外面沒法吃,那就在屋子裡面。

  地方是楚家姐妹選的,依舊是醫院附近的小龍蝦店。

  按照她們的說法,小龍蝦很快就要沒了,再不吃的話就得等明年。

  很快,幾人就在大排檔聚齊。

  楚家姐妹興高采烈的來了張合影,說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

  這是鄭仁、蘇雲、楚家姐妹、常悅、謝伊人六人第一次合影。

  “你們還真是無趣。”等小龍蝦上桌的時候,蘇雲習慣性撩了一下額前黑髮,“那些老傢伙們都不在,還不喝點酒?莫使金樽空對月,沒聽說過?”

  “怕晚上有急診。”謝伊人老老實實的拒絕。

  蘇雲挑釁式的口吻,這丫頭根本聽不出來。在她的世界裡,每個人都是好人,根本不存在鄙夷、嘲諷這些負面的情緒。

  楚家姐妹對視一眼,鄭仁不知道是楚嫣然還是楚嫣之說,她可以喝點。

  鄭仁肯定是拒絕的,蘇雲的挑釁,根本不存在於他的認知裡,直接無視掉了。

  最後蘇雲看著一直沉默的常悅,問到:“你喝嗎?”

  “不喝。”常悅生冷拒絕。

  或許有人並不在意顏值,可都客客氣氣的,沒有人像常悅這般耿直。這種比較強烈的厭煩情緒,讓蘇雲很不舒服。

  “終於知道為什麼要把你扔出去背黑鍋了。”蘇雲可惡的笑著說到:“這般無趣。”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3
0085 踩箱喝

  蘇雲的嘴真欠,鄭仁見常悅眼睛裡閃過一絲悲傷,想要站出來打壓一下蘇雲這廝的囂張氣焰,為常悅抱打不平。

  可是沒等他說話,常悅展顏一笑,之前那抹悲傷彷彿是錯覺一般,壓根不存在。

  楚家姐妹連忙站到常悅一邊,訓斥蘇雲。

  蘇雲似乎早就習以為常,眼神有些虛無,穿過楚氏姐妹的身影,瞥了不遠處兩個女孩一眼。

  那兩個女孩應該是吃完了,正在各自捧著手機在聊天。現在這種情況越來越多,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要不然為什麼會有這個一句話——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坐在你的面前,你卻在玩手機。

  可當蘇雲的目光望過去的時候,兩個女孩似乎感覺到了異常,放下手機環視。

  當她們看到蘇雲的一瞬間,一個女孩馬上低下頭,故意當做自己什麼都沒看到,用眼見餘光透過劉海偷偷看蘇雲。另外一個女孩膽子更大一些,臉上泛起幾絲紅暈,和蘇雲對視2秒鐘。

  只是2秒鐘,她就敗下陣來。

  “蘇雲,是吧。”

  “想喝酒,是吧。”

  常悅坐直,直視蘇雲,認真說道。

  從來沒見常悅如此這般展現自己的氣場,把鄭仁、楚家姐妹、謝伊人都嚇了一跳。

  “怎麼?”蘇雲收回目光,滿滿的笑容裡更多是不屑。

  但正是這種略帶痞氣的表情,更現別樣英朗俊俏。

  “服務生!”常悅不回話,一招手,把服務生喊來。

  一個小哥一溜小跑來到桌前,熱情的說到:“您有什麼需要麼?”

  “啤酒,有什麼?”常悅問到。

  小哥業務熟練,說了一大堆名字。常悅秀眉輕蹙,顯然不滿意。

  “有老式的大綠棒子嗎?”常悅問道。

  大綠棒子,是十幾年前啤酒的統稱。自從某家大公司進入內地市場,大肆收購後,這種廉價的啤酒幾乎消失殆盡,只有某些地兒還有販賣。

  和尋常紙箱不同,大綠棒子是塑料箱子裝的。常見的紙箱啤酒一箱是十二瓶,大綠棒子則是二十四瓶一箱。

  傳說中踩箱喝,就是指的大綠棒子。想來也是,紙箱想踩也踩不住不是。

  “有,有。”小哥的熱情略減,但還是蠻有專業素養的。雖然大綠棒子的開瓶錢幾乎沒有,但也不能攆人走不是。

  “先來四箱。”常悅淡淡說到。

  蘇雲神色未變,四箱啤酒而已。他判斷,常悅裝模作樣的可能性更大。

  楚家姐妹連忙阻攔,常悅笑道:“知道我為什麼不喝酒嗎?”

  “啊?”楚嫣之不解。

  “因為我喝起酒來,自己都害怕。”常悅臉上的笑容輕鬆而愉快,“今天情聖想一醉方休,真好。”

  鄭仁幾個真心不明白常悅為什麼會說真好。

  這兩個字放在這裡,語境什麼的一點都不搭好不。

  又勸了幾句,要拼酒的兩人都笑而不語,楚家姐妹也很無奈。只有謝伊人根本沒發覺這面發生了什麼,翹首以待她的小龍蝦。

  很快,小龍蝦上來,四箱大綠棒子摞成一個小山。

  四周吃宵夜的人目光匯聚過來,見這一桌人除了鄭仁外都是俊男美女,煞是養眼。最打眼的則是被常悅要求,分開放在她和蘇雲身邊的四箱啤酒。

  之前遭受“蘇雲的凝視”的女孩膽子略大的那個去吧檯結賬,然後帶著點羞赧的走過來,小聲說道,“你們的單我已經買完了。”

  說完,她把一直用手攥著的、滿是緊張汗水的紙條放到蘇雲面前,飛也似的跑了。

  這姑娘心率已經130次/分以上了,鄭仁用豐富的臨床經驗判斷。

  “還真是情聖啊。”常悅的笑容愈發爽朗,直接用牙起開一瓶啤酒,端起來道:“在急診科過的很開心,我先乾為敬。”

  說完,對瓶直接吹了一個。

  看著一瓶啤酒喝進去,鄭仁打了一個寒顫。

  他喜歡喝酒,但對酒精過敏,所以平時幾乎滴酒不沾。因為喜歡喝酒,所以鄭仁最是欽佩能喝,卻又喝不多的那種人。

  像是這種人,在每一個地方都會或多或少有傳說存在。

  看常悅這架勢,要不是準備用氣勢壓住蘇雲,然後三瓶把自己撂倒,那就是真的能喝。

  蘇雲微笑,邪魅。

  收好那女孩給自己的紙條,手指一彈,變魔術一樣把瓶蓋起開,也跟著常悅吹了一瓶。

  光是看動作,要比常悅漂亮一萬倍。

  此時,小龍蝦已經不重要了,鄭仁和楚家姐妹花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一瓶又一瓶的吹著啤酒,連個杯子都不用。

  謝伊人對此表示無視,面前的小龍蝦才是她的最愛。

  低頭扒小龍蝦,偶爾喝一口飲料,看蘇雲和常悅拼酒,又低下頭專心致志吃小龍蝦。

  她是一個純粹的人,純粹的吃貨。

  一個小時過去了,蘇雲和常悅身邊各自兩箱大綠棒子已經被喝光。兩人一點酒意都沒有,更是沒上一次廁所,又要了四箱,繼續著。

  鄭仁一直都很好奇,那麼多酒,到底是怎麼喝進去的,這不符合物質不滅的定律呀。

  看史書傳記,明朝有一位首輔,據說是海量。皇帝也很好奇,請他喝酒,旁邊放了一個大甕,首輔每喝一碗酒,就往大甕裡倒一碗。

  最後甕滿了,首輔還沒有醉意,連肚子都不鼓。

  天下奇人真多,這是鄭仁很早就知道的。可一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第三箱喝下去,蘇雲開始出汗,看樣子他排泄酒精是通過出汗。而常悅只是打了幾個酒嗝,混若無事。

  第四箱大綠棒子送來的時候,老闆也跟了出來,客客氣氣的贈了一大份自己親自下廚做的小龍蝦。

  蘇雲、常悅對小龍蝦沒有興趣,只有謝伊人表示很開心。

  正喝著,鄭仁手機響了。

  “鄭總,急診有一個患者診斷不明確,正在鬧事,你下來看一眼?”急診科值班醫生的電話。

  醫生,是個苦逼的職業。而住院總,就特麼是苦逼中的苦逼。

  鄭仁說明情況,常悅和蘇雲根本不在意他,揮揮手,像是攆蒼蠅一樣把鄭仁攆走。

  最後留下楚嫣之看著兩個酒鬼,生怕他們喝多了回不去家。楚嫣然、謝伊人和鄭仁開車回醫院,如果需要手術的話,三人也就夠了。

  臨走的時候,鄭仁回頭看,蘇雲和常悅身邊堆放著空箱子已經一人高了。而兩人正在踩著箱,一瓶又一瓶的吹著。

  真是踩箱喝啊,鄭仁見了世面。

  ……

  ……

  趕回急診科,謝伊人和楚嫣然直接去了手術室。

  如果需要手術,一個電話,兩人就可以開始做術前準備。

  鄭仁來到急診科,見兩個女孩站在大廳裡,一個橫眉立目,一個哭的淚眼婆娑。

  急診科天天這樣,鄭仁早就見怪不怪了。

  看樣子,應該不是診斷不明確,而是有人鬧事。鄭仁也理解,急診科一天要看幾百個病人,內外婦兒,每個大系統只有一人值班,他們要是去處理糾紛,患者一積壓,矛盾更多。

  所以,這種事兒一般都是扔給上級醫生。

  鄭仁看了一眼兩個女孩,見系統病例界面並沒出現,不像是有病的樣啊,那是專門的醫鬧?看她們的模樣,也不像。

  快步去換了衣服,鄭仁來到兩人面前,和藹的說到:“我是急診科的住院總,有什麼事兒和我反應吧。”

  “你就是上級醫生?我要投訴你們醫院!”表情嚴厲的女孩吼道。

  “請你小點聲,這是醫院。”鄭仁很平和,“到底是什麼事情?”

  “心電室的醫生,侮辱了我妹妹!”

  一句話,像是一道炸雷般在鄭仁耳邊響起。

  媽蛋的,是哪個急色鬼?!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3
0086 哭笑不得的誤會

  鄭仁冷靜了一下,仔細琢磨。

  不對呀,夜班的心電室醫生一般都是女性,就是為了避免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發生。

  女的?侮辱?應該不可能吧。

  這事兒必然有蹊蹺。

  “請你跟我來辦公室。”鄭仁見周圍圍觀的吃瓜群眾越來越多,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事態失去控制。

  “想把事情壓下去,息事寧人?”嚴厲的女孩眉毛一挑,冷硬說到:“都是什麼素質!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

  “……”鄭仁也很無奈啊。

  敗類哪裡都有,無論是醫生還是老師,還是……和職業沒有關係,只和個人素質有關係。

  這個黑鍋啊,還是扔給醫務處吧。

  不過甩鍋前,總是要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的。

  “請你冷靜一點。”鄭仁試圖用微笑安撫暴躁的女孩,但他的微笑安撫的技能點明顯點的不夠多,如果要是蘇雲在的話,或許還能好一點。

  見周圍圍觀群眾越來越多,女孩的膽氣也更加壯了,她一隻手摟著哭泣的女孩,一隻手揮舞在空中,道:“我妹妹胸悶,就來急診看看。去做心電,做完後我問什麼結果,醫生竟然說我妹妹胸部扁平!看病和胸大胸小有什麼關係?胸小還不能看病了?我跟你說,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肯定要給你一個說法!”

  “……”鄭仁無語。

  “哈哈,市一院的醫生有意思啊,看病呢還是看胸呢?”

  “那姑娘的確挺飛機場的。”

  “去,說著幹嘛。人家看病,也不能因為胸小就不給看啊。”

  這的確是個很荒謬的結論,鄭仁聽著周圍吃瓜群眾的議論,也很無奈。

  怎麼想怎麼不合理啊,心電室的女醫生,會說患者胸平嗎?這種事情的概率低到令人髮指,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仁心念電閃,忽然意識到可能是哪裡出現了問題,連忙道:“我能看一下你們的心電圖回報嗎?”

  “你想幹什麼?”那女孩警惕的看著鄭仁,手裡拿著心電報告彷彿變成了證據,生怕鄭仁把它撕毀。

  “……”鄭仁不擅長言辭,這時候分外懷念正在和蘇雲那廝拼酒的常悅。

  雖然常悅對自己態度不夠友善,但她交流溝通能力強啊,這時候派她上場,肯定行。

  可惜啊……蘇雲那廝,真是可惡!

  怨念+100.

  “我估計是個誤會,你不給我看心電報告,我也沒辦法證實不是。”鄭仁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勸說。

  那姑娘看鄭仁一臉老實,糾結了一分鐘,這才半信半疑的把報告遞給他。

  心電報告上寫著——胸4導聯T波低平,竇性心律……

  鄭仁心裡嘆了口氣,把心裡那股子怨念沖散,穩定了一下情緒,用更加溫和的口吻道:“姑娘,你看,這裡寫的是胸4導聯,T波低平。一般情況下,低血鉀、心梗的病人會有這種表現。心電室的醫生估計是說的這句話,而不是胸……低平。”

  眾人哄堂。

  這姑娘馬虎到只聽請了前面的胸和後面的低平,一聯繫起來,就變成了胸部低平。

  不過鄭仁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她們都不是學醫的,專業的醫學詞彙左耳朵聽,右耳朵冒,也是正常。

  這不是惡意鬧事,只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誤會。

  那個蠻橫的姑娘怔了一下,回憶起來,似乎心電室的醫生是說了很長一串話,和眼前這個住院總說的差不多。

  但中間那些亂七八糟的誰能聽明白?所以聯繫起來,就成了胸部低平。

  兩人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

  這下可好,本來胸部低平只有自己知道,現在在場的吃瓜群眾全都知道了。

  她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那種職業醫鬧還是少,對醫院、醫生大部分的意見、矛盾都來源於醫生太忙,沒時間詳細解釋和患者醫療知識的匱乏。

  不過既然解釋通了,兩人情緒也都緩和下去。

  臉紅紅的,之前情緒激昂的姑娘一臉紅暈,低頭道歉。

  鄭仁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但你妹妹這個,考慮不是心梗或是低血鉀導致,而是疲勞導致的。”

  “疲勞?”

  “比如說熬夜,工作壓力太大,都會出現這種情況。”鄭仁連沒有得理不讓人,而是耐心的講解,“以後要保證充足睡眠,不要熬夜。再有就是別躺在床上玩手機時間太長,如果不見好,可以來醫院複查個肺部CT和心臟256冠脈CT。但我覺得現在沒有必要,畢竟年紀還小,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不大。”

  兩人連忙感謝,客氣了兩句後就匆忙離開。

  事情鬧得越大,真相說出來的時候就越是羞愧。

  鄭仁微笑,目送兩人離開。

  “原來是這麼回事,白瞎我的正義感了。”

  “狗屁正義感,我覺得你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

  “這個醫生看著不錯呀,有耐心,講的也很透徹。”

  吃瓜群眾們漸漸散了,鄭仁去急診內科,和值班醫生交代了一下糾紛的處理,然後簡單巡視了留觀病房,這才回到急診病房。

  和普外二科的副主任道謝,把他送走。一看表,已經九點多了。

  鄭仁拿起手機,給楚嫣之發了一個微信,詢問拼酒的情況。

  楚嫣之回覆的很快,是一個短視頻。

  蘇雲和常悅都很清醒,蘇雲滿頭大汗,額頭上的黑髮被汗水打濕,軟踏踏的沾在前額上。常悅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鄭仁感覺她的眼睛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一定要看好他們倆,要是誰喝多了,就要120救護車送到醫院。”鄭仁叮囑。

  七八箱啤酒喝下去,不洗胃的那都是英雄好漢。

  “知道了,老人家。”楚嫣之回覆。

  老……老人家……

  鄭仁搖頭,準備洗漱睡覺。

  巡視了一圈病房,林遠山的父親狀態平穩,但有些疼痛。鄭仁下醫囑,加了一瓶靜點的鎮痛藥。

  回到值班室,看著茫茫夜色,鄭仁沒有文藝的回憶過往種種,而是直接拉上窗簾,徑直躺倒床上,沉沉睡去。

  天知道什麼時候有急診,不抓緊時間睡覺,是要後悔的。

  果然,鄭仁被電話從熟睡中叫醒。看了一眼手機,凌晨五點十五分。

  這一夜不錯,鄭仁很滿足。看一眼電話,是常悅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3
0087 無名氏

  “鄭總,我叫了一輛120急救車,沒帶錢,你那有錢是吧。”常悅的聲音依舊冷漠。

  鄭仁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氣,起床氣就冒出來了。

  如果是急診患者就診,別說起床氣,有時候連鞋都來不及穿。但大早晨接到常悅的電話,那張本來很秀氣,卻總是板著的臉浮現在面前。

  但鄭仁一向好脾氣,還是把起床氣揮散。

  這些傢伙,不會是喝了一夜吧……一想到這裡,他馬上精神了。

  媽蛋,喝了一夜,不要命了?!還真叫了120急救車?不會喝到胃出血吧。

  “有。”鄭仁緊張,“你怎麼樣?蘇雲怎麼樣?”

  “我沒事,挺精神,感覺能直接上班沒問題。蘇雲多了,摔了一下,應該也沒啥大事。”常悅道。

  鄭仁略微放下心來,心裡暗罵,這兩個討人厭的傢伙,怎麼能喝一夜呢?

  “鄭總,我還撿了一個患者,中年男性,板狀腹,你看怎麼辦?”常悅這才說出給鄭仁打電話最重要的內容。

  “去急診,我下去看看。”鄭仁說完,馬上換鞋,披上白服就直奔急診走下去。

  剛出門,他有轉身回來,從錢包裡拿了200塊錢,塞到隔離服的上衣口袋裡。

  120急救車可不是免費的,出診一次,按照距離遠近不同收費。就算是自家人,也沒什麼便宜可以佔。畢竟為了百十來塊錢,還要刷老潘主任的臉,丟人都丟不起。

  吃小龍蝦的店距離醫院不遠,鄭仁到急診的同時,120救護車也到了。

  兩個平車推過來,一個搬上蘇雲。他喝多後酒品還不錯,蜷縮成一團,嘴裡喃喃的不知道說著什麼。

  楚嫣之跟在旁邊,一臉無奈。

  “我勸了,根本勸不住。”楚嫣之解釋,好像這件事情都是她的錯似得。

  “沒事。”鄭仁安撫楚嫣之。

  鄭仁瞄了一眼,系統面板上提示急性酒精中毒……這特麼是喝了多少,喝到酒精中毒。

  “把他送到急診病房,靜點納洛酮,再給500糖加兩支維C。”鄭仁簡單和常悅交代。

  常悅木然,帶著護工和平車坐電梯上樓。楚嫣之跟在後面,屁顛屁顛的,和常悅比起來,她就是個孩子,雖然兩人歲數差不多大。

  走遠了鄭仁才發現常悅光著腳,好像沾了水,每走一步都是一個腳印。

  一個酒精中毒,一個鞋都喝沒了……擦!鄭仁心裡暗罵。

  不過這都不是重要的,板狀腹的患者才是鄭仁下來的重點。

  另外一個平車上躺著一個漢子,骨架很大,但很瘦。

  鄭仁一看系統面板,右上方的標記血紅血紅的,和急性亞硝酸鹽中毒那天的患者紅色類似。

  急性壞疽性闌尾炎,感染性休克。

  瀕危!

  加快速度把平車推到急診搶救室,鄭仁一邊跑一邊喊:“找B超室來做床頭,備監護儀,吸氧。”

  到了搶救室,準備有兩個夜班護士開始給患者外衣脫掉,把心電監護安上。

  鄭仁查體,手一摸上去,一股滾燙感傳遞過來。

  還好……

  中毒性休克,發熱是正常的。可要是一旦不發熱,就是臨床上說的冷休克,基本可以告訴家屬準備後事了。

  患者還發熱,也就是說機體本身的免疫系統還能維持正常工作,雖然很危險,但卻不是最危險的那種。

  心率130次/分,血氧飽和度只有93%。腹部像是一塊堅硬的木板,根本按不動。

  這是典型的腹膜炎體徵,炎症刺激腹膜,出現腹肌緊張,又叫板狀腹。

  一般常見於空腔臟器破裂,消化液流到腹腔裡。或者實體臟器破裂出血,血液刺激腹膜導致。

  B超室的醫生很快推著車子趕來,一邊麻利的給患者肚子上塗抹耦合劑,一邊問道:“患者姓名。”

  因為之後要出報告,所以姓名總是要問的。這是常規流程,否則一個不小心報告弄錯了,耽誤患者診治,那可是大事。

  “無名氏,男,35歲。”鄭仁端詳了一下患者的面相,大概估計了個歲數,隨口報出。

  “下腹部包塊,考慮闌尾周圍膿腫,或者闌尾穿孔導致。其他部位有大量氣體,B超看不清。盆腔有少量積液,余陰性。”B超室的醫生很快把主要診斷都報告給鄭仁。

  病情很重,需要手術。

  鄭仁一邊指令醫護把患者護送到急診病房,一邊拿起電話,略一猶豫,還是撥了出去。

  這麼早,打擾老潘主任,多少有點不好。但這種事情必須向上級醫生匯報,可不是鬧著玩的。

  患者如果真是孤家寡人還好,一旦手術出現失誤或者因為病情很重,救不回來,很多時候馬上就有親朋好友從地縫裡蹦出來,連哭帶嚎的喊冤。

  這還在其次,鄭仁都沒時間去考慮。主要的問題擺在面前,要手術,沒人簽字。

  老潘主任第一時間接起電話,語氣很是嚴肅。

  “小鄭,怎麼了。”

  鄭仁絕少打擾老潘主任睡覺,這是他來到急診科第一次。所以,老潘主任有些緊張,這都是醫生的本能反應。

  “無名氏,男性,三十五歲左右。考慮急性壞疽性闌尾炎、急性中毒性休克,無家屬聯繫方式。”鄭仁一口氣把主要問題匯報清楚。

  “做術前準備,我和醫務處聯繫。”老潘主任毫不猶豫,馬上回答。

  鄭仁掛了電話,一溜小跑來到樓上,連電梯都沒等,走的消防通道。

  “做術前準備。”一邊指揮護士,鄭仁一邊拿起電話,把楚嫣然和謝伊人叫起來,讓她們準備手術。

  急診採血、心電等等檢查項目回報,鄭仁瞄了一眼就帶著已經留置胃管、尿管的患者來到三樓手術室。

  把患者交給楚嫣然、楚嫣之,然後又回到急診病房。

  此時,老潘主任已經在路上,醫務處值班的科員打著哈氣,帶了錄像器材來到急診病房的醫生辦公室。

  等老潘主任到了,醫務處的科員便開始錄製具有法律效應的錄像文件。

  由鄭仁匯報病史,講述患者狀態,解決方案,並且提出因為沒有患者家屬,無法術前溝通、簽字。

  接下來,醫務處代表院方授權給老潘主任,急診病房有執行手術的權利。

  這樣的程序必不可少,是醫務工作者的一種自我保護行為。

  錄製好視頻後,醫務處的科員帶著器材睡眼濛濛的回機關了。

  鄭仁有些不好意思,“老潘主任,對不起,這麼早把你叫起來。”

  “人老覺少,已經醒了。”老潘主任擺了擺手,“去做手術吧,有把握嗎?”

  面對中毒性休克,沒有人有絕對的把握。

  和亞硝酸鹽中毒導致的休克不一樣,瀰漫性腹膜炎導致的中毒性休克沒有對症的藥物,只能用手術堵住污染的源頭,術後應用大量抗生素來解決問題。

  至於能不能康復,這還要看患者本身狀態。

  那人……鄭仁想起那一身瘦骨嶙峋來,神情有些黯淡,搖了搖頭。

  “盡力吧。”老潘主任拍了拍鄭仁的肩膀,“費用方面等上班後我去和院裡請示。”

  鄭仁點頭,急匆匆的去了手術室。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4
0088 可惜不能來一發正能量

  “燃燒我的卡路里!”鄭仁換好衣服,還沒走進手術室,就聽到一個中二的聲音在高喊。

  這肯定是楚嫣之,現在她也只能燃燒卡路里了,畢竟一夜沒睡。

  走進手術室,謝伊人已經穿好衣服,站在器械台前清點器械數。

  鄭仁去洗手,回來消毒的時候問到:“他們喝了多少?”

  “一人十一箱,最後把小龍蝦店的大綠棒子都喝光了。”楚嫣之誇張的張開手臂,想要形容一下箱子的高度,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真是找死。”鄭仁一邊消毒,一邊狠狠的罵了一句。

  “蘇雲的事兒。”楚嫣之是那種為數不多對蘇雲的魅力沒有感知的人,她馬上把鍋甩給蘇雲,“我勸了好多次,都是他非要喝。”

  “唉。”鄭仁嘆了口氣。

  希望蘇雲能吸取教訓吧,別以為女生就不能喝,再這麼下去,早晚有一天他得被常悅喝的大小便失禁。

  消毒,鋪置無菌單,穿手術衣,再鋪一層無菌單,鄭仁站在無影燈下,準備手術。

  他手裡的手術刀有些亮。

  切口沒有按照標準的闌尾切口取,也沒有像闌尾之夜那樣,弄一個小切口。

  鄭仁在右側腹直肌旁取了一個將近10cm的切口。

  因為患者很瘦,所以切開後,簡單分離皮下組織、肌肉,就到了腹膜層。

  鄭仁皺眉,肉眼可見,患者的腹膜已經變成黑色。也就是說,感染的時間已經很長了,至少超過三天。

  這人的生命力還真是旺盛,能把闌尾炎挺到穿孔,又挺到急性腹膜炎。要知道,闌尾穿孔的劇烈疼痛可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忍受的。

  鄭仁伸手,戴套的吸引器拍到他的手上。

  杏林園直播間裡,直播進行中。

  因為是凌晨,所以人數比較少,只有幾百人。

  是的,人數比較少。一般情況,現在這個無名號開直播,至少都有上千人在場觀摩。

  【腹膜竟然是黑色的,這感染還有得治麼?】

  【大神也會掏糞啊,還以為大神是肝膽胰外科的呢。】

  【少年郎,你剛來的是不?大神一夜做了49台闌尾炎的神蹟膜拜了沒?】

  毫無疑問,打開腹膜後的第一個瞬間要把吸引器插進去,吸出腹腔裡的膿液、消化液、食物殘渣,以免流出,造成二次污染。

  【好奇怪,為什麼沒看到食物殘渣?】

  【是哦,前幾天我做了一例胃穿孔,還有成塊的肉呢。】

  【大神簡直太歐了,擺明了要掏糞,打開一看卻乾乾淨淨。】

  吸引器裡吸出了膿液和滲出液,卻沒有食物殘渣和糞便。

  鄭仁心裡不太好受,雖然手術的難度降低了,但這意味著躺在手術台上的這個人已經三到五天沒有吃飯。

  難怪他骨架很大,可是卻瘦骨嶙峋。

  吸乾淨腹腔裡的膿液和滲出液後,鄭仁做腹膜保護,謹慎的打開腹腔。

  一大根黑乎乎的闌尾出現在手術術野裡。

  闌尾根部有一個穿孔,穿孔周圍已經壞疽碳化。

  鄭仁小心的剝離闌尾周圍組織,動作要比從前做的任何手術都要慢一倍以上。

  已經碳化的組織特別脆,加上和周圍組織黏連了好多天,一個不小心,剝離碳化的壞疽組織的時候就會對周圍組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雖然周圍組織看起來一片蒼白,淒慘無比,但好歹沒有壞疽,還有康復的可能不是。

  【看的好緊張……這裡是闌尾動脈吧,壞疽後的闌尾動脈不會噴出血來吧。】

  【你是不是醫生,壞疽後闌尾動脈會收縮,局部封閉。只要結紮穩妥,是不會出血的。難點在於怎麼結紮結實,闌尾動脈上面沒有壞疽的位置水腫可真重啊。一個不謹慎,等水腫消除,結紮的線結就會脫落。】

  【縫兩針倒是也可以,但力度不好掌握,稍微不注意就會出現撕裂。】

  很快,直播間裡的醫生們開始專注的討論起病情來。相互之間探討,的確可以突破個人的侷限性。鄭仁還沒有做到結紮闌尾動脈的位置,他們就已經討論出手術的難點在哪裡了。

  雖然這只是最基礎的知識,可是壞疽到如此程度的闌尾大家都很少見。

  隨著社會文明的進步,醫療衛生條件每一年都有長足的改善。醫院遍佈全國各地,就算是沒有三甲醫院,社區醫院、赤腳醫生總是有的。

  即便是最偏遠的鄉村,也有赤腳醫生可以做炕頭闌尾炎。

  強忍著闌尾炎帶來的劇烈疼痛,一直撐到穿孔,又一直熬到感染中毒性休克……

  無論是正在做手術的鄭仁,還是在直播間裡的諸多醫生,全都沒有遇到過。

  這倒是是個什麼樣的人!

  鄭仁細緻的用一把細小的鑷子逐步分離壞疽組織和正常組織之間的黏連,每一步都很小心。

  “擦汗。”鄭仁道。

  楚嫣之很乖巧的拿著一塊紗布來到鄭仁身邊。

  鄭仁側頭,離開手術術野,楚嫣之擦拭他頭上已經滲出無菌帽的汗水。

  “要助手嗎?我在華西做過手術的。”楚嫣然忽然說到。

  “不用。”鄭仁直接回絕。

  呸!找不到女朋友的單身狗。

  這麼直,到哪去找女朋友?

  楚嫣然的提議根本沒過鄭仁的腦子,他現在緊張的點在於動作輕柔,要不然會引發大面積的組織撕裂,會對術後恢復造成很大影響。而不是術野不夠,看不到裡面情況。

  現在的情況下,楚嫣然就算是上台,能幫忙的地兒也不多。

  只是他說話的態度太直接了,唉,可憐的單身狗呀。

  【縫紮了!開始縫紮了!】

  【別逼逼,你的彈幕擋到我的視野了。】

  【用大圓針?我猜的果然沒錯,大圓針,深縫,才能避免撕裂。】

  【別扯淡了,換你上去,現在術野裡都是撕裂組織的滲血,你能處理到患者搶救。】

  【對,然後切開膈肌,直接進行直視下心臟按壓。】

  鄭仁手裡持針器靈巧一動,深深的扎進闌尾動脈下的機體組織裡。

  憑藉手感,鄭仁不斷進針,一直到水腫部位以下,這才手腕輕輕一抖,大圓針從另外一面穿了出來。

  把持針器遞給謝伊人,鄭仁雙手打了一個非常繁瑣的外科結。

  【心都要蹦出來了。】

  【一不小心就會撕裂,大神小心啊。】

  【我一點都不擔心,大神還能犯這種錯誤?】

  【666~~~力度剛剛好,他的手感是怎麼練出來的?】

  【可惡,杏林園不能打賞,要不然一發正能量發射給大神。】

  結紮完闌尾動脈後,鄭仁歇了十幾秒,然後再次開始剝離和腹膜、大網膜、附近腸管黏連在一起的壞疽闌尾。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14
0089 2***年的第一場雪

  整個手術過程非常緊張,楚嫣之給鄭仁擦了三次汗,直播間裡的彈幕比往常少了很多。

  在直播間裡的醫生,很多都是把彈幕關掉,安安靜靜看直播的。只有年輕、好熱鬧的醫生才喜歡輕鬆的氛圍,一邊看一邊聊。

  越是緊張,越是要皮兩句,要不然手術動作會走形。

  一直到鄭仁把闌尾完全剝脫,氣氛才略為緩解。

  炭疽後的闌尾很脆,像是單薄的木炭,輕輕一碰就會碎。

  當一整根炭疽闌尾完成的被鄭仁從腹腔裡取出來的時候,很多從前對鄭仁不太服氣的醫生全都跪了。

  【真是能做出標本來呀。】

  【這簡直就是傳奇王者,從來沒有失誤過。】

  【這手藝,歎為觀止!炭疽闌尾我做過幾例,不管怎麼小心,都是一截一截撈出來的。繼續膜拜大神。】

  直播間裡,醫生們用彈幕來表達著對術者的崇拜與敬仰。

  手術室裡,看到闌尾整根被取出,黏連部位連滲血的痕跡都清淡,幾乎看不見。

  楚嫣然、楚嫣之對視一眼,從對方眼神裡看到無限的驚訝。

  “慶大黴素沖洗。”

  “溫鹽水沖洗。”

  “抗生素試敏做完了麼?陰性,好,打開三支頭孢曲松。”

  一條條指示,一步步動作,簡單而快速。

  一台闌尾切除術,創紀錄的用了1小時32分鐘,鄭仁才完成手術。

  在闌尾之夜,這麼長的時間都夠鄭仁做十台手術了,還算上麻醉時間。

  關閉腹腔的一瞬間,鄭仁心底出現一種技術得到昇華的感覺。

  越是難的手術,越是鍛鍊人。

  何況鄭仁此刻只是一個人做手術,連幫忙的人都沒有,更沒人一起商量。

  所有選擇都要自己做決定。

  一個決定的失誤,就可能導致術後出現複雜的併發症,甚至可以導致患者死亡。

  這是壓力,也是動力。

  鄭仁在壓力中前行,也在壓力消失後得到昇華。

  關閉腹腔後,鄭仁縫合皮下組織,用角針七號線縫皮。

  手術結束,患者生命體徵平穩,沒有意外。

  鄭仁很是驚訝,這個人身體素質簡直太好了,在感染性休克狀態下承受2小時的全麻,竟然沒有併發症或是心臟驟停的跡象。

  這人不像是流浪漢,一般流浪漢因為長時間的營養失調、熱量攝入不夠導致身體素質偏低,承受全麻手術風險還是很大的。

  而他,雖然看著瘦骨嶙峋,但卻壯的跟頭鬥牛一樣。

  希望他術後恢復也會一樣快吧,鄭仁想到。

  送患者回病房,因為沒有陪護,老潘主任特意安排了護士在他的病房上專護。

  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

  有錢有勢的富貴人家,是一條命。

  沒有錢的流浪漢,也是一條命。

  在醫生面前,只要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人命和人命是同等重量的。

  下了台,鄭仁驚訝的看見常悅正在醫生辦公室書寫無名氏的病例。

  和往常一樣,根本看不出來她昨晚喝了一夜的酒。

  如果非說不一樣的話——似乎頭髮有些潮,似乎她剛洗了個澡。

  一晚上,喝了11箱大綠棒子……264瓶……171600ml……

  而她竟然完全沒有感覺,表情上也看不出睏倦。

  和她拼酒的那位帥哥還在醫生值班室輸液呢。

  厲害!鄭仁心中為常悅點贊。

  “寫完了就去休息吧。”鄭仁難得情商高一回,溫聲和常悅說到。

  “不累。”常悅依舊板著臉,生硬的回答道。

  不過從她說話的語速、音調上來判斷,這丫頭根本沒喝多,像是沒事兒人一樣。

  鄭仁佩服的五體投地。

  知道下台後,老潘主任趕來。

  “醫院那面費用擔保的事情,我和醫務處說了,很難辦。儘量節省一點,那樣我再去也好說。”老潘主任有些無奈。

  “知道。”鄭仁點頭。

  醫院全都成本核算了,像是這種無名氏,福利部門壓根不管,所有費用都壓在醫院、醫生、護士的身上。

  能省就省吧,但該治也得治,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去死不是。

  “走,去查圈房。”老潘主任隨後笑著說到。很明顯,他不願意這些瑣碎事情把鄭仁的情緒弄低落了。

  到了術後患者的病房,生命體徵都很平穩,全麻已經完全清醒,這人顯示出強大而又旺盛的生命力,從對藥物的代謝上就能看出來。

  體內滲出、膿液被吸走,體溫也隨之下降。

  看這情況,鄭仁對未來病情恢復的預期比較樂觀。

  出了病房,兩人又去林遠山父親的病房看了一圈。林遠山沒在,陪護的是一個中年女人。

  老人家已經甦醒,或許是常年膽囊炎症的刺激,他對疼痛也沒有那麼敏感。一瓶鎮痛藥,到現在都不覺得疼痛。

  只是老人家想要喝水,禁食水時間不夠,他就開始鬧人。

  老小孩就是這樣,實在沒辦法,鄭仁和老潘主任最後還是決定用綁手帶把老人四肢固定在床邊,以免他自己把胃管拔掉。

  鄭仁叫過來一個護士,剛說明自己的意思,常悅冷冷的出現在門口。

  “先不用,我和患者聊一會。”常悅表情冷漠,即便對著老潘主任也是一副刻板僵硬的表情。

  老潘主任有些疑惑,但他習慣於在患者家屬面前給下級醫生保留顏面。

  這是一個好習慣,可惜常悅理解不到。

  離開病房,鄭仁和老潘主任回到辦公室,兩人閒聊了幾句。

  當聽說昨晚吃完飯後,又出去吃宵夜,拼酒,老潘主任格外有興致。老人家年輕的時候,估計也是個好酒的人。隨著年紀越來越大,血壓、血脂升高,也就喝的越來越少了。

  但他很明顯對年輕人拼酒特別感興趣。

  當聽說常悅和蘇雲一人喝了十一箱大綠棒子的時候,老潘主任哈哈大笑,“像是我的兵!”

  鄭仁一臉黑線。

  會喝酒就是好兵?這對於酒精過敏的鄭仁來說,絕對又是一萬點暴擊。

  兩人正聊著,常悅走進來,語氣平淡,道:“患者平穩了。”

  “嗯?”

  “嗯?”

  鄭仁和老潘主任都詫異的看常悅。

  “你和他說什麼了?”老潘主任心裡詫異,不愧是能和殺的紅了眼的人聊成朋友的責醫,還真是牛啊。

  “就是安撫了一下情緒,和他聊聊天。”常悅說的很輕鬆,“老人像是小孩,很簡單的。”

  “蘇雲怎麼樣了,沒事吧。”老潘主任關心道。

  “沒事,看都不用看。”鄭仁搖搖頭,“我剛剛見護士們在輪班看護,估計為了爭看護他的時間,沒少吵。”

  蘇雲那就是個小爺,還用自己關心?有那時間,還不如去看看書,查查房。

  聯想起自己單身狗的生活,鄭仁嘆了口氣,站起身,遠眺窗外。

  大地一片白茫茫,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雪了。放眼望去,天地素白,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窗檯上,隨即化成水。

  “咦?下雪了,今兒估計要忙。”老潘主任沒有感慨第一場雪的壯美,第一反應是今天要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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