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手術直播間 作者:真熊初墨(連載中)

   
Babcorn 2019-2-23 17:18:0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17 1287776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0
0130 用生命守護尊嚴

  “患者疾病不通過呼吸道傳染,只是病房味道是比較大,所以更不能戴口罩。”鄭仁面無表情說到。

  病房味道大,指的是哪間,大家心裡都清楚。

  一般的病房,並不禁止空氣流通,雖然患者加上患者家屬在內人數比較多,導致空氣有些污濁,可是沒有怪味。

  破傷風桿菌感染的病人來自農村,衛生條件要比一般的人差點。加上房門緊閉,窗戶也不能開,空氣污濁程度要比一般病房嚴重很多。

  本來每個人都以為下一次查房的時候,其他人會戴口罩,可是沒一個人戴。

  中間的小心思,也只有醫生才能明白。

  患者家屬會看到醫生在其他病房查房的時候不戴口罩,而來自己親屬病房的時候戴口罩,這有可能會打擊到某些人的自尊心。

  雖然這和治病沒有關係,醫生、護士也有足夠的理由戴口罩查房,但無論是鄭仁還是常悅,亦或是蘇雲,都覺得不好,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不戴口罩就這麼進去。

  患者病情平穩,角弓反張的姿勢很古怪,在輸入破傷風抗毒素後略有緩解,四肢被綁手帶固定。

  鄭仁又細緻的觀察了患者四肢血運,這要是出現缺血性壞死……樂子就大了。

  半小時一次,這是第六次查房,每一次的肌張力、角弓反張角度,常悅都有詳盡的記載。

  雖然每次的改變不是很多,但通篇看下來,能明確感覺到患者病情正在往好的方向進展。

  應該是這樣了,鄭仁終於放了心。

  畢竟治療破傷風桿菌感染,只是書本上寫的,沒親身經歷,誰知道會碰到什麼見鬼的事情。

  還是教科書比較靠譜,鄭仁回想,是不是自己應該把新版教材買回來重新讀一遍?

  從前上大學的時候,還是第四版外科學,現在不知道改成第八版還是九版了。現在回頭看一遍,收穫肯定要比從前大。

  從破傷風患者的病房走出來,常悅和裡面照顧患者的家屬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輕輕的關上門,大家長出了一口氣。

  一看時間,已經接近午飯點兒了,鄭仁順路帶著眾人看了遍急診病房裡的患者們。

  因為手術做的乾淨、漂亮,所以患者恢復起來很快。

  進入每一個病房,都會得到笑臉迎接。

  作為鄭·心裡特別有逼數·仁,他知道這些洋溢著真切感情的笑容,大多是給常悅的。

  還真是三分治療,七分護理,常悅心理工作做得好,得到患者、患者家屬的認可,鄭仁並沒有什麼不高興。

  一間病房裡,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疊被子。

  病房的被子本來是護士每天早晨負責疊整齊,但因為來往的家屬比較多,所以一般都很雜亂就是了。

  那人正在認真的疊被,雙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幾下就整理出一個乾乾淨淨的豆腐塊出來。

  這間病房的其他兩個患者都是術後五天以上的病人,點滴結束就偷偷溜回家去了,病房空曠中帶著一絲整齊。

  “范天水。”常悅道。

  “嗯。”高大漢子轉身,見是常悅和鄭仁等人,咧嘴憨厚一笑。

  他就是蘇雲、常悅喝了十一箱大綠棒子那天,被楚嫣之撿回來的壞疽性闌尾炎的病人。

  恢復的真快啊,感染中毒性休克,竟然不到一週時間就能出院,鄭仁心裡感慨。

  這人的身體素質,怕不是一般的好。

  “再住幾天吧。”常悅說到。

  “不了。”范天水站的筆直,彷彿是一桿槍,寧折不彎,“欠了醫院很多錢,我會盡快還上的。”

  他說的很認真,很坦誠。

  “鄭總,范天水要求自動出院。最近四天無發熱,查體腹部無陽性體徵。切口換藥,無紅腫、滲出,癒合良好。”常悅常規與鄭仁交代患者病情。

  雖然自動出院只要簽字就好,但常悅依舊習慣性的說了患者的情況。

  “聯繫那面了麼?”鄭仁問道。

  他想起來這應該是常悅請求自己做的第一件事,給這個漢子找一個工作。

  當時他聯繫的小六,在步家的公司找了一個安保工作。

  雖然掙得肯定不多,但卻餓不死就是了,總比在外面飄著強。

  看范天水的行為舉止,應該是部隊裡退下來的,鄭仁對軍人保持著從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尊敬與尊重。

  范天水也的確沒給部隊抹黑,鄭仁雖然不知道他之前身上有什麼樣的故事,但沒錢的時候把自己熬成壞疽性闌尾炎,也不肯做違法的事兒。

  他從前用生命守護祖國,現在用生命守護尊嚴,光是這一點就足夠值得尊重了。

  “聯繫過了,我勸了他兩天,他才同意。”常悅微笑。

  “嗯,去那面也好,錢的事情潘主任不是解決了麼?”

  “欠錢要還,天經地義。”范天水正色說道:“還要感謝幾位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客氣。”鄭仁擺了擺手,準備最後給他檢查一下,要是真的沒問題,自動出院也可以。

  拆線哪拆不了,粗針大線縫的,范天水自己估計都能拆。

  “鄭醫生,我會盡快把我的聯繫方式送過來。”范天水踏前兩步,一股彪悍氣息噴湧而至,“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聯繫我,我很能打的。”

  看著他認真的表情,鄭仁笑了。

  “我說的是真的。”范天水有些急,生怕鄭仁不信。

  “我聽常悅說,你寧肯賠錢,也沒碰誣賴你的人。”鄭仁笑呵呵的問道。

  “都是百姓,從前當兵,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麼。”范天水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鄭醫生是好人,在隊伍裡,軍醫基本都能活著回來。一旦有人碰醫生,所有人都是要拚命的。”

  鄭仁忽然想起幾十年前,南疆的一場戰鬥。對方突襲了後方的野戰醫院,結果戰士們紅了眼睛,硬生生用炮火犁了幾十平方公里。

  范天水立正,對鄭仁等人敬了一個軍禮,隨即便拿起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走出病房。

  “鄭總在麼?”范天水迎面和一個人幾乎撞上,他機敏的閃開,歉意的笑了笑,然後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1
0131 你就是鄭醫生?(道歉的補更)

  “蘇主任,您怎麼來了?”鄭仁詫異。

  迎面走進來的是產科的蘇主任,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幾天前去看胎盤早剝患者術後情況。

  “辦公室說吧。”蘇主任道。

  幾人回到辦公室,蘇主任道:“昨晚的事兒,多謝你了。”

  “客氣。”鄭仁把姿態放的很低,保持著對一名科室大主任的尊重。

  “那麻煩你處理了麼?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試試。”蘇主任也不繞圈子,說明來意。

  今天凌晨,帶組的副主任趕去處理這件“糾紛”,經驗豐富的她很快就從住院總嘴裡得知了事件的全部過程。

  這事兒太棘手了,所以不管天亮沒亮,她馬上把事件告知了產科大主任——蘇主任。

  一大早,蘇主任便趕到病房,詳細查閱病例,並聽住院總匯報整個經過,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也不禁扶額嘆息。

  不怕有問題,有錯就認,這是最基本的。

  比較頭疼的是遇到這種老賴,不賠付,他們真敢拎著汽油桶來找自己“談心”。

  有幾個關係倒是可以試試,但蘇主任並沒有把握,也不知道找誰比較穩妥。

  可是還沒等蘇主任找到解決問題的方式,就聽人說昨晚的患者家屬舉著錦旗站在急診大樓的大門口,表示“衷心感謝”。

  蘇主任心裡透亮,她認為這是老潘主任把事情搞定了。

  可當她專程去感謝老潘主任的時候,卻得知是鄭仁打了個電話解決了問題。

  現在的年輕人,路子真野啊,蘇主任感慨。

  不過醫療行業就是這樣,水平越高,捧著的人就越多。誰都有頭疼腦熱的那一天,哪個又不希望自己認識一個妙手回春的醫生,在危急時刻駕著七色祥雲救自己於水火呢?

  即便不是自己,親朋好友也是好的,說起來倍兒有面兒。

  鄭仁的水平的確可以,隱約得知公開手術是鄭仁完成的,隨後又聽手術室的人說他一夜做了49台闌尾切除術。

  蘇主任開始都當樂子聽,沒當真。

  大多江湖謠傳都帶著幾絲神奇色彩,以訛傳訛後根本沒法信。

  但當鄭仁幫著產科解決了兩個難題後,蘇主任漸漸認可了這個小夥子。

  不說遠的,今天凌晨的那個產後大出血,蘇主任可以確定,如果患者猝死在產科的話,自己就算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這件事情。

  那時候家屬盡可以隨便胡說八道,不像現在,還好解決。

  想到這裡,蘇主任微微一笑,道:“還記得孕吐的病人嗎?”

  鄭仁怔了一下,隨即響起去產科看術後患者時遇到的那個劇烈嘔吐的病人。

  “你的診斷是正確的,這次是不能保胎了。”蘇主任笑道:“但下一次,應該能順利要上孩子。”

  “那就好。”

  “鄭總,還有個事兒。”蘇主任道:“我有個朋友,家裡孩子得了闌尾炎,托我找人手術。你今天有空沒?”

  這是……

  鄭仁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些不習慣。

  一般來講,認識醫院某些醫生,生病後的第一想法就是打電話諮詢。至於有人委託,要求手術這類事情,鄭仁從前就沒遇到過。

  只是一個普通的住院醫生而已,誰刷臉找你主刀做手術。

  而現在就不同了,來到急診科成了住院總,技術得到蘇主任這種臨床大科室主任的認可,以後這類手術可是不會少。

  “有。”鄭仁笑道:“蘇主任的事兒,再忙都得有時間。”

  蘇主任點點頭,鄭仁的反應也在她的設想之中。

  “那我讓他和你聯繫,禁食水時間夠,就做了吧。”蘇主任道:“今天的事兒,要多謝鄭總了。”

  最後一句說的是凌晨產後出血的病人,鄭仁知道。

  又寒暄了幾句後,蘇主任就走了。

  “沒想到你有時候還是挺會說話的。”蘇雲撩了一下額前黑髮。

  “必須的。”鄭仁道:“這是對老同志最起碼的尊重。”

  幾分鐘後,鄭仁手機響起,是蘇主任的朋友打來的。

  問了問患者禁食水時間,能急診手術。鄭仁讓他直接來急診大樓二樓的急診病房找自己,那人忙不迭的道謝,隨後掛斷電話。

  鄭仁在微信群裡通知謝伊人、楚家姐妹準備手術。

  很快,急診病房的走廊裡就傳來一陣陣匆忙的腳步聲。

  一個中年女人和四位六七十歲模樣的老人家一臉焦急,詢問鄭醫生是不是在這裡。

  鄭仁聽到後,站起來迎了出去。

  “我是鄭醫生,你是蘇主任的朋友吧。”鄭仁道。

  中年女人怔了一下,懷疑的上下打量了鄭仁兩眼,過了幾秒鐘才問道:“你就是剛剛和我愛人通電話的鄭醫生?”

  “是我。”

  “你就是蘇主任讓我們找的手術醫生?”

  “是我。”

  “怎麼是個年輕大夫?”一位老人家疑惑。

  “蘇主任不是說找了市一院水平最高的醫生嗎?”

  “看著不像啊,這麼年輕,水平能高到哪去。”

  聽老人家們在議論自己,鄭仁倒是沒什麼,可那個中年女人開始尷尬起來。

  手術可以不在這裡做,但是當著人家的面品頭論足,可就不好了吧。

  “爸,媽,少說兩句。”女人小聲說到。

  “你看你們辦事,還靠不靠譜!”一個臉型方正,威嚴的老人說到。

  他年紀將近七十歲了,但滿面紅光,中氣十足。雖然有意的壓低聲音,但鄭仁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丫丫生病,我說我去找一個老主任,你們偏偏要逞能。不是我說你,這麼年輕的醫生,會做什麼手術。一旦有意外,你能付得起責任嗎!”

  鄭仁無奈,真是好尷尬啊。

  不過這倒也無所謂,做不做手術,都是患者家屬的自由。鄭仁總不能跑到患者家屬面前,告訴他們老子手術水平市一院第一吧。

  “你們小點聲。”蘇雲一臉不高興,“在不在這兒做手術,是你們的自由,沒人綁你們來。站在這裡說三道四,還有沒有點最基本的禮貌了?”

  ‘你……’老人不悅,指著蘇雲。但他明顯是個講道理的人,也知道自己太過於心焦,有些沒禮貌,所以瞪了蘇雲一眼,和中年女人說到:“先等等,我打個電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1
0132 雙馬尾的小患者

  “真是沒素質。”蘇雲嘟囔了一聲。

  鄭仁笑了笑,渾不在意。

  如果是自己不搞醫,去門診看病,面對一個年輕醫生和一個老醫生,要選擇誰看病,自然一目瞭然。

  醫學,是經驗科學。

  所以,患者家屬做的沒錯,只是因為太過於慌亂,表達的方式太過直接,讓人不舒服罷了。

  關心則亂,鄭仁也沒生氣,只是笑了笑,轉身回到辦公室。

  “你脾氣真好,好成了一灘。”蘇雲不悅的罵道。

  “難怪你不想當醫生,肝火真旺。”鄭仁笑道。

  很快,鄭仁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沒等他接,辦公室門口出現幾個人影,站在最前面的是那個臉型方正,滿面紅光的老人家。

  他怔怔的看著鄭仁,眼神裡帶著疑惑和不解。

  “您打的電話?”鄭仁揚了揚手機,問到。

  “潘主任說的是你?”老人家還是不確定,試探著問到。

  “急診科的老潘主任?要是他的話,說的就是我。”鄭仁點頭。

  “……”

  老人家剛剛找老潘主任,但老潘主任正在院裡繼續著他要人、要錢、要支持政策的大計畫。

  接通電話後,得知老人的意思後,他直接把活扔給鄭仁,讓他來找鄭仁做手術就行。

  一聽說找鄭仁,老人家的心馬上就沉下去了。

  一樣的姓,一樣的急診,會有兩個姓鄭的醫生嗎?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但是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撥通了電話。

  果然,電話鈴聲在辦公室裡響起來。

  這下子……

  尷尬了……

  “鄭醫生,潘主任讓我找你。”老人家猶猶豫豫的說到。

  這要是他自己做手術,估計以他的脾氣,想都不帶想的轉身就走。

  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啊。

  可是為了寶貝孫女,再大的癟都得捏著鼻子吃下去不是。

  “哦,患者呢?”鄭仁問到。

  蘇雲剛想要譏諷幾句,隨即就聽到鄭仁開始詢問病人,一臉鄙夷的看了鄭仁一眼。

  “她爸爸帶著,很快就上來。”

  “去處置室吧,先看看病人情況。”鄭仁平靜的說到。

  幾分鐘後,一個中年男人憂心忡忡,身邊一個小身影,捂著肚子。

  到沒像老人家描述的那樣,是背上來的。

  小女孩看著很堅強,只是她父親的神色略顯焦躁。

  “丫丫……”幾個老人一下子圍了上去。

  “你怎麼搞的!”紅光滿面的老人家急了,“怎麼能讓丫丫自己走上來呢!”

  “她不讓背……”丫丫的父親嘟囔著。

  “爺爺,我能走,也不是很疼。”小女孩梳著雙馬尾,看起來萌噠噠的,說話又軟又甜,著實令人心喜。

  “那也不行啊。”老人家們七嘴八舌的一頓埋怨。

  鄭仁視野右上角系統面板裡只有綠色的提示,急性闌尾炎。

  病情不重,很單純。

  每個人對疼痛的閾值不一樣,像范天水,闌尾穿孔了還能一直熬到壞疽。而眼前這個小患者,就已經疼的受不了了。

  患者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的模樣,應該是初四或者高一的學生。

  她滿臉痛苦,捂著肚子在病床上蜷縮成一隻蝦米。

  但很明顯,她很堅強,雖然痛苦,但還是保持著微笑,試圖用自己的笑容讓焦急的長輩們情緒平穩一些。

  “小妹妹,躺平,我檢查一下。”鄭仁露出和藹的笑容,爭取在第一時間能得到患者的信賴。

  “嗯。”雙馬尾乖巧的應了一聲,隨後努力翻過身,躺在診床上。

  腹部疼痛的時候,蜷縮起來,疼痛感覺會略微降低一些。當她移動身體,想要躺平的時候,很明顯感受到了一陣劇痛。

  小眉毛皺了一下,咬著下唇,努力不吭聲。

  這孩子還真是懂事啊,鄭仁心裡讚美。

  現在,這樣的孩子,可不多見。

  “丫丫,慢點,慢點。”幾個老人又七手八腳的上前,想要幫忙,卻被雙馬尾拒絕。

  她努力的微笑,一點點移動身體,按照鄭仁的囑咐躺平。

  鄭仁右手一攏,把她的雙腿蜷起來。

  右下腹壓痛明顯,伴有反跳痛,無肌緊張,其餘查體陰性。

  配合小患者父親遞過來的化驗單,鄭仁又詢問了臨床體徵與經過,急性、單純性闌尾炎診斷是沒錯的。

  雖然有系統這個大豬蹄子的力量加持,但鄭仁還是習慣性的用自己的臨床知識來做判斷。

  畢竟,人命關天。

  只要時間來得及,多一點檢查,多點保險,總是沒錯。

  “大哥哥,我的病是不是不重?”雙馬尾萌噠噠的問到。

  “不重。”鄭仁回以微笑,“不過需要做一個小手術,術後你很快就能完全康復。”

  “嗯,我知道。”雙馬尾認真的說到:“我查過我的體徵,應該是闌尾炎,可以選擇保守或是手術治療。我還是覺得手術治療比較好,要不然會經常疼。”

  呦,不錯呦,鄭仁笑了。

  小患者年紀不大,懂的不少。

  在這個歲數,疼起來不作人就已經不錯了。小女孩還能自己做出清晰的判斷,自行決定手術。

  “小妹妹,用網絡查資料,也要注意,很多虛假資料的。”鄭仁開著玩笑,說到。

  *度看病,這種事兒醫生是比較反感的。因為牟利的原因,網絡上搜索關鍵詞條,最先出來的都是花了錢的。

  花錢,就是為了牟利,裡面有很多虛假信息。

  也不是說不能,但還是需要甄別。

  “大哥哥,我自己知道分辨。”雙馬尾堅持著。

  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很自立的小女孩,雖然萌噠噠的,但內心的堅強和理智,絕對不是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

  鄭仁笑了笑,招呼她的父親去開住院單。其他幾位老人滿臉心疼,圍在小女孩身邊。

  診斷明確,鄭仁開住院單,把雙馬尾收入院。

  禁食水時間足夠,住院辦理完後,鄭仁就開始下手術醫囑,護士開始忙碌起來。

  備皮,留針等術前準備工作很快完成。

  蘇雲推了一個平車送孩子上三樓手術室,鄭仁則開始和家屬們做術前交代,每一條說的都很仔細,把家屬的臉嚇得慘白。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1
0133 很乖很獨立

  術前交代花費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留在辦公室裡的幾位家屬全都面如土色。

  每一份術前交代都是如此,涵蓋了這麼多年來幾乎所有出現過的併發症。

  雖然每一個併發症出現的幾率都小於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

  但是在家屬聽來,尤其是寵溺小女孩到了極點的家屬們聽來,就像是判決書一樣,簽字之後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孫女就根本不會好起來,而是會直接死去,在地獄裡沉淪。

  鄭仁也不著急,反正楚家姐妹做麻醉也得要十分鐘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完全夠他們考慮的了。

  該說的話都說完,鄭仁安安靜靜的等待患者家屬簽字。

  “鄭醫生,不會有事吧。”滿面紅光的老人弱弱的問到,他臉上的紅光已經消散,留下的只有擔心和焦慮。

  “絕大多數患者都會沒事,但並不排除少數患者會出現各種併發症。”鄭仁用最標準的話來回答,滴水不漏,但是和沒說是一樣的。

  這話沒錯,但不管哪位醫生,都不能給患者百分之百的承諾。

  所以,那些能包治百病的神醫、中醫大師們才會那麼吃香。

  遲疑再三,一直到中年男人氣喘吁吁的下來,說上面已經麻醉好了,就等鄭醫生上手術的時候,才由他在術前簽字上寫下同意手術的字樣,並簽上自己的名字。

  其他工作交給常悅做,鄭仁邁著輕鬆的步伐來到手術室,換好衣服便直奔術間走去。

  “小姐姐,你們可真好看,我長大了也要像你一樣當醫生。”

  “小姐姐,喜歡吃辣條麼?等我好了,我請你吃。”

  “小姐姐……”

  鄭仁走進術間的時候,雙馬尾小患者正和楚嫣然、楚嫣之聊的開心,一點點的害怕都沒有。

  鄭仁見術前準備已經全部完成,蘇雲站在一助的位置上,嚴陣以待,手裡拿著紗布和紋式鉗。

  刷完手,換上無菌手術服,鄭仁站到術者的位置上。

  女孩子還在和楚家姐妹開心的“聊著”,鄭仁一刀下去,直接開皮。

  皮下脂肪層不厚,分離很簡單。手術很順利。

  “大哥哥,會有疤痕嗎?”

  闌尾已經找到,鄭仁正在分離闌尾動脈,雙馬尾小女孩忽然問到。

  “大哥哥,要是有蜈蚣一樣的傷疤,以後就不能穿泳裝了吧。”

  結紮闌尾動脈,切斷闌尾韌帶。

  “我想,要是真有的話,我要去做一個紋身。”

  闌尾帶著鉗子扔到病理盆中,鉗子撞擊金屬盆,發出清脆的響聲。

  “大哥哥……”

  小女孩天真的幻想剛剛開始,手術已經結束。

  鄭仁拿著病理盆中的闌尾,走出手術室,去給患者家屬看一眼。畢竟,這個患者是蘇主任介紹來的,也有潘主任的關係,一視同仁的前提下,鄭仁覺得自己還是要去給患者家屬多說幾句,算是給兩位主任一個交代吧。

  手術室外,四位老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不停的走來走去,根本坐不下。

  中年夫婦不停的勸說,得來的卻是埋怨。

  各種埋怨,從十幾年前一直數落到現在。

  手術室大門打開,鄭仁穿著手術服,帶著帽子口罩的身影出現,手裡端著病理標本盆,裡面裝著新鮮熱辣的闌尾。

  “手術已經做完了,闌尾要送去病理活檢。”鄭仁解釋。

  “病理沒事吧。”一位老人家緊張兮兮的問到。

  鄭仁一提起病理,他就想起來就在剛剛,術前交代的時候鄭仁說有千分之一到五千分之一的概率會出現闌尾腫瘤。

  “看情況,應該沒有。”鄭仁可不想惡作劇,恐嚇幾位老人家。

  之前態度的急躁都在鄭仁能理解、忍耐的範圍之內。

  這又不是惡意的醫鬧,有什麼好生氣的。鄭仁耐心解釋,“老人家,您看這個闌尾根部,只有少量的炎性水腫,肉眼可見的組織,並沒有惡變的跡象。”

  “那肉眼看不見的地方呢?”老人家的情緒非但沒有因為鄭仁的解釋變得輕鬆,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所以要去送病理檢查,您也知道概率是很小的。”鄭仁很是無奈,但依舊耐心的講解。

  “媽,鄭醫生都說沒事了。”中年女人忍耐不住了,勸說道。

  “她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麼這麼不知道心疼!”老人家說著說著,一股委屈、心疼湧上來,淚眼濛濛。

  “應該沒有事兒的,病理檢查大概三到五天就能回報,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找蘇主任催一下,病理科醫生看得多,切開後肉眼看一下就大概能確定。”

  “能肯定嗎?”

  “……”鄭仁終於詞窮。

  他搖了搖頭,沉默離開。

  放開二胎後,獨生子女變少,以後這種情況會少一些吧,鄭仁心裡想到。

  不過這孩子還真是幸福,有人牽掛,有人惦念,不像自己,一輩子都在自己為自己打拚。

  而且這個小女孩完全是一個奇葩,在這種環境下還能獨立的成長,野蠻生長。

  只是希望她不要被寵溺壞了,繼續獨立下去才好。

  回到手術室,蘇雲和楚嫣之已經推車出來。

  鄭仁沒有跟著去送患者回病房,而是把病理標本交給謝伊人,摘掉手套、手術衣,去更衣室換衣服。

  坐在更衣室的吸菸室裡,鄭仁仔細看了一遍獨木不成林的任務。

  時間要求是一週,但自己首先要確保患者的手術質量,絕對不能因為完成任務把所有手術都交給蘇雲去做。

  像今天老主任和蘇主任介紹的手術,就不能讓他做。

  於是,問題就來了。

  他吹噓自己不管什麼手術,看一遍就會。鄭仁倒也相信幾分,畢竟見過蘇雲做闌尾幾乎挑不出瑕疵。

  要不腔鏡闌尾或是疝氣、膽囊炎也讓他試試?

  還是先觀察一下看看吧,鄭仁對獎勵的CT三維重建大師級水準也沒什麼興致。說穿了,那只是一項輔助技能,是CT室的醫生才應該掌握的。

  抽了半根菸,鄭仁把煙掐滅,小心翼翼的把剩下的煙塞進煙盒裡。

  穿上白服,走出手術室。

  急診病房安安靜靜的,這個點兒,點滴基本都結束了。只要病情允許的患者全都回家,誰也不想在醫院逗留哪怕一個小時。

  常悅在病房和患者家屬溝通,蘇雲坐在椅子上,手裡擺弄著手機。

  “鄭醫生,辛苦您了。”中年男人見鄭仁下來,熱情的握住他的手,說到。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1
0134 紅包

  小姑娘的父親說了很多感謝的話,鄭仁一直保持禮貌的微笑。

  兩人留了電話,約好小姑娘病好之後有機會吃飯。

  臨走的時候,中年男人很自然的擦過鄭仁白服邊,隨即鄭仁就發現一個大大的紅包落到自己的白服口袋裡。

  紅包很厚,但大小適中,裝在白服口袋裡不顯山不漏水。

  手法純熟,送禮這方面,小患者的父親很顯然是職業的。

  他的力度輕重適合,介於鄭仁覺察到和覺察不到之間。既不顯得做作,又誠意十足。

  鄭仁發現紅包後,馬上追了出去,執意要把紅包還給患者家屬。可是小患者的父親卻轉過走廊,消失不見。

  患者還在術後麻醉恢復期,要是為了紅包去一趟病房,顯然不合適。

  “常悅,麻煩你去交一下住院費。”鄭仁最後決定讓常悅跑跑腿。

  “呦,挺厚啊。”常悅接過鄭仁遞過來的紅包,掂量了一下。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蘇雲抬起頭,戲謔的看著鄭仁:“術後的紅包,可都是真心誠意的紅包,你為什麼不要?”

  紅包一般情況下分為兩種。

  第一種是術前患者家屬死乞白賴塞到醫生口袋裡,醫生要麼根本不拒絕,要麼假意拒絕一下,最後裝作迫不得已。如果真的覺得手術沒有把握的話,醫生會把推辭不掉的紅包交住院費。

  第二種是術後患者平穩,家屬送來的紅包。

  這種情況一般都代表著患者家屬誠摯的感謝,可要比術前送的那種真心多了。

  像術後的紅包,醫生已經對手術有了基本的判斷,沒有問題的話一般都會心照不宣的接受患者家屬的好意。

  而鄭仁竟然連術後紅包都不要,這簡直有點矯情了。

  “三千咧。”常悅飛快的數了一遍錢,驚訝的說到。

  “好大方,我以為都是十塊的,給二百塊錢就夠了。”尖酸刻薄的娘炮無論什麼時候,說話都是那麼的不中聽。

  “去交住院費吧,然後把收據給患者家屬。”鄭仁淡然說到。

  “為啥不要?”蘇雲執著的問道。

  “為什麼要要?”鄭仁反問。

  “醫院收入,扣除五險一金,一個月三千五百元,還得算上你的加班費之類的。雖然你是住院總,租房子的錢都省下來了,但你早晚得結婚吧,哪個姑娘願意找你這種沒錢、沒閒、沒房、沒車的窮鬼?”蘇雲實話實說。

  “我怕出事。”鄭仁老老實實的說到。

  患者送紅包,極小概率會偷偷錄像,然後進行訛詐。

  即便手術做的再怎麼漂亮,也無法避免這個問題。

  可不收紅包,也有機會被人訛詐,硬說是送了紅包。要是再扯成條幅,拉在醫院人來人往的地方。

  嘖嘖,那事兒,酸爽!

  “矯情。”蘇雲低下頭,繼續玩手機。

  鄭仁上班幾年來,只收過一個患者的紅包。

  那是一個他管的肝癌的病人,患者請魔都教授來海城做的手術,術後鄭仁盡到了一個醫生應盡的本分,甚至有所超出。

  在患者基本恢復之後,鄭仁開始對他進行基本的心理輔導。

  雖然鄭仁不是一名心理諮詢師,但他還是嘗試著看書,把書上寫的和實際經驗相結合,儘量讓患者遠離對惡性腫瘤的恐懼。

  盡心盡力,得來的是患者誠摯感謝。

  在三年後某一個秋天的傍晚,鄭仁回家,在家門口遇到患者。患者用樸素的語言表達了自己對鄭仁的感謝,並塞給鄭仁一個信封,裡面是2000元錢。

  這也是鄭仁收的唯一的紅包。

  不過這些心路歷程,鄭仁不願意跟蘇雲交流也就是了。

  常悅很快就回來,把押金票交給患者家屬手裡。

  押金票和錢可不一樣,錢可以推辭,但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少一張押金票,出院無法結算,會很麻煩。

  患者家屬很不情願的把押金票收下,並埋怨常悅了幾句。

  很快,鄭仁的手機接到中年男人的電話。

  在電話裡,他表達了對鄭仁的不滿。尺度剛剛好,既沒有引起鄭仁的反感,又把自己感激之情完全表露出來。

  最後,他讓鄭仁別訂飯,很快就給送來。

  這下子沒辦法推辭了,鄭仁只好答應下來。

  大約三十分鐘後,兩個金碧螺食府的小哥穿著制服,提著四個食盒來到急診病房。

  菜品一樣樣拿出來,像是變魔術似的。

  花膠響螺蟲草湯、香酥肉、蜜汁叉燒、脆皮燒肉、紅燒乳鴿、白灼象拔蚌、椒鹽瀨尿蝦……

  每拿出一樣,金碧螺食府的小哥都會介紹這道菜品的食材是哪裡的,如何如何新鮮,什麼高級廚師親自烹製的。

  反正就是材料新鮮、考究,做菜的師父是國內頂級大廚之類的意思。

  開始鄭仁還看的興致盎然,隨著值班室的桌子被擺滿,他開始木然。

  這些菜,3000塊錢肯定打不住。

  雖然沒去金碧螺食府吃過,但鄭仁有著一個成年人應有的常識。

  這真是真心感謝啊,鄭仁拿出手機,叫樓上的楚家姐妹和謝伊人下來吃飯。

  看到滿滿一桌子飯菜的時候,謝伊人的眼睛就直了。

  地面都是薄冰的那天,謝伊人依舊堅持出去吃飯。對於這樣的吃貨來講,這一桌子的飯菜就是最好的褒獎。

  都是自己人,也沒什麼好客氣的,用手機消毒後,大家坐下就開始吃。

  “好吃。”謝伊人夾了一筷子香酥肉,放到嘴裡,又端起花膠響螺蟲草湯。

  “好喝。”

  “好吃。”

  “好喝。”

  鄭仁看傻了眼,按說謝伊人家那麼有錢,不應該沒吃過。可是她依舊吃的香噴噴的,每一道菜都很滿足,每一口湯都細細品味。

  真是個標準的吃貨啊,鄭仁心想。

  鄭仁吃的不多,喝了兩碗不知道用什麼海鮮熬出來的粥,又喝了一碗湯,也就飽了。

  “是不是覺得有些後悔,還不如收了紅包?”蘇雲吐槽。

  “呵呵。”鄭仁乾巴巴的笑了。

  謠言止於智者,聊天止於呵呵。

  鄭仁直接就把天給聊死了。

  “小伊人,你少吃點。”楚嫣然文雅的喝著湯,說到:“暴飲暴食,傷脾胃。”

  “我吃的不多。”謝伊人一邊吃,一邊說,“我一個同學,前幾天吃自助,胰腺炎都吃犯了,在消化科住院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1
0135 勝之不武

  “這是得吃成什麼樣。”楚嫣然驚訝。

  “也還好,那家的菜據說不錯,還有就是生蚝、波龍不限量。”

  “波士頓龍蝦多小,澳龍才好一些吧。”

  “都差不多,有一次去非洲,我爸帶我開著車追羚羊那次,吃的海鮮不錯,龍蝦挺大。”謝伊人認真的說到:“但我還是喜歡吃火鍋,成都、重慶的都好,都喜歡。”

  這就是愛啊,鄭仁在謝伊人眼睛裡看到了亮晶晶的光芒。

  一說到吃,她就興奮的不要不要的。

  鄭仁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大家吃吃喝喝,有說有笑,心裡覺得很安寧。

  大家聚在一起吃飯,很熱鬧,不錯。

  謝伊人吃的很慢,很仔細,但在醫院的急診科裡,能完整睡個覺是奢望,想要完整吃頓飯,似乎也是。

  沒等她吃完,就來了急診。

  一個急性闌尾炎的病人捂著肚子被送上來會診。

  鄭仁示意慢慢吃,然後他就去查體、診斷。

  常悅拿起紙巾把嘴擦乾淨,穿上白服,從兜裡取出本本,跟在鄭仁身後。

  蘇雲低著頭,飄在常悅身後,也跟了去。

  沒等鄭仁開始檢查,又一個患者被急診科用輪椅推上來。

  一般診斷不明確的,需要鄭仁下去明確診斷。診斷明確的,直接就推上來。

  兩個患者都是急性、單純性闌尾炎,需要手術。

  恰巧,兩人都是一早簡單吃了點東西后,就疼的沒吃飯,沒喝水。

  禁食水時間足夠,病情需要,那就準備開始手術吧。

  兩個患者的家屬都急急忙忙一路小跑的辦理住院手續去了。

  如果說只有一個人入院,可能還沒那麼著急。但兩個人一起來的話,誰先做,誰後做,這裡面的說法就大了去了。

  肯定每個人都想要先做,尤其是後來的那個患者,晚了一分鐘,可能就浪費了一點等電梯的時間。

  但要是因此排在第二台做手術的話,需要在下面等至少一個小時。

  患者家屬們都急了,比賽一樣迅速的辦理好了入院手續。

  常悅做術前交代他們也沒怎麼仔細聽,都毫不猶豫的簽字,等著排手術。

  有家屬想要把鄭仁拉進沒人的房間,塞紅包給他,被鄭仁拒絕了。

  笑話,術後風險極小的紅包都不收,別說這種術前的紅包了。

  但問題很尖銳,兩個患者的家屬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希望自己能先上手術。

  隱約中,患者之間的談話已經有了火氣。

  “一起上。”鄭仁最後拍板。

  蘇雲和楊磊做一台,自己做一台。蘇雲的水平自己親眼看過,別的不說,單純性闌尾炎的切除術絕對是帶組教授的水準。加上有普外科老醫生楊磊的存在,手術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而且自己要是抓緊時間做的話,那面有什麼難處,也一定能處理的好。

  拿定主意,鄭仁不用做選擇題。

  成年人麼,從來都不做選擇題,什麼都要。

  楚家姐妹和謝伊人已經上去做術前準備了,白天手術室的人還多一點,兩台手術同時開,護士那面試沒問題的。

  蘇雲聽到鄭仁的決定後,眼睛裡露出興奮的光芒。

  論顏值,蘇雲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誰比自己強。論手術,也是一樣。

  只要給自己一段時間練習,手術水平肯定是同等境界裡最強的那個。

  同境無敵。

  之前蘇雲老老實實的給鄭仁當助手,對鄭仁的手術水準有一定的瞭解。他並不認為蘇雲手術好的程度自己無法直視。

  剛好有這麼一個機會,那就試試看好了。

  對當醫生沒什麼興趣的蘇雲一向好強爭勝,只有他確定自己是最強的那個後,才會淡然。

  要不然也不會執意要求調來急診科。

  病房護士把兩個患者的術前備皮、留置針等工作都做好,鄭仁和蘇雲推著患者進了手術室。

  楚家姐妹一分為二,同時給兩名患者麻醉。謝伊人依舊是給鄭仁配台,另外一名手術室護士給蘇雲、楊磊配台。

  鄭仁選了一個年齡比較大、難度相對比較高的患者。

  老人家的腰椎韌帶比較厚,機化嚴重一些,所以連續硬膜外麻醉時間略長。

  蘇雲在刷完手後經過鄭仁的術間,見手術的麻醉還沒結束,有些意興闌珊。

  就算是贏了,也勝之不武麼。

  楊磊主動先刷手,然後開始消毒、鋪置無菌單。

  這些活在普外一科做過無數遍,身為一名小醫生,能消毒、拉鉤就不錯了。

  至於手術能學到多少,要看個人的悟性。

  所以楊磊很佩服鄭仁,給一個機會,就能一飛衝天,這種人並不多。

  至於蘇雲……以前有所耳聞,說是手術做的特別好,但不知道為什麼,來到市一院後去了ICU,卻沒直接到外科。

  楊磊鋪好單子,蘇雲直接站到術者的位置上,開始最後一次消毒。

  一助還是術者,楊磊到不在意,闌尾炎早都做的要吐了。

  但他沒和蘇雲配過台,還是比較謹慎,打起精神,不敢遺漏任何細節。

  既然鄭仁讓他和蘇雲配台,他就要看好這台手術,一定不能出問題。

  很快,他就看出來蘇雲的手術水平。

  真是厲害啊,一刀下去,切開皮膚,恰好到達皮下組織中的毛細血管網上方。

  不多不少,剛剛好。

  之後鈍性分離,壓根就沒有電燒止血的步驟。

  這傢伙手術這麼強!

  楊磊天賦有限,他自己承認。沒有嫉妒心理,只是羨慕這些有著強大天賦的人類。

  鈍性分離,打開腹膜,楊磊發現自己要打起精神來才能完美做到一個一助的本分。

  蘇雲手術做的太快、太準了,根本不給他分神的機會。

  腹膜保護,暴露闌尾,游離、鉗夾,切斷闌尾動脈,一切都像是教科書般的標準。

  闌尾被切掉,扔到病理盆中。

  楊磊畢竟是普外科出身,術前還對蘇雲站在術者位置上多少有些小小的腹誹。

  可是現在看來,人家做的的確是好。

  楊磊有些困惑,有些迷茫。難道天才、妖孽就是這麼強悍麼?直接碾壓,根本不給任何解釋?

  溫鹽水沖洗,楊磊馬上拿起戴套的吸引器,把溫鹽水吸走。

  查明沒有活動性出血,蘇雲開始關閉腹腔。

  “做的挺快啊,沒有活動性出血吧。”一個聲音從蘇雲身後傳來。

  楊磊抬頭看,是鄭仁。

  “嗯,看清楚了,沒有。術中出血……估計3ml左右。”楊磊報了一個精確的數字。

  “不錯。”鄭仁誇獎。

  “你那面的麻醉挺慢啊。”楊磊一邊用闌尾拉鉤給蘇雲暴露視野,一邊和鄭仁閒聊。

  手術台就這樣,要是一句話不說,沒準就會出大事。

  “我?楚嫣然麻醉的挺快呀,手術已經做完了。”

  已經……

  做完了……

  楊磊忽然有一種錯覺,似乎蘇雲的手微微的頓了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2
0136 帝都的科研

  “你們先關腹,我送患者下去。”鄭仁見這面手術做的也很順利,便放心離開。

  轉身離開術間的時候,鄭仁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便也沒著急,而是開始和患者聊了幾句天,一直到蘇雲、楊磊的手術做完,這才兩個患者一併送了出去。

  兩家家屬都沒任何不滿,幾乎同時出來,患者也沒有任何問題,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回到病房,鄭仁見蘇雲興致似乎有些不高,但他懶得搭理這傢伙,誰知道文藝青年又因為什麼犯了病。

  …………

  …………

  寒風一日比一日冷,最後的一批樹葉掉沒了,嚴冬正式到來。

  日子一天天過,接診、搶救、手術、送治癒的患者出院。

  鄭雲霞出院了,但她並不是痊癒。

  三十五天後,還要複診,大概率需要做下一次介入手術。

  破傷風桿菌感染的患者,因為治療及時,沒有進展到呼吸肌痙攣,十天後康復出院。

  出院時,家屬千恩萬謝。

  因為窮,所以沒辦法用金錢表達自己的謝意。他們臨走的時候,買了一袋糖,送給鄭仁。

  鄭仁吃了一塊,糖很甜,他把糖珍而重之的收進櫃子裡。

  按部就班的日子平淡,卻每每被一次次的搶救掀起波瀾。鄭仁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艘小船,時而上,時而下,卻總是靠著強悍的診療、手術化險為夷。

  蘇雲漸漸認清了鄭仁手術做的的確比自己牛逼的事實,有些疑惑,開始看鄭仁看的那本《肝膽胰外科學》,似乎要從中找出答案。

  半個月過去了,連續分支任務——獨木不成林早就完成。鄭仁掌握了大師級的CT三維重建技術,也去CT室混個臉熟,抽空幫人幹活,想要找到這項技術應用在急診診療、手術上的可能。

  但鄭仁最後失望的發現,系統就特麼是個大豬蹄子。

  這項技能,和急診科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來也是,急診的急危重症處理,都需要在極短時間內搞定的。而CT三維重建,則需要一天左右的時間。

  槓精或許會舉出反例,可那種例子出現的概率低於千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毫無意義。

  不過鄭仁也沒放在心上,以後的路要怎麼走,誰都不知道。總不能一輩子在急診科做手術吧,那麼多慢診手術,難道就不做了?

  早晚能用上,鄭仁自己寬慰自己。

  經過半個月的工作,鄭仁的普外科技能已經達到3223點,並且存了技能點1939點。介入學科技能也多了幾十點的技能點,在大師級水準,依靠簡單手術獲得技能點越來越難。

  所以鄭仁很慶幸,自己沒有簡單把普外科技能提升到大師級。

  現在同樣做一台三級手術,大師級的介入手術只能獲取幾點技能,而專家級的普外科水準,則能獲得十幾點技能點。

  相差甚遠。

  所以鄭仁耐住寂寞,不去想一蹴而就,準備把普外科的基礎打的更結實一點。

  技能書有兩本,可以把某個技能提升至高級巔峰水準。經驗值也積攢了231260,可以兌換64個小時的手術時間。

  鄭仁表示很滿意,無論出現什麼情況,自己似乎都有應對的可能。

  至於那三個銀質寶箱,扔在系統空間裡,鄭仁視若無睹。

  在急診大樓外舉著錦旗的醫鬧和老賴們,高高舉了三天,連晚上都不休息,輪班換崗,一個個叫苦不迭。

  最後引來無數人的注意,成了海城市一院的一道別緻的景觀。

  三天後那群人靜悄悄的離開,小六告訴鄭仁,職業醫鬧已經走了,去了別的醫院。

  鄭仁當然沒有聖母心,關心那群險險致自己於死地的醫鬧們會不會吃飽穿暖。

  一日,已經四點多,眼看要下班了,鄭仁忽然接到老潘主任的電話,讓他來辦公室。

  鄭仁進了辦公室,老潘主任保持著嚴肅的表情,但鄭仁能感受到他內心中的愉悅。

  “坐,小鄭。”老潘主任隨後看門見山的說到:“剛接到裴教授的電話,說是帝都有一項新科研要開展,需要年輕的介入人才參與。”

  “帝都?科研?”鄭仁疑惑。

  “具體細節他沒說,我也不好問。估計是哪項新術式的研究到了瓶頸期,要應用在臨床上了。”老潘主任笑道:“現在能踏踏實實做研究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是住院總,急診病房……”鄭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潘主任打斷:“離開你,地球還不轉了?你走了,我去申請手續,把蘇雲或者楊磊提成住院總。”

  鄭仁想想,倒也是這麼個道理。

  要是哪家醫院依靠某個人才能撐下去的話,早晚得倒閉。

  “什麼時候去?”鄭仁問到。

  “說是隨你,什麼時候想去都可以。科研麼,你也知道,不是一蹴而就的。別想太多,那麼多大牛級的人在,你不可能起到什麼作用,出去要注意多結識人脈,每一個大牛對你以後都會有很大的意義。”老潘主任道。

  “行。”鄭仁應下來,“那就過幾天再去好了,反正也不著急。”

  “嗯。”老潘主任點頭,在他看來,下一次裴教授打電話催促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時候。

  不過老潘主任真的認為鄭仁去帝都,做不了什麼。大概率就是去旅遊一番,也算是對他最近辛苦、勤懇工作的獎勵了。

  又聊了幾句,鄭仁匯報了最近遇到的某些比較難的手術,電話鈴聲響起。

  “鄭總,有急診,失血性休克。”電話那面簡單而急促的說到,隨後便掛斷了。

  “看一眼。”老潘主任也聽到了,馬上站起來,推門出去。

  急診搶救室裡忙成一片,護士在測血壓、扎點滴。醫生在查體,不時的讓護士推注某些藥物。

  只是患者失血性休克明顯很嚴重,連紮了幾針,都沒見回血。

  “我來吧。”鄭仁快步走上前,打開一個深靜脈穿刺包,開始操作。

  “潘主任,鄭總,患者是4分鐘前由120急救送來我院的。入院血壓高壓50毫米汞柱,低壓測不到。脈搏細速,163次/分。”值班的醫生快速匯報病史,“查體發現患者有板狀腹,懷疑內臟破裂。”

  正說著,B超室的醫生推著床頭B超趕了過來。

  鄭仁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裡,給出的診斷是——肝臟動脈瘤破裂,失血性休克。

  動脈瘤是很常見的一種……算不上疾病,只是血管迂曲成團,形成的一種組織結構。

  因為毛細動脈太過於集中,所以一旦破裂,將會引發大量出血。

  這個患者看樣子不知道什麼願意導致動脈瘤破裂引發大出血。

  深靜脈穿刺一針進去,少量暗紅色靜脈血回流。

  “補液,採血,準備手術!”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2
137 永遠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

  採血主要是明確血型,好給患者配血。

  輸血是治療失血性休克最好的辦法,沒有之一。

  “肝區有大量積液,肝腎隱窩可見積液,考慮肝臟破裂出血。”B超室的醫生給出了他的檢測結果。

  “做什麼手術?”老潘主任問到。

  “介入,止血。”鄭仁道:“通知手術室,準備介入手術。”

  說話的功夫,護士已經把點滴連接上,又扔了一袋右旋糖酐到急救車上,把心電監護也一併扔到車上,鄭仁護送,飛快的往手術室跑去。

  “潘主任,術前簽字的事情就麻煩你了。”鄭仁像是一陣風似得轉過拐角,消失不見。

  老潘主任表情嚴肅,患者有多重,他心裡明白。

  低壓已經測不到了,意味著患者血容量很低,出血迅猛。即便是手術,能救回來的可能性也並不大。

  鄭仁跑去急救、手術,老潘主任開始指揮急診科的醫護人員保存好患者的衣物,每一件都做好標記,並且要在視頻監控下做這些事情,留好證據。

  這些事情並不是無意義的。

  每年以無名氏入院,搶救成功的病人,後來發現……不管真假,反正就這麼說,發現丟失了財物,向醫生索賠的沒有一百例也有八十例。

  所以,在急診急救的時間,總是有那麼幾絲被這些瑣碎事情耽擱,至於有沒有人為此喪命,就不得而知了。

  所幸的是這名患者病情很重,需要抓緊時間上手術。而此時還沒下班,老潘主任可以幫著鄭仁處理這些事情。如果要是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光是一個術前交代的法律程序,估計病人就死了。

  有時候,能不能活,除了醫生的水平之外,還是得看命。

  找到患者身上的手機,因為是老人,所以沒有設置密碼。

  老潘主任找了最近的通話記錄裡標註著寶貝兒的電話,撥打出去。

  “我是市一院急診科。”

  “你是湯國慶家屬吧,請馬上趕到市一院急診,你父親因為腹腔臟器大出血,需要急診手術。”

  “患者已經上手術台了,有些手續需要補辦。”

  “病情很重,沒有把握一定能急救成功。”

  老潘主任冷靜、客觀的把現場情況快速和家屬說了一遍,然後把電話放到乾淨的黃色垃圾袋裡,由護士封存好。

  雖然找到了家屬,但還是不能等家屬來再做術前簽字。

  很快,醫務處的科員已經趕到急診科,老潘主任拉著他開始做病情記錄和術前交代,由院方授予急診科手術權限。

  雖然老潘主任估計此刻手術已經開始了,有些小小的違規,但在人命面前,這樣的違規都不是事兒。

  十幾分鐘後,一個戴著無框眼鏡、二十六七歲的女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她腳上沒穿鞋,估計是因為穿著高跟鞋跑不快,所以不知道扔在哪裡。

  “大夫,我是湯國慶的家屬,我父親呢?他現在怎麼樣?他生了什麼病?”女人焦急的說到。

  白淨的臉上有眼淚劃過的痕跡,妝已經花了,但她顧不上這些,抓住一個護士就詢問道。

  聲音很大,很急躁,很不客氣。

  在急診科工作時間長了,都理解患者家屬此刻的心情,護士也沒計較,說到:“主任在辦公室,你去找他。”

  女人按照護士的指引,匆忙來到老潘主任的辦公室,敲了一下門,也沒等裡面回話,便推門而入。

  太著急了,左側肩膀撞到門框上,發出咣的一聲。

  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肩膀的疼痛,女人匆忙問道:“主任,我父……”

  已經幾近失聲,勉強從嗓子裡擠出來的話語尖銳冷厲,最後幾個字消失在空氣中,只剩下半句話。

  “你是湯國慶的家屬,是吧。”老潘主任問道。

  女人試圖說話,但卻無能為力,只好點點頭。眼淚隨著點頭的動作滑落,一臉淡妝花的一塌糊塗。

  “你父親被120急救車送到我院,根據報警的人說,他在中心公園散步,用後背撞樹,然後一下子就倒了。”老潘主任已經在短時間內把能掌握的信息都掌握住,最起碼得讓家屬明白這是自己引發的,而不是車禍或者別的什麼外傷。

  “來到我院的時候,血壓很低,高壓50毫米汞柱,低壓測不到。所以已經送你父親上手術了,現在正在急診搶救。”

  看老潘主任一臉正氣,表情嚴肅,女人的心空落落的,一連串的眼淚噼裡啪啦的滑落。

  “還沒到哭的時候。”老潘主任馬上制止,道:“現在我要和你做術前交代,雖然已經由我院院方授權手術,但該和你說的還是要說的。”

  女人點點頭。

  “你是患者的女兒?請出示你的身份證明材料。”老潘主任問到。

  女人從手包裡取出一個精巧的卡包,裡面有身份證、工作證和記者證,湯秀的名字映入老潘主任的眼簾。

  “報社的主編啊。”老潘主任點點頭,開始術前交代。

  湯秀來就害怕,眼前一片混沌。

  當老潘主任開始交代後,湯秀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起來。

  病情極重,能搶救過來的希望只有百分之十,或許連這個極低的可能性都無法達到。

  就算是能搶救過來,在ICU裡康復的幾率也並不高。

  本來在看到韋鋒報導時候還比較贊同,認為醫院不應該在家屬未在場的情況下開始手術。

  要不是因為某些壓力改變主意,湯秀肯定會把韋鋒的那篇文章發出去,糾正一下醫療行業這種“不正之風”。

  而此刻,身臨其境的湯秀此刻一臉懵逼,眼中滿滿的絕望。

  “因為搶救的還算是及時,所以希望是有的,現在我帶你去手術室外等著,你通知其他家屬來吧。”老潘主任最後安慰了湯秀一句。

  搶救的及時?湯秀意識到,那個好心的市民沒有冷漠的路過,雖然沒有把父親扶起來,卻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市一院的醫生們在沒有家屬的情況下開始搶救。

  這無疑縮短了失血時間,讓父親活下去的概率增大。

  理智告訴自己,要是等自己來到醫院,怕是人已經走了。

  這雖然和自己的認知相違背,可……

  此時,她完全忘記了之前患者家屬有選擇權利,有知情權利的想法。

  人吶,沒走到某一步的時候,絕對難以感同身受。

  吃瓜群眾的視角和患者家屬的視角偏差之大,超過了湯秀的想像,完全是兩個世界的兩件事情。

  很快,她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亦步亦趨的跟隨在老潘主任的身後。

  上班的時候,父親還好好的。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怎麼就來市一院搶救了呢?

  永遠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

  她好怕,怕走到手術室,裡面手術的醫生出來,一臉歉意的對自己說,已經盡力了。

  她好怕,怕看到白布蒙起來的手術床,白布單下是父親蒼白、冰冷的臉。

  她好怕,怕看到父親匆忙離世,自己卻連最後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她好怕,怕面對命運的離奇惡意,怕噩夢真的成真。

  她好怕……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2
0138 你應該擁有更高、更寬廣的舞台

  老潘主任和湯秀剛剛趕到手術室外,湯秀還沒來得及打電話通知家裡人,手術室的門便已經打開,一輛平車從裡面推出來。

  湯秀一怔,沒有白布單。

  父親頭髮灰白,一張臉更是慘白慘白的,似乎已經死了。

  車上還坐著一個穿著藍色隔離服的女孩,姿勢特別彆扭,努力捏著皮球。

  雖然沒學過醫,但湯秀也算是高知,隱約知道捏著皮球和做人工呼吸是一個道理,是為了給父親供給氧氣。

  剎那間,悲從心起。

  淚水再也遏制不住的奪眶而出。

  死了……搶救失敗……無數負面詞語浮現在腦海裡。

  後背一道涼氣升起,眼前無數金星閃爍。

  一把抓住手術床的床檔,湯秀附身大哭。

  只是哭,卻沒有聲音。

  但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股子痛徹心扉的悲傷。

  鄭仁在前面把方向,蘇雲在後面推車,楚嫣然蜷著身子坐在平車的一角,專心致志的捏著皮球。

  湯秀抓住床檔,讓平車的速度一緩,像是誰踩了一腳急剎車,楚嫣然差點沒從車上摔下去。

  鄭仁在頭側,趕緊一把扶住楚嫣然,怒道:“你誰呀!”

  老潘主任連忙把湯秀拉開,嚴肅說到:“人沒死,你不要干擾搶救。”

  沒死?湯秀一直到被老潘主任拉開,都沒想明白簡單的一句話。

  此時,她的腦子已經徹底糊塗了。

  這好像是一個好消息,也可能是醫生故意安慰自己,她被老潘主任一把拉開,卻無論如何都遏制不住內心的悲傷,繼續無聲痛哭。

  “是家屬。”老潘主任說到。

  “你沒事吧。”鄭仁關心的問了一句,見楚嫣然搖了搖頭,眼睛眯起來,似乎在衝自己微笑,便放下心。

  打開醫用電梯門,拉平車進去。

  “潘主任,讓她在這兒等我,把患者送到ICU後,我跟她溝通。”電梯門緩緩關上,裡面鄭仁的聲音傳出來。

  老潘主任見過無數悲歡離合,湯秀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自然不稀奇。

  他也沒出言安慰,這檔口正是一個人情緒最不穩定的時候,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沒用。

  關鍵是老潘主任也不知道手術做的怎麼樣,要給家屬一些心理安慰,不知道手術是不是成功,胡亂說話可是大忌諱。

  三樓手術室外的大廳很空曠,外面北風呼嘯的聲音隱約傳進來,和壓抑的無聲哭泣混在一起,帶著一股子陰森勁兒。

  不過老潘主任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哪裡在乎這點事兒。

  陽氣旺盛,百邪辟易。

  他仔細回憶剛剛的瞬間,從鄭仁的表情、舉止上判斷,手術應該順利。

  這個住院總,真是不錯。

  像是今天這種搶救,一個月來已經有三五次了,每次搶救都很成功。

  這次,應該也沒問題。

  老潘主任背著手,在大廳裡緩緩踱步,盤算著剛剛自己和家屬溝通中有沒有什麼漏洞。

  鄭仁這孩子爭氣,自己不能拖後腿不是。

  十多分鐘後,鄭仁從消防通道走上來,楚嫣然跟在一邊,沒看見蘇雲。

  “鄭仁,回來了。”老潘主任使了一個顏色。

  鄭仁會意,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很成功。”

  終於,一塊石頭落了地。

  湯秀坐在地上,雙手抱膝,頭深深的埋在膝蓋裡,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是家屬?”鄭仁站在湯秀身前問道。

  湯秀好像沒聽到,依舊坐在地上抽噎著。

  鄭仁又問了幾句,見湯秀像是傻了一樣,依舊沒有反應,只好拿出電話,“忙嗎?”

  “來手術室大廳。”

  “對,有個患者家屬傷心過度,沒辦法溝通。”

  “嗯,對,你上來,我去整理一下影像資料。手術很成功,放心。”

  說到這裡,鄭仁掛斷電話,對老潘主任說到:“讓常悅來溝通吧。”

  老潘主任瞭解常悅的溝通能力,知道鄭仁的話沒錯,也不介意他自己先安排再匯報的事兒,笑呵呵的問道:“手術怎麼做的?”

  鄭仁拍了一下楚嫣然的肩膀,示意她先進去,自己要和老潘主任等常悅,隨後從容說到:“肝臟血管瘤外傷性破裂,找到供血動脈,先打進去一個彈簧圈。”

  “這麼簡單?”

  “這個比較複雜。”鄭仁道:“供血動脈比較粗,彈簧圈沒辦法完全堵死,所以又用了四個凝膠海綿。”

  聽鄭仁說起手術經過,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點,但是老潘主任卻能想像到搶救時刻分秒必爭的那種緊張、謹慎。

  “患者現在怎麼樣?”老潘主任問道。

  “到ICU後,血壓已經回升到80毫米汞柱,低壓也出現了。心率有所下降,失血性休克應該已經得到控制。”鄭仁匯報:“我不放心,讓蘇雲去照看一眼。要是順利的話,明天一早就能拔管,轉出ICU。”

  “那就好。”老潘主任心滿意足,一臉慈祥的看著鄭仁,滿滿的得意。

  兩人又聊了幾句,常悅便趕了上來。

  把這裡交給常悅,鄭仁和老潘主任進入手術室。

  來到操作間,鄭仁一邊剪切手術的影像資料,一邊給老潘主任講解手術的經過。

  對於老潘主任的好學,鄭仁也表示驚訝。

  他已經快七十了,雖然身體硬朗,眼不花,耳不聾,走路如風,但絕對上不了介入手術台。

  這輩子,都不會做一次介入手術。

  那他學習介入手術還有什麼意義嗎?鄭仁不知道,也懶得去想。或許是老人家好學,或許是他為了多掌握一種臨床手段,處理起急診患者的時候也得心應手。

  不過不管老潘主任是怎麼想的,他的要求鄭仁肯定會滿足,只是講講手術這種小事情。

  看過了手術的經過,尤其是那片觸目驚心的“煙花”從盛開到衰落、消散,老潘主任確信手術成功了。

  雖然沒有實際做過手術,但老潘主任也看了介入手術學,知道基礎原理與操作難度。

  聽鄭仁說的輕鬆,看手術簡單,但老潘主任卻知道其中難處在鄭仁高水準下,一一被破解。

  要是換個人,說不定沒找到出血動脈,患者就因為出血過多死在台上了。

  靜靜看著鄭仁剪接影像資料,老潘主任忽然心裡一動。

  “找時間我和裴教授聯繫一下,你應該去帝都看看。”

  “嗯?”鄭仁側頭,不明白老潘主任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你應該在更廣闊的藍天上翱翔,留在海城,可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2-23 19:42
0139 死裡逃生的“幸運”

  把影像資料做好,鄭仁和老潘主任從手術室出來。

  常悅已經和湯秀離開了手術室門口,應該回急診病房了吧。鄭仁習慣性的感慨了一下常悅的溝通能力,真兒真兒的彪悍。

  她能在短短十幾分鐘裡讓情緒失控的患者家屬情緒平復下來,這種能力,鄭仁是很佩服的。

  和老潘主任告別,鄭仁回到急診病房。

  走進辦公室,見常悅坐在辦公室裡,正在盡力寬慰著湯秀。

  湯秀一張臉早都哭花了,手裡拿著常悅遞過來的濕巾在擦著。

  “鄭總,你回來了。”常悅見鄭仁回來,馬上說道。

  “嗯,你是患者家屬,貴姓?”鄭仁問。

  “……”湯秀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鄭醫生,您好,我姓湯,叫湯秀,是您剛剛搶救的患者的女兒。”

  湯秀站起來,恭恭敬敬的伸出手。

  雙手輕輕一點,鄭仁感覺一片濕冷。

  “坐吧,我給你講講患者病情,然後一起去ICU。不過你進不去,今天見不到你父親,情況好的話要等明天。”鄭仁一邊說,一邊打開電腦,調出自己做好的圖像。

  從起病原因,到發病時候患者的情況,又到搶救、手術,鄭仁說的簡明扼要,卻又讓人聽得懂。

  本來情緒剛剛緩和一點的湯秀再次緊張,身子忍不住的顫抖。

  按照鄭仁的說法,父親的肝臟血管瘤破裂,幾毫米粗的血管出血,要是稍晚一點點,就天人永隔了。

  鄭仁用圖像加講解,說的很清楚,湯秀能看明白。

  那一大片煙花就意味著生命的消散,而手術最後圖像,要命的煙花終於消失,整個過程很簡單。但是看在親人眼中,就變的說不出的驚心動魄。

  怔了十幾秒鐘,湯秀彷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是那麼的劇烈,

  下一秒,

  就會從胸腔跳出去。

  緩和了一下情緒,湯秀站起來,鄭重其事的對鄭仁深深鞠躬。

  “謝謝您,鄭醫生。”湯秀很認真的說到。

  “不客氣。”鄭仁擺手,“還不算搶救成功,什麼時候出院什麼時候再感謝也來得及。”

  “要不是您當機立斷,怕是永遠也沒機會了。”湯秀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又一次想起來不久之前自己看到韋鋒寫的那篇報導。

  這是她不願意回憶的,卻又無法不回憶。

  人,總有直面自己內心的那一刻。

  要不是上面下令加上醫鬧給記者的照片實錘,她一定會很開心的把那篇報導放到頭版頭條。

  有些事情,只有親身經歷後才能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假如再來一次的話,有了親身經歷的湯秀肯定會把那篇稿子狠狠摔在韋鋒的臉上。

  想起當時看到稿件時候的興奮,和今天的絕望、死裡逃生般的幸運,湯秀心裡百感陳雜。

  “走吧,咱們去ICU。”鄭仁自顧自的走出辦公室。

  湯秀在後面緊跑了幾步,追上鄭仁,問道:“鄭醫生,我父親搶救成功的幾率大麼?”

  “大。”鄭仁肯定說到:“但因為出血太多了,要輸入大量的紅細胞、血漿。這樣的話,就有可能出現DIC等併發症。你在外面等等,我進去看看。”

  鄭仁按門鈴,大門打開,走進去。

  ICU是給全院擦屁股的地方,各種疑難雜症、急危重症都在這裡。

  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在走廊裡鄭仁就能聽到ICU裡傳出來的連成片的監護儀、呼吸機的響聲。

  一聽到這種聲音,鄭仁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心率加快,進入到搶救狀態中。

  “患者怎麼樣?”鄭仁進入ICU後,徑直來到術後患者旁邊,問道。

  “狀態平穩,麻醉已經清醒,我告訴患者,需要再呼吸機輔助呼吸一晚上。”蘇雲坐在椅子上,手裡面拿著筆和紙,筆尖在紙面上點啊點的說著。

  看監護儀上的顯示的生命體徵很平穩,高壓已經到了100毫米汞柱,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的血紅色漸漸變淡,鄭仁知道患者已經基本脫離了危險。

  “行。”鄭仁點點頭,又看了看患者術後的兩項急查化驗,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問道:“晚上你吃什麼?我訂飯。”

  “不吃了。”蘇雲抻了一個懶腰,笑呵呵的說到:“伊人剛說,發現了一家新開的烤肉,一會患者狀態再平穩些,我們出去吃。”

  “……”

  “住院總,你好好看家。”

  “……”鄭仁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住院總,真心不是人幹的活啊。

  小夥伴們開開心心的出去吃飯,自己只能在醫院守著急診。雖然鄭仁不好吃,但能沉默的看著大家說說笑笑,也是好的。

  還真是無聊呀,不行就去急診科看看有沒有小縫合,練練手也好。

  鄭仁一邊走,一邊想。

  出了ICU最外的大門,湯秀急切的靠近一步,又有些膽怯,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見湯秀一臉猶豫、徬徨的模樣,鄭仁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你父親已經麻醉清醒了,因為失血太多,身體太弱,不想增加心肺負擔,所以用呼吸機輔助呼吸一晚,估計明天一早應該能轉回急診病房。”

  聽到鄭仁的話,湯秀一顆心徹底放下來了。

  “謝謝您,鄭醫生。”

  “沒事。”鄭仁擺擺手,大步離開。

  湯秀放下一顆心,開始給母親和其他親屬打電話,告訴他們這個噩耗和還算不錯的結果。

  狗日的韋鋒!湯秀一邊打電話,心裡一邊罵了一句髒話。

  要不是總編把稿子壓下來,一旦見報,鄭醫生就會被停職,這是最基本的。

  要是那樣的話……等待自己的會不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越想越是後怕,湯秀蹲下去,不顧形象的用後背靠在牆壁上,依靠牆壁來支撐自己的身體。

  一陣陣的冷意從牆上傳出來,冷徹心扉。

  還真是幸運啊,過了很久,她心裡感慨。

  ……

  ……

  鄭仁回到急診病房,拿出一本急診急救的書開始學習。好像什麼時候老潘主任讓自己去參加個學術會來著,具體是什麼會議,鄭仁都忘記了。那張請柬,也不知道撇到哪裡去了。

  不過既然是急診科的住院總,學點急診急救的知識,總不會錯的。

  五點半,謝伊人跑下來,問鄭仁晚上想吃什麼。

  鄭仁遲疑了半晌,謝伊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在謝伊人的世界裡,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美食?要是這個世界沒有好吃的,那該有多無趣。

  嗯,鄭仁的確很無趣。

  謝伊人也沒等鄭仁的答案,告訴鄭仁別訂飯,就拉著常悅跑掉了。

  楊磊毫無存在感的、穩重的跟在後面,看了一眼謝伊人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鄭仁,曖昧的笑了笑,沒說什麼。

  大家都走了,病房裡能走的患者也都回家了,安安靜靜,空空蕩蕩的。

  鄭仁專心致志看書。

  七點多,電話響起。

  鄭仁接起來,亂糟糟的背景中,尖銳的驚呼聲順著電話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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