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17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0:25
天啟預報 第五十八章 水往低處流

剛死不久,血還在往外流。

槐詩蹲下身,疑惑地凝視著面前的尸體,隨手從垃圾堆里抽出跟棍子來撥弄了兩下:胳膊斷了,背后有刀創,捅破了肺部,致命傷在喉嚨上。

干脆利落,幾乎一劈兩半。

很快,槐詩放下了手里的棍子和門板,重新將那一具尸體蓋好,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換氣窗,向前走了幾步之后轉身,估摸了距離差不多了,奮力向前狂奔,一躍而起,踩著墻壁向上挪了三十公分。

正好夠到了墻上的管道。

只不過當他低頭看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腳印和另一個印在那里的暗淡腳印重疊在一起。抬頭撐起身體向上時,就看到了印在窗戶邊上灰塵中的指印。

有人進去過。

而且體質和自己差不多,都是經過二次發育的升華者,否則就可能是國內什么賽事的急行跳遠冠軍,可能還要帶室內攀爬的獎項才行。

倉庫里寂靜地悄無聲息。

沒有一點多余的聲音。

槐詩悄然落地,看向四周,只看到一堆又一堆的箱子,還有地上的電線,電線延伸到了前面,沒入到墻壁里。槐詩只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鐵門,鐵門后正源源不斷地吹出陰冷的風。

他深受感受了一下,確實是陰冷的風沒錯,這破玩意兒是個冷庫。

再鼓起勇氣之后,他鉆進去轉了一圈,結果只看到了堆積如山的豬肉,如果說唯一有什么發現的話,恐怕只有兩具還沒凍硬的尸體了。

明顯是被隨意丟進來的。

傷口的痕跡和外面那個保安一摸一樣,同樣狠辣地一擊致命。

槐詩伸手,拔出了祭祀刀,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經過半天和空氣斗智斗勇之后,他不得不遺憾地承認,自己快要凍成傻逼了。

以及,兇手可能早走了。

他走出冷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噴嚏聲在倉庫里回蕩了許久,竟然沒有引來什么人的注意。

看樣子除了尸體之外就是一座普通的廠房而已,可此刻,他手里的劫灰卻在飛速涌現,短短的幾分鐘機已經攢了差不多大半口袋了。

漂浮在這里面的散逸源質濃度高的驚人。

時刻散發著痛苦和絕望,幾乎讓整個倉庫內都變成了鬼屋一樣陰暗的氛圍。一般人到了這里可能待不了幾分鐘就受不了了,也就只有槐詩這種沙雕為了收集劫灰還專門到處找塑料袋。

反正那些已經破碎的源質就是從這里散逸出去的。

必定會有源頭。

就在槐詩經過反復測算和實驗之后,終于找到了它的來處。

實際上根本不用刻意測算,墻上那么大一條縫誰都看得清楚,原本隱藏在墻壁后面的隱秘空間如今卻沒有封死。

虹膜指紋的驗證沒有任何效果。

不論怎么說,那么大一條死人胳膊卡在滑軌上,地上的冷柜再推也推不過去吧?

這么大一個入口放在眼睛前面,他愣是靠著劫灰的濃度找了半天才發現,槐詩再一次對自己的調查能力有了新的認知……

門后是一片昏暗的空間。

跨過地上的尸體,一路向前,就能看到一道向下延伸而出的樓梯,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黑暗里。

在寂靜之中,他無聲地向前摸出,隱約看到了一個背對著自己的影子,頓時緊張地拔出了手槍,小心翼翼地湊近了。

可就在他的手槍頂在那個人的后腦勺上的時候,那個人卻好像朽木一樣向著正前方倒下,摔在了地上。

早已經失去生命。

祭祀刀和來自身后黑暗里的匕首碰撞在一處,發出尖銳的聲音,有人趁著槐詩被吸引注意力,藏身在黑暗中試圖背刺,卻沒有料到槐詩身上還有死亡預感這種BUG技能。

瞬間的碰撞,槐詩轉身,猛然蹬地前沖,在近乎無光的黑暗里,頂向了那個人所在的地方。

所謂的盲斗也是有所技巧的,不,應該說黑暗中的冷兵器格斗更為恰當一些。人的關節、手持武器的方式乃至招數都是有所限制的,倘若對此熟稔的話,在兵刃碰撞的瞬間,對方的位置、所持武器的姿勢乃至架勢甚至都能夠猜得出來。

雖然看似驚險,但歸根結底,則是宛如抽鬼牌一樣殘忍地推理游戲。

只不過,有些人已經將過程化作了本能。

一片黑暗中,兩人相撞在一處,同時抬肘格開了對方持槍的另一只手,緊接著匕首和祭祀刀再次碰撞在了一處。

如墨的漆黑里,不斷地有火花毫無規律地從空中飛迸而出。

那是刀刃碰撞時的冷酷跡象。

兩人很有默契地,都沒有選擇了開槍,而是試圖盡量無聲地將對手解決。短短幾秒鐘的爭斗,兵器已經數次碰撞,直到最后,雙方同時從黑暗中找到了對方的所在,轉身踏步,奮力劈出了一刀。

祭祀刀和匕首再出碰撞在一處。

一縷火花自鐵的摩擦中迸射而出,照亮了近在咫尺的二人,還有他們臉上的面具。

一個戴著小豬佩奇。

一個戴著小馬寶莉。

一瞬間,死寂到來。

原本你死我活的殺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地是難以言喻地濃厚尷尬。

沉默中,對面的小馬寶莉率先打破了沉默,咳嗽了兩聲:“真巧啊。”

“恩。”槐詩點頭,“真巧。”

氣氛再度陷入尷尬之中。

在看不見盡頭的對視中,對面的人再次問道:“怎么稱呼?”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槐詩昂然答道:“叫我‘淮海路小佩奇’就行了,你呢?”

“幸會,幸會。”對面自我介紹,“滬太路小寶莉。”

于是,氣氛又雙叒叕尷尬了起來。

完全打不下去了。

雖然沒聽過什么滬太路小寶莉,怎么這股子騷味兒好像在哪里見過呢?

槐詩沉默了好久,開口問:“吃了嗎?”

“吃了。”小寶莉點頭。

“散步吶?”

“嗯……”

又是兩句沒有營養地對話,或許是清楚了對方的來路和自己差不多,或許是不想再浪費時間,小寶莉率先提議:

“那咱們走著?”

“恩,走著。”

槐詩后退了一步。

兩人緩緩地將刀收起來,分開距離,背靠著墻壁,保持著最大的戒備,同時伸手示意對方先請,把后背要害露出來當然更好。

然后,發現對面都不傻逼,也太好糊弄。

只能齊頭并進。

莫名其妙的……等槐詩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好像多了一個隊友?

在短暫的樓梯上,兩人不咸不淡地扯著一些沒有養分的客套話,然后費盡心思地想要打聽是從哪兒跳出來一個抄襲自己人設的家伙。

直到最后,兩個人的腳步停在了樓梯的盡頭。

兩條岔路,一條向上,好像通向其他地方,一條向下,通往地下的更深層。

小馬寶莉環顧著四周,最后視線落在槐詩身上。

“上?下?”

意思不言而喻,既然彼此之間難以信任的話,不如就此分頭行動。

但究竟是上還是下呢?

槐詩撓了撓頭,想了半天,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那就是向上咯?

小馬寶莉揮了揮手,走向了向下的路,卻沒想到槐詩跟在自己的身后,亦步亦趨,頓時愕然:“你不是說人往高處走么?”

“所以說,有些時候,不妨做一杯肥宅快樂水吧。”

槐詩誠懇地回答,說出了什么好像很有哲理的話。

開玩笑,自己的調查能力那么弱雞,找個被開的隱藏門都要十來分鐘,要是單獨走的話,說不定重要物品從自己眼前飄過去他都不知道。

星際玩家真是太悲傷了。

還不如找個人來一起,反正大家都是賊,槐詩自己什么贓物都不要,還能幫忙搭把手,只要個情報共享很合理吧?

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這里太陰森太黑他有點怕……

“你確定?”小馬寶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算了,別礙事兒就行,拿到的東西我先挑。”

“全給你。”

槐詩揮手,對贓物和歸凈之民的家底兒沒有絲毫興趣,他只是來找人的,倘若能夠查清這群家伙為什么會藏在以前自己家的倉庫里的話就是意外之喜了。

就在前進之中,兩人的腳步戛然而止。

前面有人。

或者說,終于看到一個好像是門房一樣的地方了。

在窗戶之后,能夠看到一個小小的房間,爐子上燒著鹵煮,電視機上正放著歌舞。看守在這里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背對著窗戶,正專心致志地看電視吃零食。甚至沒有去看角落里的監控屏幕。

小馬寶莉拔出了刀,然后又被小豬佩奇按了回去。

“別這么粗暴好吧。”

槐詩嘆息,“我來我來……”

他重新套上兜帽,端起保安的警棍和手電筒,走過去敲了敲窗戶,正準備重操福音秧歌的舊業,就看到爐子上的鍋中,那一顆在鹵煮里緩緩起伏的人頭,還有幾只燉到香酥肉爛的胳膊腿……

門房內的保安回過頭來,可槐詩數次張口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最后,嘆息一聲。

拔出了祭祀刀。

有些事情,果然還是粗暴一點比較好吧。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8-25 21:16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0:25
第五十九章焚化爐





    十秒鐘之後,槐詩平靜地坐在門房裡,熄掉了爐子裡的火,把金光閃閃地祭祀刀從乾枯地屍體上拔了下來。

    小馬寶莉進來逛了一圈,對剛剛槐詩的刀法嘖嘖稱奇。

    而槐詩則端詳著門房後面的通道,隨口問道:“老柳啊,這後面藏得是什麼?”

    “應該就是他們的齋戒圈了吧……”小馬寶莉隨口說道,旋即被嚇得跳了起來,“我操你怎麼知道是我?”

    槐詩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就隨口一問,畢竟我認識的人裡這麼騷的不多。”

    “咳咳,我也就隨口一說。”小馬寶莉無辜地看著他,“老柳是誰?”

    “一個禿子。”

    “你夠了啊!”

    兩人在門房裡互相對視著,許久,柳東黎無奈地移開視線。

    “你究竟是什麼人?”槐詩問。

    “如你所見,一個牛郎。”柳東黎聳肩,“兼任天文會四等治安武官等一堆七零八碎的職位……”

    “嗯?”槐詩愕然,“啥玩意兒?”

    “算是繞過規定設置的雙重保險吧。”

    小馬寶莉臉的牛郎坐在椅子上嘆息:“在部分敏感地區,天文會引用的是雙重監察制度,兩位監察官一明一暗,前者接入糾紛,而後者負責如實記錄,並且在前者不方便的時候進行暗中調查……就好像這一次的歸淨之民一樣。

    一方面來說,我是艾晴的考官,負責審核她是否能夠公正地使用監察官這一份權利,另一方面,我也是保鏢兼打手。但為了避免直接部署昇華者而引起敏感問題,所以只能繞個彎,你懂吧?”

    “所以你就犯事兒了?”

    “差不多。”

    柳東黎嘆了口氣:“總之,這件事兒結束了我就真撤了。為了避免我的年終考評通不過,你得裝作不知道才行,我這邊也在報告上說你天生神力不會武功,大家互相幫個忙怎麼樣?”

    槐詩警惕地看著他:“不幫忙會被滅口嗎?”

    “不幫忙的話你就要把我送你的禮物還回來……”

    “我幫,我幫!”槐詩瞬間露出笑容:“真是的,咱倆誰跟誰啊,還用得著這么生分的……回頭我再送你兩套霸王!”

    “……”

    柳東黎很努力地忍著把這個小王八蛋就地擊斃的衝動。

    “對了,那艾晴的成績究竟通沒通過?”

    “第一年就過了好麼。”柳東黎在面具之後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裡還牽扯到深度地獄·魔都的話,我早就閃了,哪裡還用得著遭這罪。”

    “還有,魔都是什麼?”

    “回頭問艾晴去!我說得已經夠多了。”

    柳東黎起身,不想跟他掰扯了,和這傢伙扯上關係之後自己就沒遇到什麼好事兒過。

    花了點時間搞定了監控之後,他拿著從門衛衣服上搜出來的鑰匙,打開了通往後面的門,只看到一堆被打開的箱子堆積在牆角,空氣中氤氳著一股子令人作嘔的惡臭。

    像是腐爛的味道。

    進入了這里之後,槐詩就感覺到不知道多少散逸源質向著自己匯聚而來,原本用來裝劫灰的袋子瞬間變得鼓鼓囊囊。

    空氣中漂浮的絕望近乎令他窒息。

    那些死亡的記錄絕對是從這裡飄出去的沒有錯。

    可出乎他的預料,這裡根本沒有什麼人看守。

    “為什麼人這麼少?”

    柳東黎環顧著四周,悶聲說:“只能證明一件事,他們要撤退了……外面的周邊人員姑且不論,真正的高層恐怕都已經跑路了吧?”

    說著,他走進了房間的最深處。

    簡直就像是一個廣場。

    絲絲縷縷的深淵沉澱蕩漾在空氣之中,散發著常人難以抗拒的猛毒。

    地上銘刻著難以理解的紋路,好像是什麼祭祀的現場一樣,就連槐詩懷中的祭祀刀都開始激動地顫抖了起來。

    槐詩步入其中,除了正中央佈滿血漬的高台之外,周圍只剩下一面面巨大的鏡子。每一塊都有商場大門的大小,錯綜複雜地豎立在龐大的廣場中。

    可明明是鏡子,卻倒影不出兩人的身影,看上去詭異的要命。

    “這就是齋戒圈。”

    柳東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歸淨之民用來在現境飼養邊境異種的方法,看到那些鏡子了麼?其實都是經過儀式之後被賜福的籠子,通往一個個單獨地被稱為鏡界的地獄。

    他們通過鏡子將邊境異種從地獄帶回來,然後在鏡界裡養大,通過血肉飼養,最終得到聽命於自己的獵食者……如今,所有的籠子都空了。”

    啪!

    有個蜷縮在角落裡的影子好像踢倒什麼東西,察覺到他們看過去的視線,轉過身,踉蹌想要逃跑,可緊接著就被槐詩按倒在了地上。

    “饒命!饒命!”

    那個癡肥的胖子趴在地上,顫抖著:“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我只是負責燒鍋爐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脖子上掛著好幾條款式不一樣的金鍊子,手臂上帶著各種鑲金或者玉石的鐲子,就連十個指頭都帶滿了各色戒指。

    可明明身上掛滿了各種珠寶,甚至就連鞋子看上去都像是高等手工活,可不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賊,根本和身上那些昂貴的飾品搭不上邊。

    被槐詩按住,他便哆嗦了起來,胯下甚至散發出一股腥臊味,已經尿了出來。

    “我真得什麼都不知道啊,我只會燒鍋爐,他們幹的事情和我無關,我也是想要活命啊,饒了我,饒了我……”

    槐詩皺起眉頭,正準備問話,卻察覺到柳東黎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前方。

    那裡有一扇小門。

    “別、別動我的家人……”

    那個胖子瞪大了眼睛,奮力掙扎:“有什麼沖我來,沖我來,她們是無辜的,不要動我的老婆和女兒,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柳東黎沒有說話,快步上前,奮起一腳。

    嘭!

    門被踹開了。

    露出後面狹窄的空間。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鍋爐,火焰在裡面跳動著,濃煙不斷地順著煙筒升起,熱得人受不了。

    可敞開的爐膛中,除了燒到通紅地碳和煤以外,便是幾團依稀分辨出是手足肢體的焦炭,已經快要燒成灰燼了。

    當槐詩的目光移開時,才看到,奢侈品、奢侈品、奢侈品……

    各種各樣的奢侈品幾乎掛滿了每一個角落。

    被剪開當做床單的高檔西裝,塞著鍋碗瓢盆的名牌挎包,串起來掛在牆上的昂貴手錶、項鍊、手鐲、堆積如山的錢包……

    只有角落裡有一張臟兮兮的床,床上還躺著一個貼滿膠帶的充氣娃娃,旁邊還有兩個芭比小人兒,被打扮地精緻又可愛。

    那個胖子尖叫了起來,奮力掙扎,掙脫了槐詩的拉扯,爬起來,手足並用地撲到床上去,將那個充氣娃娃和小人抱在懷裡,嚎啕大哭著,回頭說著什麼求饒地話。

    槐詩張口想要問什麼,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只有柳東黎走上去,挽起袖子,將那個胖子扯起來,不斷地詢問著什麼,甚至動用了自己的能力,許久,沮喪地鬆開手,將那個死胖子丟在了地上。

    “沒用的,已經瘋了。”

    柳東黎煩躁地點了根煙,“媽的,和這群神經病牽扯上的就沒什麼好事兒。”

    “那就走吧,不是還有一條岔路麼?”

    槐詩有些受不了了,轉身想要離開……鬼使神差地,他不小心看到了那個胖子的手指,確切的說,是右手的食指。

    然後,愣在了原地。

    走在前面的柳東黎察覺到他沒跟上來,困惑回頭:“走啊,怎麼了。”

    “你……先去吧。”

    槐詩沉默了許久,“我有點事情,稍後就跟上你。”

    柳東黎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想要問話,可是看到少年的眼瞳,卻問不出來了。

    他從未曾從槐詩的臉上看到過那麼平靜地神情。

    平靜地讓人不適。

    就好像那一層外殼後面藏著什麼讓人不寒而栗的東西一樣。

    “我在門口。”

    柳東黎轉身走了。

    寂靜裡,槐詩傾聽著他的腳步遠去了,走進了那個焚化室,輕輕地關上了門。

    “那個戒指……”

    他低頭看著胖子右手的食指,看著那一枚嵌著碎鑽的鉑金戒指,“那個戒指,你哪兒得來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哭號地瘋子茫然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將右手藏在身後,向後躲閃著:“我撿的,都是我撿的”

    !嘭

    他的腦袋砸在了牆上,擠扁了他的充氣老婆,肥胖的臉幾乎變形了,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

    “我問你 - ”

    哇詩低下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那個戒指,你從哪兒得來的!”

    在劇烈的碰撞中,那個瘋子錯亂地尖叫起來:“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燒鍋爐的,饒過我......饒過我......”

    槐詩閉上了眼睛。

    手掌摀住了那個瘋子的嘴。

    再次睜開的時候,那一雙眼睛裡已經遍布瘋狂地血絲。緊接著,漆黑地劫灰自從掌心之中湧現,灌入了他的軀殼之中。

    最後一次,他俯下身,凝視著那個瘋子的面孔:“戒指,是從哪兒得來的!“

    那個人瞪大了眼睛,提淚橫流,張口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直到槐詩一隻手拿起他掉在地上的兩個”女兒“,一個一個地捏成粉碎。

    在他的眼前。

    “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

    那個人終於崩潰了,嚎啕大哭:“你為什麼要殺了她們!為什麼!我只是老老實實燒鍋爐而已啊!那些東西,那些東西......他們都說是不要的啊......我只是想......只是想給她們一些禮物......“

    槐詩鬆開了手。

    那個瘋子發狂一樣地撲上來,想要掐他的脖子,卻被他一腳踢開了,到最後,蜷縮在角落裡抱著幾個娃娃地殘骸,絕望抽泣。

    “對不起。”

    槐詩垂下眼睛,走上去,扯著他的手,粗暴地將那個戒指拽下來,轉身離開了。

    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你還好麼?”

    角落裡靠牆抽煙地柳東黎問。

    “挺好的。”槐詩看著掌心裡的戒指,將它裝進口袋裡。

    他說,“好的不能再好了。”

    轟!

    那一瞬間,劇烈的爆炸驟然從他們上層傳來,地動山搖,無數碎片從頂穹中剝落,砸了下來,將空空蕩蕩的鏡子壓成了碎片。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0:25
第六十章納迦





    劇烈地晃動中,好像有炸藥在上面爆炸了。

    他們能夠聽見,遠方有槍聲不斷地響起,好像有什麼人在不斷地進攻這裡,震動和轟鳴不斷地從地下空間響起。

    槐詩和柳東黎對視了一眼,想起了那一條未曾探索的岔路,向著上層拔足飛奔。

    當他們從那一條向上的岔路走到盡頭的時候,只看到了滿地的死屍。

    似乎這裡才是整個祭祀場運營者們集會的地點,寬敞的辦公室裡裝潢地無比華麗,但此刻輝煌的廊柱和佈滿浮雕的牆壁都遍布血色。

    一具又一具地屍體躺在地上,臉上殘存著茫然和絕望,甚至諂媚討好地笑容還未曾消散。

    內層有槍聲不斷地響起。

    屠殺正在進行。

    當他們闖進內室的時候,只看到了躲在桌子後面跪地求饒的王海,還有那個站在桌子前面的魁梧身影。

    厚重大衣的袖口之下,兩隻長滿了鱗片的雙手。

    還有一對漆黑的彎刀。

    鮮血從彎刀的刀鋒上 斷滴下,在地上劃出了一道猩紅的軌跡,向著王海步步延伸。

    “你敢殺了我,上主是不會放過你的!”

    王海被逼到牆角,臉色慘白:“我是上主的代言人,你敢!我若是死了,你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一定會!“

    他胡亂地揮舞著手中那一把匕首,可是沒有任何的用處。持刀者步步上前,將身前的阻礙斬成碎片,彎刀淒嘯著向王海頭顱劈落。

    柳東黎拔槍。

    槐詩從未曾想過他的槍法竟然這麼好,竟然能夠擊中空中的刀鋒,緊接著,剩下的五顆子彈全部射在了那個背影的後腦勺上。

    只可惜,在洞穿了衣物和鱗片之後,已經無法在擊穿異化的顱骨了。

    持刀者一個踉蹌,斬落的刀鋒披在王海的兩腿之間,令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眼淚和鼻涕都已經嚇出來了。

    “救命!救命!”

    彷彿看到救星一樣,他望向了衝進來的兩人,嘶啞呼喊:“救我!我有錢!我有幾千萬!你們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們!”

    不用他多說,槐詩怎麼能看到最後一個知曉內情者在自己眼前被滅了口。

    果斷掏出手槍對準了回過頭來的持刀者,連連扣動扳機。

    轟鳴的槍聲裡,火花自槍膛噴湧而出,帶著灼燒至赤紅的子彈,向著持刀者已經異化到看不出人形的面孔飛出。

    在那一雙佈滿鱗片,和啼蛇相差無幾的面孔上看不到鼻子,只有兩個小小的孔,墨綠色的嘴唇掩蓋不了尖銳地牙齒,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一雙金色地豎瞳。

    說不出更像是蜥蜴還是蛇。

    那是冷血動物的詭異特徵,令人心裡發冷。

    就在槐詩抬起手槍的瞬間,他手中的彎刀已經舉起,護在面部。漆黑的彎刀如同盾牌一樣將子彈盡數彈飛了。

    緊接著,右手的彎刀劈向了衝上來的柳東黎。

    可左手擋在臉前面的彎刀還沒有來得及方向,就听見耳旁風聲呼嘯,宛如利斧。那個七步之外的佩奇已經近在眼前,手中的祭祀刀向著他的脖子橫揮而出!

    好快!

    金色的豎瞳迅速收縮,護在眼前的彎刀向著祭祀刀格去,可緊接著,卻感覺撞在了斧頭上一樣,格擋的架勢被恐怖的慣性在瞬間擊潰了。

    勢如破竹!

    那一瞬間,槐詩看到了持刀的蛇人猛然一歪。

    好像滑倒了一樣。

    可緊接著,空氣彷彿變成了粘稠的實體,在蛇人地雙臂攪動之下湧現暗流,竟然撞的槐詩一個踉蹌。然後,他就看到了,蛇人飛到了空中。

    不,應該說像是遊在海中一樣!

    因為他周身的空氣都在瞬間質變成了近乎液態一般,它掙脫了引力的束縛,遨遊在無形的空海之中。

    這是他的靈魂能力!

    瞬間,從槐詩和柳東黎的夾擊之下閃過。緊接著,自空中靈巧的迴旋,手中的彎刀破開了液態的空氣,向著難以適應如此狀況地二人斬落。

    柳東黎狼狽格擋,可槐詩揚手拋出了一個塑料袋。塑料袋在刀鋒地劈斬之下破碎,緊接著,其中的劫灰在圈禁之手的影響下迅速激發。

    瞬間,無形的空海被劫灰污染成了漆黑,劇烈地嗆咳聲響起,可槐詩地動作不停,徑直地撲入其中。

    柳東黎都看傻了。

    自己這個小老弟什麼時候這麼頭鐵了?

    可沒過一瞬間,他就听見一片漆黑中傳來蛇類的尖銳嘶鳴,淒紅的祭祀刀穿透了漆黑的空海,自另一頭穿出。

    刀鋒之上的血色流溢。

    瞬息間,空海炸裂,魁梧的蛇人跌落在地,左臂上已經出現了一道淒慘的裂口,幾乎被祭祀刀徹底斬斷了。

    在刀鋒碰撞的尖銳聲音裡,槐詩面無表情,猛然抬起腳,踩了下去。

    嘭!

    落地的蛇人陡然一震,右手中斬出的彎刀被槐詩的祭祀刀崩開。頭戴佩奇面具的少年踐踏著他的胸膛,雙手舉起祭祀刀,猛然向下刺出!

    處決!

    崩!

    就在那一瞬間,蛇人胸前的大衣的裂口中,驟然有一隻手臂探出,手握著彎刀,將這一擊死死地格住。

    哪怕這隻手掌被刀鋒之上斧劈的力量斬成了一團稀爛。

    第三隻手?

    緊接著,是第四隻!

    自扯開的裂口之中,藏在蛇人背後的第四條胳膊撐開,手握著一柄短管霰彈槍,對準了槐詩的臉,扣動扳機!

    那少年的動作卻比他還要快,瞬間向後仰出,閃過了這突如其來的殺手。

    柳東黎看得清清楚楚。

    不止是那隻蛇人驟然多出來的兩條手臂,還有那一瞬間自少年軀殼中絲絲縷縷升騰而起的灰霧。

    那是自封鎖中爆發的劫灰,它們如火焰一般地舞動著,宛如實質的痛苦力量向著四周輻射而出,將整個內室都籠罩在難以抗拒的絕望裡。

    就在面具之下,那一雙漆黑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通紅。

    像是燃燒的火。

    消瘦的少年已然化作了山中的惡鬼……

    這是什麼聖痕?

    柳東黎所知的譜系之中,全然未曾有過如此的存在,哪怕只是水銀階段也令人如此心悸。

    可他已經來不及思索了,本能地撲上前去,掀開面具,想要逼著那隻四臂的蛇人看自己的臉,緊接著,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腿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是一條尾巴。

    修長的蛇尾。

    不,應該說……

    柳東黎終於想起來了。

    那個傢伙身上的聖痕不是什麼蛇人,是發源自天竺婆羅門譜系的第二階段·黃金級聖痕——納迦!

    四條手臂的特徵,應該是流傳到了緬國之後的變種!

    緊接著,他就被甩了出去。

    最後的一瞬,他甩出了手中的短刀,試圖牽制住反攻的納迦,可緊接著,他就看到,納迦的一條手臂棄掉了彎刀,自懷中掏出了一顆閃光彈,向著他們拋出。

    下一瞬間,劇烈閃耀的光明吞沒了起來。

    槐詩迅速後退,手中的刀鋒向前斬落。

    好像什麼都沒有劈中。

    又好像砍到了什麼東西。

    緊接著,他們就听到了一聲槍響。

    在劇烈的眩暈和噁心中,槐詩彎腰再次從懷中取出一包劫灰,拋在了地上,黑霧吞沒了一切。這一舉措似乎避免了對方趁機偷襲,可等他們自從劇烈地眩暈中恢復過來的時候,已經再看不到什麼納迦了。

    他已經逃走了。

    留下了地上血泊中的王海。

    他的喉嚨和胸口已經被利刃剖開,鮮血噴湧而出,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槐詩撲上去,伸手想要按他的脈搏,可很快,便收回了手指。

    沒救了。

    傷口上泛起一層墨綠色,刀上還淬了毒。不,倘若是毒龍納迦的話,不淬毒才是怪事吧?

    柳東黎看了一眼之後就不再浪費時間,抓緊時間翻箱倒櫃,翻找著一切有價值的文件。槐詩將王海從地上扶起,努力地撐開了他的眼睛。

    “醒醒!你還有時間!是誰殺了你!”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那一枚戒指,“是誰殺了他們!是誰讓你藏在這裡的!說話啊!王海! ”

    王海奮力掙扎著,像是一條離開了水的魚那樣,兩隻手努力地抓著,想要抓住拋棄自己而去的生機,在槐詩的領口留下了一道道血印,扯下了槐詩的面具。

    當他看到槐詩的臉,便愣住了,很快,眼神就變得怨恨又惡毒。

    “是你……都是你們……你們……的錯……”

    他的嘴唇開合著,不斷地噴出血沫,可很快,便勾起了嘲弄地弧度:“我們都將……死去……很快……”

    他忽然不再掙扎了,抓起了身旁的匕首。

    向著自己的心臟刺下。

    啪!

    猩紅的色彩噴湧,落在槐詩茫然的臉上。

    火燒起來了。

    在劇烈地震盪中,上層好像再次有炸藥爆炸,底層即將坍塌。

    槐詩嘆息了一聲,緩緩放下了王海。

    將戒指收起。

    之後的事情就乏善可陳了。

    柳東黎帶著他在特事處的大隊人馬到場之前離開了中轉倉庫,甚至開車將他送回了家。

    看著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牛郎忍不住搖頭,“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可以來偵探那裡找我。”

    槐詩點頭,下車,目送著他遠去了。

    當他回到家,推開客廳的大門時,看到了等待在那裡的烏鴉。

    “你似乎需要找人傾訴一下的樣子啊。”

    黑色的飛鳥站在煮開的熱水壺上,問道:“咖啡?茶?”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0:25
天啟預報 第六十一章 后悔藥

當槐詩放下茶杯的時候,有一種世界忽然清晰過來的感覺。

不知道應該說如釋重負,還是得到了什么領悟。

平靜到好像入定的高僧。

心里沒有絲毫的波動,好像大徹大悟一樣,看破紅塵。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低頭看著茶杯里那一抹蕩漾的紫色,“這是什么?”

“一種特殊地靈質麻醉劑。”

烏鴉抬起翅膀,指了指桌子邊上剩余的那一管,“啼蛇的角我摳了一些邊角料下來,順手做了兩管,喜歡就送你好了。”

“麻醉劑?”槐詩問,“用來做什么的?”

“我想想怎么說……”烏鴉沉思了片刻:“如果肉體的麻醉劑是讓你屏蔽痛苦的話,那么它就是讓你暫時摒棄欲望。

服用它之后,在短時間內,你就不會感覺到憤怒、彷徨和難過,同時,你也不會感覺到快樂、幸福和愉悅。

根據藥劑的創造者的話:阻礙人追尋覺悟的,便是這與生俱來的本能和感情。只有失去這一切之后,人就會自虛無之中獲得冷靜,得到真正的理智。”

“然后呢?”

“然后該干什么干什么唄。”

烏鴉聳肩,“鎮定劑而已,又能有什么神奇作用呢?

可偏偏有的時候,這一份不為外物所擾的冷靜才是最珍貴的東西,至少在這種情況下做出的選擇不會讓人后悔。至于其他的作用,反而是次要了。”

槐詩了然,“也就是后悔藥咯?”

“應該說是不后悔藥吧。”烏鴉問道,“感覺如何?”

“很好。”

槐詩長出了一口氣,在椅子上找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緩緩放松了下來,終于感覺到了疲憊和困倦。

半夜三點了,是該睡覺的時候了。

“那么——”

烏鴉問道,“有什么收獲嗎?”

“一無所獲,除了這個。”

槐詩甩手,將那一枚戒指丟在了桌子上。嵌著碎鉆的鉑金戒指在桌子上繞了幾圈,然后倒了下來,在轉動中恢復了平靜。

顯露出刻在戒指內側的那兩個名字。

“我父母,大概是死了吧。”

在沉默里,槐詩低頭凝視著自己父母的婚戒,終于接受了這個現實。

烏鴉搖頭,“有可能是典當了呢?”

“恩,說不定。”

“也可能是丟了呢?”

“有這種可能。”

槐詩頷首:“謝謝你的藥,我現在輕松了不少。”

“不要說謝謝啦。”烏鴉搖頭,“就當做契約者的分內之事吧。”

“我先去睡了,你還要繼續忙嗎?”

“大概還要加會班吧。”烏鴉回頭,看了看反應釜中緩緩升起的暗淡輝光,“最后一個階段,就快完事兒了。

你確實應該休息了,槐詩,好好睡一覺吧,什么都會過去的。”

“嗯。”

槐詩起身,走向臥室,只是在踏上樓梯的時候,看到了墻壁上那一片原本掛著全家福的白色印記,腳步便停頓了。

許久。

他說,“我真的很想念他們。”

“我知道。”

烏鴉背對著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有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她靜靜地看著坩堝中沸騰的金屬光芒,傾聽著其中仿佛海潮聲漫卷一般地回響。好像耐心的農夫一樣,等待熟成的時刻。

來自深淵的奇跡在釜中無聲醞釀。

過不了多久,槐詩的發育期便將迎來終結。

這便是所有補全藥劑之中的最后一步,奠定圣痕的萬能之礎。

倘若發育總伴隨著成長的話,那么成長的,往往便是痛苦。這痛苦值得銘記和體會,它終將刻印在身體中,與奇跡一起。

“睡吧,槐詩。”

黑色的飛鳥輕聲呢喃:“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的殘酷教育,從此以后,你會有光明的未來。”

至于那位不速之客……

就交給‘這里的主人’來解決吧。

半個小時之前,坍塌的祭祀場之中。

在堆滿石塊的內室里,王海的尸首猛然搏動了一下。

刺在他心臟中的匕首悄然破碎,化作黑色的塵埃,融入了冷去的血液中。

于是,在那死去的殘骸中便有一絲一縷的粘稠液體緩緩地流出,漸漸凝結成虛幻的影子。

就好像從繭中掙扎而出的飛蛾那樣,它蠕動著,貪婪地汲取著地上的鮮血,不定性地蠕動著,將地上的尸首一一吞吃,痛苦嘶鳴。

“都怪……你們……”

宛如哀哭地聲音從他的喉嚨里發出,尖銳有高亢:“都怪……你……死去……我們……都將死去……”

自受洗開始所植入這一具軀殼中的饕餮之種終于在死亡中萌發了,由源質而構成的邊境異種帶著宿主最后的恨意從死亡中降誕。

就好像上主曾經對王海所說的那樣。

圣神最后的垂憐降臨與此處。

哪怕來自深淵的奇跡絕不會帶來幸福和安寧。

“恨啊……我……恨……”

那一張酷似王海的扭曲面孔上流下血淚,陰影匍匐在地上,像是畸形的獵犬一樣哀鳴著,痛苦地翻滾。

直到最后,自夾縫中找到了一枚小小的扣子。

“找到了……”

它舔舐著少年袖口上落下的扣子,發出欣喜又狂躁地鳴叫:“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你了!!!”

一瞬間,陰影沸騰起來了,將那一枚扣子吞沒,狂喜亂舞地蠕動著,鉆過了一道道細碎的縫隙,回歸了大地之上。

根本看不見一片影子從地上掠過的景象。

在擺脫了物質的束縛之后,那已經是肉眼所無法辨別的極速。

筆直地躍過了沉睡的城市,不斷地繞過形形色色的阻礙,根本對擦肩而過的人們毫不在意,筆直地向著石髓館的方向沖去。

到最后,穿過了陰森的樹林,停在了那一扇鐵門之外。

月光映照之下,地上的影子饑餓地扭動著,不斷地向前沖撞,可是始終穿不過那一扇空洞大到足夠野貓自由出入的鐵門。

直到最后,它奮力一躍,鉆進墻上的縫隙,跳進了野草叢生地庭院里,饑渴地向著上槐詩的鎖在爬去。

啪的一聲,好像有水泡破裂的聲音。

它被擊飛了。

在主樓側面破碎的窗戶中,映照出那一張慘白的面孔,還有堪稱扭曲的肉體。

就好像七八個人的器官隨意地拼在一起,好幾根手腳胡亂地扭動著,腹部巨大的口不斷地開闔,滴下了宛如唾液一樣的血水。

也照出了那個攔在它前面的身影。

在臟兮兮的玻璃中,只能看到一個消瘦挺拔的身姿。

隱約能分辨出它身上千瘡百孔的禮服,還有一絲不茍別在破碎領口的領結,以及架在鼻梁上的單片眼鏡。

但此刻,就好像巡行的守衛看見想要翻墻的小賊一樣,明明一片虛無的面容上所顯示出的正是不折不扣的怒意。

嘴唇開闔,無聲警告。

滾出去!

完全失控的侵蝕體嘶鳴了一聲,胡亂地揮舞著自己的肢體,一步步向前緊逼。于是,那個人影抬起左手。

五指緩緩合攏。

悄無聲息的,無形的力量向著中心合攏,就好像鐵墻碰撞一樣,將那個鬼東西擠扁成一團爛醬。

緊接著,那一團爛醬便無火自燃,只剩下一縷黑煙消失在空氣里。

而落在地上的扣子,卻被小心地撿起,在水管前面沖洗干凈之后,又被那個人影反復地用舊毛巾擦拭干凈,放進后院雜物間里的一個箱子中。

珍而重之地將它和幾個臟兮兮的玩具、兩張破碎的獎狀和嬰兒的舊照片擺在一起。

箱子合攏。

那個人影微微向著烏鴉頷首道別。

緊接著,無聲地消散了。

寂靜的房間里,四手的納迦坐在鏡子前,靜靜地擦拭著傷口上的血腥,將枯萎的傷口清理完畢之后,取出小刀,將那些失去生機的腐肉一點點地刮去。

直到露出下面凄厲的骨骼。

他彎腰,打開地上的箱子,猶豫了一下之后,從其中取出了一管火紅色的藥劑,開啟封口之后,咬住牙,將那一道宛如沸騰金屬的溶液澆在了傷口上。

在嗤嗤作響的聲音里,納迦劇烈地痙攣著,發出沉悶地嘶吼,長尾抽搐著,幾乎將整個衛生間都攪成粉碎。

直到最后,金屬溶液終于自骨骼之上定型,和血肉融合在一起,好像新生的肌理一般,無分彼此。

除了鱗片上慘烈的缺口,再看不出其他的傷痕。

他好像虛脫了一樣松了口氣,解除圣痕,于是鏡子里那個魁梧的蛇人緩緩收縮,甚至多出來的兩條手臂也縮進了肩胛骨之中。

名為何洛的男人大汗淋漓地喘息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許久,用冷水潑了潑臉,終于后退了兩步,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

許久,他才拿起電話,撥通了那個號碼。

“老板。”他說,“我可能搞砸了。”

“失手了么?”

“不,知情的人都死了,但在滅口的時候,碰到了兩個升華者,不知道是哪兒的人。”

電話另一頭的戚問沉默了許久,遺憾地嘆息:

“那就只能用備用方法了……”

電話掛斷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8-25 21:17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0:25
天啟預報 第六十二章 野心

早晨的時候,市立圖書館的地下倉庫再次迎來了它的客人。

教授看上去依舊是往常那一副肉山的樣子,艾晴來的時候,他似乎正在讀什么有趣的東西,不時發出笑聲。

“來得好早啊。”看到艾晴之后,他合上了書,“是沒睡嗎?看來昨晚倉庫的事兒確實很棘手啊,我還以為你會下午來。”

“瑣事繁多。”

一夜未眠的艾晴看上去臉色越發蒼白,可神情依舊平靜:“早點解決了早好。”

“咖啡?茶?”

“咖啡,雙倍的糖,不加奶。”

“真巧,我昨天剛到了一點好豆子。”教授愉快地拿出了自己的工具,不過一會,滴漏壺里就傳來了咖啡的焦香。

很快,一杯咖啡放在了艾晴的面前。

“請用。”

等艾晴將咖啡喝完之后,臉色似乎好看了一些,放下還帶著糖漬的杯子之后,她長出了一口氣,努力振奮精神。

等待調查結果。

很快,厚厚一疊文書就放在了桌子上。

“你讓我調查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教授拍了拍手,分門別類地將那些合同的副本和產權交易書一類的繁瑣文件在她面前擺好:“從十二年前開始,戚問就已經和救主會產生了一些關系,雙方有過一定程度的合作,但始終保持著一些界限。

很遺憾,沒有直接的決定性證據。

不過……據我所知,這些年主要與戚問合作的對象,不,應該說扶持者,應該是陰家才對吧?”

說著,他又將一本厚厚的檔案放在了艾晴的面前,好奇地問:“難道這一次是準備大義滅親么?”

“你在說哪國的笑話嗎?”

艾晴煩躁地揉了揉眉心:“當年戚問就是靠著給陰家做代理人才攢到起家的資本,從頭到尾不過是做狗,如今還是一條野心膨脹之后栓不住的老狗,就算是他死了,陰家也不會掉一根頭發。更何況,戚問那種家伙做事兒,會留下什么把柄么?”

仿佛對此深有感受一樣,教授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什么。

寂靜里,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在放棄漫無目的地尋找救主會這些年的動向,轉向戚問與救主會之間的聯系,有了更具體的目標之后,教授的效率提高了許多倍。

短短的一天之內,就通過各種渠道獲得了大量的線索。在結合了這個地下書庫中這些年以來所有新海市面上的紙質記錄之后,就變成了這厚厚一疊記錄。

大量的產權變動姑且不論,但針對這兩年戚問旗下產業的轉型和變化,以及明日新聞的特殊渠道,竟然連戚問暗中運行的各個項目都扒拉個底兒掉。

只不過,調查的結果就連艾晴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想要壟斷蓬壺邊境的航線和物資供應?”

艾晴都被調查結果逗笑了,“一個海上邊境的通路和物資運輸由他來把持?他何德何能?”

“目前看來,他花了大筆的錢去進行了游說和擔保,已經爭取到了競標資格。”教授往嘴里丟了一個馬卡龍,大口咀嚼,“倘若背后有人支持的話,未必沒有可能。”

艾晴會意,“你是說陰家?”

教授微微聳肩,“我只知道,這些日子他往金陵跑得很勤。”

不得不承認,教授的猜測很合理。

壟斷一條邊境航線所帶來的收益絕對不止是金錢,背后的隱性利益也龐大的驚人,想象一下,一個孤懸海外的邊境中所有的升華者都必須依靠自己進行往來和探索……

倘若戚家真的能夠為陰氏帶來如此龐大的利益,那么老太爺未必會計較這些年戚問的疏離之舉,倒不如說,兩邊在盡釋前嫌之后,合作地反而會更加親密才對。

而戚問也在這一過程中為自己爭取到了主動,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代理人和白手套,而是至關重要的合作者,完成了從棋子到棋手的轉變。

今非昔比。

越是這個關頭,就越不能亂,倘若想要用救主會的事兒對戚問進行調查的話,那一條老狗說不定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只不過,檔案中接下來的內容讓她皺起眉頭。

走私。

走私從來都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灰色產業簡直遍布全世界,否則國內那么多水貨和廉價的正品又是從何而來?

只不過接下來這一條記錄中所暗示的消息,卻令她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能夠確定么?”

“當然不能。”教授聳肩,“這種事情也沒有哪個知情人會透露,不,所有知曉其中詳情的人都已經入土為安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切實的證據?”

但教授所整理的報告,明確地將這些年以來周邊各國的大量失蹤人口和戚家的走私路線結合了起來。

換而言之,戚問可能一直在偷偷地向新海偷渡大量的人口。

可人畢竟是活的,哪怕是個傻子,每天都要吃喝拉撒,一個大活人出現在一個城市里還不顯眼,好幾千上萬個大活人出現在新海這種小地方。

鬼都知道有問題。

可問題是人呢?

人去哪兒了?

來到新海之后就人間蒸發了么?

不,倘若如此的話……

聯想到救主會之后的歸凈之民,還有他們所豢養地那些邊境異種,艾晴心中對那群人的下場已經有所猜測。

反正去的地方不會是什么幸福天堂……

看來,這恐怕就是戚問和救主會合作的基礎了吧?

戚問源源不斷地為他們的活祭和犧牲提供人口,而歸凈之民則在暗中以救主會的面目報以支持,不止是資金,甚至某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可以交給他們去做。

這完全就是當年戚問在陰家的翻版,只不過他是那些諸多手套之中比較白的那一只而已。

看來他還真是學了不少東西啊。

就在沉思之中,艾晴的表情微微變化,許久,合上了檔案。

“還有呢?”

“嗯?”教授似是疑惑。

“倘若如此的話,你手里必然有什么東西在待價而沽吧?”艾晴平靜地看著教授:“你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拿出來。”

教授尷尬地笑了起來。

“還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你啊。”

他從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份薄薄地文件袋,按在桌子上,卻沒有送過來,“雖然這一份情報的重要性并不高,但我覺得,應該是你關心的事情才對,我保證,它物有所值。”

艾晴的神情依舊冷淡,并不急于許諾報酬,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教授無奈嘆息,將文件夾推過來:“你贏了,但這個要單件計費,三倍。”

艾晴搖頭,“我只會給你兩倍。”

“成交。”

教授頷首,神情就變得愁苦又悲傷。

文件袋里是一疊醫院的病例,市內、市外,甚至包括國外醫院的診療記錄還有具體的入院觀察過程。

時間是八年前。

地點是新海。

六個經理人、十一個公司的高層領導以及幾十個辦事員,全部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引起的不明原因地高熱而入院,當時甚至掀起了諸多有關瘟疫地謠言,過了好多年,依舊有人記得當時市面上的恐慌。

但歸根結底,這都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這些人也不過都是普通人,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唯一的共同點,不過是曾經在不同地程度上為槐氏集團和戚問的產業進行過效力罷了。

而時間,正好是槐家正式宣告破產的那一年。

靜靜地看完手中的這一篇記錄,艾晴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讓我猜猜看。”

她輕聲說:“那些人最后不是變成了植物人,就是燒成了傻子,對不對?”

教授頷首。

“失魂引”

艾晴緩緩地睜開眼睛,神情陰沉。

毋庸置疑,這是一件利用被地獄異化的病毒所造成的惡性事件,針對人體源質進行寄生和感染的病毒絕對不是尋常的抗生素所能夠解決的問題。

超過十個人的異常情況,本地的監察官本應該立刻針對天文會進行上報才對。不過,如何遞交報告難道不是也有講究的么?

認真嚴肅地將這件事兒作為惡性事件進行上報和隨便在哪個記錄的邊邊角角里提兩句異常情況,完全是兩個結果。

“能夠擺平這件事情,前任那個垃圾還真是收了不少錢啊。”艾晴冷笑了一聲,敲打著扶手,“看起來將他送到邊境還是太仁慈了……”

通過惡性病毒將所有知情者全部清理的一干二凈,不留任何把柄。

而戚問正式吞下了槐家最后的根基,以近乎掠奪的價格得到了大批的產業,完成了血腥的資本積累,成功地在槐氏的尸體上建立了屬于自己的海運集團,從一個一文不名地外來商人成為了新海有頭有臉的巨富。

堪稱大手筆。

倘若這背后沒有陰家的授意,他又哪兒來的膽子如此肆意妄為?

教授忽然說,“但這就有一件事情解釋不通。”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艾晴忍不住想冷笑。

無非是為何會在徹底吞并資產之后會留下槐詩一命罷了。

“這難道不是戚問這條忠犬最貼心的地方嗎?”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8-23 18:54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0:25
天啟預報 第六十三章 快遞

根據艾晴所知,陰家和槐家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八十年前。

當時,槐詩的曾祖父作為罕見的四階升華者,從邊境的開闊中取得了大筆資產,功成身退。

在當時,他可以說對陰家多有提攜,對已經沒落的陰氏能夠重振旗鼓有著不小的作用。

可隨著槐詩曾祖父的去世,接下來的陰氏開始再度崛起,但槐氏卻再未曾誕生過升華者,漸漸沒落。

最終,陰家則在槐氏最需要資金周轉的時候選擇了落井下石,導致了槐氏徹底一蹶不振。

隨著槐詩祖父的死去,槐詩的父母又帶著大筆資產人間蒸發,這便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個過程順暢到拿到起點都能寫八十萬字,要說背后沒有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鬼都不信。

一場各方攜手所造的大餐,陰氏吃肉,戚問喝湯,最后還留下了槐詩這么一條遮羞布。

你看,不是我不念舊情,這只是正常的商業競爭而已哦,只不過是你家的子孫實在太不像話了而已。

看在當年的份兒上,再給你留一個餅,多有人情味啊。

這下你總不能說我過分了吧?

得到了實際的利益,保全了陰家的顏面,對逝去的老友也有了交代,三全其美,豈不快哉?

反正這世道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有了這一層虛有其表的交代之后,一切都變得光鮮亮麗了起來。

簡直無可指摘。

而戚問這條老狗在得到了晉身之階之后竟然想要掙脫陰家的鏈子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這些年以來,戚問充當著歸凈之民的保護傘,悄然地將救主會地一切行動隱藏在暗中,依此飛速地搜取著利益,悄然壯大,儼然已經成勢。

哪怕是陰家也不能隨意敲打,反而要擠出笑臉拿出誠意歡迎這一條曾經的忠犬回歸自己的懷抱。

如今,那位老太爺的心情一定很美妙吧?

縱然內心中的憤怒和陰沉,可艾晴還是忍不住惡意地猜想著——那一張遍布老年斑的面孔擠出笑容的時候肯定會很難看吧。

可緊接著,她心情又沉重起來。

自己又應該如何去告訴槐詩這個壞消息呢?

現在槐詩正看著兩個人吵架。

二道販子偵探的事務所的地下室里,他剛一進門,就聽見偵探在那兒感慨:“要我看,那群歸凈之民是要搞大事兒啊,要糟的恐怕不止是新海咯!”

“你可他媽閉嘴吧!”柳東黎一聽就怒了:“你能別亂猜么?就你那烏鴉嘴,就算不是也要弄成是了!”

“放屁,老子這個叫做合理猜測!”

偵探冷笑,“信不信我立馬寫一本十萬字的論文給你q.e.d一下?”

“你寫啊!你身上的能力限制令還沒過期呢,不怕天文會用彩虹橋空降一群捍衛者擊斃你你就寫啊!”

“我寫不了歸凈之民搞事兒,我還寫不了你涼涼嗎!”

“哪天我要涼了,就肯定先賣了你!”

就在槐詩愕然地視線中,兩個人已經打成了一團,應該說是偵探單方面被打,很快鼻青臉腫地偵探就開始告饒。

早習慣了這貨的嘴欠,柳東黎也撒手喘氣,不跟他一般計較了。

只有槐詩對這個地下室里的布置不可置信。

“厲害啊。”

他瞄著掛在墻上的各種槍械還有手榴彈:“這些東西你也賣么?”

“我要敢賣我早被特事處一鍋端了,哪里還能囫圇著在這里說話。”偵探翻了個白眼:“這些都是某人作奸犯科的工具。”

“滾滾滾,老子這叫除暴安良。”

柳東黎正坐在椅子上,解開繃帶,齜牙咧嘴的給自己身上的傷口倒藥劑。

赤裸上身之后,這貨身上橫七豎八的傷口倒也很唬人。那些像是小孩咧嘴一般的傷口在藥劑的灌溉之下迅速合攏,經過一夜的調養之后,看上去終于不算太慘烈了。

終于松了口氣之后,他穿上衣服,正色看向槐詩。

“你一定現在有很多問題想問吧。”

“……呃。”

槐詩沉默了好久,尷尬地有些撓頭:“其實應該搞懂的差不多都清楚了,也沒什么好問的,真要說什么的話,還是希望天文會能盡快清理掉歸凈之民這檔子事兒吧。”

“實際上已經開始清理了。”

柳東黎面露難色:“但問題是,面臨這個問題的,不止是新海一個地方。”

“嗯?”

“我昨晚從內部的行動處得到消息。”

他無奈嘆息:“整個東夏的沿海地區,包括新海在內,發現歸凈之民的地方已經超過了六個城市,甚至在海上都有他們的漁船游蕩,要我說,這一次他們可能真得要搞什么大事情,所以才會如此匆忙地集中力量。

事實上,整個金陵地區的邊境獵人都已經開始緊急動員了,但東夏很強硬地拒絕了天文會的干涉,到最后,很可能會出動社保局的力量吧。

啊,社保局就是特事處的上層機構,東夏針對升華者進行管理的部門,雖然名字和另一個地方類似,但其實是一個單獨的隱秘部門,以后你可能會經常打交道,到時候可能就習慣了。”

槐詩沉默了好久,愣愣地點了點頭,察覺到柳東黎無奈的神情,擠出笑容:“不好意思,昨晚睡得不太好。”

“正常,碰上那樣的場景,誰都睡不好。”

柳東黎好像什么都沒有察覺一樣地寬慰他,把一杯熱茶放在他前面:“多喝熱水身體好。給天文會辦事兒,總難免和這種事情打交道。”

他刻意地回避了昨晚槐詩失控的場景。

雖然能夠感覺槐詩隱瞞了什么,但柳東黎并不打算深究。沒有人會天生神力,正如同沒有人會完美無瑕。

大家總有碰上糟心事兒的時候,喋喋不休問太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圖惹人厭而已。

可是他總覺得,槐詩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不像是過去的那個少年,也不像是昨晚他所見到的惡鬼。

明明一副沒睡醒的恍惚樣子,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終于從一個長夢中解脫了,得以歸還塵世。

有什么東西注入了那一副微笑的空殼之后。

讓他變得和往日不同。

就在柳東黎不安地思索中,卻驟然聽見面前啪的一聲響起,看到槐詩一拍膝蓋,猛然起身,表情驟然變得慌亂起來:“臥槽!”

“怎么了?”他愕然抬頭。

“剛剛想起來了——”

槐詩緩緩回頭,神情緊張:“我好像今天沒練琴!”

柳東黎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話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這種家伙放著不管的話,完全只會沙雕一輩子吧!

在確認柳東黎的傷勢沒事兒之后,槐詩準備離開了,還被柳東黎囑咐不要把自己的行蹤說出去,恐怕接下來這家伙還打算去做什么調查。

槐詩雖然有心了解,但他今天下午還得去找艾晴報道,實在沒有時間了。

可就在出門的時候,他卻被柳東黎叫住了。

“那個,槐詩……”

最終,柳東黎還是忍不住擔心,“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

槐詩回頭,沖著他揮手笑了笑:“別擔心,就像是你講的那樣,我得學會去接受,不是嗎?”

柳東黎愣了一下。

門關上了,那個少年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怎麼走了?”

剛剛翻箱倒柜拿了進貨單準備過來推銷的偵探愕然地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許久,搖頭感嘆:“哇,你小弟怎么好像有種一去不回的趕腳兒?”

柳東黎無奈地嘆了口氣。

緊接著,轉身沖上去就是一頓狠錘。

“你可特么給我把烏鴉嘴閉上吧!”

下午四點的時候天上下起了蒙蒙細雨。

梅雨季節要開始了。

幸好槐詩的動作飛快,在雨淋濕之前按響了艾晴家的門鈴。

由于本地天文會的正式成員長期只有她一個,根本不需要去什么寫字樓里搞辦公室,辦公地點干脆直接就安在了她家的二層小樓的書房里。

按照槐詩以己度人的推測,他甚至懷疑艾晴可能把上面發下來的場地租用費也順手收進自己的口袋里。

著實令人羨慕……

來到門外之后,看著柵欄后面堪稱精致的小花園和獨棟別墅,槐詩就忍不住揪心——都是房子,怎么自己家怎么看就怎么窮呢?

果然,改天還是得再賣點粉兒找人把外墻給粉刷一下吧?

或者再買幾件新的家具?

他思忖著,被艾晴的那位女傭迎進了房子里,帶到二樓的書房外。

“小姐在等你。”

她推開門,示意槐詩請進。

艾晴的書房,只能說簡潔的要命。

沒有什么書架和附庸風雅的掛畫以及盆栽,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張為來客準備的椅子。

艾晴好像正在電腦上寫著什么東西,眉頭微微皺起,沒有注意到進來的槐詩。直到女仆端上來茶水,小聲提醒之后,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我在提交一些上任遺留問題的報告。”

她傷腦筋地揉了揉額頭,抬頭看向槐詩,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我?我沒事兒啊。”

槐詩茫然地笑了笑,撓頭:“大概是沒睡好吧?”

艾晴古怪地看了他許久,似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但又沒有說話,反而看上去好像……不知道該說什么一樣。

“出什么事兒了嗎?”槐詩問。

“不,沒有!”

艾晴搖頭否認,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地嘆出,罕見地有些失態了:“對了,我叫你過來,是為了什么來著?”

“呃……”槐詩不大確信,“我記得你好像說是快遞?”

“對,快遞。”

艾晴揉了揉眉心,許久,突兀地說道:“是我記錯了,我本來是想說,紅手套的懸賞金發下來了。”

“嗯?”槐詩疑惑。

“綠日的人一般都在天文會和各國掛有懸賞金,雖然大部分都是類似于人頭費的花紅,但攢一攢也有不少。

一共三百四十七萬美金,稍后會轉到你的賬戶上去。”

“啊?”

愣了半天,槐詩才反應過來,聽到天上掉下三百多萬美金,簡直是想瞌睡時撿到了鑲鉆的黃金枕頭,頓時喜出望外,激動地語無倫次:“哦!哦!謝謝!”

艾晴沉默許久,看了一眼桌子下面那個箱子,神情就變得有些復雜,到最后,終究還是沒有拿出來。

“恭喜你。”她說,“接下來,不用再為錢賣命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9-8-23 18:55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5:36
第六十四章成王敗寇





    轉賬並不麻煩。

    為了避免槐詩的麻煩,艾晴甚至直接按照這幾天最高的匯率幫他將錢兌為東夏元,通過天文會分部的對公賬戶打給他,免得他因為巨額資產來源不明被調查。

    作為自由都市聯盟邦國,美洲聯合體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也具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黃金以及源質結晶的儲備,經營著全世界最大的源質結晶兌換業務,因此幣值高昂,和東夏貨幣的匯率可以達到4:1的程度。

    也就是一共一千二百多萬元。

    忽然之間,變成了有錢人。

    槐詩喜不自勝。

    這麼多錢,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足夠足夠他將家裡的老房子徹底返修一遍,然後換全套新家具了。

    而剩下的三分之二,一半分給烏鴉做預算,一半留下來作為生活費,可以讓他在新海這個小城市裡苟到地老天荒去。

    這麼多年貧窮的負擔一朝甩落,他的心情驟然輕鬆了好多,整個人癱在椅子上都不想動了。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艾晴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天文會已經將你殺死紅手套這一行為定為了義舉,也就是說,特事處接下來沒辦法找你的麻煩了。

    我想,我們應該解約了,槐詩。”

    “嗯?”

    槐詩疑惑地看著她,“解約?”

    “對。”艾晴頷首:“如今的你,已經沒有為我賣命的必要了,說到底你並不對這一切負有什麼責任,你應該恢復你應得的自由了。

    等過了這個星期,我會在周報裡進行上述和檢討,很快,你就可以回到你的生活。”

    槐詩愕然地看著她。

    許久,撓了撓頭,好奇地問:“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

    艾晴愣住了。

    許久,她閉上眼睛,疲憊地笑了起來,只是搖搖頭,卻並沒有再解釋什麼。

    “對不起。”她輕聲呢喃。

    “嗯?”槐詩沒聽清楚。

    “不,沒什麼。”

    艾晴搖頭,撐著拐杖起身送客,“你該走了,槐詩,希望你今後能夠在自由的世界裡實現自己的夢想吧。”

    她的態度堅決。

    槐詩不知道該說什麼,微微點頭,推開門準備離去,卻聽見了身後桌子上的電話聲。

    很快,電話被接起,隱約能夠聽見傅處長的聲音。

    還有艾晴壓抑著怒氣的聲音,“戚問帶人來自首了?他說自首就自首麼!”

    槐詩的腳步停頓在了原地。

    很快,關門離去。

    .

    .

    等艾晴趕到特事處的時候,審訊已經開始了。

    “怎麼回事兒?”

    艾晴丟掉雨傘,甚至沒有等輪椅,撐著拐杖推開了旁邊觀察室的門,然後看到了和傅處長坐在一起喝茶的戚問。

    戚問放下茶杯,向她露出無奈地微笑,“好久不見啊,小晴,沒想到會讓你見到三叔這種醜事。”

    艾晴的面色漠然,看向傅處長。

    傅處長嘆息了一聲,指了指旁邊的單面鏡,示意他自己看。

    在審訊室裡,坐在桌子後面的,是一個臉色蒼白地中年男人,垂著頭接受著審問,對一切罪行供認不諱。

    “怎麼回事兒?”艾晴回過頭,眼神陰沉:“那是誰?”

    “家門不幸啊。”

    戚問垂下眼睛,悲傷地嘆息:“那是我的侄兒,戚培。他從小被我帶大,精明幹練,我那麼信任他,對他委以重任,卻沒想到這個王八蛋簡直利欲熏心,竟然和歸淨之民那群邪教徒勾結在一起,做了那麼多醜事……”

    說到這裡,他幾乎氣得喘不過氣來,“事到如今,就算是我也不能幫他隱瞞了。傅處長,還有小晴,請你們不用在意我這個老頭兒,一定要秉公執法。 ”

    他黯然地長嘆一聲:“戚培他作法自斃,怨不得別人。”

    “……”

    艾晴再沒有說話,甚至沒有進去審問尋找漏洞的想法。

    這種替罪羊,簡直太多了。

    在萬孽之集上簡直成了一種專業服務,從最低端地代人坐牢,到最高端的定製版,甚至可以將一個人從內而外地改變,通過植入記憶,源質催化和意識修改,甚至讓他自己都認為自己是一個犯罪者。

    還會有專門的法務專家和犯罪諮詢者組成團隊,自內而外地位雇主掃清每一個細節和紕漏,補全所有的過程,讓一個罪人徹底的完美無缺。

    最低只要兩千萬美金,就能夠讓另一個人承擔自己的一切罪行,甚至讓另一個人代替自己動手,哪怕是刺殺美聯總統。

    哪怕是再怎麼審問,也不會有任何用,反而會幫戚問洗脫一切嫌疑。

    而他所要承擔的只不過是一個識人不明的污點,以及大義滅親的美名。

    在清理掉最後的知情者之後,就像是他所打算的那樣,他從這一片泥潭之中完美地抽身而退,自天文會和特事處的追索中為自己找到了存身之路。

    在審問室裡,自首者機械地點著頭,將一切罪行承擔在自己身上。

    不論是七年前引誘槐氏夫婦捐款潛逃然後將他們謀殺,還是接下來和歸淨之民的骯髒合作,每一筆每一件。

    甚至還交代出了諸多從犯和未曾被發現的事情。

    那簡直是行雲流水一般地供認藝術,觀賞性十足,每一句話都帶著出乎預料地轉折和懸念,足以在小說中佔據主要的情節。

    同時,也為戚問築起了一堵高牆。

    完美無缺。

    艾晴再沒有說什麼話。

    平靜到近乎冷漠地看著這一場鬧劇結束,看著戚問將所有的泥點從身上甩去,重新變得乾淨潔白。

    像是一條上岸之後的老狗那樣。

    直到他走出審訊室的時候,站在門口的艾晴才發出聲音。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把自己身上的事兒撇的一干二淨麼?”她冷聲問,“還是說,你曾經做的那些事情將來就不會有人發現?”

    “說話要講證據的,小晴,你有證據麼?”

    戚問無奈地搖頭嘆息,“你對三叔誤解這麼深,真是讓人難過。這麼多年以來,三叔看著你長大,難道三叔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麼?”

    如是,他無奈又寵溺地微笑著。

    當俯瞰著她冷漠的神情時,嘴角便勾起了愉快地弧度。

    就在漸漸空蕩的走廊中,他伸手,自何洛的手裡接過了一支銅管,慢條斯理地點燃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了輕蔑地霧氣。

    “其實沒關係,發現了又怎樣?追討我?別開玩笑了,明天下午,金陵的社會保障局就會對蓬壺邊境進行開標,我必中,哪怕沒有陰家也一樣。

    到時候,我就是一手掌握蓬壺往來生命線的人。”

    目送著自首地戚培在押送之下前往監獄,戚問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滿不在意:“就算有什麼事情,哪怕是特事處也只能給我洗地,天文會又能把一個被邪教徒矇騙了的無辜老人怎麼樣呢?”

    他收回視線,憐憫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小晴,你還是太嫩啦,太年輕。”

    艾晴面無表情,只是反問道:“你以為你明天能夠去金陵?”

    “這不是認為,而是事實。”

    戚問信心十足:“如果你覺得動用天文會的權力可以留下我的話,大可一試。”

    艾晴憤怒地握緊了拐杖,最終,沒有說話。

    “別難過,也別露出這種激憤的樣子。”

    戚問搖了搖頭,輕聲感慨:“你的曾祖父陰老太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我從二十九歲開始起,跟在他身邊二十年,只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成王敗寇。”

    說話的時候,他便抬起手,隔著那一縷飄渺煙霧認真又鄭重地告訴她:“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艾晴漠然地看著他,“我還沒有蠢到去聽老狗講故事的地步,戚先生你大可不必在我這裡浪費時間。”

    對此,戚問只是寬容地笑了笑,最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抬起手,輕輕地為她撣去了肩膀上的灰塵,

    “還記得三叔跟你說過什麼嗎?”

    他彎下腰,在少女耳邊嘲弄地呢喃:“離家的孩子,是要吃苦的。”

    不再理會原地的艾晴,戚問轉身離去,走向了特事處的大門。

    一路暢通無踪。

    在門口,何洛已經為他撐起傘,可他的腳步卻停在了台階上,抬起頭看著暮光未曾逝去的陰沉天空。

    在黯淡蒼白的雲層之中,雨水不斷地向著塵世灑落。

    恍若曾經。

    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這裡也是這一副令人作嘔的樣子。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討厭起這一座衰敗地城市。

    戚問收回視線,走進了車中。

    何洛收起了雨傘,回到了駕駛席上,回頭問:“老闆,回家還是去公司?”

    “不,我們直接去金陵。”

    戚問的眼睛微微抬起一線:“陰晴那個小丫頭片子,骨子里和她的曾祖父一樣,隱忍,但絕對不缺魄力,不,應該說破罐子破摔的勇氣吧?

    虧我今天故意激她的時候,她能忍住,結果備用的手段全都沒有用上。

    但要是我們就這麼回去的話,今晚她就會動用天文會的特權來清查,哪怕什麼都沒有找到,也會強行將我帶走配合詢問,時間不用太長,只要二十個小時,就足夠讓我前功盡棄。”

    何洛愣了一下,“小元那裡怎麼辦?”

    “放心,他已經被安排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縱然是對自己的心腹,戚問也未曾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甚至多有防備,“昨晚的安排弄好了麼?”

    何洛點頭。

    “很好,我們先去城南,然後走新金高速。”

    戚問緩緩道:“你安排人走海路,還有,那件東西記得保管好。”

    何洛會意地頷首。

    一連串的命令通過何洛和副駕駛上的秘書傳達下去之後,戚問緩緩地瞇起眼睛:“準備了這麼多年,也應該翻身了。”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讓自己做他的馬前卒!

    在那一襲漸漸濃密起來的雨幕之中,車隊消失在了天邊漸漸暗淡的殘光之中,宛如在淹沒在黑暗裡。

    戚問漸漸睡去。

    許久,他猛然自昏沉中睜開眼睛,睜開眼睛。

    車停了?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5:36
第六十五章雨





    整個特事處裡一片靜寂。

    所有人都好像感覺到火山即將爆發一樣,路過處長辦公室的時候,總是躡手躡腳,生怕稍微大一點的響動將裡面的炸彈引發,被怒火淹沒。

    “你嚇到他們啦。”

    傅處長無奈嘆息,看著虛掩的門外那些悄悄飄過的影子,給面前少女的杯子裡倒茶。

    “怕什麼?怕我這個瘸子?”

    艾晴好像被逗笑了,可不論是臉上還是眼瞳之中都沒有絲毫地笑意:“放心,就算是再怎麼不堪,我也不至於在特事處撒潑。”

    “不,我是想勸你冷靜一些。”

    傅處長搖了搖頭,想要抽煙,可又好像想起什麼,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挽起袖子又往胳膊上貼了一片尼古丁貼。

    “不論是天文會還是社保局,歸根結底還是要照章辦事的,既然有規矩,就肯定有不痛快的地方,你沒必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說實話,我不擔心戚問。”

    艾晴漠然地嗤笑了一聲:“哪怕看上去再怎麼像個人物,骨子裡還是當年做狗時習性,稍微有了兩根骨頭就拎著到處炫耀起來。

    偏安一隅的話,陰家暫時還拿他沒辦法,竟然腦抽到想要跳進金陵的泥潭里去。根本不動腦子想想,他再厲害,難道有當年的槐家威風麼?

    過不了兩年,他就會被那些世族聯手敲骨吸髓吃乾淨……到時候,恐怕他還要感謝陰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他一條狗命吧?

    我所擔心的,是歸淨之民。

    在這件事裡,戚問並不關鍵,但問題是,我們能找到的所有線索,全部被戚問那個自作聰明的混賬給毀了!”

    她面無表情地敲打著扶手:“如今我們的手中除了一堆屍體和一座廢墟之外,就只剩下一首狗屁不通地預言詩。

    這種情況下,倘若那群傢伙真有什麼動向的話,我們簡直是在坐以待斃!”

    傅處長也沒有說話了,只是焦躁地挽起了袖子,又貼了兩片尼古丁貼。

    這麼多天了,不論是內部公告還是同僚之間的私下交流,他們幾乎都已經對周邊的情況和歸淨之民近幾年來未曾有過的大規模動員有了了解。

    不止是新海,超過七八個城市中都發現了異常,幾乎整個東夏東部沿海地區都被涵蓋在內。

    稍不注意就又是一場邊境戰爭,到時候不知道多少人會受到波及。

    誰都不想讓火花在自己的轄區之內爆發起來,不論是從職責還是從職業生命的角度來講都是一樣。

    可令艾晴感覺到不安的不止是如此。

    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令她煩躁乃至憤怒。

    就好像出門忘記帶鑰匙和關水龍頭一樣的預感徘徊不去,當你知道你該死的直覺又要開始奏效了的時候,心情就很難舒暢起來。

    縱然這一份才能受到眾多人的欣賞,但很少有人能夠體會艾晴本身對此有多麼厭惡。

    尤其是當你不知道樓上的鞋子什麼時候會掉下來的時候,就更加的深惡痛絕。

    這一份焦慮一直纏繞在她的腦中,直到某一個瞬間,她終於找到了這一份異常的來源,猛然起身,撐起拐杖回到了審訊室的門外,環顧著四周。

    空空蕩蕩的走廊,隨處可見的垃圾桶,還有垃圾桶頂部的煙灰缸上,那個怎麼看怎麼礙眼的小瓶子。

    艾晴伸手,端起了那個拇指粗細的瓶子,裡面還殘留著一滴淡紫色的液體。

    嗅起來有隱約苦澀的味道,像是某種藥物。

    隨身的試紙反應為橘紅色。

    她可以斷定,這是某種來自邊境的藥劑,橘紅色相則位於代表興奮劑的紅色和代表鎮定劑的黃色之間。

    她看向傅處長:“剛剛還有誰來過這裡麼?”

    傅處長一臉茫然,隨手拉過了一個剛剛整理完筆錄的下屬,結果下屬也一臉困惑地看著他們。

    “您是說槐詩麼?”下屬想了一下,看向艾晴:“你們不是一起的麼?”

    啪!

    瓶子摔碎在了地上。

    終於……

    當樓上終於將另一隻靴子丟下來的時候,艾晴發現自己除了錯愕和震驚之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解脫。

    “怎麼了?”傅處長問。

    艾晴撐著拐杖,無力地揮了揮手:“現在去清點一下你們的出勤人員吧,重點清點一下武裝守衛,還有他們身上的武器配備。”

    抱著難能可貴的信任與理解,哪怕艾晴並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傅處長姑且還是按照她的要求下達了命令。

    很快,經過了短暫的搜查和清點之後,今日的出勤和實到記錄遞交了過來。

    荷槍實彈的武裝守衛一個沒少。

    但出勤記錄卻有了差錯,有個人不見了,很快,不見了的人就被人從廁所地隔間裡找到了,身上還綁著繩子,嘴上封著膠帶,正在奮力掙扎著。

    “老王?”傅處長愕然。

    膠帶一撕開,老王就不顧劇烈地嗆咳,大聲地喊道:“是槐詩,是槐詩……他拿了鑰匙……武器庫的鑰匙!”

    “真是,糟透了啊…… ”

    一瞬間的死寂裡,艾晴依靠在牆角,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王八蛋。

    知不知道自己究竟乾了什麼?

    很快,在監控之中,一個少年的影子提著旅行包從武器庫走出,勝似閑庭信步一般,時不時還揮手跟路過的熟人打個招呼,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出了特勤處。

    帶著一把自動步槍、六個彈夾、兩把手槍和五十發手槍子彈,六顆手榴彈、兩塊塑膠炸藥等等……

    簡直就像是逛超市一樣。

    滿載而歸。

    帶著平靜地笑容,攔了一輛出租車,無聲地遠去。

    傅處長看到這裡的時候都快瘋了。

    媽的,早知道就應該把這個混賬就地擊斃!

    他一把扯過了汗如雨下的守衛,大聲質問:“他走了多長時間?

    “二、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一條狗都能發現不對,你們難道連狗都不如嗎!”傅處長大怒,幾乎把他手撕了。

    看到旁邊淡定到開始喝茶的艾晴,頓時越發煩躁:“你怎麼就一點都不著急的?”

    “著急有用麼?”

    艾晴放下茶杯,輕聲嘆息:“如果真的要開始準備做點什麼的話,或許我們可以開始商量一下戚問的葬禮上用什麼風格比較好了。”

    二十分鐘?

    別開玩笑了,黃花菜都涼了三茬了。

    .

    .

    二十分鐘前,暴雨傾盆。

    高架橋上,出租車疾馳,撞破了層層雨簾,車內還放著十幾年前的迪廳老歌,隨著後視鏡上垂下的佛盤旋轉,司機搖頭晃腦地跟著歌聲哼唱。

    副駕駛上,那個抱著巨大旅行包的少年怔怔地看著窗外的雨幕,好像看著天空中若隱若現的黑色飛鳥。

    “小兄弟,這不行啊。”

    司機開口說道:“你這坐了半天車,連個目的地都沒有的讓人往前開,現在都快上高速了,起碼告訴我你去哪兒吧?

    不如我給你找個地方,你換輛車怎麼樣?我少收你二十塊錢。”

    在沉默中,那個少年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好像沒有說話一樣,直到司機忍不住開口想要再問的時候,才發出聲音。

    “不用了師傅,把我放在這裡就行了。”

    “高架上?小兄弟你不要命啦?”

    司機愕然地看著他:“停這裡是要扣分的!”

    “沒事兒。”

    那個少年從旅行包裡拿出了一副折疊雨衣利索地套在了身上,“到時候您說被我脅迫就行了。”

    說著,他拉開了旅行包的拉鍊,給他看裡面的槍械還有泛著銅光的子彈。

    驟然間,一個急剎車,出租停在了車來車往的高架上,險些引起後面的追尾,惹來了一片惱怒的喇叭聲。

    司機的臉色慘白,舉起雙手:“小兄弟饒命,我,我還有家要養……我只有這麼多錢了……不夠我再去取……”

    那少年笑了笑,搖頭掏出手機,掃碼付費,多給了三倍的價錢。

    “麻煩您了。”

    他拎著包推開車門,禮貌地道別:“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車門關上了。

    在暴雨之中,出租車瘋狂加速,逃走了。

    留下槐詩一個人在原地。

    濃厚地雨幕好像將一切都吞食了,無數雨水在一瞬間破碎,掀起了好像世界都在破碎的轟鳴,除此之外,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

    一切都變得霧濛濛的,只有高架之下的紅綠燈在亮著刺眼的紅光。

    那些往來的車輛從雨霧中傳出又消失在雨霧之中,恰如奔行的怪物一樣。

    而就在這無數鋼鐵怪物中間,槐詩佇立在了高架橋的中央,彎腰放下了旅行包,將手槍、彈夾和子彈挨個別在自己雨衣下的馬甲上。

    分門別類。

    左邊放這些,右邊放那些,中間再放一些。

    於是漸漸沉重。

    於是漸漸充實。

    就好像逐一尋回了自己的內臟一樣,它們彷彿也在空虛的肺腑之中跳動起來了,他一步步地重歸完整。

    空空蕩蕩的軀殼中彷彿也迎回了靈魂的氣息。

    直到最後,他端起了沉重地自動步槍,將它掛在了自己地肩膀之上。

    恍惚中,槐詩好像終於完整了。

    可好像還差點什麼。

    直到他終於想起來將掛在領口地耳機塞進了耳朵裡,然後,粗暴地鼓點和貝斯聲便將這一份過於嘈雜的寂靜撕裂了。

    “has he lost his mind?can he see or is he blind?”

    少年的手指敲打著槍身,隨著那歌聲輕聲哼唱起來,“can he walk at all'or if he moves will he fall?”

    他還有理智嗎?

    難道他是睜眼瞎?

    他還能前進嗎?

    還是他一動就要倒下?

    在不知是漫長還是短暫的等待之中,他隨著鼓點地節奏晃著頭,徘徊在雨霧和高架之上,就好像是無形的魂靈一樣,任由那些沉重的車輛呼嘯著擦肩而過。

    好像在等待著遠方鐘聲響起那樣。

    直到漆黑的飛鳥再一次從雨幕中劃過陰影。

    他才不緊不慢地抬起了手中的槍身,抵在肩膀上,撥開保險,隔著兜帽上留下的雨水,凝視著雨幕中漸漸浮現的輪廓。

    遠光燈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扣動了扳機。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5:36
第六十六章餵?在嗎?





    嘭!嘭!嘭!

    像是香檳摔碎在了石板,槍身之上的雨水震動,飛起,停滯在半空中。

    近乎凝固的時光裡,有煙霧緩緩地自槍神上的導氣口中噴出,連帶著細碎的火星。在轉瞬的時光裡,摩擦聲變成了低沉的轟鳴。

    子彈在槍膛之中旋轉著,順著膛線的引導摩擦,迸射火花,三顆灼紅的子彈自槍口之中飛出,撕裂了空氣,撞碎了凝固的雨幕。

    燃燒的光芒映照在那些破碎的雨中,在這一瞬折射出不為人知地幻光。

    緊接著,幻光隨著雨水一起,被震耳欲聾的槍聲撕成了粉碎。

    跨越了漫長的距離之後,凝固成金屬地殺意呼嘯而至,擊碎了車隊最前方的車窗,沒入了副駕駛上一張陌生的面孔之中。

    血花飛迸。

    巨響擴散。

    槐詩佇立在原地,隔著槍身的望山,凝視著破碎的前窗,再次扣動扳機。槍托敲打在他的肩膀上,將落在雨衣上的水珠震起,飛翔在空中,融入了破碎的霧氣中。

    緊接著,刺耳剎車聲從遠方響起,最前面的車好像打滑了一樣,在雨水中橫衝直撞,掀起一片水花。

    最終,驟然失去重心,翻滾滑動了起來,最終倒在了地上,底盤朝天,再不動彈了,在漸漸升起的濃煙中,只剩下幾個輪子在兀自緩緩轉動著,自車軸上脫離,落在地上,滾遠了。

    槍聲依然在繼續,就像雨水一樣接連不斷。

    直到一發子彈將油箱徹底擊爆,粘稠的火焰從車筐中噴湧而出,向著天空升起,就好像在濃霧之中點燃了一道篝火一樣,散發出了狂躁的光。

    照亮了那個佇立在高架上的影子。

    遠方,往來的車流在那一瞬間斷絕了,只能聽見一片尖銳的喇叭聲還有倒車的聲響,整個高架好像被暴雨和霧氣從城市中奪走了,變得孤獨又寂靜。

    槐詩站在原地,拔下彈夾丟在地上,又從雨衣下面取出了全新的彈夾接入,向前邁出了腳步。

    就在傾覆的汽車後面,行進的車隊戛然而止。

    後面的幾輛車開始迅速地後退,而最前面的車卻驟然打橫,車窗開啟,車廂裡的保鏢們開始拔槍還擊。

    一個一個跳出來,然後一個倒下。

    槐詩站在燃燒的車筐之後,拔下空空蕩蕩的彈夾,在懷裡摸索著,找到了那個握柄,打開了外蓋,然後按下。

    寂靜。

    他愣了一下,低頭,又按了一下。

    於是遠方傳來了令人心曠神怡地轟鳴。

    巨響之中,黏在橋身上的塑膠炸藥猛然爆炸,噴湧的火光吞沒了一切,大段破碎的石塊和橋樑從高架上脫落,落入了翻滾的江水中,濺起水花,消失不見。

    迅速後退倒車的車隊戛然而止,懸停在斷口邊緣的地方。

    差了一點。

    槐詩嘖了一聲,拋掉了手裡的握柄,重新拔出彈夾,跨過了地上流動的火焰,向著他們緩緩地走去。

    當爆炸的氣浪宣洩結束,淤積在空中的雨水再度向著塵世砸落。

    覆蓋了一切。

    吞沒了那個消瘦的影子。

    .

    .

    在劇烈的震盪中,戚問從昏沉中轉醒,幾乎從椅子上被甩下來。

    他伸手撐住了前面的椅背,愕然地看向駕駛席上的何洛:“怎麼回事兒?”

    “有人襲擊,老闆你不要動。”

    駕駛席上的何洛放下了方向盤,拿起對講機:“0號安全,2號車、3號車和4號車都在麼?”

    在電流聲裡,不斷有回應的聲音響起。

    夾雜著槍聲轟鳴。

    濃密的暴雨揮灑著無盡的水珠,好像將一切都吞沒了,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夠從對講機裡聽見不斷地槍聲、慘叫和轟鳴。

    直到最後,有沉重地腳步聲從槍聲中響起。

    啪啪!刺啦……

    好像有人好奇地翻動著另一頭的對講機,用力地拍打了兩下,抖掉了裡面的水,然後湊近嘴邊,好奇地打了聲招呼:“餵——?”

    “請問戚先生在嗎?”

    無人回應。

    “靠,不會找錯人了吧?不對啊,應該沒錯來著。”

    另一頭的聲音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淮海路小……呸呸呸,說順嘴了,我其實是槐詩來著,不知道戚先生你認不認識?”

    戚問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傾聽著對講機裡的聲音。

    面色鐵青。

    “啊,其實也沒關係,不認識就算了。”另一頭嘆息了一聲,“這麼多年以來,我家父母受你照顧了,不知道他們還活著嗎?”

    依舊沒有人回應。

    於是,便聽見了遺憾地嘆息聲。

    “……是這樣嗎?那就沒辦法了啊”

    嘭!

    對講機另一頭傳來了槍聲,然後緊接著又是兩聲,徹底地陷入了寂靜。

    有彈殼落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是換彈的細碎聲響,緊接著,遠處好像又有一輛車爆炸了。

    稍縱即逝地,照亮了那一個消瘦的身影。

    透明的雨衣在爆炸的氣浪中動盪著,獵獵作響,像是逝去魂靈的衣擺那樣的飄渺。

    何洛地神情凝重起來了,解開安全帶,肩膀聳動了一下,活動著筋骨,很快,隨著皮膚的蠕動,一層層墨綠色的鱗片從皮膚下浮現,一寸寸覆蓋了他的雙手和麵孔,重新將他變作了魁梧的納迦。

    從工具箱的箱子裡拿出了雙管獵槍和四把彎刀,準備起身迎敵,卻被身後的戚問按住肩膀。

    “小心他調虎離山……”

    那個老人的神情鐵青,不斷地變化著,隱現猙獰:“早料到會有競爭對手可能來襲擊,卻沒想到是槐家的死剩種,也好,乾脆今天去送他全家團聚!”

    說著,他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你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冷聲問,“難道你們連一個小鬼都怕?”

    “戚老闆,繞路也是要花時間的啊。”

    接電話的男人無奈嘆息:“我們差點被炸進江里好吧?誰跟我們說東夏是個和平國家的?炸藥到處亂丟就算了,怎麼連一個小孩兒都這麼神經病的?”

    戚問冷冷地說:“說不定是個昇華者,你們不要輕敵。”

    “放心,這可不是正面對決。”

    接電話的中年男人笑了,“戰爭,我們可是專業的。”

    那一瞬間,越野車引擎的轟鳴聲從另一側高架的入口響起,橫衝直撞,撕裂了雨幕,呼嘯而來。

    在緩緩敞開的車頂棚上,有什麼東西緩緩地升起,覆蓋著防塵布,可是卻難掩那猙獰的形狀。隨著偽裝被扯開,隱藏在下面的機槍就顯露出了鋼鐵的反光。

    緊接著,無數熾熱的彈殼自劇震的槍身中飛入暴雨之中。

    瘋狂旋轉的機槍吐出了雷火之鞭橫掃而來。
mk2258 發表於 2019-4-28 15:36
第六十七章知恥





    濃霧劇震,雨水倒捲。

    在那一條由子彈匯聚而成的火光之鍊下,一切都被輕而易舉的撕碎了,緊接著,雨霧之中的那個消瘦影子被火光吞沒了。

    轉瞬間,千瘡百孔。

    一陣風吹來,便捲著飛上了天空去,飄蕩在雨中,只剩下一片片破碎的雨衣,落在了地上。可是卻看不見人影。

    就好像那個人影真得像是幽靈變化出的幻影,一陣風之後就消失不見。

    “人呢?”

    操作機槍的佣兵叼著煙,愕然地看著周圍。

    副駕駛,放下電話的的中年軍士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小心一點,可能是隱身一類的靈魂展開,全體上紅外夜視儀,保持距離進行合圍,逼他跳出來。”

    對講機里傳來了呼應的聲音。

    就在裝甲車之後,瞬間有幾個頭戴著夜視儀的魁梧士兵跳了下來,他們手持著武器,嫻熟地分部在四周,緩緩逼近。

    瞬間,就在高架的水泥隔離墩之後,有一個黑乎乎地東西拋了出來,自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落向了裝甲車的方向。

    破片手雷!

    神他媽破片手雷!

    對面究竟是昇華者還是正規軍!

    “Fire in the hole!”

    就在隊友提醒響起的瞬間,那一輛碩大的越野車就開始了急速倒車後退,可已經是已經再來不及。

    手雷在半空爆裂。

    最後的一瞬,整個越野車都在駕駛員的瘋狂轉向之下打橫了過來,緊接著,火光和氣浪迸發,無數碎片砸在了車身側面的防彈裝甲之上,玻璃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

    可不等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就在爆炸的瞬間,隔離墩之後,有一個人影驟然躍出,向著最接近的隊員狂奔而至。

    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好像飄在風裡。

    高速發育即將結束之後,被烏鴉調整特化為感知型的軀殼在瞬間爆發出了驚人的速度,黑色的影子緊貼著地面,拉扯著霧氣和雨幕,撲面而來!

    久經訓練的隊員沒有任何猶豫,在瞬間扣動了扳機,可彷彿早有預料那樣,那個影子在空氣中劃出了一個詭異地轉折,近乎雜耍一樣地馬戲,貼著子彈的軌道飛過。

    在折躍時,那個人影的雙足自地上的水泊漂移劃過,便掀起了一片驚心動魄地水花。

    不等水花落地,那一張稚嫩的面孔就已經近在咫尺。

    下一瞬間,他們交錯而過,血色自僱傭兵的脖子中噴湧而出。

    那個消瘦的影子躲閃在他的背後,拉扯著他的肩膀,彷彿操縱傀儡一般靈巧地轉向,將他手中的槍口對準了隊友的方向,然後,在他手肘內側輕輕按了一下。

    膝跳反射一般精密控制。

    筋膜的拉扯帶動了食指下意識地收縮,在敵人的軀殼倒地之前,槍膛之中就噴出了足以致命的毒火。

    火力橫掃。

    被割喉的僱傭兵為槐詩提供了暫時的掩體,就在敵方混亂地射擊中,他架著那一具漸漸失去溫度的屍體飛奔,閃身躲進了另一座隔離墩之後。

    然後,順手又丟了一顆破片手雷出去,傾聽著對面手忙腳亂的聲音,嫻熟地從屍體上拔下了彈夾,對比了一下子彈口徑。

    竟然能夠通用。

    運氣真好。

    行險一擊似乎得到了效果,對面已經不敢在合圍過來,只能不斷地通過火力壓制,逼迫他藏在隔離墩後面無法冒頭。

    為了避免他們也丟幾個手雷過來給自己嚐嚐,槐詩只能試圖盲射不斷進行回擊。

    然後緊張地摸索著口袋。

    他找不到東西在哪兒了……

    明明裝在應該裝在上衣的內袋裡來著。

    直到他想起被自己拋在地上的那個旅行袋,然後懊惱地拍著腦門:這下可傻逼了。

    此刻,暴雨越發地濃密了。

    沒有了雨衣之後,雨水不斷濕漉漉地鑽進領口和鞋底里,讓人難受的厲害。

    就在槐詩猶豫著要不要再搏一搏,看看單車能不能變摩託的時候,聽見了來自裝甲悍馬上的喇叭聲。

    “還活著嗎,小鬼?”

    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

    槐詩被逗笑了,“你猜?”

    “看來還算生龍活虎。”

    喊話的人並不惱怒,只是直白地說道:“你幹得不錯,不,應該說,我第一次見到有人能表現得這麼漂亮,你今年多少歲?十六?十七?成年了麼?沒有吧?說實話,我也不太想殺小孩兒。

    聽著,小鬼,我們這邊還有九個人,全副武裝,你沒有勝算,舉起槍,乖乖從那裡出來怎麼樣?”

    “我有一個問題。”槐詩忽然發出聲音。

    “你問。”

    喊話的人露出笑容,對話有用,不論接下來怎麼談,他們都能夠佔據主動了。運氣好一些,兵不血刃地拿下這個小鬼。

    “你們是哪兒來的?”

    槐詩背靠著隔離墩,低頭拉動槍栓,揚聲問道:“羅馬?美洲?還是俄聯?”

    不等那個喊話的人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道:“聽你這懦弱的口氣,一定是美洲人吧?要知恥知道嗎?知恥!”

    順帶,他還用從紅手套記憶裡學來的拉丁文罵了一句髒話。

    嘲諷效果倍增。

    美洲共同體的前身本身就是羅馬在沒有分裂前的移民和當地阿茲台剋土著、印第安人一同建立起的眾多自由城邦。

    雖然在羅馬與俄聯較勁爭奪西方霸權的時候找准了機會做了一把反骨仔,但也遭到了來自羅馬的慘烈報復。

    到了一戰末期,更是被羅馬吊著打,只能靠著俄聯在東線施加的壓力苟延殘喘,苟到了戰爭結束。

    而美洲人的戰鬥力也徹底變成了一個笑話,被羅馬人笑了二百多年。

    直到今天你走進羅馬的隨便哪個酒吧都能聽見有人老調重彈講經典美洲故事,其中的經典笑料更是經久不衰,不斷推陳出新,可謂是羅馬人民快樂的源泉。

    如今用在這幫美洲共同體培養出的自由戰士身上,簡直效果拔群。槐詩幾乎能夠想像那個喊話者的表情究竟有多難看。

    車廂裡,一片死寂。

    “能鎖定了麼?”

    在得到另一頭狙擊手確認的答復之後,面色鐵青地指揮者最後向著槐詩道別:“很遺憾,孩子,你選了一條死胡同。”

    槐詩被逗笑了,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抬起槍:“你們知道麼?我前幾天最好的成績,是全殲一支精英小隊,用時兩分十八秒。”

    他傾聽著遠方那一道等待許久的雷聲,輕聲呢喃:“我猜這次會更短。”

    那一瞬間,遲滯與雷鳴之後的電光從天穹之上迸射而下。

    照亮了他的臉。

    於是,蹲踞在遠方樓頂上的狙擊手便看到他臉上的笑容。

    還有向著自己舉起的中指。

    緊接著,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身旁,橢圓形的鐵製品在水泊裡彈動翻滾著,咕嚕咕嚕亂轉。

    狙擊手愕然地抬頭,看著那一隻黑色飛鳥遠去地軌跡。

    “FUXK!”

    他閉上了眼睛。

    轟!

    火焰從樓頂升起,照亮了指揮官錯愕地眼瞳。

    而在這禮花帶來的巨響中,隔離墩之後的槐詩,已經隨著耳機中漸漸激烈的鼓點,電射而出!

    隨著重金屬樂隊的嘶吼,在淒嘯的風裡,少年發出了沙啞的低吟:

    “——I am Iron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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