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09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7
第八章B計劃





    “……”

    烏鴉沉默。

    “不應該這樣,是吧?”

    槐詩輕聲呢喃:“我知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應該喜歡我,我可能不合群也不太受歡迎,可是,或許有的時候一些人的行為需要一些懲罰,但他們沒有一個是應該死掉的。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和我一樣,他們不應該死,就像那些無辜的警察不應該死一樣。”

    “所以,我不喜歡你說得這些話。 ”

    槐詩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強調:“——非常非常非常地不喜歡。”

    “……哎呀哎呀,幹嘛這麼兇嘛。”

    烏鴉別過頭,似是悲傷地抽泣了起來:“大姐姐我也是為你好啊,況且如今姐姐整個鳥都是你的了,開始合作之前,稍微試探一下都不可以嗎?”

    說著,她眨巴著淚眼,“看在姐姐一片赤誠的面子上,給我一個亡羊補牢的機會好不好?A計劃不行,我們還有B計劃呀。”

    可惜,一隻烏鴉做出這種樣子來,絲毫地不可愛。

    “……什麼B計劃?”

    “很簡單啊。”

    烏鴉最後看了他一眼,“既然不願意殺別人的話……”

    她說,“那就只能殺你了。”

    那一瞬間,槐詩眼前一黑。

    .

    .

    槐詩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在飄忽之中,他好像剛剛上完班準備回家,等待地鐵的時候,心裡似乎還鄙視著白天被自己開除了的某個廢柴員工,然後,隧道的深處便傳來了地鐵的轟鳴。

    來不及收起手機,他就听見身後傳來一個怨毒的聲音:“去死吧!”

    下一瞬間,一雙手推在了自己的後背上。

    他跌倒了,他飛起來了,他又落下去了,向著鐵軌。地鐵車頭的燈光越來越亮,越來越接近,然後,槐詩就被碾碎了,四分五裂,最後聽見的是自己頭蓋骨破裂的清脆聲響。

    難以言喻的痛苦傳來,他來不及尖叫,甚至來不及恐懼,意識便迅速地模糊了。

    緊接著,他好像又變成了一個縱橫全球經濟的商業梟雄,如今已經走投無路,被困在一座公園之中,背叛了自己的助手向他發來了最後的通牒,讓他投降。

    槐詩冷然一笑,然後向他舉起了手槍。

    砰!

    遠處直升機上傳來一聲輕響,槐詩便感覺不到身體了,最後的瞬間,他聽見助手茫然的呼喊:“不要開槍,他沒……”

    被爆頭了?

    在昏沉之中,槐詩還沒反應過來,就好像一連串的噩夢一樣,他忽然又變成了中年騷氣大叔,穿著奇怪的動力鎧甲,扛著槍,衝進了盧浮宮里和一群奇形怪狀的虫族生物戰在一處,然後又迅速地死佐了。

    這一次最後一個意識竟然是:幹,我要讀檔……

    讀檔?讀什麼檔?讀你雷姆啊!

    他開始自己嘲笑'自己',可立刻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好像又被掛在城門上了,雙手之上插著釘子,可是卻感受不到什麼痛苦,整個人飄飄忽忽的,如同喝醉了酒,向著面前那個白頭髮的人傻笑。

    不過,這個傢伙幹嘛瞪著自己?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很快,月光一閃,被斬下頭來。

    這一次是斷頭。

    然後,在一眾狂熱的歡呼之中,他好像被綁在木樁上,燒死在了火焰中,有人在興奮地咆哮:“去死吧,異端!”

    然後他就又去死了。

    就這樣,一遍遍地去死,不同花樣的死,毒死,淹死,絞死,燒死,被塞進絞肉機,被人送進急救室,被一不小心推了一下,被各種各樣的人和自己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殺死。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死到最後,他已經快要麻木了——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這樣就結束了吧?

    他解脫一樣地陷入沉睡。

    最後的一瞬間,他彷彿回過了頭,看向了所有幻象的來處,終於窺見了那些死亡的本質。那些死亡好像變成了一張張飛舞的漆黑書頁。無數舞動的黑色重疊在一起,像是雪,它們匯聚成悲傷和絕望的海洋,勾勒出寂靜的世界。

    那或許才是命運之書真正的摸樣。

    一個在孤獨中死去的冰冷世界。

    .

    .

    房間中重歸寂靜,只有事象分枝不斷地在命運之書上書寫的細碎聲音。

    虛幻地烏鴉靜靜地凝視著槐詩,透過軀殼,彷彿窺見了他旺盛燃燒的源質。

    明明只是一人的意識,當思維彼此摩擦的時候,所迸射出的火花卻宛如火焰一般地耀眼。

    烏鴉看了一眼命運之書,忍不住嘆息:“果然,要是沒有它在不斷抽取源質的話,你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覺醒了吧……”

    直到自書中甦醒以來,她就一直在不斷地觀察著槐詩。

    因此才能通過種種跡象斷定:槐詩恐怕早就一隻腳跨入了昇華者的門後了。否則,純粹的常人,恐怕根本不會被命運之書認定為持有者,她也不會如此輕易地下注。

    如今,就在如今的扉頁之上,槐詩的姓名旁邊,括號中的'應激期'那三個字越發地厚重,似乎在積蓄著力量,試圖變化。

    可每一次變化,都好像遇到了無形的阻力一般,再次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很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羽毛筆,移動到了書頁上冊的空白中,劃下了一道彎曲的弧線。

    伴隨著時間的流淌,弧線在緩緩增長,漸漸演化至正圓,可最後一點點空隙卻不論如何都無法彌合。

    “竟然還差一點?”

    烏鴉愕然地呢喃。

    一般來說,應激期乃是人的本性自白銀之海中超脫而出,源質獨立,漸漸歸還與意識之中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之中,昇華者獨一無二的靈魂將被鑄就。

    這一段時期通常十分短暫,區別於靈魂的構造,歷史上最短的記錄只用了五分十二秒,而長一點的時間也不過五六個月……就算是烏鴉也是第一次見到,竟然有六七年之後還未能度過應激期的人。

    就算這些年因為命運之書的抽取而長期處於'空藍'狀態,也未免有些太誇張了一點吧?

    原本她還以為有了書中曾經那些死亡記錄的衝擊,只要幾分鐘,槐詩就能夠順理成章地突破關口,可是卻沒想到,這個傢伙明明已經站在大門口了,可蹭來蹭去就是不進去!

    靈魂的鑄就只差那麼一點。

    就一點……

    “究竟差了什麼東西呢?”

    烏鴉忍不住瞇起眼睛。

    有什麼最後至關重要的東西,被她忽略了。

    這種感覺真是分外的讓人不快,可不論她如何思索都想不明白是為什麼。

    靈魂的存在,便是本性與意識的昇華,其中所包藏的乃是人性的精粹。正因為每個人各不相同,世上才會有那麼多絕不相同的靈魂。

    構建過程陷入停滯,只可能是一個原因。

    槐詩自己。

    可就算是她想要通過事相分枝檢索槐詩的記錄,卻只能讀到槐詩十歲時撿到命運之書之後的內容。

    再往前只有一片空白……

    可通過字裡行間的描述,她明顯地能夠看出,槐詩試圖在隱瞞什麼。但究竟是什麼,她卻看不出來。

    槐詩不開口說,這只能是一個永遠的秘密。

    就在烏鴉的沉思之中,殘缺的圓再一次產生了變化。

    漆黑的墨跡自其中湧現,依托著弧線的變化,形成了'殘月'的輪廓。

    “……竟然是月相麼?”

    烏鴉錯愕的瞬間,輕聲感慨:“真稀罕啊。”

    靈魂的構造雖然尚未完成,可是屬性已經浮現——在命運之書的分類中,月相所對應的屬性乃是人的源質,也就是靈魂的本身。

    月相分類之下的靈魂所具有的能力,大多都是同樣針對靈魂的干涉,譬如心智操控、意識改造和精神修復,這一分支對於絕大多數昇華者而言,都是詭異和神秘的象徵。

    “可惜,格局太小。”

    烏鴉稍顯嫌棄地搖頭,“太小了……”

    靠著詭異和恐懼或許能夠成就一時,偏暗一地,但這個世界上真正舞台的中心,永遠都不會留給只會隱藏在暗中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槐詩的呼吸粗重起來,眼皮眨動著,好像將從夢中甦醒。

    她嘆息了一聲,事象分枝緩緩抬起,在那月輪圓心的部分輕輕一點。

    留下一點墨跡。

    而烏鴉的顏色也越發的蒼白。

    “機會給你了,槐詩。”她輕聲呢喃,“究竟能不能架起橋樑,由虛入實,就看你自己的了。”

    .

    .

    “弄好了。”

    心腹興奮地衝進了辦公室,手裡拿著一塊移動硬盤:“師父,從那個盒子被陳全那個王八蛋搶走之後,一路上所有的監控錄像都在這裡了。”

    “手腳乾淨麼?”

    被稱為師父的男人似乎已經很久沒睡了,眼睛通紅,抬起頭來的時候,充盈著血絲的雙眼就顯得猙獰無比。

    心腹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擠出笑容:

    “您放心,我另外找了個人弄的,沒留下我們的名字。就算有人追查,也頂多找到他身上。”

    “很好。”

    師父接過硬盤,並沒有再提什麼,在辦公室裡來回徘徊著,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跺了跺腳。

    “你去通知那些老頭兒和老太婆,週末晚上做彌撒,讓他們全部來,誰不來,以後就不要來了。”

    心腹愣了一下,“不是前天才舉行過的麼?他們都習慣月末來……”

    “那就隨便找個什麼藉口不行麼!”師父暴怒,瞪著他的臉:“難道藉口都要我幫你想?天父過生日行不行?!”

    “行行行,您說得算。”

    心腹不敢再觸霉頭,抱頭鼠竄。

    寂靜的辦公室中,略顯早衰的中年男人沉默了許久,關上了門,徘徊了很久之後才插上硬盤,開始觀看其中零碎的資料。

    從倉庫裡那個人忽然拔槍殺人,奪走聖物,然後在反擊中受傷,爆炸,一路逃竄……最後鑽進小巷子裡。

    在時間軸的快速推進之中,背著琴箱的少年走進了箱子裡,很快,從其中走出來,畫面再度定格。

    停在了那一張略顯稚嫩的面孔上。

    “是你……”

    師父湊近了屏幕,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畫面中的少年。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8
第九章生亦何歡


    “我苦啊……”

    在荒涼的後院中,槐詩坐在花園的台階上,仰天長嘆,對地發呆。

    此刻的他深深地覺得自己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被中介誆去牛郎店面試,回家路上都能遇到死屍,莫名其妙地因為一個盒子被塞進局子裡,然釋放後還沒一天又被長槍短炮塞進另一個局子裡。

    如今為了活命不得不接受一隻烏鴉的幫助,可偏偏這只烏鴉最大的能力就是讓自己不斷地死來死去。

    到最後白折騰了好麼?

    既然要死,就死一次不行麼?

    非要死個好幾十次……

    死到他幾乎快要麻木,'死亡預感'這個前所未聞的技能都快成型了!

    槐詩覺得自己如果運氣好一點這一次能苟住的話,有生之年都能把靠著死把這個技能死到LV10去!

    “有時間抱怨,不如去多死一次呢,這種冥想方式起碼能夠鍛煉源質,說不定很快你就能衝破百分之九十九的進度條,成為昇華者了呢。”

    在他旁邊,不知道為什麼墨水不足變成斑馬條紋狀的烏鴉開口建議道。

    “信你就有鬼了!”

    槐詩完全不像理她,盯著荒蕪的花園,開始思考:我是誰,我在哪兒,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學了,窮到快要倒斃的我特麼除了在找死之外,究竟在幹什麼?

    忽然之間,他眉頭一挑,計上心來:

    “我說,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來錢的?”

    “有啊。”

    斑馬烏鴉漫不經心地梳理著羽毛,指了指門外的路:“走十分鐘坐公交,一站路下去左拐就是銀行,搶一票,什麼都有了。”

    “……搶銀行誰不會啊!”槐詩翻了個白眼:“你們就沒有什麼點石成金的魔法麼?”

    “啊,魔法啊,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不過製造黃金的技術我確實知道,不過……”

    “不過什麼?”

    槐詩湊上來,眼睛都亮了。

    “不過每克的成本大概在東夏貨幣三千元左右。”

    她淡定地說:“這樣製造出來的淨金通常作為靈基材料被運用在各種儀式和祭壇之中,你要的話,我倒是給你搞兩斤出來。”

    “我要有錢還要黃金做什麼啊!”

    槐詩無話可說。

    只能坐在台階上,繼續發呆,直到隱約有破碎的聲音響起,將他驚醒。

    好像是玻璃瓶子被踢碎了一樣。

    在這個熾熱的夏季午後,如此地清脆。

    槐詩愕然地回過頭,看向前院的方向。

    “有人來了?”

    烏鴉若有所思地抬起來看了一眼,憂心忡忡:“難道是我用你家電線偷電的事兒發了?”

    槐詩先是一愣,旋即驚覺,怒目睜圓:“你特麼什麼時候背著我乾了這種好事!”

    “實際上,我還偷拉了一根網線,WIFI信號還挺不錯的。”烏鴉從翅膀下面掏出了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智能機:“要密碼不?”

    槐詩瞪了她一眼,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屋子後面的牆角,探出頭去,烏鴉嫻熟地踩在他腦袋上,也探出了腦袋。

    就在頹敗庭院的角落裡,牆角有個人鬼鬼祟祟地看著左右,然後伸手伸手將另一個從牆頭翻過來的同伴託了下來。

    這樣兩個人都落在了地上,懷裡都鼓鼓囊囊地,臉上還帶著面罩。

    “哎呀……”

    烏鴉低聲問,“這年頭催電費的人還會翻牆麼?”

    “大概是賊吧。”槐詩咬了咬牙,彎腰從地上撿起了牆角的半根鐵棍:“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哦?”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槐詩一眼,旋即古怪地笑起來:“但願吧。”

    槐詩沒空理他,壓低了聲音,悄悄地窺視著前面的場景。那兩個魁梧的壯漢戴上了手套,看了看左右,低聲說了兩句什麼,便躡手躡腳地從房子側面的破窗裡翻了進去。槐詩小心地拉開屋子的後門,聽見老舊地板不斷發出的吱呀聲響。

    沉重的腳步聲先是在客廳裡徘徊了一圈,緊接著便上樓去了,不斷能聽見門被打開的的聲響。

    很快,他就听見樓上的聲音。

    “人不在這兒!”

    “先找找,看他把東西藏在哪兒了!”

    緊接著,便是一陣翻箱倒櫃的東西,其中不斷地響起破碎的聲音。槐詩聽著一臉牙疼:本來早就已經家徒四壁,稍微值點錢的東西當年早就被他父母給典當了,剩下的只有一對不值錢的爛家具。

    這些傢伙什兒好容易挺過這麼長時間,沒想到在今天糟了災。

    好在雖然家徒四壁,但起碼屋子夠大,空房間多得是,就算是翻恐怕也要翻好長時間。

    槐詩深吸了一口氣,抓起棍子,躡手躡腳地跟上了樓,聽到了自己臥室里傳來的粗暴聲響。

    嘭的一聲。

    抽屜掉在地上的聲音。

    媽的,老子的桌子。

    然後又是咣當一聲脆響,櫃子裡的東西掉了一地。

    嘩啦一聲。

    檯燈和桌子上的東西也掉了下來。

    “看看這個!”

    好像他們發現了什麼,槐詩聽見了拉鍊拉扯的聲音,是琴箱被打開了,緊接著是琴身被敲打的沉悶迴響。

    “不在這裡面?”

    “會不會有夾層?”其中一個人猜測:“砸開看看?”

    我可去你媽的吧!

    槐詩大怒。

    你一路翻箱倒櫃我都沒管,現在你連老子吃飯的飯碗都要砸,這仇結大了!

    來不及再猶豫,他探出頭,看到那兩個人背對著蹲在地上的人,其中一個人已經拿起了榔頭,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抬起棍子就是一個跳劈。

    他這裡算盤打得叮噹響——先悶棍放倒一個,然後再趁另一個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再來一棍,齊活兒了!

    事情發展得異常順利。

    嘭的一聲。

    那個拿著錘子的人應聲倒地,可緊接著,槐詩就看到自己手裡的那根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鐵管從正中斷裂,橫飛了出去。

    他愣了一下。

    另一個人也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閃過凶光,向著槐詩撲了上來。

    槐詩下意識地抬腿就是一腳,然後,將他踹了一個踉蹌,然後提起了旁邊的椅子狠摔下去。

    於是,那一張跟了他那麼多年的破椅子也壯烈犧牲。

    那個人卻好像不疼不癢,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握緊拳頭,發出嘎巴嘎巴的響聲,口罩下面的臉也變得猙獰了起來。

    槐詩先是後退了一步,旋即又反應過來,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了。

    好,這一身絕世武功,就在你這裡開張了!

    他冷冷一笑,上去就是一套軍體拳!

    然後又是一套軍體拳,最後再來一套軍體拳……靠著挨打學來的軍體拳果然分外上手,馬不停蹄地從第一套打到第三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虎虎生風!

    除了對面毛都沒掉一根之外,簡直沒有任何缺點了。

    槐詩都快要累得虛脫了,卻根本連人都沒有打著……這要是在天橋下面,說不定還能賺個百八十來塊的賞錢,可現在卻卵用都沒有。

    那個壯漢的動作靈敏地嚇人,雖然不懂什麼軍體拳,可是一拳一腳的力量卻打得嚇人,隨便來了一拳,槐詩就眼前一黑,臉上都腫了一大片。

    媽的,點子紮手,風緊扯呼……

    槐詩腦子裡剛冒出這個念頭,旋即又怒了:這特麼是我家,就算是要跑也不是我跑啊!

    緊接著,他就感覺後腦勺一涼,下意識地低頭。

    然後,就感覺一把鐵鎚貼著自己的後腦勺揮了過去,勁風呼嘯,槐詩背後那個被他一棍放倒的傢伙竟然已經爬起來了。

    所以說陳年老鋼管靠不住……

    槐詩還來不及反省,就看到對面那個人向著自己撲上來,猛然一抱,自己便被壓倒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隻大手就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弄死這個小狗日的!”

    面罩下面,那一雙眼睛裡滿是狠毒:“媽的,差點翻了船!”

    抓著鐵鎚的那個人喘了口氣,也走了上來,手中的鐵鎚對准他的腦門抬起來。現世報來得真他媽快,剛剛還是槐詩打別人悶棍,現在就輪到別人給自己開瓢了。

    眼看鐵鎚都被抬起來了,他嚇得奮力掙扎,可是卻扒不開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手。混亂之中,只能扯下他的口罩,露出那一張還帶著刀疤的臉。

    “臥槽,救命……”

    槐詩尖叫。

    “快想點悲傷的事情!”烏鴉扯著嗓子大喊,“想想你那會兒在夢裡是怎麼死的……死了多少次,死得多慘!”

    槐詩忽然有些心累,這特麼都要死了,想那些有什麼用,哦,然後做好心理準備就不怕了是吧?

    還能死得安詳一些,真是個好主意!

    想起那些夢境之中的慘死案例,槐詩心中就一陣悲憤,親身體驗過無數次幻覺一般的死後,那些記憶所累積起來的恐怖重量幾乎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死得越多,他就越發地恐懼死亡,因為死亡就是那麼可怕的事情。

    就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一陣熱流從右手中湧現,緊接著,握緊的拳頭里好像多了一點什麼東西。

    細碎地像是砂子一樣,滿滿地一把。

    來不及細想,槐詩下意識地一把將那些東西撒了出去。漆黑的塵埃自從指尖飛揚而出,轉瞬間撲在了那個人的臉上。

    那隻掐著著自己的手掌在突如其來的襲擊中鬆開了一些,槐詩猛然一睜,然後猛然翻滾,便聽見耳邊一聲轟鳴。

    原本後腦勺枕著的地板被砸下來的鐵鎚搗了個粉碎。

    要命的巨響把他嚇出了一聲冷汗。

    可緊接著,他還來不及爬起來,就看到那個原本掐著自己的人面目驟然扭曲起來,臉變得漲紅,劇烈地喘息著,緊接著,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那個抓著鐵鎚的人愣了一下,旋即眼眶也紅了起來……

    臥槽,這什麼鬼?

    辣椒粉兒?

    在錯愕之中,槐詩不小心吸入了那些漂浮在空氣之中迅速分解的黑色粉塵,頓時一股強烈的酸楚從鼻尖擴散開來。

    “小心,那好像是'劫灰'!沾上可就麻煩了!”

    烏鴉的提醒總是來遲一步。

    而槐詩終於發現,這一道纏繞在鼻尖的酸楚似乎並不是來自外界的刺激,而是……來自內心深處的痛苦和悲傷。

    好像被垃圾主管開除,失去了賴以為生的工作、好像從小養到大的小柴犬被人偷走了、好像每天過著996的社畜生活有天提前結束加班去女友家裡發現她床上躺著別的男人,好像突如其來的訃告和癌症通知,好像說好每天兩更可自己已經好幾天都寫不出東西來的廢物作者。

    肺腑在痙攣,雙眼在發熱,鼻尖充滿了酸楚,無可抑制地悲傷在胸臆之中擴散,腦中回憶起了自己三歲時在台階上摔了一跤,六歲的時候攢了一塊五被遊戲廳裡的胖小孩兒搶走,不靠譜的爹媽捐款跑路失踪,面試遇到牛郎店,好好地回個家都莫名其妙地被牽扯到這種事情裡……

    “蒼天啊,我好苦啊!”

    槐詩仰天長嘯,喉嚨裡一聲悲愴的尖叫,嚎啕大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狂流……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8
第十章死亦何苦





    “蒼天啊,我好苦啊!”

    槐詩仰天長嘯,喉嚨裡一聲悲愴的尖叫,嚎啕大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狂流……與此同時,兩聲沙啞地嚎啕也不甘示弱地響起:

    “娟兒,爸爸對不起你!”

    “娘啊,兒子不孝,不能給您老送終……”

    在這那彷彿催淚瓦斯一樣的恐怖效果之下,那兩個闖進屋子裡的壯漢哭得鼻涕和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在痛哭之中,三個人對望了一眼,彷彿感覺到世界如此殘酷,我卻如此孤獨,此時此刻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受……才怪!

    就算是死了媽、丟了女兒、倒霉了一輩子,該干的工作依舊還要幹,幹做的事情依舊還沒做完。

    抹了一把眼淚和鼻涕,那兩個痛哭地壯漢便猛然撲了上來,三個人扭打在了一處。就像是菜雞互啄一樣,哭著互相揪頭髮,扇耳光,踢下身,掰小指頭。

    哭著哭著,槐詩就真得哭了起來。

    太他媽疼了。

    “媽的,你們輕點啊!”

    他大哭著給了那個男的一拳頭,蓋在他的眼睛上,那一張流著淚的刀疤臉也抬起來,猛然一口咬在槐詩胳膊上。另一個人趁機扯住了槐詩的頭髮,一面哭泣一邊沒頭沒腦地錘他。

    “老六,弄死他!”被槐詩壓在身下狠揍的那個人在大哭換氣的間歇尖叫:“弄死他!”

    槐詩身後的老六哭著應了一聲,旋即奮力一拳打在槐詩後腦勺上,令他眼前一黑,被打趴下。

    緊接著,槐詩眼角的余光就看到老六從掏出一把又黑又硬又粗的短管獵槍,對準了他的臉。

    老六流著眼淚瞄準,打開了保險,在抽泣中把指頭放在了扳機上。

    槐詩只聽見嘭的一聲悶響。

    然後他就看到,老六的腦袋爆了。

    一時間,硬的軟的紅的白的好像下雨一般地撒了一灘,還有幾點零星落在了槐詩的臉上,愣是把他嚇得哭不下去了。

    隨著那一具無頭的屍體緩緩倒下,他終於看到那個站在樓梯口的少女。

    艾晴一隻手撐著拐杖,斜斜地依靠在牆上,扶手和牆壁上的灰塵在她的白裙上蹭出一道道灰色的痕跡。

    而另一隻垂下的手掌中握著一把槍。

    槍口上隱約有硝煙升起。

    “這麼快就上鉤了啊。”

    她看著槐詩身下那個奮力掙扎的人,然後讓開了樓梯入口,“留活口。”

    在她身後的台階下,柳東黎神情複雜地走上前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艾晴,忍不住後槽牙發涼。

    他就沒想到,艾晴的把握竟然在槐詩這裡。

    在被艾晴帶著來這裡的路上,他終於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兒:所有人都以為犯罪者在襲擊了警局之後就會帶著邊境遺物銷聲匿跡,多避風頭。

    可艾晴心中卻對此保留著不同的意見。

    而根據就是昨天上午那幾具新發現的屍體——雖然同樣慘烈,可是上面卻存在著拷問和凌虐的痕跡。

    他們在臨死之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在那麼多慘烈死亡的掩蓋之下,這一條線索被大多數人都掠過了。

    可看其他的屍體就可以看得出來,兇手的殺人手法雖然殘酷,可是卻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在無關的事情上消磨功夫。

    哪怕是自身有著極強的施虐欲,也不至於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昇華者並不是無敵的存在,尤其是現境這樣苛刻的庇護所,就算是身懷高階聖痕也不可能為所欲為。

    倘若留下線索招致天文會的追索,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可既然東西找到了,又何必費勁再去折磨其他人呢?

    嫌屍體不夠多麼?

    內部肅反?排除異己?追究責任?還是說純粹無關的兩樁案子?

    那麼,在無數的猜想之中,或許就存在著一個貼近真相的可能:

    ——他們想要的東西還沒找到。

    除了那個盒子裝的邊境遺物之外,他們還有另外的東西一齊丟失了。因此,就算是找回了盒子,他們也絕對不會罷手。

    倘若如此的話,那麼他們接下來的目標之中就可能存在著一個人……

    那個報案者,最先發現盒子的人。

    槐詩……

    只有這麼一張廢牌在手裡,真虧這個女人敢做這麼大的牌,當著所有人的面叫梭哈。更可怕的是,這一把牌還真讓她做成了。

    原本柳東黎還以為槐詩被輕輕放過是因為艾晴看在青梅竹馬的份兒上網開一面,如今看來這個女人真得一點人性都沒有啊……

    而想到自己的把柄就掌握在這種人的手裡,柳東黎的心就涼得越發透徹。

    如今艾晴下了令,他也不敢找藉口划水磨洋工了,只得嘆息了一聲,撩起頭髮,抬起眼睛,看向前方走廊地上那哭嚎著扭打糾纏在一起的二人。

    “——查房!身份證掏出來!”

    早在他開始搔首弄姿的時候,槐詩心裡就有了不妙的預感,此刻他竟然故技重施,哪裡還有中招的道理,頓時扭過頭去,眼睛逼得要多緊有多緊。

    就算是被打死,他都不願意再像上次那麼丟人了。

    而那個對此一無所知的男人卻愕然地抬起頭,看了過去。

    在緊閉雙眼的黑暗中,槐詩竟然聽見了奇怪的'嗬嗬'聲,而拉扯著自己的力量驟然鬆開了。

    那個人好像在滿地打滾。

    在茫然中,槐詩將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隙,看向地下那個人,只看到他呆滯地望著槐詩背後樓梯口的方向,就好像無法呼吸一樣不斷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面色憋得青紫。

    可他的神情卻毫無絕望,反而充滿了驚喜和讚嘆……

    娘耶,這是什麼神仙技術?

    槐詩心裡徹底涼透了,更加不敢回頭,把眼睛閉得更緊了。

    直到咚的一聲,那個人倒在地上,陷入暈厥,柳東黎上來把那個人扛起,隨便找了個椅子之後五花大綁起來,槐詩都保持著閉眼的姿勢。

    直到最後確定自己安全之後,他才鬆了口氣:雖然眼前這貨和那倆土匪一樣非請而入,但總之還是禮貌地表示了一下感謝。

    最後,他看向了剛剛悍然開槍救了自己狗命的艾晴,卻發現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就在茫然中,他聽見了艾晴的嘆息:

    “槐詩,好久不見。”

    “……呃。”

    槐詩愣了好久,忍不住撓頭,尷尬地問道:“抱歉,你哪位? ”

    “……”

    漫長的沉默中,旁邊的柳東黎憋不住了,別過頭噗嗤一聲笑了出聲。

    而艾晴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手指再度拉開了手槍的扳機。

    ”哎呀,好久不見!”

    在死亡預感的可怕壓力之下,槐詩趕忙一拍腦袋,做恍然大悟狀:“你看我這個記性,我想起來了!”

    “哦?”艾晴的眉毛微微挑起,槍口抬起一寸,“那說說看,我是誰?”

    “你不就是那個……那個……”

    被槐詩嚇得臉都青了,可搜腸刮肚都記不得自己在哪裡見到過這麼漂亮的拄拐大姐姐。

    好像懶得理他了,艾晴直接撐著拐杖從他旁邊走過去,指揮著柳東黎把椅子上的那個傢伙搬起來,找個大一點的地方放下,一盆水潑了過去,將那個人從暈厥之中驚醒。

    老子的地板……

    看著地上那一大片被水浸透的濕跡,槐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很明智地沒有說話。

    算了,別管這倆是什麼神仙了,早點弄完早點走。

    只要別再在自己家殺人就行了。

    而偏偏是這個最需要她的時候,那隻見鬼的烏鴉就消失無踪……

    那人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面前的柳東黎。

    柳東黎已經捋起了頭髮,湊近,盯著那個人的眼睛,轉瞬間便已經發動了自己詭異的能力。

    那個人陷入癡呆之中,對著柳東黎'哦呼'不絕,口水都流了好幾尺。

    可柳東黎的神情卻驟然失望了起來,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

    “不行,他已經沒有源質了。”

    他回頭看向了艾晴,搖頭:“這個人腦子恐怕早就壞了,完全是個被抽乾的行屍,問不出話來的。”

    艾晴的臉色也陰沉了起來。

    “先問——”

    許久,她開口說道:“問不出再說。”

    柳東黎無奈點頭,回頭問道:“姓名?”

    “趙寶柱。”

    那個人傻笑著,看著柳東黎:“後生你生滴咋這麼俊俏,忒中看了,俺真喜歡……”

    說著說著,白沫就從嘴裡冒了出來。

    他劇烈地顫抖著,捆著他的那張椅子發出吱呀吱呀的尖銳聲音,繩子幾乎快要蹦斷了一樣。

    柳東黎的臉色變了。

    緊接著,所有人都聽到了來自他體內的清脆聲音,嘎嘣,嘎嘣,嘎嘣,就像是挑斷的琴弦。

    可趙寶柱的神情卻越發地狂熱和喜悅。

    “咿——俺要上天啦!”他咧著嘴,大笑著:“天父來接俺了……有和你這個後生一樣中看的七十二個天使來接……來接俺了……”

    就在嘶啞的呼喊之中,那個人劇烈地抽搐著,口鼻之中竟然冒出了青煙,緊接著,烈火迅速湧現,燒穿了血肉和骸骨,旺盛地燃燒。

    轉瞬間,將整個人都焚燒殆盡了。

    變作一堆摻雜著骨骼碎片的灰,可是捆著他的繩子和椅子卻毫無損傷,只多了一片漆黑的焦痕。

    “嘶!”

    槐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被這一副景象嚇得頭皮發麻。

    柳東黎揉了揉臉,忍不住搖頭嘆息。

    “線索又斷了……”

    可艾晴的神情依舊漠然,許久,才在自沉默中發出聲音:“未必。”

    “嗯?”柳東黎不解,卻發現艾晴看向了槐詩。

    “他還活著。”

    艾晴打量著愕然地槐詩,“雖然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來殺他,但只要這個誘餌在,我總能抓住他們的蛛絲馬跡。”

    “你們這是要我死!”

    事到如今,槐詩哪裡還能不明白她在打什麼鬼主意,頓時大怒:“暑假就特麼還有半個月了,我生活費還差四千呢!左右都是死,還不如窮死算了! ”

    “是麼?”

    艾晴打斷了他的話,抬起手中的東西,向他展示黑洞洞的槍膛。

    “呵?你們就這套是吧?”

    槐詩雖然被嚇得拼命往後靠,但依舊嘴硬:“我槐詩今天就算是被你一槍打死,從這裡跳下去,也絕不會… …”

    就在他打算表示一下威武不能屈的時候,卻看到艾晴又抬起了另一樣東西,她的手機。

    屏幕上,銀行餘額顯示出了一長串槐詩數不完的零。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槐詩奮力拍著胸脯,嚴肅正直地說道,“配合政府機關的調查是每一個東夏公民義不容辭的責任!請千萬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來吧,達瓦里希,您喜歡什麼玩法?”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8
第十一章霸道保鏢黏上我





    槐詩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在走上人生巔峰之前,竟然有一天能夠和校花一個待遇,配上傳說中的貼身保鏢。

    只可惜,這個保鏢除了是個騷包牛郎之外,還有不止一簍子以上的缺點……

    沒等槐詩反對,艾晴就乾脆利索地安排好了一切,並火速為槐詩指派了一位二十四小時貼身保鏢——倒霉鬼柳東黎。

    艾晴在的時候,他還不敢放肆,她一走了之後,柳東黎就人五人六地在石髓館裡晃蕩了起來。

    “好破啊,這屋子可惜了,明明品位還行……我房間在哪兒?”

    槐詩翻了個白眼,“空房間多得是,床雜物室裡也有,看上哪間是哪間。”

    “吃什麼啊?我午飯還沒吃呢。”

    “清水煮掛麵你要不要?”

    “盥洗室在哪兒?”他又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憂心忡忡:“我要去補補水,最近紫外線太強烈了。”

    “如果你沒有喜歡鑽衛生間裡倒走四步的習慣的話,拐角就是,以及順帶說一句,沒有熱水器,需要自己燒,柴火在後院裡。”

    “嘖。”

    柳東黎不快地感嘆了一聲,不知道是因為不能倒走四步還是不能自由地洗澡。等他評頭論足地將整個宅子逛了一圈,嫌棄完槐詩家的前庭後院客廳陽台衛生間等一切地方之後,終於想起來了,摸出手機:“誒,WIFI多少?”

    “沒有!”

    在被艾晴用一手蘿蔔一手大棒搞定之後,槐詩心情也不怎麼好,看牛郎也分外不順眼:“你究竟是來當保鏢還是當大爺的啊?”

    “廢話,當然是當大爺啊。”

    柳東黎哼了一聲,背著手出去,過了一會回來,扛著一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鐵鍬在哪兒?”

    槐詩看著那個被困成人形的塑料袋,心裡有些發毛:“你幹什麼?”

    “埋屍體啊。”柳東黎反問:“難道你喜歡這玩意兒擺在走廊裡?”

    “……你打算埋哪兒?”

    槐詩警戒起來。

    柳東黎沒說話,看了看窗戶外面,槐詩頓時急得跳了起來:“不行!你家花園裡埋屍體啊?多磕磣啊!”

    “那埋哪兒?”

    “後門上山到處都是空地,能埋多遠埋多遠!”

    “嘖,真麻煩。”

    柳東黎雖然犯懶,但也沒再反對,扛著屍體和鐵鍬就走了。

    看著他出門之後,槐詩才鬆了口氣。

    “哎呀,終於走了。”烏鴉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害我躲了半天。”

    槐詩看到這只磨洋工的鬼鳥,頓時越發氣憤:“剛剛你去哪兒了!”

    “給你收拾手尾啊,要不那小姑娘眼睛那麼尖,你劫灰一撒,還能沒事兒?”烏鴉翻了個白眼。

    提到這個,槐詩就氣不打一處來:“那玩意兒究竟是什麼鬼?怎麼會從我手裡出來?”

    本來他還以為自己瀕死爆種能覺醒什麼神奇的力量,結果特麼覺醒了一個神奇辣椒面,這誰遭得住啊……

    “啊,怎麼說呢,從定義上而言,它是一種罕見的源質素材,從大量死亡和破滅的事象之中萃取出的高純度精髓……”

    烏鴉沉吟了片刻之後回答道:“如果要讓我解釋你怎麼能灑出這玩意兒的話,那麼大概是,你通過閱讀死亡記錄,並通過自身獨有的屬性,萃取出了自己面對死亡時的恐懼,添加進了自身散逸的源質中,合成了高純度的劫灰。

    不過,這並非你的靈魂能力,而是你下意識應用自身屬性時的副產物,要說打比方的話,大概就是洗衣機的噪音,空調外機的廢水,電磁爐的輻射吧。”

    “你就不能換個形容詞麼!”

    “好吧,那這麼說,如今的你——大概是個負能量製造機吧。”

    “不加那個吧字也無所謂!”

    槐詩大怒,恨恨地瞪著他:“況且這算什麼鬼技能?你就不能幫我搞個好點的?”

    “我倒是想啊,奈何……”烏鴉聳肩,“那什麼牆不可塗也,你知道的吧?”

    “……”

    槐詩恨恨地瞪了它半天,很快,又反應過來:“這樣的話,負面情緒可以萃取,那正面情緒未必不行吧?也就是說,我隨時可以製造肥宅快樂灰?”

    “哦,你是說'解脫者之塵'麼?”烏鴉頷首:“是這樣倒是沒錯,不過,問題來自於……你得有什麼快樂的回憶才行啊,是吧?”

    “放屁!怎麼就沒有快樂回憶了?我多快樂啊!”槐詩怒得拍胸:“我日子不知道過的有多快活好麼?就差早上樂到晚上了,睡個覺起來,我還能接著繼續樂!”

    “……”

    烏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直到槐詩尷尬地扭過頭,“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就這樣,在殘酷地現實之下,他接受了自己成為了一台負能量製造機的事實。

    “既然家裡來了人了,為了安全起見,我恐怕要隱藏一段時間了,接下來怎麼辦恐怕要靠你自己。”

    烏鴉聽到了後門處傳來的腳步聲,匆匆地說道:“為了避免暴露,你就不要在有人的時候讀取命運之書裡的死亡記錄了,試試自己冥想吧。”

    “冥想?”

    槐詩愕然:“怎麼冥怎麼想?”

    “WIFI密碼不都給你麼?”

    烏鴉灑脫地展開翅膀,飛向了遠方,只留下最後的話語。

    “——自己查去。”

    .

    .

    忙活了一下午,總算把柳東黎千奇百怪的各種需求給應付過去。

    在這中間,槐詩還忙裡偷空,用手機偷偷查了一下,究竟什麼叫佩奇,不對,什麼叫冥想……

    耗了他三四個小時的時間,從十萬個廣告和各種奇怪宗教的見鬼宣傳資料裡翻完,終於從外國的一個詞條百科里查到了一段相對靠譜的解釋。

    通俗一點來說,冥想分為很多種,高端一點的辦法很複雜,要先找個安靜的地方,最好清風徐來、明月高懸,或竹林,或水邊,然後沐浴更衣,齋戒三日,焚燒熏香等等等等……

    可要低配一點的話,就簡單的要命:找個舒服的地方躺下,把眼睛一閉,心裡放空就完事兒了。

    雖然聽上去有些荒謬,但起碼這辦法出不了什麼問題,頂多就是不小心睡著了而已。要是自己瞎弄什麼奇怪辦法的話,內分泌失調還是輕的,那就是往精神分裂的路上大步狂奔。。

    在百科詞條引用的一個網址裡,槐詩在一個英國玄學死宅的博客裡看到了他對冥想本質的總結:脫離了神秘學背景之後,對於普通人來說,冥想就是一種放鬆神經和大腦的休息方式。通過放空自我進入一種深度休眠狀態,讓處於過載狀態的內臟和神經系統擁有休息和自我修復的空間。

    因此不局限於打坐、苦修、誦經或者嗑藥,只要你能夠讓自己進入放鬆、放空的狀態,隨便做什麼都行。

    博主還在自己的博客中推薦了自己親自嘗試過的方法,並列出了優缺點,其中包括:寫作,缺點是很容易卡文之後進入焦慮狀態,倘若被人發現你用自己的名字做主角寫的《哥布林豈是池中物》的話,你就會它的高速傳播中喜迎社會性死亡;彈鋼琴,缺點是入門難且很容易擾民,博主在第三次被鄰居上門暴打之後選擇了放棄。

    最後博主得出了結論:還是畫畫好。

    他在最後一篇博文裡說,他不僅通過畫畫過程中的專注而放空了自己,進入了冥想的狀態,而且還聽見了自第七維度歸來的古老靈魂在耳邊和夢中低語,述說著萬物的真相,令他得到了明悟和解脫。

    在文章的最後,他還貼出了自己繪畫技藝突飛猛進之後的最新作品。

    “噫……”

    槐詩努力後仰,讓屏幕上那一副好像乾涸的羊血和破碎內臟以及大眼珠子混合攪拌在一處而形成的'精美作品'距離自己遠一些:“大哥你還好麼?”

    在關閉手機之前,他看了一下,這哥們最後一篇博文,是兩年之前了。

    而他在博客中留下的地址是一個槐詩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城市,叫做曼徹斯特,地圖軟件上都搜索不到,恐怕這個博客是他開的玩笑……吧?

    關掉手機,槐詩對著自己的大提琴,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反正只要放空自己就行了吧?

    小說不會寫,畫畫不會畫,鋼琴雖然會彈一點但又上不了檯面,大提琴應該沒問題吧?

    他躍躍欲試了半天,先去燒水洗澡換了身嚴肅點的演出服,然後裝模作樣地平靜了半天心情,在柳東黎看熱鬧的眼神中把起了琴弓。

    “會拉《威風堂堂》不?”

    磕著瓜子兒的柳東黎想要點歌,“桃源戀歌或者極樂淨土也行。”

    “滾!”

    槐詩翻了個白眼,聽到威風堂堂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傢伙上道兒了,沒想到他想得跟自己完全不一樣。

    “就一首巴赫,愛聽聽,不聽滾。”

    說罷,槐詩不理他,垂下眼睛,拉動了琴弓。只是剛拉了一個音之後,他的動作就驟然停止。

    愣在了原地。

    琴弦低沉的鳴響還殘留在空氣中,緩緩迴盪著,散去……可是聽起來好像卻和原本不一樣了,應該說,感覺完全不同了。不是手感和節奏的問題,而是某一種和往日聽起來截然不同的層次感。

    就好像忽然之間換了一個人。

    不,應該說換了一把琴要更貼切一些。

    槐詩從沒有能夠想到過,從自己的手下,從自己的這一把老琴之上能夠拉出如此和煦和舒緩的音符,彷彿單薄的聲音也被賦予了渾厚的質感一樣,他能感覺得到,它們在流淌。

    當他再次拉動琴弦的時候,那種渾厚而輕靈,宛如被賦予生命的悠揚旋律便如流水一般從琴弦之上噴薄而出,就好像意志和身體的延伸一樣,整個人都從渺小的軀殼之中超脫了,昇華開來,化作厚重的光和雨,擴散向四周,駕馭在旋律上,迴盪在這空曠的大廳之中。

    往日老師反复解釋可是他卻難以領悟的模糊感觸他在這一瞬間忽然發現竟然如此簡單。

    那些肺腑中不知為何湧現出的充沛情緒隨著五指和琴弦的動作,融入了低沉的旋律之中去了,像是河流沖入了澎湃的海,撼動著他的意識,裹挾著他一起飛到了遙遠的地方去了。

    “媽耶,我這是升級了?”

    來不及咂舌和激動,槐詩甚至沒有空閒去感覺到喜悅和興奮,他已經被自己的旋律所吸引了,不由自主地沉醉在了那悲愴低沉的琴聲之中。

    他好像又睡著了。

    可是夢裡卻沒有那些一直在糾纏著自己的死亡和恐懼。

    一片寂靜的黑暗裡,他感覺自己像是沉沒在水中,充盈著靜謐和安詳。

    當他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卻一片模糊,看不分明,只能隱約窺見遠方的光,帶著宛如潮汐的漣漪。

    而當他試圖舞動手足的時候,那一片黑暗卻彷彿破開了,他又重新回到了空空蕩蕩的大廳之中。

    懸浮在半空。

    當槐詩低下頭的時候,看到了正出神演奏著的自己。

    就好像整個人被分成了兩個,一個物質的自己沉醉在演奏之中,可精神的自己卻彷彿乘著旋律,掙脫了身體的束縛,飛翔在空中。

    忽然發現,柳東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大廳。

    他好奇地徘徊在四周,發現自己竟然能夠穿透牆壁,像是幽靈一樣,自由地行動,但是卻無法離開石髓館的周圍。

    好像被無形的牆壁囚禁在中央一樣。

    “這是保護哦,槐詩,不要誤會別人的一片苦心。”

    虛幻的烏鴉站在牆外的枝頭看著他,好像洞徹了他心中的想法:“源質分離是一件異常危險的行為,倘若沒有石髓館的庇佑,如今的你恐怕已經像是黑暗中的燭火一樣,被什麼鬼東西盯上了吧?”

    說著,它扇了扇翅膀,將爬上牆頭的槐詩一翅膀扇了回去:“友情提醒,在水銀階圓滿之前,不要在其他的地方做這種嘗試了。”

    就好像醉酒或者做夢一樣,槐詩甚至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如落葉一樣飄蕩著,晃晃悠悠地飛翔著,徘徊在石髓館裡。

    很快,他就在三樓的盥洗室裡找到了鬼鬼祟祟的柳東黎。

    趁著槐詩拉琴的時候不注意,他已經偷偷跑到了三樓的廁所裡,反鎖了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之後,然後伸手,從小包裡掏出了一個瓶子。

    槐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他究竟想幹什麼?

    就在槐詩好奇地從牆裡探出半個頭來,窺視著這個傢伙究竟在搞什麼么蛾子,卻看到他嘆息了一聲,將那一頭漂染著幾縷金色的長發……從頭上摘了下來。

    摘了下來……

    槐詩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啥玩意兒?

    只看到柳東黎打開手機的閃光燈,對著鏡子,照亮了光禿禿的頭頂,神情就變得悲痛:“又掉了兩根……啊,每次動用能力都要掉……那個女人壞得很……”

    捧著兩根纖細的絨毛,柳東黎的眼淚幾乎都要流下來了。在痛斥了沒良心的艾晴許久之後,他長嘆一聲,從瓶子裡挖出了一點膏狀物,均勻地塗抹在了頭皮上,然後聽到槐詩的琴聲結束之後,便又飛速地戴上了假髮,匆匆地走了。

    滿腹無語的槐詩也隨著琴聲的結束,被無形的力量拉回了自己的身體裡。

    他睜開眼睛,看到原本位置上正在讚嘆鼓掌地柳東黎,就好像哪裡都沒去過一樣。

    “拉得不錯!”

    柳東黎認真地指點道:“不過,還有待進步。”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槐詩看自己的眼神忽然憐憫了起來……

    .

    總而言之,一夜無話。

    翌日,天還沒亮,槐詩就被柳東黎粗暴地敲門聲驚醒。

    久違的正常睡眠之後,他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推開門,然後看到了柳東黎兩個漆黑的眼圈。

    雙眼之中滿是血絲。

    “你怎麼回事兒?”他愕然:“怎麼好像見了鬼一樣。”

    “你說呢?”

    柳東黎幽怨地看著他:“你家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什麼怎麼回事兒?不就是破了點,舊了點麼?”槐詩嫌棄地向後仰了一點:“你們城里人怎麼這麼嬌貴的?”

    “嬌貴個屁!破點舊點,我就當露營了,可你沒說自己家是鬼宅啊。”

    柳東黎的神情越發地悲憤起來:“從凌晨開始,隔壁廁所裡就不斷地有滴水聲就算了,走廊裡的地板老是嘎吱嘎吱的,還有腳步聲!我聽的清清楚楚!”

    “老房子不都這樣麼?”槐詩漫不經心拿起洗漱杯往樓下走,淡定地反問道:“設施老化你沒見過啊?”

    “你家設施老化還帶在空房間裡嘆氣的麼!”

    柳東黎氣得跳腳了:“你家怕不是鬧鬼了!”

    “……”

    槐詩沉默片刻,看他的眼神越發地憐憫,許久,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柳啊,你一定 累了吧?別害怕,這個世界是沒有鬼的……”

    直到槐詩走了好久,愣在原地的柳東黎才反應過來,氣得恨不得原地起跳打他全家好幾棍,順帶接一套'full combo':

    “一哥不叫我就認了,可老柳是特麼什麼鬼!大爺我年紀都夠當你叔叔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9
第十二章牛郎的石楠花味兒





    特事處辦公室內,一片寂靜。

    “沒了?”

    輪椅上的艾晴看著辦公桌後面的流汗的男人,“好好的兩個人,你跟我說沒了?”

    “沒辦法啊,只通過路上的監控拍到了幾張側面,都還帶著口罩,看不出他們究竟是從哪裡來。至於這張照片……”

    那個男人看著桌子上,那一張犯人被捆在椅子上的照片,越發地頭疼,指著鼻樑和顴骨的部位說:“這裡明顯得有過整容的痕跡,而且還不久,要找出來恐怕不容易。”

    “世界上要有那麼多容易的事情,早就天下太平了。”

    艾晴對這種根本沒有一點腦子的推卸理由絲毫不感冒,又指了指桌子上那一隻塑料袋中的白色粉末:“這東西呢?有沒有新的線索?”

    “呃……”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這樣嗎?”艾晴似是失望,“如果新海的力量力有未逮的話,那我只能上報天文會了……”

    只不過,到時候蓋子掀開的話,出現什麼不太美好的事情,就真得不太美好了。

    “咳咳咳,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明顯是被推出來頂鍋的倒霉鬼連忙擺手,根本不敢有任何待價而沽的意思:“不是我們不配合,是這種混合了源質的非常規迷幻藥實在是太常見了,根本查不到是哪裡來的啊。。”

    “嗯?”艾晴皺起眉頭。

    “它裡面影響人的部分主要是來自於那些源質,可太多的邊境遺物能夠製造這種東西了,而且成分變化起來太容易,光是記錄里市面上流傳過的就有幾十種,如果能查詢到天文會的禁藥數據庫的話,恐怕上萬種都說不定。

    歸根結底,昇華者和那些地獄產物的能力都太沒有常理可循,對此,我們是真的無能為力。”

    擦著汗的男人已經全面認慫。

    “既然沒這能耐,何必扯那麼多後腿呢。”艾晴滿是失望地收回視線,準備離開,那男人鬆了口氣。

    可是在推開門之後,艾晴卻回過了頭,忽然問道:“既然無能為力的地方那麼多,那有用得著你們的時候,你們一定不會推辭的,對吧?”

    “……對,沒錯。”

    桌子後的男人愣了半天,又忍不住在肚子裡把那些屍位素餐的廢物罵了個狗血淋頭,暗自裡記了好大一筆賬之後,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我們一定會全力配合。”

    “那可就太好了。”

    門關上了。

    .

    .

    “music!”

    燈光黯淡的包廂之中,沙發依偎著兩個人影,正你儂我儂地說著情話,只看到其中一個人抬起手,啪,打了個響指。

    於是,在角落裡,面無表情地槐詩就麻木地拉起了琴來。

    在他背包裡,沒有感情地命運之書寫下了記錄:跟柳東黎上班第一天,他讓我給他拉琴,這個仇我記下了。

    沒錯,這是槐詩兼職牛郎的第一天。

    為了求生,他已經從一個高雅的大提琴手墮落成了柳東黎專用的BGM播放器,組合出道,一個賣身,一個賣藝,頭髮燙三個卷,穿個V領夾克成為牛郎巨星的時候簡直指日可待……才怪!

    別人都特麼是貼身保鏢,為什麼到了自己這裡就變成我貼保鏢了?

    睡覺要在一個房子裡就算了,連上班都特麼要一起!

    至於麼!

    要不是看在生命危險和艾晴每天八百塊的僱傭費上,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如今在這事兒解決之前,他恐怕是要和這牛郎捆在一塊了。

    槐詩的要求真不高: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

    等這件事兒解決了,大家就分道揚鑣,默契一點當無事發生過,一輩子都不要有什麼牽扯,這樣是最好的。

    等他再把那隻破烏鴉也送走了之後,就能夠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靠著終於激活的金手指走上人生巔峰,迎娶白富美,完成自己數錢數到弄壞幾十台印鈔機,出名出到死了都能變成美少女進入卡池裡的願望……

    就在不著調的幻想之中,他靈敏的聽覺忽然聽到沙發上壓抑地哭聲。

    在酒精和悲愴地大提琴聲之中,那個依靠在柳東黎懷裡的女人忍不住心中的悲愴,哽咽出聲,握住柳東黎的手:

    “在我心裡,一直,一直是將你當做我的兒子的……對不起,一直瞞著你,我的兒子要是還在的話,肯定,肯定像你一樣大了……”

    在槐詩隱約地噗嗤聲中,柳東黎的營業式笑容也變得僵硬了起來。

    終於等到他終於把客戶送走之後,回來迎面就看到槐詩嘲弄的神情。

    “咿——”

    槐詩打量著他,發自內心地感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牛郎的醍醐味?”

    “醍醐個屁!”柳東黎翻了個白眼,“石楠花味兒還差不多!老子陪睡都陪了那麼多次,陪成了個兒子!”

    “嘖嘖,這時候不是應該發表一下你只是安慰一下寂寞的女性給他們帶來溫暖什麼的看法麼?然後我對牛郎這個職業也能順帶大為改觀……”

    “我懷疑你這裡有問題。”柳東黎斜眼看著他,指了指腦殼:“說得再好,牛郎也不過是負責賣笑和出賣肉體而已,哪裡有那麼多高大上的玩意兒?”

    “可我看你做得不是他挺開心嘛。”槐詩愣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再次憐憫起來:“難道你喜歡老阿姨?”

    “屁!”

    柳東黎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窮到倒閉?當年大爺憑著這張臉,想摟多少錢說個數就行了,幾天的時間,就賺了四千萬……”

    槐詩依舊淡定,“哦,然後呢?”

    “……然後就被逮住了啊。”柳東黎乾巴巴地說:“被那個女人親手抓捕。後來她說你這麼喜歡用臉去騙女人的錢,乾脆去做牛郎好了。什麼時候把我騙到的錢還清,什麼時候就自由了。”

    槐詩愕然,“然後你就真得做牛郎了?”

    “不然呢?被送到邊境去?我的能力對人以外的東西可不起效,去了就是送死。”柳東黎鬱悶地抽著煙:“槍都塞進你嘴裡了,你搖個頭試試?尿都快尿出來了好麼!”

    聽到這裡,槐詩大感好奇,湊上去低聲問:“難道你當時沒用你 那個能力麼?”

    柳東黎的神情越發萎靡,半天才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兒:

    “用了,沒用。”

    “那究竟是用了還是沒用啊!”

    “用了啊,可結果沒有任何卵用。”

    柳東黎挫敗地搖頭:“後來我一直在想:我的能力是起作用了,我當時為了跑路,甚至用了十倍的量!在我使用能力的時候,她應該是發瘋一樣愛上我不可自拔了才對……

    太可笑了對不對?明明名字就叫做艾晴,結果,愛情這種東西對她來說甚至一錢不值。”

    “呃… …”

    槐詩對比著自己前幾天見過的那個女人,有些愕然:“你真得是在描述人類而不是鋼鐵哥斯拉麼?”

    最後,柳東黎又看了他一眼,像是看白痴一樣:“開玩笑呢吧?她可是天文會在新海的一把手,有權利臨時讓所有昇華者給自己賣命的審查官。

    哥斯拉哪裡比得上她啊,得罪了哥斯拉,你不過是死得慘一些,得罪了她,你會比死還慘!”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出了會所的後門,走在大街,準備找個地方找點晚飯吃。

    柳東黎請客。

    他實在受不了槐詩家的清水煮掛麵了。

    “再不吃點肉,我腹肌都快自我消化了……”柳東黎騷包地拍著自己的肚子,“去吃個火鍋怎麼樣?”

    槐詩瞥了他一眼,陰測測地說:“聽說火鍋吃多了屁股疼。”

    柳東黎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這小王八蛋話裡有話,就忍不住抬腿把這騷話不停的玩意兒狠踹一頓。

    最後還是被膈應的不行,去草草吃了碗麵之後回家。柳東黎還嫌走路累,叫嚷著明天要把車開過來。

    “我說,都十二點了。”

    槐詩走在路上,忍不住打哈欠:“你就不能早點下班麼?大哥,我今年十七歲,還在長身體誒!”

    “是麼?我看你發育的差不多了啊,你還打算長哪裡?”柳東黎嗤了一聲:“再說了,哪裡有牛郎白天上班的?因為你今天我都曠了後半夜的工了。”

    說著,他搓了搓幾根指頭,讓槐詩想想自己晚上出台能賺多少。

    槐詩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回頭看了他半天,忽然問:

    “我這算不算是勸你從良了?”

    “……滾!”

    就在路上打屁的時候,槐詩卻聽見飛鳥撲打翅膀的聲音,有黑色的烏鴉落在了前面的樹上,回頭看著他。

    不知為何,槐詩忽然感覺到一陣惡寒。

    在烏鴉的暗示之下,他猛然扭頭,看向身後。

    就在郊區寂靜的長街的盡頭,黯淡路燈的照耀下,有一個佝僂的影子無聲地蹲伏在消防栓上。

    略帶滑稽的猿猴假面緩緩抬起。

    漠然的眼瞳凝視他們。

    ……終於,來了!

    幾乎在一瞬間,柳東黎便反應過來,左手將槐詩攔在了身後,順手將自己的手包塞進了他的懷裡。

    而右手伸入懷中,握緊槍袋裡的武器。

    急速後退。

    就在同時,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音自兇猿的腳下迸發。

    在那一雙緩緩蓄力的利爪之下,消防栓被扯破了,像是薄紙一樣。伴隨著那個影子驟然挑起,向著他們撲來,猛烈的水柱從破碎的消防栓中噴湧而出。

    槐詩踉蹌後退,慌亂地看著四周,心中在一陣恐懼之中不由得升起一陣慶幸:幸好那個傢伙選在這裡發起襲擊。

    倘若再往前走一截的話,就沒有沒有路燈了……一片漆黑之中,柳東黎的能力恐怕就沒有任何發揮的餘地。

    不等他反應更多,兇猿的呼嘯就破空而來,轉瞬間已經來到了十步之外。

    而柳東黎,已經站在了路燈的正下方。

    他抬起手,梳起額前的頭髮,向著兇猿咧嘴微笑。

    在一瞬間,槐詩所不了解的什麼力量發動了,以柳東黎的面目為介質,映照在了兇猿的眼瞳之中。

    轉瞬間,它的動作便僵硬住了,從空中落下。

    動彈不得。

    甚至難以呼吸。

    柳東黎不敢大意,抬起手中的槍對準了它猛扣扳機,巨響之中,槐詩忽然感覺眼前一暗。

    路燈在閃爍。

    他愣住了,愕然回頭,看到消防栓旁邊已經冒出了濃煙的配電箱。

    在水柱的洶湧灌溉之下,電火花和濃煙從其中瘋狂地噴出,伴隨著路燈的瘋狂閃爍,一陣炸裂的巨響。

    路燈徹底熄滅了。

    媽耶!這市政工程的建築公司究竟特麼搞了什麼豆腐渣工程!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9
第十三章鵺





    一片黑暗之中,槐詩再一次感覺到額頭上傳來了令他發麻的可怕寒意——那是無數次在噩夢中浮現的驚悚預感,從不知道多少次死亡的體驗中所形成的技能— —'死亡預感'被引發了!

    他來不及思索,猛然趴下,瘋狂在地上打滾,腦子裡回憶著烏鴉曾經說過的話,不斷有辛酸和痛苦地回憶泛起,緊接著,右手之上又是一陣熱流,一把劫灰自負面的記憶之中淬煉而出。

    在背後地面破碎的巨響之中,他屏住呼吸,揚手灑出。

    寂靜了一瞬。

    下一秒,他聽見了兇猿淒厲的尖叫。

    “媽的……燈!”

    柳東黎大喊:“燈!燈!燈燈!”

    “噗嗤!”

    明明情況這麼危機,槐詩卻一時間沒憋住笑聲:對不起,沒想到你特娘的還是英特爾……

    不敢磨蹭,他從手包裡掏出柳東黎的手機,直接打開閃光燈丟過去:

    “接住!”

    啪!

    手機在半空中碎了,兇猿的猙獰面孔在迴旋的燈光中一閃而逝。它好像已經察覺到了柳東黎的力量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燈光。

    槐詩手中不停,把自己的已經快退休的智能機也拋了出去:“再接住!”

    啪!

    手機又在半空之中被捏碎了。

    好了,現在兩個人都沒有手機了。

    “娘的,你不會慢點麼?”柳東黎氣不打一處來,丟出來一個手機都被捏碎了,你還丟第二個。

    “動作要是再快點也行啊!”

    “你究竟是要快點還是慢點啊!”

    槐詩也怒了,在狼狽的逃竄之中,他隨手從柳東黎的包裡不斷地翻出他那些瓶瓶罐罐:“護手霜,接住!”

    啪!

    被捏碎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槍口的火光一閃而逝,可是卻分不清有沒有打中那隻詭異的猴子,反正槐詩覺得自己腳後跟兒好像被什麼東西掃過去了,嚇得快癱在地上了。

    “你倒是打準點啊!”

    “閉嘴!”

    柳東黎不耐煩地大吼。

    “那你東西還要不要了?”槐詩心中惱怒,又抓出一瓶丟出去:“眼霜,接住!”

    啪!

    “墨鏡和鑰匙,接住!”

    在柳東黎和那隻死猴子緊張激烈的纏鬥之中,槐詩不斷地往過丟東西,空中不斷響起讓柳東黎心碎的破裂聲。

    到最後,手包都快被掏空了,槐詩乾脆一次性地全都丟過去。

    “神仙水、眼霜、面霜、精華還有這是啥……”槐詩看了一眼,“哦,化妝鏡!接住!”

    這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連兇猿都懶得去理會了。

    可是它卻沒想到,柳東黎竟然奮不顧身地扑出,一把在半空中撈住了自己的化妝鏡,甚至不顧兇猿就在前面。

    轉瞬間,接住,柳東黎在昏暗中向那隻鬼猴子露出冷笑:

    “——看老子的盛世美顏!”

    下一瞬間,光芒自從他的手中迸發。

    它就沒想到,槐詩他們就是在這兒等著呢——柳東黎這騷包貨,就連化妝鏡都是帶燈的!

    而且還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白柔光LED環形燈管!

    在瞬間亮起的光芒中,兇猿尖銳的鐵質爪子距離柳東黎的臉只有咫尺之遙,就在那一瞬間,動作戛然而止。

    一時間,他顧不上其他人,就連槐詩都著了道,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臉。

    緊接著,便好像凍結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瘋狂地哦呼了起來。

    柳東黎在墜落中甚至顧不上調整姿勢,抬起槍一陣亂射,把最後兩顆子彈打空,可是卻看不見血噴出來。

    直到他狼狽落下,差點臉部著地,慌不迭地爬起來。

    緊接著,便聽見兇猿尖銳的嘶鳴,鐵的爪子猛然抬起,抓向了自己的眼睛,一聲重疊的悶響,粘稠的血便從面具的孔洞之後噴出了出來。

    這一次,它再也看不到柳東黎的臉了。

    手臂猛然揮舞,在槐詩的胳膊上扯開了一道口子,要不是柳東黎的能力撤的快,恐怕他脖子就要被扯斷了。

    槐詩臉都嚇白了。

    “臥槽大哥,你的能力究竟有沒有用啊!”

    柳東黎也悲憤了起來:“頭髮不多了我也沒辦法啊!”

    所以你的盛世美顏主要是靠頭髮的嗎?!

    兩個人連滾帶爬躲到一邊,連大氣兒都不敢喘的,努力保持寂靜,不發出任何聲音。

    寂靜裡,只有雙眼流血的兇猿不斷地徘徊在四周,將一切發出聲音的東西發狂地撕裂。

    直到槐詩聽見無奈地嘆息聲。

    伴隨著狂風的席捲,漆黑的雲層破碎了,洗漱的月光照亮了死寂的街道。

    在街道的正前方,輪椅上黑衣的艾晴正看著他們,不快地搖了搖頭,推著輪椅緩緩向前。

    寂靜裡,只有輪椅轉動的細碎聲音。

    抓狂的兇猿尖叫著,猛然扭頭,空洞的雙眼死死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扑出!

    艾晴有些不耐煩地搖了搖頭,嘆氣,從身旁輪椅的夾帶中取出一支……又黑、又長、又粗、又硬而且槐詩根本分不清是什麼型號的……衝鋒槍,嫻熟地拉開保險。

    對準前面,扣動扳機。

    一瞬間,槐詩只看到一串熾熱的閃光從槍膛裡噴出來,在尖銳而高亢的聲音中,兇猿停滯在半空,像是飄在風中的破塑料袋一樣瘋狂地抖動著,最後落在地上,發出痛苦地痙攣和尖叫。

    一梭子子彈打完,艾晴漠然地扯下彈夾丟在了一邊,只有彈殼落在地上的清脆聲音。

    完事兒了?

    就在槐詩目瞪口呆的時候,地上那隻破破爛爛的猴子驟然再次爬了起來,向著旁邊衝了出去。

    他要逃跑!

    艾晴甚至懶得去管。

    緊接著,有隱約的紅點從兇猿的軀殼上浮現。

    砰!

    轉瞬間有巨響從遠方迸發。

    連續不斷的轟鳴。

    兇猿如遭雷殛,一條腿猛然爆裂成一團血霧,緊接著,胸前也出現了一個大洞,從後背被扯開,內臟像是泥漿一樣噴出來。

    地上出現了好幾個大洞,好像鐵鎚在瞬間敲出的窪陷。

    在遠方那幾個狙擊手的瞄準下,那個怪物瞬間變成了一個破布娃娃。可不可思議的是,它竟然還活著。

    它抓狂地掙扎著,靠著雙手和殘存地一條左腿爬起來,手足並用,瘋狂地向外爬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到最後,竟然近乎懸浮的貼地飛了起來!

    轉瞬間,它便在不斷地射擊裡消失在了黑暗中。

    直到現在,柳東黎終於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煙,點燃,狠抽了好幾口才喘過氣兒來。

    要不是艾晴來得快,剛剛他差點就死在這裡了。

    “不過,你什麼時候叫來的狙擊手?速度竟然這麼快……”

    “你猜?”

    艾晴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令柳東黎無奈地嘆息。

    好吧,看來根本不用叫。

    恐怕這兩天在暗地裡不知道有多少狙擊手在二十四小時輪班瞄準著自己呢……這個女人完全是沒有人性的啊。

    “本來我還以為你們能自己解決掉,結果沒想到,你竟然淪落到一關燈就徹底無能的地步了啊。”

    毫不留情地諷刺了一句,艾晴問道:“有什麼發現麼? ”

    “靈魂能力不清楚,但他的聖痕我好像在教授的譜系圖上見到過……”柳東黎撓頭想了一下,“大概是鵺吧?”

    他想了一下,越發地確定: “第三階段·以太級的聖痕——鵺。”

    鵺,傳說中怪物。

    據說臉長得像猴子一樣,身體像是狸貓,有老虎的四肢和蛇的尾巴,沒有翅膀卻能飛翔。

    “看樣子應該是剛剛進入以太級,不能飛高,否則今天我就涼涼了。”

    柳東黎擦著臉上的冷汗喘氣:“媽的,我一個剛剛進'黃金'的弱雞和一個比我搞了一級的'以太'打了半天還能苟命,真是太險了。

    究竟從哪裡冒出了一個以太級的昇華者來的?我還以為整個新海就只有教授一個以太級。”

    “連以太級的昇華者都出現了,這一次那群傢伙的簍子真得捅大了啊……”艾晴幸災樂禍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方向,敲了敲輪椅地扶手:“至少情況不算太糟,你們的努力也算有價值,必要的時候可以丟出去頂鍋的人又多了不少。”

    “……”

    柳東黎沉默,看著那一張姣好的側臉,心頭一陣冰涼。

    攤上一個這麼惡劣的檢察官,只能說人生無望了。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艾晴抬起頭問:“還有什麼發現嗎?”

    “嗯?沒了。”

    柳東黎愣了一下,有瘋狂搖頭。

    “那就繼續行動吧,我這裡有線索的話,會隨時通知你的。”

    她最後看了一眼柳東黎,眼神從槐詩身上掃過,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調轉輪椅離去了。

    良久,寂靜中,槐詩終於反應過來。

    “她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柳東黎翻了個白眼:“我就沒見她喜歡過任何人好麼?不過你上一次可能把她得罪慘了,自求多福吧。”

    他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心中卻忍不住一沉。

    這就是他剛剛唯一隱瞞的一件事——在路燈熄滅的瞬間,感應到了身後的微弱源質波動。

    ——這小子……或許有昇華的可能性。

    .

    .

    密室之中,'師傅'見到了血肉模糊的兇猿,愣在了原地。

    “怎麼回事兒!”

    “這是一個局……天文會搞的局!”兇猿憤怒地尖叫著:“那個小鬼的身邊有昇華者當保鏢!還有狙擊手!”

    師傅愣在了原地。

    “還站著做什麼!”

    兇猿忍著痛苦,扯開面具,露出一張蒼老扭曲地面孔,滿是陰戾:“我快撐不住了,給我源質,立刻!”

    師傅下意識地摀住了盒子:“可是、可是……源質不多了。”

    “你不是還有那麼多老鬼可以抽麼?!”兇猿從床上爬起來,用一條腿撐起身體,步步緊逼:“全都給我!這都是為了給你擦屁股惹出來的事情!”

    師傅下意識地拿出了盒子,被一把奪過。

    它迫不及待地打開盒子,凝視著盒中那一層清澈透明宛如霧氣的清泉,將臉撲在了盒子上,大口地吮吸了起來。

    很快,有尖銳的摩擦聲響起,骨骼和血肉增殖的聲音像是鋼鐵在碰撞,新的內臟和肢體從殘缺的軀殼之中生長而出。

    等所有的肢體生長完了之後,師傅迫不及待地搶過了盒子,看著盒子底部已經少了不少的源質,心疼的臉色發白。

    “粉兒呢?也給我一點?”兇猿抹了一把臉,從他口袋裡摸出了一包粉末,吸進了鼻孔裡,一陣哆嗦之後,臉色好看了許多,踉蹌後退了幾步,坐在了床上。

    “你是上主欽定的主事人,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師傅沉默著,下意識地啃著手指,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許久,臉上閃過一絲猙獰。

    “既然被天文會盯上了,那新海就不能再久留了。”

    他送開口,看著被啃到鮮血淋漓的手指,嘶啞地說:“等明天晚上做完最後的彌撒,我們換地方,連夜走……距離過年還有六個月,努力一下,把源質湊夠了,上主們不會怪罪我們……”

    “任務呢?”兇猿問,“那隔離區裡的任務呢?”

    師傅哆嗦了一下。

    沒有說話。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9
第十四章快樂牛郎每一天





    清晨,露水凝結在了琴弓上,大提琴的琴箱上出現了一道道濕跡。

    濕度這麼大的天氣,按道理來說,應該將他們好好保養的,可槐詩如今卻沒有這個心思。

    按照慣例練完了兩個小時的琴順帶冥想完畢之後,他就坐在花園的台階上發呆。

    然後理所當然地感到屁股涼。

    “改天放個墊子在這兒算了。”

    坐不下去了之後,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繞著光禿禿的花園漫無目的的溜達著。

    胳膊上傷口縫合的痕跡依舊隨著手臂的擺動隱隱作痛。

    再一次提醒了他昨晚的自己究竟有多危險。

    不,應該說,深切地提醒他,如今的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境地裡……如今的自己,還遠遠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雖然時常感覺如此窮苦困難的人生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但有活的誰都不會覺得死了好。

    況且,槐詩的人生還沒真正開始呢。

    活著多好啊。

    他還想多賴一會兒。

    “又在花園裡發呆嗎?”

    他忽然聽見烏鴉落在籬笆上的聲音,“你就不能換個地方?”

    “我喜歡不行嗎?”

    “那你倒是努力點啊,槐詩,昇華就快完成啦。”她恨鐵不成鋼的嘆息,抬起翅膀比劃,“就差那麼一點點。”

    對此,槐詩完全提不起精神:“昇華完成了也沒什麼卵用吧?難道能撒更多的辣椒面兒麼?

    再怎麼厲害都比不上昨晚那個吧?”

    “說了多少次,劫灰只是你靈魂屬性的副產物,一旦昇華完成,靈魂的力量才會有突破性的變化,況且,你以為昨天那隻猴子真得是靠自己的能力麼?”

    “嗯?”

    “鵺,瀛洲的物語譜系中的聖痕,屬於第三階段·以太化的成果。”

    烏鴉飽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昇華才是開始呢,槐詩,潛力巨大的昇華者往往都是十一二歲時覺醒,你已經慢了一截了,不要懈怠。

    或許你希望這一次結束之後重歸寧靜,但我想你必須先明白一點——命運之書的擁有者註定會踏上這世間的巔峰之路,權勢、財富、美人屆時都會唾手可得,但唯獨不可能會擁有風平浪靜的人生。”

    槐詩沉默許久,把那本筆記那在手裡:

    “……我現在把這玩意兒丟了還來得及麼?”

    烏鴉想了想,忽然興奮:“雖然我不建議你這麼做,但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呢,我很好奇到時候會發 什麼事情,不如你試試?”

    槐詩翻了個白眼。

    “所以,沒得反抗就好好享受咯。”烏鴉同情地伸出翅膀,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現在的你還擁有某種意義上算得上很平靜的生活呢。”

    是啊,忽略了窮到快倒斃要在牛郎店打工,路上遇到死屍還莫名其妙被人追殺,現在還跟一個禿頭牛郎同居,而且還要被人當做誘餌……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槐詩腦子裡忽然響起那個只見過兩次的女孩兒,好像只比自己大兩三歲的輪椅少女。

    艾晴。

    似乎在哪裡見到過,但仔細想的話,自己短暫又空蕩的前半生里,似乎並沒有類似的記憶。

    不論怎麼樣,一個長得那麼好看又坐著輪椅的小姐姐,誰見了都不會拋在腦後吧?

    他撓了撓頭,不論怎麼思索都想不起來。

    直到門口傳來車喇叭的聲音提醒他上工,他才不情願地扛起琴箱向外蹭過去。

    半吊子牛郎槐詩,又迎來了飽受折磨的新一天……

    然後理所當然的,惹了麻煩。

    .

    .

    “來這裡上班不就是出來賣的麼?給我這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在柳東黎前面,那個年紀快足夠當槐詩媽的精瘦女人怒氣沖沖地指著他身後的槐詩,猛然一杯酒潑過去:

    “香檳塔我都在你們這裡開了十幾座了,難道讓他過來陪我坐一坐喝幾杯都不行?真當自己是天仙啊?把你們經理叫出來,我他媽今天就不信了……”

    一片混亂中,槐詩在後面乾笑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被人手忙腳亂的推出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柳東黎終於擺平了麻煩,找了半天之後才在會所後門找到了正在煎餅攤子前面等午飯的槐詩。

    這貨自從有了每天八百的津貼之後就膨脹了,買個煎餅還敢加兩根火腿腸,看著開心的跟什麼似的,讓原本鬱悶得不行的柳東黎忍不住嘖嘖驚奇: “上班第二天被人投訴六次,你是怎麼做到的?”

    槐詩認真地想了半天,試探性地問:“大概是我長得好看?”

    “我說槐詩啊……”柳東黎嘆息,“被人潑了一臉酒,臉上還被撓了這麼幾道子,你怎麼就跟沒事兒的人一樣的?”

    “那我能怎麼樣?”

    槐詩茫然地看著他,“回去一腳踹她屁股上,告訴她三十年河面三十年河底,莫欺少年窮?

    況且,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嗎?我連這事兒都生氣的話,早四五年前就氣死了。”

    “……”

    柳東黎無言以對,只能說:這個傢伙,總在奇怪的方面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長處。

    從他半刁難的帶著槐詩上班開始起,糟心的事兒不知道有多少,偏偏卻沒見過這傢伙發脾氣或者掀桌子的時候,就算被潑了酒也只是笑了笑,挪到一邊去,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雖然私底下騷話說個不停,可耐性好得讓人說不出話來。

    樂天派樂到這個程度,讓人不知道究竟是傻缺還是什麼。

    看著他的笑呵呵等煎餅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柳東黎總有些煩躁,總覺得自己好像在逼良為娼,欺負老實人,良心已經大大地壞了。

    “別等了,走吧。”

    柳東黎扯著他回去換衣服:“下午不上班了,哥哥帶你去吃好的去。”

    “真的假的?你終於良心發現啦?”槐詩驚喜:“那你什時候把電費也交一下?”

    柳東黎正在上台階,腰差點閃了一下,回頭狠瞪:“你說我免費給你做保鏢就算了,為什麼電費也要我來交?”

    “是你要用熱水器的啊。”

    槐詩說,“用冷水洗一下就不行麼?”

    “餵,你有沒有良心!我昨天還為了救你受傷了啊,況且冷水洗澡很傷皮膚的好麼!”

    “……是啊,也很傷頭髮呢。”跟在後面的槐詩接了一句。

    肉眼可見的,台階上的柳東黎踉蹌了一下,險些滾下來。

    換衣服的時候,槐詩特地戴了墨鏡和巨大的口罩,遮住了自己的臉,看上去儼然是一個準備隨時搞事兒的不法分子。

    沒辦法,牛郎會所上班是一回事兒,真被同學看到拍了照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上次他好不容易糊弄過去,這一次可不能讓人認出來了。

    可惜……事情往往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運轉,常年點兒背的槐詩剛剛出門,就听到背後的呼喊。

    “是小詩嗎?是小詩吧!”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9
第十五章博愛公益





    “是小詩嗎?是小詩吧!”

    槐詩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站在身後的消瘦女人,臉色有些蠟黃,大夏天的還帶著一定毛絨帽子,卻看不到頭髮的痕跡。

    “……嫂子?”

    一段時間不見,槐詩都認不出來了,不太確信這是黑心中介老楊的老婆,可以說老楊家最後的良心。

    以前槐詩見她的時候,她還是黑髮及腰、面色紅潤的大美人,可如今,長發已經在化療之中掉光了,臉色也虛弱地不像話。

    只有笑容依舊熱情又和煦。

    “哎,你楊哥說你這兩天在這兒上班,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等槐詩說話,她便走上來,一手提著菜,一手拉住槐詩:“你還沒吃呢吧?走,今天你楊哥過生日,到家裡吃飯去!”

    .

    .

    半個小時之後,隔著桌子上沸騰的火鍋,裊裊升起地煙霧裡,槐詩和老楊默默無語地對視著。

    隔了許久,老楊看了一眼廚房裡忙活的老婆,回頭才幽幽地說道:“讓你來,你就真來啦……”

    “這可不是麼?”槐詩一拍膝蓋:“你不是還說要請我吃飯麼?”

    “我跟你客套一下,你別當真啊……”

    “那你把我塞進牛郎窩裡的事兒怎麼說?”

    “這不誤會麼。”

    老楊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況且,你不是做得挺快樂的嗎?連同事都帶上門了,可見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

    “你可夠了吧!”

    提起這事兒槐詩就氣兒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孫子為了一點中介費瞎了良心,槐詩至於像現在這麼倒霉麼?

    “要吃飯了麼?我餓了。”

    客廳角落裡的柳東黎抬頭問道,這孫子也同樣是不跟人客氣的那種,有人請客吃飯就毫不客氣地跟上來了,這會兒正蹲在魚缸前面撒老楊的飼料玩。

    老楊這死摳門的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哎,來啦來啦,讓大家久等啦,來,吃飯。”

    嫂子端著切好的菜從廚房裡出來,喊柳東黎一起來吃,還順帶給他們調好了蘸料。看著老楊不高興的樣子,還瞪了他一眼:“小詩好不容易上門一次,你甩臉色給誰看啊。哎,這位是小詩的同事吧?樣子真俊……來,吃飯吃飯。”

    被老婆瞪了一眼,老楊也沒脾氣了,蔫了吧唧地加了塊肉涮了進去,嘴裡嘀咕著槐詩這次沒給中介費甚麼的。

    配著老楊的臭臉下飯,這一頓飯槐詩吃得有滋有味的,吃完飯之後老楊被打發到廚房裡洗碗,槐詩坐在客廳里和嫂子隨意地聊著天,她的氣色已經比原本好了不少,看來老楊昧著良心去摟了那麼多錢還是有點用的。

    “活一天少一天,有一天算一天吧。”嫂子不顧槐詩的勸阻,滿不在乎地點了一根煙,“你說這病折騰我一個人就算了,還拖累老楊那麼遭罪,我心裡也過不去。”

    “怎麼說話呢?”

    老楊在廚房裡偷聽到了,探出頭來,頓時大怒:“李雪梅你幹什麼呢?大夫怎麼說的?給我把煙掐了,立刻!馬上!”

    “你說啥?”嫂子回頭看了他一眼。

    “……”

    老楊腿軟了一下,聲音低下來:“請把煙掐了。”

    “這還差不多。”

    嫂子得意地看了槐詩一眼,把煙丟煙灰缸裡,低聲跟槐詩說:“看到了沒?以後他坑你錢你就跟我說,我收拾他。”

    “……好好好。 ”

    槐詩眼睛都亮了,只能說毒蛇百步之內必有解藥,這世上真是一物降一物……

    飯吃完鍋洗了,還繫著圍裙的老楊終於得償所願地把這倆上門吃白飯的傢伙給送出了門。

    一路上他沒好氣兒地瞪著沒少在自己老婆前面騷包地柳東黎,把他擠兌著打發去打車後,又回頭看向槐詩。

    眼神古怪。

    “怎麼了?”

    槐詩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第一反應是:這孫子惱羞成怒了要打人。

    老楊狐疑地盯了他半天,把他扯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小子沒得罪人吧?”

    “嗯?”

    槐詩才警覺,緊接著,便聽見老楊說:“昨天晚上有人在我這裡打聽你的消息,給了不少錢。”

    “你沒說吧?”槐詩緊張了起來。

    老楊翻了白眼:“廢話,我要是不說我還是人麼?”

    “那就……等等!?”槐詩抬起眼睛,“你說什麼?”

    剛把人給賣了個底兒掉的老楊嘆了口氣,抬起五個指頭:“人家給了五萬塊,買你的消息,就算我不給,你以為他從你學校打聽不到?你小子好好想想,最近究竟乾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

    就算早就清楚這傢伙的尿性,槐詩依舊忍不住想打人的衝動。

    緊接著,他就看到老楊一把掀開圍裙,把兩卷東西塞進了槐詩的口袋裡。

    槐詩摸了一下,愣住了。

    那是兩卷厚厚的鈔票。

    厚度起碼有兩萬多。

    “這次是哥哥不仗義,對不起你……實在是太缺錢了,你要是氣得不行,打我一頓也行。”

    他低著頭告饒:“等會拿著錢去其他地方玩幾天,先別回來,我再打聽打聽,等事情過去了給你打電話。”

    槐詩沒想到這王八蛋竟然會良心發現,一時間心中百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被坑了這麼多次,終於見到了回頭錢,他竟然有點感動。

    雖然很想打他,可想起嫂子蒼白的臉色,他又有些無力。

    算了,難兄難弟這麼多年,他不坑自己,難道要看著自己老婆去死?

    他最後問了一句。

    “究竟是誰在打聽我?”

    “那伙人沒說,裝神弄鬼。”老楊悶頭抽著煙,冷哼了一聲:“當老子是傻的,連車牌號都不會查麼?好像是一個慈善基金什麼的,名字起得倒是唬人,好像叫……”

    他撓了半天頭,一拍後腦勺,終於想了起來。

    “——博愛公益!”

    .

    .

    兩小時後,槐詩坐在裝甲車裡,看著周圍武裝到牙齒的士兵,一臉懵逼。

    啥玩意兒啊?

    咋回事兒啊?

    這咋整啊?

    熟悉的人生三問再一次充斥了他的腦殼。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9
第十六章環保套餐





    當柳東黎給艾晴打電話上報了博愛公益的事情之後,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就出現了。

    十分鐘之內就有一輛黑牌的轎車衝到他面前,兩個人禮貌地請他們上車,將他們帶到上次他被審問的那個奇怪機關。

    等他進門的時候,所謂的博愛公益已經被扒了個底兒掉。

    會議室裡,上一次主審槐詩的中年人面色難看,一言不發。

    只有艾晴一頁一頁翻閱著手裡還熱乎著的文件,很快,抬起眼睛:“真是不少猛料啊……一個看著就知道是用來洗錢的皮包公司,竟然有這麼多人捐款,不少都是市內有頭有臉的人物,怪不得特事處查了這麼久什麼都查不出來……這次不會走漏風聲吧?”

    中年人乾咳了一聲,乾巴巴地說道:“特事處是特實處,其他部門是其他部門。”

    “早這樣多好,何必給那群老頭兒當牛做馬?”

    艾晴抬起眼睛瞄了他一眼,“裡面牽扯到多少人?”

    “不少……”

    中年人嘆息:“根據調查,這個基金會定期邀請一些大師來跟捐款的人講一些正能量的課程,分享一下昇華心靈和養生的經驗。

    大部分內容都是不靠譜的冥想和自我催眠,裡面還混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國學……”

    “怪不得。”艾晴嗤笑,“都是老領導們喜歡的東西啊。如果這家公司真得和這一次的案子有關 恐怕不少人都要糟糕了吧?”

    “特事處是特事處——”

    中年人無奈地重申著剛剛的話,“不用試探什麼,大是大非面前,我們還是分得清楚的,請監察官放心。”

    在後面,槐詩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柳東黎:“嘿,監察官這麼牛逼的嗎?”

    柳東黎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說:“天文會作為聯合國下屬部門,成員遍布世界,主要目的是遏制邊境流毒和昇華者犯罪事件……你可以理解為:只要和昇華者和邊境遺物沾邊,她都有插手的權力。等到她轉正之後,只要簽一封黑函,就能殺你一戶口本的人,你說呢?”

    “這麼厲害?”槐詩愕然:“東夏也願意麼?”

    “天文會的權力主導機構——統轄局的主要成員就是五常好麼。”柳東黎低聲說:“這叫自己管自己。”

    就在兩人竊竊私語的時候,會議桌最前面的艾晴和中年人似乎已經交換完了什麼條件,再得到艾晴不擴大打擊面的許諾之後,他的臉色明顯也好看了許多。

    桌子上,對講機里傳來聲音:

    “行動人員已經就位。”

    中年人看了一眼艾晴:“信號接過來,行動開始。”

    牆上的巨大屏幕在瞬間亮起,依稀能夠分辨出是頭戴式攝像頭的視角,槐詩只看到一群黑壓壓的人從頭武裝到腳,手裡端著長槍短炮,得到命令之後,車門被打開了,一群人一哄而出。

    這群不知道哪裡來的反恐部隊似乎早就擬定好了進攻方案,動作沒有絲毫地遲疑,沒過兩分鐘就控制了整個停車場,一隊人沖向了監控室,一堆人封鎖了整個寫字樓的內外,落閘上鎖,拉起隔離線,就連信號和光纖都徹底切斷。

    只有通過頭盔視角的晃動,槐詩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媽耶,要這麼誇張的嗎?

    這分明是新海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方,幾十層以下的地面上人流如織,正是暑假結束之前最熱鬧的時候,完全沒有人會想到自己頭頂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一場突襲。

    就在走廊的門外,悄無聲息地架好了破門樁。

    一聲令下之後,便是一聲巨響。

    轟鳴之中,不等室內的人反應過來,便有好幾顆震撼彈丟進進去,一陣閃光和巨響之後,持槍的軍隊魚貫而入,轉瞬間將整個博愛公益外層控制起來。

    其餘的人則向內破門而入。首先聽到了一聲尖叫,緊接著是兩聲開槍的巨響,再然後就是慘叫,到最後剩下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別開槍,我投降,我投降!”

    很快,在攝像頭的視角里,一個狼狽的中年人被架了出來,腿上已經中了槍,臉上全都是眼淚鼻涕,口中卻大喊著:“我要自首!我要自首!我招,我全招了!是師傅讓我幹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真得什麼都不知道啊!”

    一陣混亂之後,隊長向著鏡頭報告道:“他正在轉賬,所有流動資金全都轉到國外了,在辦公室裡找到了去法國的飛機票……”

    這是準備跑路了。

    愕然的會議室之中,中年人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倘若原本還有可能誤會的話,如今恐怕裡面真得有鬼了。

    “——給我問!”

    中年人幾乎拗斷了手裡的筆,恨聲下令:“問清楚了!”

    十分鐘之後,他手裡的筆真得被拗斷了。

    .

    .

    王海,綽號王海癩,癩痢的癩。這就是'師傅'的名字。

    對照公安系統裡的檔案,這個傢伙從二十多年前開始,就開始搞迷信斂財,從老頭兒老太太手裡騙養老金,被逮住過兩次,後來就失踪了。而等他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就變成了救主天父會的王牧師,生意做大,一發不可收拾。

    而在辦公室裡抓住的則是他眾多弟子之一的塗太,專門負責門面和洗錢,將師傅騙來的錢清洗乾淨之後改頭換面變成不記名債券和保值物品。

    名校畢業的塗太本來就是衝著錢入夥的,心裡對師傅並看不上眼,暗中扣扣索索昧了不少錢。而王海對自己的弟子們也一直保留著不少秘密,信得過只有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大弟子,雙方一直互相利用,有共同利益倒也相安無事,如今大難臨頭,塗太果斷地把師傅給供了出來,但凡有問無所不說,甚至主動交代了不少,包括師傅暗中一直在進行的禁藥生意,還有偶然撞破的'神蹟'。

    “神蹟?”主審者問。

    “對,神蹟。”

    塗太喝了口水,擦了擦冷汗,“王海一直藏著一個盒子,不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每一次他帶人祈禱的時候,都會把那個盒子藏在佈道台的下面……打開之後裡面會有很好聞的味道,聞了就感覺精神振奮,什麼難事兒都不害怕了。來我這裡上課的那些人不知道,都以為他是什麼大師,我呸,他就是一個老騙子,我懷疑他拿出來的那些禁藥和那玩意兒也有關係……”

    盒子。

    艾晴忍不住看了槐詩一眼。

    終於對上了。

    而槐詩心中也案底里鬆了口氣:幕後的人終於被抓到了,自己也不用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自己終於可以回到正常的人生軌道,走向升官發財,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巔峰……

    後面的話會議室裡的人已經沒興趣再聽了,只有槐詩興致勃勃地想等後續,讓塗太詳細說一說自己師傅是怎麼給女信徒開光的……

    咿——你這孫子還裝了攝像頭?

    老實交代,硬盤你放哪兒了?

    可很快,他們便收到了現場的壞消息:王海要跑路了。

    嗅覺敏銳的塗太一直都知道這一行做不長久,隨時留意著各方消息,在他發現自己師傅的賬戶出現資金變動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事情要遭。本著多一手準備的心思,他第一時間訂了去法國的機票,準備出去兩天看看風頭,卻沒想到已經晚了。

    如今王海正在新海之外的老塘鎮舉行最後一場禱告,儼然是當晚就準備跑路的架勢,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們必須盡快開始行動。

    可艾晴卻陷入了沉默。

    好像想到了什麼不論如何都難以解答的問題,她若無旁人地發著呆,不論身旁的人如何催促都沒有出聲。

    直到許久之後,她抬起了頭,長出了一口氣,神情陰沉。

    “確實這樣以來很多事情就對上了沒錯,所有的線索都沒有任何問題,但總覺得不太對……”

    她忽然扭過頭,細長的眼眸凝視著身後的少年:“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對啊,我隱瞞的可多了,什麼烏鴉啊,命運之書啊,覺醒啊……這些一說出來就要糟的事兒怎麼可能開口?

    “沒有!”

    槐詩斬釘截鐵地搖頭:“能說的我全說了!不能說的我也全說了!”

    他神情慷慨激昂好像隨時要準備犧牲一樣,可心裡虛得要命,生怕艾晴讓柳東黎再把事情問一遍。

    萬一把命運之書招出來了怎麼辦?

    這要命玩意兒聽烏鴉的口吻似乎是個不得了的東西,再沒有解除綁定之前,槐詩哪裡敢露餡?

    似乎相信了他的話,艾晴沉默地收回視線。

    “那就立刻開始行動吧。”

    她看向中年人:“不過,為了避免出現其他預料之外的情況……雖然時間緊促,我們在計劃實施之前,還是先搞清楚這個所謂的救主天父會究竟是搞什麼鬼比較好。

    畢竟,事涉邊境遺物,誰都不知道他們隱瞞了什麼,況且,不是還有昇華者隱藏在裡面麼?

    這些都是必須的情報——”

    “嗯?”中年人不解,“艾女士的意思是?”

    艾晴看了一眼身後,沒說話。

    那中年人看到了柳東黎,頓時明白了什麼,起身跟他握手,熱誠地說道:“我代表特事處,感謝柳先生的幫助和支持。”

    “啥?”

    柳東黎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地感覺要糟:“我沒有,我不是,你們別亂……”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艾晴打斷了:“正好,除了柳東黎之外,還有一名和他們打過交道,且願意配合我們的民間志願者……”

    說著,艾晴看向了後面正在幸災樂禍地槐詩。

    “——有他們兩個先打入其中的話,一定不成問題。”

    槐詩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頓時跳了起來,變成了悲慘的複讀機:“我也沒有,我也不是啊!”

    “只是去偵查一圈而已,有這麼多人後備,又不一定會死。”

    “你自己都說了不一定了啊!”槐詩悲憤抗拒:“不是說好了誘餌的麼!怎麼忽然之間又潛入敵後了!”

    “甲方改需求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艾晴的手掌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著他,“大不了給你的津貼再加八百。”

    槐詩頓時怒了。

    “別說八百,就是八千……”

    話音未落,他的腰間傳來滴的一聲提示:“支付寶到賬八千元!”

    槐詩愣了一下,表情頓時僵硬起來:“你以為這點錢就能讓我低頭嗎!”

    滴!

    又是一聲輕響,那個柔和的女聲再次提示:“支付寶到賬八千元。”

    “這可是生命危險!萬一真得死了怎麼辦!”

    槐詩瞪大眼睛:“你們連撫卹金都沒有嗎!”

    艾晴收回視線,手機一晃,最後一筆轉賬發出。

    “——支付寶到賬七百元。”

    七百?

    為什麼撫卹金才給七百!

    前面還給了一萬六呢!怎麼等人死了才給這麼點的!

    槐詩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是應該悲憤還是惱怒,是不是應該讓她多給一點。

    “小老弟,七百已經不少啦。”

    旁邊的難兄難弟柳東黎湊過來,嘖嘖感嘆:“領券之後能賣個東郊火葬場的環保套餐,還送你個盒兒呢!

    記得給五星好評再送花圈,下單之前留言選款式——畢竟要住好久,挑個喜歡的。”

    十分鐘後,槐詩和柳東黎被塞進了裝甲車裡,帶著悲壯的心情踏上了去往老塘鎮的路。

    出發的時候,他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

    就好像墜入冰窟。
mk2258 發表於 2019-3-21 19:09
第十七章管飯!





    就在被偽裝成冷鏈運輸車的車廂裡,槐詩坐立不安地看著四周,總覺得坐在自己旁邊的那幾個人有點眼熟。

    到最後,終於恍然大悟,指著對面的人:“嘿,上次給我脖子上紮針的是不是你?”

    對面的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想理他,甚至懶得向他丟一條狗。

    一副押運死囚的肅冷氣息,令槐詩分外不安。

    “報告,我要上廁所……”

    對面的士兵伸手,指了指車廂角落中的一個桶。

    “我要上大號!”

    對面的士兵依舊伸手,指著那個桶沒動,大號小號都一樣。

    在搖晃地車廂裡,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努力向後仰,距離那個桶遠一些……並祈禱裡面的東西千萬別濺出來!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不對啊!那群孫子見過我們的臉啊!怎麼去偵查啊?怕不是一進門就送菜上門了!”

    旁邊的柳東黎從懷裡掏出兩張面膜一樣的東西,丟了一張過來。

    “高分子塑膠面具。”

    叮!

    槐詩自己腦中配音:獲得傳說道具·人皮面具X1

    他好奇地端詳著手裡這玩意兒,旋即好奇起來,自己被送來就算了,怎麼柳東黎也蔫兒了吧唧的過來了?

    “減刑啊。”柳東黎翹著二郎腿抽著煙:“等做完這一次,大爺我就自由了,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寂靜中,槐詩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在電影裡只要說了這種話,就會鐵定死在最後一次的任務裡吧?”

    “……”

    “你倒是爽夠了死了無所謂,可我還沒活夠啊,你說我是處男就算了,連脫貧致富都沒指望,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安心安心。”

    柳東黎拍著他的肩膀,夾著煙比劃:“任務很簡單,潛入進去,套取情報,最好能混進現場去,把那孫子當場拿下,人贓並獲。感覺出事兒發警報,一百多號猛男哥哥端著長槍短炮進來救你,你害怕個屁啊!”

    “……”槐詩環顧著周圍一圈壯漢,稍微有了一點安心感:“他們有解救人質的經驗麼?也沒帶談判專家啊?”

    “啊哈,你放心。”

    柳東黎呵呵笑了兩聲:“特事處的昇華者鎮壓部隊從不談判,都是直接連綁匪和人質一塊解決的,所以說你盒子選好了沒有?我推薦那一款有仙鶴的,看著大氣……”

    槐詩翻了個白眼。

    徹底沒指望了。

    下午四點半,車就停在了老塘鎮的一家肉店後門處,在店主的吆喝之下,偽裝成搬運工的兩人走出內層的隔間,扛著兩扇豬肉送進了店裡。

    肉是真的,店是真的,甚至這輛車也是真的,如果去查的話還能從運輸公司的網頁上找到編號。

    只不過是暫時頂替了今天預定來送貨的車而已。

    送完貨,司機藉口吃飯,把車停在了原地,在帶著槐詩和柳東黎走出一截之後,便坐在了飯店裡看起了色圖,隨意地揮手,示意遠處的兩人自由行動。

    “這咋辦啊?”

    槐詩看著周圍,一臉懵逼。只看到柳東黎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個橘子樹來。”

    說罷,就一撩頭髮,走到街上去,抓住一個老太太就聊了起來。

    不知道是牛郎才能太過突出還是親和力太過驚人,沒過一會兒,就已經老姐姐小老弟的互相叫了起來,老太太那叫一個眉開眼笑,一路帶著這個後生就不知道去哪兒了。

    只剩下槐詩在原地,黑人問號。

    人生三問充斥腦中,不知道究竟該干啥。

    你說要我潛入,你也得告訴我究竟怎麼潛入啊,就這麼把我丟這兒了算怎麼回事兒?

    槐詩捂著臉,就听見翅膀啪嗒的聲音,一隻烏鴉落在了牆頭。

    他還來不及驚喜,腦子裡就傳來了烏鴉的聲音:別說話,你身上有竊聽器。

    什麼鬼?

    槐詩瞪大了眼睛。

    “傻啊,小老弟,你被監控著呢。”烏鴉嘆息:“也不怪你,那個小姑娘的直覺真是敏銳的過分,說實話,你的身份也有些嫌疑,早知道就不建議你跟天文會合作了,畢竟如今我還在逃竄期間……”

    啥玩意兒?!

    槐詩瞪大了眼睛。

    “逃竄期間啊。”烏鴉困惑地看著他:“啊,我是天文會通緝中的逃犯來著,名單記得還挺靠前的,沒跟你說過嗎?”

    你說個屁哦!

    現在好了,我這個二五仔,你這個逃竄犯,還有這群搞迷信詐騙的神經病,一下都被包圓了。

    到時候我被送進監獄,你被槍斃,那群傢伙被判刑,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別著急,她這不是還不能確定麼?否則也不至於把你放出來想讓你露馬腳,聽姐姐我的,這一趟你有驚無險。”

    槐詩翻了個白眼,他已經徹底對自己身旁這群坑逼隊友不抱指望了。

    求求你們,放我單排吧。

    他嘆了口氣,不想理這只良心都黑透了的破鳥了,起身在街上溜達了起來。觸目所及,都是平常又普通的場景。

    帶著衰敗的氣息。

    街面上都是老人,很少見年輕人走動,大概都是出門去打工了吧?

    可以理解,畢竟新海最近的經濟狀況不景氣,畢竟上一次被當成大都市也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衰敗了這麼久還存留在地圖上本來就是個奇蹟。

    有點抱負的年輕人恐怕都去燕京、金陵和羊州工作去了。據說最新上台的內閣要大力發展沿海經濟呢,不過怎麼都比不上內陸的環境好吧?

    都到了這種程度,槐詩索性將什麼潛伏任務都丟到腦後,揣著手在街上溜達了起來。

    午後的斜陽照耀在大地之上,曬的人身上暖暖的。

    恍惚之中,槐詩彷彿看到整個小鎮宛如水中倒影一般晃動起來,無數黑影從天上浮現,可很快,古怪的幻覺便消失了,回復正常。

    只留下一身冷汗和陣陣惡寒。

    這個地方,果然有問題吧?

    .

    .

    “目標人物開始行動了。”

    伴隨著監控的報告,鎮子外的巨大卡車中,臨時的指揮中心裡,所有人都精神一震,戴上耳機看向屏幕。

    屏幕上除了連接鎮內的各處監控之外,最中間放大的畫面,是閒著沒事兒到處遛彎的槐詩。

    在漫長的沉默之中,所有人看著槐詩東走走,西逛逛,好像百無聊賴的閑漢一樣四處浪蕩。

    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在潛伏的樣子,是不是好像還撞了鬼一樣打個哆嗦。

    相比另一頭如魚得水、已經打入老年閨蜜團中的柳東黎,槐詩這裡簡直就是在划水摸魚,甚至看不到任何他有嫌疑的地方。

    就在所有人漸漸無語的時候,前方又傳來報告:“目標開始接……”

    話音未落,就戛然而止。

    畫面中,槐詩跑到小賣部裡,用自己的臥底薪酬買了一包煙,一個打火機,還順帶奢侈了一把,買了一根五塊錢的雪糕。

    然後蹲在太陽下面的台階上,自己呲溜了起來。

    含鹽度百分之九百的鹹魚氣息撲面而來……

    這個傢伙,沒救了吧?

    艾晴萬年平靜的表情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開始發自內心地檢討:懷疑這種鹹魚有所隱瞞的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太對了?

    當年那個熱情活潑的小孩兒,怎麼幾年不見就變成了這種鬼樣子?

    只能說歲月的電鋸真是太鬼斧神工了嗎?

    看到槐詩那一副將有限的時間投入到無限的划水中去的樣子,指揮部的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還有人看向艾晴,想問一下是不是催一催,可艾晴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算了,多他一個人不多,少他一個人不少。

    如今的工作千頭萬緒,不僅要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排查清楚老塘鎮的人際關係,還有調取過去的監控錄像尋找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深度探測器已經入場,正在緊密安裝中,沒空在鹹魚身上浪費時間。

    而就在一片忙碌之中,槐詩身上的竊聽器傳來了遠處的吆喝聲:那個後生,對,就是你,過來過來。

    畫面中,槐詩一臉懵逼地被一群推著手推車的老頭兒叫過去。

    “對,就你,這是誰家的娃?過來幫把手!”

    槐詩愣了半天,呲溜著雪糕剩下的木棍子,好像終於想起了自己臥底潛伏的工作了,百般不情願地去幫那群老頭兒推車卸貨,好容易把手推車弄進了臨界的一個院子裡,又被差使著把一堆破鑼破鼓還有戲服彩衣從車上搬下來,分門別類的放好。

    院子裡好像在搞什麼堂會,一群面色黝黑的老頭兒們坐在地上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麼,旁邊還有人圍著桌子打牌,角落裡還架起了鍋燒水,就差幾張桌子架起來擺開流水席了。

    好像有飯可以吃?

    槐詩眼睛亮了。

    原本跨出去的半隻腳又收回來了。

    潛伏是不可能潛伏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潛伏的,還不如在裡面安安心心混頓飯吃,不求多給幾塊肉,米飯管夠也行啊。

    結果槐詩左等右等等不著食堂開飯的訊號,就看到地上做一塊的那七八個老頭兒紛紛操起破鑼琵琶和嗩吶,開始吹起什麼二人轉的調子來。

    而當發現有陌生觀眾在看著自己的時候,中間的那吹嗩吶的老頭兒越發地來勁兒起來,吹了好長一串之後,得意地向槐詩晃了晃手裡的傢伙什兒,意思是看大爺牛逼嗎?快羨慕一下……

    槐詩內心毫無波動,乾巴巴地拍了拍手,甚至還有點想笑。

    要不是今天沒帶吃飯的傢伙過來,就讓你老人家見識一下什麼叫ABRSM八級演奏水平……更何況結合冥想之後,他大提琴的感染力已經強得不像話,要是努點力,你家牛都能給你拉哭了。

    沒想到那群老頭兒反而來勁了,對著槐詩吹了一段又一段,嗩吶裡的口水飛了好幾米遠,還特麼不知道用什麼黑科技連了低音炮,快把槐詩後槽牙都要震掉了。

    吹完了,還挑釁一般地向著槐詩抬抬下巴:

    “小伙子,來一段?”

    “得,今兒個給您老人家露一手。”

    槐詩撇了撇嘴,看來現實不容許自己再低調下去了。

    他隨手在那堆破樂器裡翻檢,找出一把能拉的二胡來,翹起二郎腿,也不管什麼低調潛伏了,上手就是一段賽馬加二泉映月加巴赫無伴奏大提琴加月亮之上加威風堂堂的混音串燒。

    器材限制之下,很多地方都走音走的不能看,槐詩只能學帕格尼尼那個變態,試著用一根弦拉一首曲子,卻沒想到,一手串燒拉完之後,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堆黑壓壓的人頭。

    那群打牌的、聊天的、抽煙的、拉琴的老頭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聚攏在一塊,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神情嚴肅又認真。

    完犢子了。

    槐詩心中一緊:難道自己暴露了?

    幾個老頭兒互相說著什麼,中間那個端詳著槐詩,一臉困惑:“這哪兒來的後生啊?怎麼沒見過?”

    “我……我新來的……打工的!”

    槐詩下意識地起身想要跑路:“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別急。”

    老頭兒一把拉住槐詩的肩膀,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就好像看著被困廁所後看到有人來送紙一樣:“李老三那王八蛋竄稀了沒來,今天咱們福音班兒就差一個能拉胡的,晚上跟我們去教堂文藝匯演,一場給你四十塊,包晚飯,行不行?”

    教堂?

    文藝匯演?

    等一下,怎麼這麼快就打入內部啦?

    槐詩一臉懵逼。

    本來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想到如今自己還在監控之中,只能悲憤地咬牙點頭。

    “行!”

    他停頓了一下,提出條件:“但我得先吃!”

    感覺到忽然之間後腦勺越來越嚴重的惡寒,槐詩彷彿能夠想像到如有實質的死亡匍匐在自己後背上獰笑的場景。

    然而,這跟自己是一台冷酷無情的負能量生產機又有什麼關係呢?

    吃飽了再說上路的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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