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773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8
0120 完美收官

  這是當著潘主任的面在挖人?

  尷尬了。

  裴教授倒是不覺得什麼,他只是單純的愛才。

  像鄭仁這種水平堪比自己的年輕人,一旦放到另外一個高等級的平台上,那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多少人最後倒下,就倒在平台上了。

  鄭仁連忙咧嘴笑道:“裴教授,多謝多謝,我這面比較忙,還有工作,暫時不考慮讀博的事情。”

  聽鄭仁這麼說,老潘主任才略感放心。

  裴教授也笑了笑,不再提這件事情。都是成年人,自己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機會擺在眼前,他不珍惜的話,只能說是很可惜了。

  手術圓滿成功,氣氛一下子放鬆,鄭仁要推裴教授出門,但輪椅一下子被常悅搶去。

  “你跟著走就行,回去好好歇歇。”常悅很少見的和顏悅色與鄭仁說道。

  一台手術,鄭仁都覺得自己江湖地位變高了,雖然系統任務沒有完成,但那都不是事兒。

  還有什麼比做一台完美級別的手術更讓醫生又愉悅感的呢?

  手術室的患者交給蘇雲送回去,楚家姐妹也留下一人幫著蘇雲、謝伊人忙乎,老潘主任、裴教授、鄭仁等人便離開手術室。

  大門打開,急診大樓的三樓冷清空曠,燈光雖然明亮,卻讓人更覺清冷。

  剛要出去,就看見門口有一個人影正在焦躁的徘徊著。

  鄭仁對酒精過敏,離三五米就能聞到那人身上傳來的酒精味道。

  現在剛到晚飯時間,他怎麼一身酒味?

  如果是中午喝的,到現在酒味還沒散去,這得喝多少?

  因為搶救了太多的酒駕導致車禍的病人,所以鄭仁對喝大酒的人有些偏見。

  看門終於打開,那人連忙站住,腰彎下去,頭幾乎碰到地面,一臉卑微,問道:“請問哪位是長風微創的經理?”

  馮旭輝看了幾眼,認出這人。

  連忙快走幾步,來到那人身前,“怎麼?”

  “我叫李懷,今天的事情是個意外,還請您原諒。求求您了,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吧。”說完,他不斷的鞠躬,態度卑微到了塵土裡。

  “我愛人得了惡性腫瘤,家裡正需要錢看病,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馮旭輝知道他就是下午開著三輪車撞到接裴教授的車的那個人,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看著李懷卑微的模樣,家裡面也有困難,也不願過多說什麼。

  讓他賠錢,也賠不了多少,鬧不好弄個妻離子散,甚至沒錢看病,這事兒誰都不想看到。

  馮經理剛想說點場面話,高高手就把他放過去。

  推著裴教授走出手術室的常悅一下子站住,死死的盯著李懷,幾秒鐘後,一個字一個字的問到:“李懷?今年30歲?”

  “啊?”李懷怔住了,但馬上陪著笑臉,說到:“是,是,您眼力可真好。”

  “生日是11月2日?”常悅的目光變得犀利。

  “……”李懷這下子愣住了。

  能看出多大年紀,還好說,她怎麼知道自己生日的?難道說因為自己撞了人,對方已經把自己八輩都摸清了?

  一想到這裡,李懷全身顫慄,連常悅的話都忘記回答。

  “你前妻叫鄭雲霞?”常悅沒有理睬他有沒有回答自己的話,節奏固定,一句一句的、刀子一般的逼問到。

  原來是他!

  鄭仁一下子明白,為什麼平時一向溫婉、善良的常悅會像是一把刀子一樣,逼問看上去可憐巴巴的造事車主。

  只要有點智商的人都明白這裡面有事兒。

  “鄭雲霞?”裴教授問到:“是手術患者嗎?”

  “裴教授,是的。”常悅不再逼問,垂下眼簾,看也不看李懷,推著輪椅往電梯口走去,“你現在的老婆也得了惡性腫瘤?那還真是不幸啊。”

  常悅一邊走,一邊把鄭雲霞的事情解釋給裴教授聽。

  身後,李懷分外孤獨。

  雖然騎三輪酒駕也算是酒駕,但畢竟是三輪,不是常規機動車,還有迴旋的餘地。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說通現任小舅子通過哥們把自己撈出來。

  不過該走的民事賠償還是要走的,一旦車主提出異議的話,光酒駕一條,拘留半個月是必然的。

  可是……鄭雲霞什麼時候和醫院的醫生關係這麼好了……李懷茫然看著一眾人的身影消失,想要鼓起勇氣再去祈求,但一想到常悅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神,就全身充滿了無力感。

  謊言剛剛被戳穿,難道還要送上去被打臉嗎?

  可是不去……

  他好糾結,好孤獨,甚至有一種悔意。可隨後悔恨就變成惱羞成怒,這敗家老娘們,跟醫院的醫生關係這麼好,自己都不知道!

  ……

  ……

  回到急診病房,等鄭雲霞下來,裴教授堅持看了一眼患者,這才放心。

  囑咐鄭雲霞頭偏向一側,避免灌注化療藥物後出現噁心嘔吐等併發症的時候,嘔吐物誤吸到呼吸道。

  結局很圓滿,手術成功,長風微創得到了最好的宣傳資料,馮旭輝有眼力的小聲和常悅說,一定幫她出這口氣。

  皆大歡喜。

  因為是來自魔都的教授,按照規矩,術後需要吃飯,送行,在醫療圈裡留下一段人脈,日後有些事情也好做不是。

  老潘主任擔心鄭仁過於疲倦,所以讓他看家,還把楊磊也留下。萬一要有什麼事兒,鄭仁完全可以當甩手掌櫃的,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

  天色漸晚,屋外淒厲的北風捲著殘留的雪花,拍打在窗上。

  鄭仁坐在辦公室裡,和楊磊閒聊著。

  從前在普外一科,鄭仁和楊磊能聊得來。

  楊磊這人父母是海城的下崗職工,家庭條件也很一般,但他比較熱情,一起工作後總是請鄭仁去他家裡吃飯。

  他沒什麼天賦,只是工作勤勉而已。像是一個透明人似得,在醫院任勞任怨的工作,卻不被人記得。

  前一段時間的大事件,楊磊是頂著巨大的壓力,給鄭仁通風報信的。

  鄭仁雖然不說,但都記在心裡面。

  楊磊對鄭仁的際遇表示感慨,也很羨慕鄭仁的手術水平。不過這些都是祖師爺賞飯吃,每個人能幹成什麼樣,要看天賦、看個人努力、看命運的安排。

  屋外寒風呼嘯,屋內溫暖如春,鄭仁懶洋洋的坐在辦公桌前,和好友聊著天,人生最舒服的時候莫過於此。

  如果能不在醫院,不用總惦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來的急診,那就更好了。

  楊磊在網上點了餐,正等飯送來的時候,前面護士站和病房同時傳來響聲。

  護士站的電話響,是急診的可能性佔了三成幾率。

  病房呢?剛看過一圈,沒什麼事兒呀。

  鄭仁站起來,準備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8
0121 產後大出血

  楊磊直奔病房跑去,鄭仁看見昨天做闌尾切除的中年女患的兒子氣沖沖的走出來,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他一樣。

  估計不會是什麼大事,另外一邊,護士喊道:“鄭總,產科急會診!”

  “楊磊,沒事吧。”鄭仁詢問。

  “沒事,我來處理,你去忙。”楊磊已經走到病房門口,看了一眼情況,心裡瞭然,便讓鄭仁去急會診。

  婦產科這是食髓知味啊,從前不知道或是接觸少的時候,有些問題他們只能硬著頭皮上。

  一旦接觸了介入,發現這種治療方式簡單易行,能達到外科手術無法達到的效果後,便一個會診一個會診的接憧而至。

  快步來到產科,值班的住院總都快哭了,“鄭總,你幫看一眼。”

  “別慌,怎麼了?”鄭仁問道。

  “20分鐘前,從老虎崗送來一個剖腹產術後大出血的病人,我開了入院條,去查體的功夫,家裡人全都消失不見了。”產科住院總一臉恐懼的說到。

  這事兒在急診科常見,產科見的極少。

  從前二胎還沒放開的時候,哪家生個孩子不是當個寶一樣?把瀕危的產婦扔到醫院就走,這種事情根本不存在產科住院總的意識裡面。

  但是這麼多年的醫生當下來,她多少也能判斷,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一根鋼絲上,一個處置不當,就會粉身碎骨。

  鄭仁問道:“患者呢?”

  產科住院總馬上帶著鄭仁來到處置室。

  剛剛靠近處置室,一股子血腥味道撲面而來。

  鄭仁心裡咯噔一下,血腥味兒都這麼濃,患者得什麼樣?

  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進了處置室,一個平車出現在鄭仁眼前。平車上都是污血,一個慘白的身體躺在平車上。

  “患者20分鐘前送至我院產科病房,診斷為產後大出血,當時血壓50/30MMHg,心率132次/分。查體過程中,取出患者下體填塞止血紗布,發現產道……”產科住院總已經被嚇傻了,機械的匯報病史,彷彿鄭仁是她的上級醫生。

  鄭仁估計,這時候她腦海裡肯定迴蕩著無數負面的案例。

  “你們的判斷。”鄭仁問道。

  “是二胎,考慮有子宮動脈沒有結紮住,導致產後大出血。”產科住院總乾脆利落的回答。

  她已經懵了,沒有家屬,簽字怎麼辦?這種事情,不是每一個臨床醫生都知道的。

  在急診科或者外科,遇到無名氏的情況比較多,還好說一些。換成產科……估計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無名氏。

  “準備手術。”鄭仁知道,時間耽誤不得,當機立斷,“有幾件事,你抓緊時間辦。第一,血樣送去輸血科,然後催他們加快速度配血,需要10u紅細胞和1000ml血漿,還要有相同數量的紅細胞、血漿備用。”

  產科住院總連連點頭。

  已經懵逼的狀態下,她能做的只是服從。

  “第二,給醫務處去電話,說接到一個無名氏患者,術前簽字,我上台,你來弄,要醫務處在場,記住了麼?!”

  “記住了。”產科住院總繼續點頭。

  “第三,找產科上級醫生現場指揮。”鄭仁最後囑咐道。

  只要有人主事,一切都順利成章的開始運作起來。推送患者趕往急診手術室,路上給手術室打電話,準備相關器械。

  因為是剛剛開展的新項目,今晚夜班護士並不熟悉,只能做一些基礎工作。

  鄭仁也沒有過多埋怨,經驗都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況且現在埋怨也沒有用不是。

  推著平車跑到急診介入導管室,產科跟來的小醫生和手術室護士開始搬運患者。

  幾乎就是在血泊之中抬人,場面血腥。

  鄭仁沒時間看,打開儲物間,快速找到自己需要的耗材,交給護士後開始穿鉛衣、刷手,鋪單子。

  還是人多好幹活啊,鄭仁感慨。

  這時候要是蘇雲在的話,或許會好一些吧。

  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鄭仁感受過當甩手掌櫃的好處之後,對自己一個人忙碌,開始有些不適應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叮咚~~~的聲音傳到鄭仁耳中。

  系統那個大豬蹄子適時出現,頒布任務。

  【緊急任務: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任務內容:搶救一名產後大出血的患者。

  任務獎勵:被動能力,幸運+2.

  任務時間:2小時。】

  鄭仁一邊準備手術,一邊表示很驚訝。

  系統這個大豬蹄子第一次給出個人被動屬性,這次給的竟然是幸運值。

  雖然沒玩過網遊,但鄭仁看過好多有關於網遊的小說。在小說裡,幸運值就是神技,沒有之一。

  可是……系統為什麼要獎勵自己幸運值呢?奇怪。

  無菌單鋪好,鄭仁拿起動脈鞘、穿刺針,開始手術。

  與此同時,沉寂了兩題的杏林園直播間也開始直播。

  【哇哦,大神很久都沒出現了。】

  【又是搶救,加拿大也有這麼多急診手術麼?誰說萬惡的資本主義黑暗,你看人家不也不分早晚的做手術麼。】

  【我覺得有蹊蹺,我剛留學回來,那面的情況似乎有出入。具體情況,一句兩句說不清。】

  手術剛開始,按照看手術先催更的慣例,大家皮了幾句。

  鄭仁的手術水平可是大師級的,而且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法更加純熟,考慮應該是給鄭雲霞做手術的時候,短時間內超選了六七個主要動脈,在壓力下技能得到昇華的緣故。

  幾句話的時間,鄭仁已經把導絲送到位置,打開影像系統,開始送微導管。

  【產後出血,我現在看見這個診斷就頭疼。】

  【隔壁就是牆,去撞吧,撞一撞,更健康。】

  【沒什麼難的,你要是有很難處理的感覺,那證明你們醫院沒有介入科,只能切除子宮。一旦做破壞性手術的話,和家屬溝通就需要極高的技巧。感謝介入科的同仁,敬禮。】

  【百分之九十的醫院都沒有介入科好不好!你這麼顯擺,就不怕歐皇變非酋?】

  彈幕飛過四五條,鄭仁這面已經微導管送到位置,開始造影。

  患者子宮動脈畸形,中間有一支橫著穿過子宮,也就是它導致患者術後大出血。

  估計是老虎崗的鄉鎮醫院醫生沒有注意到這根變異的小血管的緣故。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8
0122 人性的扭曲第一階段完成

  這種血管,就算是在海城市一院,也不是每個醫生都能注意到的。而且術中切斷,一個處理不當,就會引發很慘烈的後果。

  所以說,術後觀察有無活動性出血,是很必要的。

  比如說在眼前的這名產婦,發現的早,可以二次上台止血。而現在,只要開刀,就要冒著天大的風險。

  “鄭總,稍等一下,血送來了。”對講系統啟動,是產科的住院總。

  鄭仁停止影像系統,鉛門打開,住院總抱著血袋,帶著產科來加急診班的護士衝了進來。

  冰冷的血已經用體溫煨熱,用加壓輸血器灌到患者的血管裡。

  換好血袋,產科住院總又匆忙跑出去。

  “術前簽字弄了麼?”鄭仁問到。

  “醫務處的人剛到,我送血過來,馬上就回去弄。”說著,人影已經消失,只留下一連串的話音。

  鉛門關閉,鄭仁繼續手術。

  發現了出血血管,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微導管進入,凝膠海綿栓塞,再次造影,沒有“冒煙”,手術成功。

  杏林園裡,在線的醫生們在接二連三的出血止血的介入手術觀摩後,各自有了各自的體會。

  【話說介入手術對急診止血,還真是有用啊。】

  【以後的醫療,內科外科化,外科微創化,這是大勢所趨。介入手術,如果能改善醫生的受線情況,必然會是一顆閃耀的新星。】

  【沒那麼容易改善,估計得未來科技能做到這一點。】

  【誰說的,達芬奇機器人已經上線,瞭解一下。真希望咱們能像是無人機領域,橫空出現一家公司,生產牛逼的機器人,代替介入醫生手術。】

  醫生們的聊天,越來越專業,到後來直接奔著星辰大海,奔著基因納米去了。

  手術做完,鄭仁感覺毫無難度。

  因為出血動脈被栓塞,患者的血壓隨著加壓輸血器裡的新鮮冰凍紅細胞的輸入而開始緩慢而堅定的回升。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是活了。

  鄭仁瞄了一眼系統面板,右上角的手術完成度變成100%。

  大師級的介入水平,真心不是吹出來的。而且經過鄭雲霞的手術,超選了好多亂七八糟的血管,鄭仁覺得自己的水平在大師級以上還有進展。

  等回急診病房,一定要去系統裡看看,盤點一下今天的手術、任務的收穫。

  很可惜的是,醫者父母心的任務因為超時而失敗了,至少鄭仁沒聽到完成任務的提示音。

  好遺憾啊。

  可是如果再給鄭仁一次機會的話,他的選擇依舊是尋找腫瘤的供血血管,而不是草率下台。

  “叮咚~~~”系統任務完成的聲音出現。

  【緊急任務: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第一階段完成。

  任務內容:搶救一名產後大出血的患者成功。任務獎勵……系統計算中……宿主獲得任務獎勵:被動能力,幸運+2.結餘任務時間折換經驗值5640點。】

  鄭仁皺眉。

  什麼時候任務又變成連續任務了,而且給獎勵的時候,大豬蹄子系統還經過了十幾秒鐘的計算。

  鄭仁都感覺到自己腦闊開始發熱,難道是CPU運算速度過快導致的?

  閒下來,一定要去系統裡看看,鄭仁靜下心,感受幸運+2帶給自己的好處。

  然而,什麼都沒感受到。

  按壓十五分鐘,局部加壓包紮,鄭仁和手術室護士、產科派來跟隨的一名值班醫生把患者抬上平車。

  手術台上,滿是鮮血。

  術後有的忙了,光是打掃、整理、消毒,就得一個小時。

  把患者送回去,按上心電監護,鄭仁見患者的高壓已經超過90,這樣子挺好的。

  搶救成功,這是一件帶給人滿足感的事情。

  “鄭總,謝謝。”產科住院總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鄭仁身邊,見患者生命體徵開始平穩,心裡一大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千恩萬謝。

  “客氣。”鄭仁微笑,“術前簽字弄了吧。”

  “弄完了。”產科住院總說:“我們沒有模板,又去急診病房傳了一套模板過來。”

  “患者繼續輸血,注意別出現DIC。產道壓迫止血,很快就能醒過來。對了,費用問題把鍋甩給醫務處,讓院方擔保。”鄭仁很老實的把處理無名氏的經驗傾囊傳授。

  如果沒有相應的經驗,今天這種事情處理起來肯定會出現很多紕漏。

  鄭仁的經驗,都是在普外科一點點學會的。

  “謝謝。”

  離開病房,鄭仁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但眨眼的功夫,那人便消失不見。

  對於臉盲晚期患者鄭仁同學來說,依靠背影認出一個人的難度,絕對要超過現在讓他一個人完成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

  鄭仁被產科住院總一路送出產科病房,又送到電梯口。

  …………

  回到急診病房,鄭仁見楊磊坐在辦公室裡獨自發呆。外賣的盒飯放在一邊,他已經吃完了自己的那份。

  在醫院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台,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忙起來。所以,有機會就一起吃,沒機會也不客氣,有吃就吃一口。

  天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急診來。

  “怎麼了?吃飽了撐的?”鄭仁開玩笑。

  “鄭仁,6號12床的患者家屬真操蛋。”楊磊說到:“那個年輕人打了患者一個嘴巴子,晚上她媽媽跪在床上給他道歉,他竟然又走了!患者要求自動出院,我看了一眼刀口,應該沒問題。”

  “我知道。”鄭仁示意自己清楚。

  “你乾脆別結婚了,真要是生……”

  楊磊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鄭仁打斷,“我跟你講,別你結婚生子了,就勸我別結婚。有本事把你孩子過繼給我,我帶著他在醫院一天天長大,以後萬一成了全國最牛逼的教授也說不定不是。”

  兩人有默契的沒有繼續說6-12床,那個切除了闌尾的中年女患的事情。

  在醫院裡,見這種事情見得太多了,就算是看不慣,還能怎麼樣?那是人家的家務事。貿然插手,說不定人家一家人言歸於好,整整齊齊的站在你面前,指著你大罵半個小時。

  醫生麼,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也就夠了。

  就是一條條加班狗,手術狗,可千萬別想著抓耗子,管閒事。

  聊了一會,鄭仁讓楊磊回家,然後自己差了一圈病房。

  鄭雲霞無聊的看著天花板,好像在想什麼。

  小群體裡,只有鄭仁和鄭雲霞之間的關係比較陌生。鄭仁問了問現在的情況,也沒有和鄭雲霞聊天的意思,便離開病房回到值班室。

  躺到床上,窗外冷風呼嘯,月朗星稀,看著孤寂的星星,鄭仁略有文藝氣息湧上來。

  自己是有多久沒有抬頭看一眼星星了?

  披星戴月,卻沒時間看一眼,人吶,忙起來才好。

  想到這兒,鄭仁便凝神進入系統空間。

  剛剛進去,還沒等他觀察,就聽到“叮咚”的聲音出現在系統空間裡,宛如倫音,彷彿有無數天花亂墜一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8
0123 大豬蹄子發紅包

  【宿主觸發隱藏任務,人世間的溫暖,任務完成。

  任務獎勵一——醫者父母心第二階段完成,任務獎勵單獨結算。

  任務獎勵二——介入學科相關技能+200點。獎勵經驗值20000點。】

  鄭仁有些懵,這是大豬蹄子系統在發紅包麼?

  看獎勵介紹,應該是自己寧肯任務失敗也要把鄭雲霞的手術做到盡善盡美,系統才臨時發放了獎勵。

  什麼時候這個大豬蹄子也如此善良了?

  而且它一次性把介入相關學科技能全部+200點,這個有點強了。

  系統把介入學科分為循環介入、神經介入、外周血管介入、內臟介入等方向。之前介入手術提升至大師級,也是全方位提升,雖然200點技能在大師級的5000基礎面前不夠看,但怎麼也相當於800點技能。

  真是大方啊。

  鄭仁看面前的系統面板,醫者父母心第二階段已經從灰色變成完成狀態,他隨即領取了獎勵——100點技能點,1000點經驗。因為手術時間超出系統規定時間,所以沒有額外的獎勵。

  主線任務因為今天做了兩台介入手術,都是三級手術,帶給鄭仁4+4=8點完成度,主線任務又完成一輪。

  現在鄭仁“財大氣粗”,10點技能點和1000點經驗值只是灑灑水。

  喜滋滋的看著普外科技能已經達到3162點,庫存了技能點1849點。換句話說,現在把技能點都加上去,鄭仁普外科已經是大師級水平了。

  猶豫再三,鄭仁還是謹慎的沒有完成築基的夢想,達到普外科大師級水準。

  畢竟急診科這個操蛋的地方,誰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一個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一個難題,就意味著一條人命。

  有技能書,能提升到高級水平巔峰狀態。如果自己能積攢4000點技能……瞬間把某個學科提升至大師級水準……

  鄭仁開始做起美夢來。

  人心,得隴望蜀,也是常態。

  這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鄭仁感覺技能點提升重要,但還要手術的磨練,自己才能完全契合高等級技能。像是介入手術,一台肝癌介入手術,就帶給自己更多的體悟。

  鄭仁有些遺憾的看著普外科技能樹,決定要好好看書,多一點技能是一點技能。

  至於技能點,還是先攢著,現在專家級水平處理現有的患者已經足夠了。

  已經好久沒有用經驗值兌換手術時間了,鄭仁積累下來111260點經驗值,換算成手術時間,還不到31個小時。

  鄭仁覺得還是練習闌尾切除術的時候系統更大方,手術時間都是按照天來計算的。

  不過讓他再經歷一次,他肯定不干。

  那可是冒著抹殺的風險,整個系統也不穩定,隨時都會崩潰。哪像現在,和風細雨,是不是的系統這個大豬蹄子手指縫漏一點,自己就很開心了。

  細水長流麼。

  盤點完一切,鄭仁感覺很滿足,靜靜坐在系統空間那旺池水旁,享受難得的安靜時光。

  終日奔波忙碌,此時安靜下來,鄭仁呆呆的看著池水,把自己徹底放空。

  池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大了一圈,無風,池水像是一大塊寶石般晶瑩剔透。對面的茅草屋還是那般,柴門虛掩,鄭仁試過,自己根本走不過去。只能隔岸相望。

  門口的那隻小狐狸愈發逼真,即便下一秒活過來,鄭仁覺得自己也不會吃驚。

  雖然靜寂無聲,但鄭仁和那隻狐狸雕像對視的時候,心裡卻沒有一絲恐懼等負面情緒,反而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原因相遇過,鄭仁也不知道。

  他也沒去想,如此安靜溫馨的時刻,就別讓那些瑣事打擾了。

  與小狐狸雕像對視,漸漸的,鄭仁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此刻,歲月靜好。

  ……

  不知過了多久,鄭仁忽然感覺到值班室來人了。他從系統空間出來,睜開眼睛。

  “吃完了?”回來的人是蘇雲,鄭仁心情很好,主動打招呼。

  “嗯。”蘇雲依舊不愛搭理鄭仁:“裴教授說,有機會他去不了的飛刀就交給你,老潘主任喝了幾杯,很高興的答應了。”

  飛刀?

  鄭仁從來沒想過自己有這麼一天能和這兩個字聯繫起來。

  不過也是,自己的介入水平已經是大師級了,跑幾次飛刀也在情理之中。

  “瞎胡鬧。”蘇雲駁斥,“裴教授不知道情況,老潘主任還不知道?你的執業醫師註冊執業範圍是什麼?跑出去開飛刀,只要正規醫院都要你執業醫師資格證的複印件,你拿著普外科的醫師資格證去做介入手術?”

  鄭仁想想,蘇雲說的有道理。

  但這只是細枝末節,並不重要。

  自己也沒想跑出去野,每天在醫院忙碌,還不夠麼?雖然飛刀能帶給自己大量的經濟收入,但作為一個住院總,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連個女朋友都不敢找的單身狗。

  “她們呢?”鄭仁把話題岔開。

  “楚嫣然、楚嫣之和謝伊人一起回家了,因為謝伊人的家比較近,晚上有急診更方便。”

  “有多方便?”鄭仁完全沒有概念,從前聽謝伊人說過一次,家很近,有自己的車庫之類的。

  但貧窮限制了鄭仁的想像力,他完全無法勾勒出來貼近實際的情況。

  “醫院附近,步行五分鐘。”蘇雲用最簡單的話說完,然後開始換衣服,從櫃子裡面取出一套乾淨的床單鋪上。

  市一院在市中心,步行五分鐘,不管是哪個方向,似乎都是全市最高檔的小區。

  步行五分鐘,開車估計也就一兩分鐘。直接開到醫院地下車庫,坐電梯到手術室,耗時好像並不比自己推患者到手術室更長。

  嘖嘖……有錢真好,鄭仁心裡想到。

  “對了,你們吃飯的時候,我又做了一台產後出血的介入手術,有時間去看一眼病人。”鄭仁忽然想起來,便說到。

  “知道了。”蘇雲沒有表示驚訝,平平淡淡的應道。

  這一夜,平安無事。沒有酒駕的,沒有酒架的,沒有喝藥的,沒有出血的,世界彷彿太平下來。

  如果每天都沒人生病,那該多好。

  鄭仁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所有人都富足安康,平安生活,他很開心。

  但那只是一個夢。

  凌晨三點半,鄭仁便被急促的電話聲叫起來,“鄭總,出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9
0124 無冕之王

  產科住院總的聲音在電話裡傳出來,帶著焦急與……絕望?

  鄭仁楞了一下,隨後道:“等我下,我馬上就到。”

  “什麼事兒?”蘇雲也醒了,問到。

  “不知道,去看看。”鄭仁抓起白服披在身上,快步走了出去。

  蘇雲默默的跟在鄭仁身後,沒說話,彷彿是一隻幽靈。

  快步到了產科,剛出電梯,鄭仁就聽到一陣亂糟糟的吵鬧聲。

  他的心一緊,直覺告訴鄭仁,這是醫鬧。

  在醫院,無論怎麼小心,都有機會碰到醫鬧。

  老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可一旦遇到這種情況,鄭仁依舊血壓升高,心跳加速,直接進入應激狀態。

  “誰讓你們做手術的,有家屬的同意嗎!”

  “醫院掙錢都掙瘋了!一台手術7000多,你們是搶錢嗎?”

  “這個混蛋醫生,看著文文靜靜的,也鑽到錢眼裡去了。”

  無數的污言穢語中,鄭仁瞬間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在並不如何密集的人群之中走了進去,看他的眼神裡滿滿都是惡意。

  “叮咚~~~”系統任務提示音響起。

  【緊急任務: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第二階段。

  任務內容:在扭曲的惡意中,生存下來,並且心中陽光,不被黑暗侵襲。

  任務獎勵:被動能力,幸運+2.

  任務時間:24小時。】

  呃……人性的扭曲或是道德的淪喪,真的有第二階段。

  “鄭總,你來了!”產科住院總被逼到角落裡,孤單無助。乍一見鄭仁的身影,一顆心也彷彿有了依靠,身子靠在牆上,蹲下去抱著膝蓋痛哭失聲。

  “發生什麼事兒了?”鄭仁問到。

  “他們是剛剛那個產婦的家屬,術後一個小時左右,有人來打聽,我以為是家屬去籌錢了,就把實情告訴他。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

  產科住院總說事情經過的時候,完全沒有匯報病史時的精明、幹練。

  說的亂糟糟的,但鄭仁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特麼就是一群職業醫鬧,帶證的那種。

  回頭望去,慘白的白熾燈光照射下,人影重重,鬼影重重。

  彷彿這不是人間,而是修羅地獄一般。

  鄭仁把產科住院總擋在身後,勉強擠出一絲笑,想要說些什麼,卻根本無話可說。

  即便是談判、聊天的天賦技能點滿的常悅在,也不可能說服他們吧。

  而蘇雲,本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可是這個時候,鄭仁卻沒找到他秀氣的身影。

  這傢伙見機真快,不過也好,一個人遭罪總要比兩個人強。

  “小子,你是誰?”一個滿身痞氣,脖子上露出半截紋身的中年男人走到鄭仁面前,呲著一口大黃牙。

  “我是做手術的醫生,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鄭仁的心像是在敲鼓,剛剛夢中溫暖陽光的世界早就破碎成無數片,煙飛灰滅了。

  “膽子挺大麼。”黃牙紋身男從身上摸出一盒煙,身後有人拿出一個印著某某男科的打火機,把煙點燃。

  鄭仁想說,醫院裡禁止吸菸,但……有用嗎?

  “人,我們拉走了。”大黃牙紋身男說到:“本來也沒準備手術,就是一點小毛病,你們竟然花了小一萬塊錢,兄弟,你說說這事兒合理嗎?”

  “輸血,估計花了3000多,手術的費用已經儘量節省了。”鄭仁無力的分辯著。

  剛說到這裡,後面人群一陣騷動。

  鄭仁心裡燃起一絲希望,是不是蘇雲去找醫院的保安了?雖然說保安那幫哥們也是苦命人,關鍵時刻根本不敢往上衝。但畢竟人多勢眾,對方有可能氣勢被壓下去點,不這麼囂張。

  很快,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過來。

  即便是凌晨最黑暗的時分,他的頭髮依舊閃閃發亮,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發蠟。西裝一絲不苟,筆挺的讓人肅然起敬。

  “韋記者,這面這面。”在他身前引路的不是蘇雲,而是另外一個紋身男。

  鄭仁一聽說是記者,腦子嗡的一下。

  這年頭,掌握輿論陣地的都是無冕之王。

  當年,某位記者拿著茶葉水當尿樣去做檢查,診斷為尿路感染。這件事情被記者拿出來說事兒,轟動一時。

  尋常吃瓜群眾哪裡能明白其中的門道?高手筆下微微帶著一絲方向,群眾們的情緒就爆發出來。

  基本沒人看裡面寫的是什麼,關鍵字是茶水、尿樣、竟然、感染。

  如果把茶水當成尿樣,裡面肯定有細菌,不診斷尿路感染能診斷什麼?

  可就是這麼一個荒謬的案例,引發醫院的大地震,當事的醫生被吊銷職業資格,並且拉開了醫鬧時代的序幕……

  而那位記者,則因為大新聞一路坦途,陞官發財。

  鄭仁有些懵逼,要是小痞子鬧事,可能自己挨頓打也就算了。可是面對記者,這明顯有幕後黑手的推動,可就不會是挨打那麼“輕”的事情了。

  鬧不好,自己連執業資格都……

  鄭仁不敢再去想,問到,“您是?”

  “我叫韋鋒,是海城都市報的記者。”韋鋒走到鄭仁身前,一股子髮蠟的味道先飄了過來。

  “……”鄭仁心裡嘆了口氣,沉默下去。

  “接到熱線,說是這裡有事,我就來看看發生了什麼。”韋鋒口氣很淡,可是表情嚴肅,彷彿他是法官,高高坐在上面,審判鄭仁這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說說情況吧。”韋鋒似乎對鄭仁的態度比較滿意,是個老大夫,沒有一下子就炸毛。不過這樣似乎要多用點手段了,也不是什麼困難的問題,只是多消耗點時間而已。

  一想到業績,想到銷售,想到自己履歷上可以記載下來揭露社會陰暗面的光鮮,韋鋒嘴角露出一絲笑。

  “情況很簡單。”鄭仁仔細想了想,字斟句酌的把事情簡單敘述了一下,說得很慢,很慢。

  “那就是說,你們是在家屬沒有同意的情況下做了手術的,是這樣吧。”韋鋒手裡拿著筆記本和筆,飛快的記錄。

  “家屬都跑了,搶救的時候沒看到家屬!”產科住院總從韋鋒的話語裡聽出來一絲若隱若現的惡意,無力的分辯著。

  “嗯,知道了。”這句話韋鋒沒有記錄的想法,手裡的筆倒過來豎在手中,有節奏的敲打著筆記本。

  “標題的話,是叫無良醫生強行手術好呢,還是貧困家庭瀕危產婦送醫救治,天價醫藥費,家破人亡好呢?”他看著鄭仁和產科住院總,嘴裡小聲的嘟囔著,手裡的筆敲在筆記本上,咚咚聲聽在鄭仁耳朵裡,越來越大,像是催命鼓一般。

  “你不能這樣!”產科住院總眼中的淚水斷線一般掉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9
0125 讓我來解決吧

  “不能?”韋鋒冷笑。

  “韋記者,現在的醫院太黑了,動不動就成千上萬的收費,俺們老百姓真是受不了。”黃牙紋身男裝成農民的模樣,可是他露出來的半截紋身怎麼看怎麼不協調。

  “走吧,找個地兒,我記錄一下你們的說法。”韋鋒微微一笑,道:“畢竟報導要客觀公正,不能聽信一面之詞。”

  鄭仁冷漠的看著韋記者,看著他顛倒黑白。

  作為一名醫生,鄭仁擅長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徒逞口舌之利。

  見韋鋒轉身離開,收起手裡的本子,鄭仁彷彿看見無邊暗夜正平地升起,籠罩自己的未來。

  茶水當尿液送檢的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風氣從此變壞,一發不可收拾。

  幾年前,縫合孕婦肛門的事情也被某大型報業報導出來,造成極壞的影響。後來確定是假新聞,但記者連個道歉都沒有,最後承擔後果的,依舊是治病救人的醫護人員。

  現在急診、兒科,全國醫護人員告急,好多大型醫院夜間兒科不開診。

  這些顛倒是非的人,不會去想,這是他們做的孽。或許他們會想,但誰又在乎呢?

  就像是今天這事兒,一旦被輿論定性為醫生失職,給不需要手術的患者做手術,亂收費……

  鄭仁真想拎著他們的脖領子,讓他們好好看看搶救室的平車上、手術室的手術床上那一灘灘的或暗紅或鮮紅的血。

  不需要手術嗎?

  晚十分鐘二十分鐘,出血產婦必死無疑。

  可是,又有誰會在乎真相是什麼呢?

  家屬要的是免除醫藥費,要的是醫院的高額賠償。

  記者要的是出名,要的是青雲之路。

  至於為了治病、救命而心甘情願承受X光照射,用自己的生命去搶救另外一條生命的人,在他們眼裡,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而已。

  看著韋記者離開,鄭仁的瞳孔縮小,全世界變成黑白色。

  韋記者當著自己面就已經明確的表達了他的看法。

  這年頭,報導醫生治病救人,不是新聞。報導醫生胡亂手術,亂收費,可是大新聞。

  他會怎麼選擇,鄭仁用手指頭想都能想到。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同時消防通道里也一併出現十幾個彪形大漢的身影。

  嗯?鄭仁看著他們有些眼熟,為首那人……好像認識……

  是小六,和自己擼過串的小六。

  人群後面,是蘇雲無精打采的身影。

  “你們想幹什麼?”被一群彪形大漢堵住去路,韋記者也有些緊張,不復剛剛高高在上的囂張。

  “你家的路?”小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到。

  “……”這種蠻橫的話語配合上小六及身後十幾個一水黑色西裝的身影,形成絕對壓倒性的氣勢,讓韋記者無話可說。

  十幾個看上去和患者家屬格格不入的人見小六來了,臉上都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們拚命的往後面擠,看那架勢要是有條縫他們會鑽進去一樣。

  韋記者很快離開,最後留下一個痛恨的目光。

  “鄭哥,沒事吧。”小六走到鄭仁面前,關切的問道。

  “現在沒事。”鄭仁苦笑。

  小六知事,也不願聲張,把為首的那個黃牙紋身男叫到消防通道里,問明了情況。

  很快,那群職業醫鬧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一堆利慾熏心的患者家屬。

  “鄭哥,這事兒不好辦。”小六有些為難的說到。

  “去我辦公室說吧。”鄭仁見當著鬧事的患者家屬,也不好多說什麼,便想換個地兒。

  小六安排人留在產科,以免家屬鬧事傷了醫護人員,然後跟著鄭仁來到急診病房的醫生辦公室。

  蘇雲像是沒睡醒一樣,低著頭,腳尖不點地的飄在後面。

  “鄭哥,實話實說,這事兒有麻煩。”到了辦公室,小六把門一關,說到。

  “說說看,麻煩有多大。”鄭仁也清楚會有麻煩,他想聽聽小六的判斷。

  “要是那群醫鬧老鼠,根本沒事。”小六說到:“但沒想到他們和報社有聯繫,來了記者。”

  “唉。”鄭仁嘆了口氣。

  “要是前幾年,還不用管他們。眼睛一橫,再塞個紅包也就搞定了。但現在不是……”小六表情極為為難。

  鄭仁想起來自己應步離的邀請去吃飯的那天,小六讓自己看的那條打黑務盡的大標語。

  很無趣,鄭仁也知道。可是這事兒,就算是報警都沒用。

  見鄭仁面沉如水,情緒低落,小六隨即說道:“我明兒去找找,看看報社那面能不能找到熟人說句話。”

  鄭仁想了想,忽然笑了。

  小六怔了一下,鄭醫生這是怎麼了?難道壓力太大,精神有點不正常了?

  “以前我總是很討厭社交,和一群無聊的人,說著無聊的話,還要裝作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勾肩搭背。”鄭仁微笑,“這回就讓我來解決吧。”

  小六低下頭,剛剛可是他開的頭,本身他也是有意把鄭仁往這面引導。

  這件事情解決起來,也很簡單,要麼找步小姐,要麼去找三爺。他們的社會地位足夠高,別說這事兒還佔理,即便不佔理,也能扳回來幾分。

  “等等吧,天一亮我就打電話。”鄭仁抻了一個懶腰。

  冬天,已經五點多了,外面的天還黑的跟鍋底一樣。

  黑洞洞,

  看不到光亮。

  小六告辭離開,反覆叮囑鄭仁,有事兒一定要找他,千萬別客氣。

  把他送走,鄭仁回到值班室,雙手放在頭下,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著外面的黑,等待天明。

  現在看,也只能這樣了。

  幸好是地方性的小報紙,而不是某系某某週末那種大報,一切還有迴旋餘地。

  “我從帝都離開,就是因為這個。”蘇雲撩了一下額頭的黑髮,“每次都是這樣,總能碰到這種人。喂,這次估計你在劫難逃,跟我去開寵物醫院吧。”

  這都是屁話,鄭仁壓根不想搭理蘇雲。

  “你是怎麼找到他的?”鄭仁心不在焉的問道。

  “謝伊人有他的電話,那丫頭前幾天給我的,說是有事兒就打這個電話。”蘇雲懶洋洋的說到:“沒想到你這種木頭,在社會上人面還挺廣的。”

  “就那樣吧,這事兒其實不叫事兒,我覺得潘主任就能搞定。”

  “也不能總是麻煩老同志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39
0126 世界末日之殭屍?

  天,

  慢慢的,

  亮了。

  市一院和以往一樣,有序的忙碌,夜晚中的悲傷、焦躁、憤怒、無助,像是一段插曲,除了幾個人刻骨銘心外,沒人記得。

  老潘主任上班,鄭仁去向他匯報昨晚發生的事情。

  已經復員三十多年的老潘主任早已經適應了社會的變遷,除了心底的那團火之外,和普通的老主任們沒有太多區別。

  聽到鄭仁的匯報,老潘主任沉吟了半晌。

  他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鄭仁選擇解決問題的方式,他覺得沒有問題。涉世頗深的老潘主任知道,有些時候,這麼解決問題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的確好用。

  因為擔心,所以老潘主任也給三爺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老潘主任也不遮掩。

  鄭仁一個小時前剛打過電話,現在要是先扯家常的話,太虛偽了。況且老潘主任和三爺的關係看起來似乎很近勉,沒那麼多客套。

  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手機裡傳出來,三爺很儒雅,說話的聲音不大,鄭仁聽不清楚他和老潘主任說的什麼。

  又聊了幾句,老潘主任這才微笑掛上電話。

  “沒事。”老潘主任笑道:“小報社,年輕人為了搏出位,老三打過招呼了。”

  “哦。”鄭仁木然的點了點頭。

  “而且有了關鍵性證據,放心吧,那面鬧不起來。”老潘主任安慰鄭仁。

  鄭仁並不關心什麼關鍵證據,在醫鬧面前,證據有用?

  雖然不會有天大的麻煩,但總是讓他高興不起來。

  農夫與蛇的故事出自伊索寓言,可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總是不時發現這樣的寓言故事就發生在身邊,有時候,自己也是故事裡的那個人。

  善良,讓鄭仁選擇不會去當那條蛇。

  可是,他也不願意去當農夫。

  醫療圈倡議了很久的黑名單系統,就是把無理取鬧的醫鬧等人都拉入黑名單,讓他們不能在正常的醫保體系內看病。

  但這只是心中義憤填膺的醫生們一廂情願的事情,鄭仁敢保證,一旦這個系統出台,不知道多少口水會噴出來。

  反正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管好自己也就夠了,其他的……自己也管不到。

  見鄭仁情緒不是很高,老潘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還真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的主,這點事兒也算事兒?”

  鄭仁苦笑。

  “走,看圈患者去。”老潘主任知道,此刻的任何安慰都沒有作用,還是保持正常工作規律,讓時間撫平鄭仁心裡面的傷口來的好一些。

  兩人帶著值班醫生開始查房,急診留觀室的患者病情都比較輕,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因為打架、車禍,等待對方賠償的人員。

  按照病情來判斷,他們早就應該離開留觀室。

  但各種裝病的情況每天都在發生,反正他們在得到賠付前,是絕對不肯自願離開醫院的。

  醫生自然不願意把這份怨念轉移到自己的身上,所以也就聽之任之。

  這樣也有一些好處,比如說遲發性顱內出血的規避。

  每年都會有那麼兩三個患者是在急診留觀室出現的遲發性顱內出血。

  急診留觀室患者很多,的確也都是一些小病。

  很快,老潘主任和鄭仁便查看了留觀的二三十個病人。

  正要去急診病房的時候,急診室的走廊裡幾個人狂奔過來。

  “大夫,大夫!”為首的一個年輕人焦急的喊道。

  他身上背著一個人,那人雙臂僵直,手像是爪子一樣向前探,彷彿要抓什麼東西。

  鄭仁心裡一緊,患者的狀況看起來很嚴重。

  “這面!”鄭仁連忙把背著患者的家屬指引到急診搶救室。

  費了半天力氣,家屬才把全身僵硬的患者從背上挪到搶救床上。

  患者姿勢古怪,項背高度強直,使身體仰曲如弓狀,這在臨床上叫角弓反張。

  全身肌肉僵硬,雙手在眼前輕輕的揮舞,好像要抓住什麼東西。嘴裡發出喝喝的聲音,面目猙獰、冷漠。

  “啊……”接診的護士是一個新來的小護士,不到二十歲,被眼前患者的情況嚇了一大跳。

  在她的腦海裡,此刻的畫面和什麼生化危機,什麼殭屍世界大戰、行尸走肉一類的片子很像。

  這就是殭屍啊……

  被她咬了,是不是自己也要變成殭屍?

  難道,

  世界末日了麼?

  小護士被嚇懵了,手裡拿著的水銀血壓計掉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血壓計被摔裂,水銀飛濺的四處都是。

  家屬也都懵逼了,難道真是什麼絕症?

  反正鄉鎮衛生所的醫生是沒看懂。

  之前,他們也想過,這或許是什麼不治之症。但畢竟還存了一絲希望,盼望著市一院能診斷、救治。

  可是,

  剛到市一院,就把小護士給嚇壞了。

  為首的那個年輕人怔了一下,眼中滿是傷悲。

  另外一個跟進來的五十多歲的女人看到這般場景,坐到地上就開始大哭。

  聽到水銀血壓計落地的聲音,患者全身肌肉崩的更緊。

  當哭聲響起,她嘴裡發出的喝喝聲也密集起來,唇邊有口水流出。

  鄭仁連忙走到小護士和患者中間,嚴肅的說到:“你,收拾一下,找你師父來給患者量血壓。注意,水銀要都找到。”

  然後鄭仁又嚴肅的看著患者家屬,說到:“不相關的人趕緊離開,患者不能受到聲音刺激!”

  背患者進來的年輕男人眼睛裡噙滿了淚水,有些害怕,遲疑了幾秒鐘,帶著哭腔,小聲問道:“大夫,能救活嗎?”

  “不一定。”鄭仁嚴肅說到,“但現在還有機會,你留下,其他人出去。現在!”

  現在!

  立刻!

  馬上!

  這裡不是靈堂,還不到號喪的時候!

  鄭仁都沒注意到,自己的作風越來越強硬,和老潘主任越來越像。

  老潘主任皺眉道:“這是破傷風感染,患者死亡率很高,能達到百分之五十。家屬留下一個,其他都退出去。”

  一半,生。

  一半,死。

  年輕的患者家屬聽的一頭露水,不覺明歷。

  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判斷,至少市一院的醫生說,還有救活的希望。

  他很快把其他人都攆出去,搶救室裡終於安靜下來。

  “鄭仁,你治過嗎?”老潘主任見鄭仁一臉從容,心裡好奇。

  破傷風桿菌感染的情況,即便是老潘主任也有幾十年沒見過了,鄭仁這個小傢伙怎麼會如此從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0
0127 杏林高手,妙手回春

  鄭仁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上出現的紅色像是馬上就要滴下來鮮血一般。

  破傷風桿菌感染,這個診斷沒有錯誤。

  真是……鄭仁覺得很棘手。

  他從醫以來,算上見習、實習,也有小十年的時間。從來都沒有見過,甚至從來都沒聽說過破傷風桿菌感染的情況。

  雖然每一個外傷患者按照醫療流程,都會肌注破傷風抗毒素,但真正破傷風桿菌感染急性發作的情況,這是第一次見。

  努力回憶,鄭仁想起來在外科書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幾十個字講述了破傷風桿菌感染髮病的患者如何治療。

  但……鄭仁還是不願意接手,畢竟自己毫無經驗。

  “潘主任,您治過嗎?”鄭仁問到。

  老潘主任搖了搖頭,道:“我去打電話,請全院會診,找相關科室接患者。”

  說完,他便去聯繫全院會診的流程。

  患者家屬聽到鄭仁和老潘主任之間的話,心裡更是沒底,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頭,看著仿若傳說中殭屍一樣的母親,又看了看表情嚴肅的鄭仁,嘴角動了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年資老的護士悄悄走進來,儘量平靜的給患者量血壓,測生命體徵。

  生命體徵沒有任何問題,平穩的像是正常人。

  鄭仁也知道這一切,患者病情要命的地方並不像是尋常的大搶救,面對失血性休克等等情況。

  這個病,

  最要命的是,

  全身肌肉緊張、痙攣。

  尤其當呼吸肌痙攣後,

  患者會失去呼吸功能,

  很快……

  死亡……

  幾分鐘後,相關科室的主任、副主任陸陸續續趕到。

  很棘手,即便對這些臨床經驗豐富的醫務工作者、教授們來說,都一樣。

  罕見病的處理,無論是誰都不願意碰。

  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患者負責。

  診斷很明確,沒人提出異議。

  可是一說到治療,沒人遇到過、沒人有治療破傷風感染的經驗,都搖頭、嘆氣、離開。

  “你會治嗎?”老潘主任也沒辦法,只好問鄭仁。

  “書上有寫,可以試一試。”鄭仁道。

  “送患者去急診病房,需要什麼調撥的東西,你只管說話。”老潘主任最後下了決心,“和患者家屬溝通的事情,我親自來。”

  鄭仁馬上給蘇雲去了電話,讓他準備一個單間,窗簾要加厚的,而且單間的位置必須安靜。

  蘇雲的行動力很強,沒問鄭仁為什麼有這麼多繁瑣的需要。

  不到十分鐘,電話打過來,病房已經準備好了。

  鄭仁護送患者,用幾塊無菌紗布疊在一起,當做厚毛巾用,擋住患者的眼睛,儘量讓光源無法直射。

  老潘主任提早清路,盡一切可能讓患者一路上聽到的聲音小一些。

  電梯早就要好,一名家屬在電梯口等著,只要平車到了,不用等待電梯,直接去急診病房。

  三分鐘,患者從急診搶救室轉運到病房。

  “破傷風桿菌感染的病人,生理鹽水500ml,加3000u破傷風抗毒素每日一次靜點,靜點前先做皮試。”鄭仁指示。

  常悅怔了一下,她也沒聽說過破傷風抗毒素還能靜點,不都是皮下注射或者肌肉注射麼?

  但良好的臨床素質讓她決定服從。

  “生理鹽水500ml,加青黴素800萬單位,每日一次靜點。”鄭仁看著患者,繼續說道。

  常悅一絲不苟的記錄著。

  “蘇雲,聯繫重症,需要一台備用的呼吸機。另外,準備氣管切開的無菌包,隨時要用。”

  蘇雲點頭。

  急診搶救的時候,蘇雲可沒那麼多屁話。

  “病房裡面的窗簾24小時不能打開,患者眼睛要用毛巾遮蓋。病房裡儘量不要說話,病房外也禁止喧嘩。”

  破傷風桿菌感染的患者畏光、畏聲,任何光源刺激和聲音刺激,都有可能引發患者肌肉痙攣加重,導致病情的不可控。

  “用綁手帶,把患者四肢固定。注意不要損傷四肢,以及四肢不要出現缺血等情況。”

  “讓家屬留一個在屋裡,24小時盯緊。”

  能想到的也就這些了,鄭仁小聲交代完,便離開病房。

  對於陌生病例,鄭仁覺得自己能做的已經都做到了,剩下的……交給命運吧。

  準確的診斷,恰當的治療,只是救治的一部分。

  干臨床時間久了,醫生護士們都會有一種宿命的感覺。

  命,的確很重要。

  有的患者眼看著就不行了,卻像是小強一樣康復、痊癒。

  有的患者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能親自去辦理出院,卻倒在辦理出院的窗口外。

  這些雖然都是少見的情況,但絕對不是沒有發生過。

  像眼前的病人,是少見中的少見病例,鄭仁只能盡自己全力去救治。至於結果,誰都說不好。

  其他人離開病房開始忙碌,鄭仁靜悄悄的站在病床前,站在一片黑暗中,觀察患者的情況。

  肌張力隨著光源、聲源的掐斷明顯放鬆下來。

  只要不出現呼吸肌痙攣,那就是萬幸,鄭仁想到。

  護士把破傷風抗毒素配置好,掛上去。因為沒有光源,扎點滴很費力,根本沒有視線。

  鄭仁拿過點滴針,摸到手背靜脈靜脈,盲穿,一針下去,靜脈血液回流。

  掛上點滴後,鄭仁不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用還是藥物作用,患者的全身肌肉痙攣狀態似乎見好。

  半個小時後,患者病情平穩。

  蘇雲推了一台呼吸機過來,呼吸機上還放著一個白色的無菌包,鄭仁知道這是氣管切開的器械。

  即便患者出現呼吸肌痙攣,也能搶救。

  最危險的時候過去了,鄭仁這才松了一口氣。

  離開病房,回到辦公室,常悅正在和患者家屬交代注意事項。

  她交代的很詳細,很認真,鄭仁聽了兩句,覺得毫無破綻,便放心的做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沉思接下來如果患者病情發生突破狀況的話,應該怎麼辦。

  電話響起,聲音有些大。

  “都把電話的提示音小一點聲。”鄭仁發現了一個遺漏點,囑咐到。

  “鄭總,鄭總,你看外面。”接通電話,裡面傳來急診科值班醫生的聲音。

  嗯?外面有什麼好看的?

  鄭仁站起來,走到辦公室窗前。

  市一院急診大樓外面很多人聚在那裡,圍著一個人在看。

  中間那人雙手高舉一面大紅色的錦旗,錦旗上好像寫了很多字,絕對不像是平常的錦旗那樣,只寫杏林高手,妙手回春。

  這是怎麼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0
0128 who care!

  “他舉的是什麼?”鄭仁問到。

  “錦旗,上面繡著鄭總你昨晚搶救了一個產後大出血的患者。那人……應該是患者家屬吧。”

  呃……鄭仁仔細看去,一般錦旗都會送到科室,然後掛起來或是消失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

  如果要是寫感謝信,那麼應該貼在人來人往的大門上,讓進出的人都能看到。

  但是站在市一院急診大樓前的那個人雙手高舉錦旗……

  這麼做,難道不累嗎?

  鄭仁隱約看到舉著錦旗的那人鼻青臉腫,一臉沮喪,高舉著錦旗的雙手微微顫抖。

  不遠處,幾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故意出現在視野裡。

  他們也都帶著皮肉傷,不重,但很明顯。

  回想起昨晚如同人間地獄一般的場景,鄭仁冷笑,轉身回到電腦前,開始做搶救的預案。

  他根本不想和這些人渣打交道。

  “呦?挺冷靜麼。”蘇雲瞄了一眼,坐到鄭仁身後,擺弄著手機說到。

  “你還希望我怎麼樣?衝下去看熱鬧?”

  “我還以為你會興奮的雙手發抖,然後給出手幫你的人打電話道謝。”蘇雲想到了什麼,猛地站起來,道:“我去弄個照片,在微博和朋友圈裡擴散一下。”

  “要幹什麼?”

  “萬一有用呢?這些事兒,先下手為強。”

  蘇雲壓根沒想和鄭仁這根木頭過多解釋,晃悠悠的走出急診病房辦公室。

  坐電梯從急診病房到了一樓大廳,放眼望去,百十來號人圍在外面看熱鬧。

  國人最愛看熱鬧,古人誠不我欺。

  蘇雲手裡握著手機,慢慢悠悠的走出急診大樓。

  外面舉著錦旗的那人被人圍觀,不知道是羞愧還是別的原因,他把臉死死的藏在錦旗後面,看不清到底是今天凌晨在產科鬧事的哪個人。

  錦旗上面密密麻麻的繡著好多字,把事情大概講的很清楚。只是沒有說家屬把產後大出血的患者扔到醫院不管,事後去鬧事這一系列,而是說家裡去籌錢,醫院醫生妙手仁心,在沒有錢、沒有家屬的情況下把人救了回來。

  不是寫上去的,而是繡上去的。

  下這般苦功夫,不知道給誰看。

  蘇雲嘴角露出一絲嘲笑,人世間的事情,光鮮亮麗下面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像是這群吃瓜群眾,或許會被鄭仁那個傻瓜感動,但誰又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呢?

  不過事情回到了最原來的軌跡,這就夠了。

  一面錦旗或是一封感謝信,鄭仁還是當得起的。

  蘇雲拿起手機,從不同角度把這“珍貴”的一幕留下來。

  不遠處,大黃牙紋身男正蹲著抽菸,他眼角嘴角都有淤青。

  蘇雲瞥了一眼,心裡說不出的高興。

  看來幫鄭仁出手的那人知分寸,懂輕重。這幫職業醫鬧挨了一頓打,卻並不重,最起碼不用來醫院救治。

  不給醫院添任何麻煩,還解決了事情,分寸感極好。

  蘇雲對那人的評價極高。

  看清楚發生的一切後,蘇雲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拿著手機,找了一張剛剛照的效果比較好的照片,發到朋友圈和微博裡。

  ……

  ……

  海城某報社。

  韋鋒連夜趕製了一期稿件。

  他在傳媒大學畢業,卻沒留在大城市。被拒絕了無數次後,只好拖著已經疲憊的身體回到老家海城。

  只是本科生,想進入報社,尋找到一份有編制的穩定工作,是很難的事情。

  在家待業了大半年,才通過他的一個遠方親戚,花了多很淺進了這家報社當一名記者。

  雖然有了無數次碰壁的經驗,但他內心深處的盼望愈發強烈。

  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

  實習期,報社派遣的任務都是瑣碎的小任務,弘揚正能量之類的。

  韋鋒對此嗤之以鼻。

  他研究過很多經典案例,要想一戰成名,造成巨大的轟動,首先得瞭解老百姓們的心理。

  每一個“經典”案例,作為一名局外人看,都會義憤填膺。

  可是在他這樣一個科班出身的大學生看來,其中的彎彎繞就一清二楚了。

  國家公務人員、警察系統、醫療系統、教師系統,是最容易引起公憤的。

  他的桌面還放著一張昨天的報紙,上面的標題讓人觸目驚心——大學校門外,老漢賣茶葉蛋,一個月賠2000!

  這篇報導只是說有人買茶葉蛋,掃碼的時候只交一分錢等等。寫這篇報導的記者根本沒有……或者故意扭曲,把事發地點大學校門用黑體字醒目的標註出來。

  一搭眼,看報的人第一個想法就是現在的大學生素質可真差,買個茶葉蛋也要少給錢。

  這篇報導的網絡版韋鋒也看了,如他所料,很多人義憤填膺的留言,痛斥大學生的低素質。

  而事情真相,卻並不是大學生佔賣茶葉蛋的老大爺便宜。

  而是大學城附近的城中村的某些人,趁著天黑老人家眼神不好過來佔便宜。

  現在的大學生素質,可沒有這麼不堪。

  何止沒有不堪,年輕的大學生們素質要比絕大多數成年人都好。

  他們遵守著一切規矩,但卻頻繁的被髒水潑到身上。

  這次,也是如此。

  韋鋒看到題目,就已經猜出了事情演變的規矩。估計,今天就會有校方的澄清,但聲勢已經造出去了,屎盆子也扣在大學生的頭上,剩下的,who  care!

  他手頭,連夜趕製的文稿被他巧妙的設計成帶著懸念的連續性文案,韋鋒可以肯定,一旦發表出去,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報社的主打,海城生活報的銷量會因為這篇報導躍升一個巨大的台階。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自己,必將迎來事業的第一個高峰!

  郵件已經給主編髮過去了,他看了一眼時間,估計該審閱到自己的稿件。

  他又美滋滋的看了一遍自己的稿子,整篇稿子寫得跌宕起伏,完全掌控了讀者的心思,按照人類思維的慣性,順勢而為,又在不經意的地方順手推了一把,引導方向。

  而後繼的稿件,韋鋒心裡也有了腹案,只待第一篇稿件掀起軒然大波後,再按照讀者的情緒波動做一些細微的調整。

  這篇新聞稿,一定會比大學城外賣茶葉蛋的那篇好,可以在網路上引發更大的爭論。

  只要有爭論,就有熱度,而自己也能獲得更多的關注。

  等著吧!拒絕我的那些人,老子一定要讓你們大跌眼鏡,求著我,我都不會瞥你們一眼的!

  韋鋒心裡得意的想到,彷彿自己已經拿到了最高新聞獎,成為新聞圈的風雲人物。

  “一瞬間有一百萬種可能……”韋鋒的電話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是主編的。

  一定是覺得稿件特別好,韋鋒笑了笑,接起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0
0129 自由、公正

  “韋鋒麼?來我辦公室一趟。”主編的話很短,說完便把電話掛斷。

  韋鋒更是得意,這是要當面表揚自己的節奏啊!

  邁著輕快的腳步,韋鋒越走越是輕揚,彷彿幸運之神敞開了懷抱,對自己善意滿滿。

  青雲之路,

  就在眼前,

  抬腳,

  邁上,

  魚躍龍門,

  一路通天!

  至於那些埋在下面的屍骨,

  有誰會理睬?!

  “噹噹噹~~~”來到主編的辦公室門口,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敲了敲門。

  “請進。”主編清脆的聲音傳出來。

  一個小女生而已,只是仗著家裡的勢力爬到了我的頭上。韋鋒心裡鄙夷,但是臉上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帶著標準的微笑推門進去。

  一個二十七八歲,梳著短髮,精明強幹的女人坐在桌子後面,正拿著打印出來的稿件看著。

  她是新聞部的主編,叫湯秀。

  “韋鋒,你寫的稿子很好。”湯主編淡淡說到。

  韋鋒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但他有意識的保持了一定的度,沒有得意忘形。

  “我只是一個實習期的記者,是新人,多虧了您的教導。”韋鋒很不情願的把領導擺在第一位上,但口氣裡卻聽不出來絲毫勉強與不願。

  “但這篇稿子影響太大,還是算了。”湯主編把手裡的稿子放下,扶了扶黑框眼鏡,淡然說到。

  什麼?

  什麼!

  什麼……

  湯主編的話就像是一道炸雷般在韋鋒耳邊響起,耳朵嗡嗡直響。

  黑幕!一定有黑幕!

  韋鋒瞬間憤怒了!

  這特麼一定是黑幕,一定有人找這個可惡的婆娘說要把老子的稿子壓下來!

  韋鋒心跳驟然加速,一瞬間腦子裡百轉千回,無數的念頭走馬燈一樣閃過。

  “回去吧,再接再厲,我很看好你。”湯主編沒有一絲煙火氣的說到。

  韋鋒沒有動,他氣憤的已經失去理智。

  這麼好的稿件,自己花了為數不多的工資,找了線人。有了線索,為了稿子的詳盡確實,自己還大半夜的去了市一院那個見鬼的地方,和那些一身菸酒臭味的人打交道。

  做了這麼多,自己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為了寫一篇能夠震驚所有人的稿件?!

  你說不能發,憑什麼!

  韋鋒很快冷靜下來,整理了一下情緒,壓抑住內心的憤怒,說到:“湯主編,我能問問有什麼理由嗎?”

  “影響面太大,而且稿件內容不確實。一旦發出去,會給報社帶來很多麻煩。”

  “作為一個自由、公正的新聞工作者,我是本著良心做事的。”韋鋒朗聲說道,一臉正氣,自己都快把自己感動了。

  “我知道這篇稿子會得罪很多人,但我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阻力和壓力,哪怕是人身威脅,哪怕是……”

  “夠了!”湯主編抬起頭,冷冷的看著韋鋒,問到:“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確定!”韋鋒的氣勢絲毫不弱。

  此刻,哪怕是泰山壓頂,他也要強挺下去。甚至他都有一種帶著新聞稿辭職,去南方某大報業集團,把這篇新聞稿當做投名狀的想法。

  這類稿子,是南方某大型報社最喜歡的類型。

  湯主編拿起手機,似乎在發微信。

  韋鋒更加憤怒,在他看來,這是很明確要冷處理的表態。

  湯主編的潛台詞是——這件事情就到這裡,報社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稿子就不要發了。

  息事寧人!難怪只是偏遠城市的一家小報社,韋鋒冷笑。

  “湯主編,我知道你的難處。”韋鋒決定魚死網破。

  那篇稿子簡直太好了,好到自己很確定,一旦有相應的平台,必然會讓自己的職業之路一片光明。

  要是現在不爭取的話,自己怕是會後悔一輩子。

  韋鋒是見過“大世面”的,他不願意一輩子窩在海城這個地兒,生兒育女,養老送終。

  “如果報社因為我的稿件承受了不應該承受的壓力的話,我報以誠摯的歉意。”韋鋒冷漠說到:“但這篇稿子的所有權屬於我,我想我會帶它去它應該去的地方,絕對不會讓社會的這些醜陋……”

  正說著,他的手機響了一聲。

  “這裡不是大學的演講會,你說這些話,也沒人聽。請安靜一下,先看看照片吧。”湯主編冷冷的看著韋鋒,眼神像是刀子一樣。

  韋鋒怔了一下,照片?難道自己給線人錢的時候,被照相了?難道自己收到醫鬧費用的時候,被照相了?

  他後背冒起一股冷氣,把手機打開。

  第一張照片,是市一院門口患者家屬用手高高舉著錦旗的樣子。周圍數不清的人在圍觀,在議論。

  第二張,換了一個人舉著錦旗,而照相的角度不同,更近了幾分,錦旗上繡的密密麻麻的字能看的很清楚。

  他們……韋鋒心裡一涼。

  希望沒有第三張,他心裡在祈禱。可是照片向左劃過,一個陰暗角落裡的圖片出現在了眼前。

  圖片裡的人正是他和大黃牙紋身男。

  大黃牙紋身男手裡拿著一沓紅瑩瑩的鈔票,塞到韋鋒手裡。

  看韋鋒楞在當場,湯主編抄起那沓子新聞稿,劈頭蓋臉的甩了過去。

  “你不是要辭職走嗎?趕緊滾,帶著你的稿子滾蛋!”

  “真他媽丟人,收錢不說,還讓人留下證據!”

  “好好的一個新聞,我倒是想頂住各種壓力發出去。你特麼竟然收錢!還有臉跟老娘說新聞的公正!說自由!”

  “你不是想帶著它們去應該去的地方嗎?滾,現在!立刻!馬上!它們的歸宿就是垃圾桶,你和它們一起滾到垃圾桶裡去!”

  “敗類!”

  看著精明幹練的湯主編憤怒了,一連串的罵人髒話遏制不住的飈了出來。

  韋鋒站在雪花一般飛舞的新聞稿裡,面如死灰。

  ……

  ……

  市一院,急診病房。

  鄭仁在看書,常悅在書寫病歷,蘇雲在鄭仁身後坐著擺弄著手裡的手機。

  破傷風感染的患者,平均每半個小時,鄭仁就會巡視一圈。

  隨著破傷風抗毒素的輸入,患者症狀雖然沒有得到明顯好轉,但卻也沒有進展。

  只要沒進展,就證明藥物起到了效果,這就是好事。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鄭仁再次站起來,準備去巡視病房。

  “鄭總,你不戴口罩麼?”蘇雲跟在鄭仁身後,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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