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天啟預報 作者:風月 (連載中)

 
mk2258 2019-3-20 21:14:1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3 164037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7:54
第九十八章 無罪釋放


   “姓名?”

    “槐詩。”

    “年齡?”

    “十七……”

    詢問室裏,桌子後麵那個沒精打采地少年打了一個哈欠,好奇地舉起手:“我說,最近這種對話是不是多了點?總覺得你們這邊是在搞牛郎招聘啊……”

    嘭!

    傅處長冷著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嚴肅點!”

    傅處長:“你現在可是在自己的假釋報告審查會上當然,你要是還想繼續在監獄裏蹲兩年就當我沒說,繼續囂張也無所謂!”

    “沒有沒有沒有。”

    槐詩趕忙直起身來,擠出笑容:“我這不是替咱省略無關程序嘛,您繼續,您繼續。”

    “鑒於你在獄中的良好表現以及為新海所作出的貢獻,社會保障局將酌情對你所犯下的罪行進行減免,免除了你的審判和四十年的邊境服役。”

    傅處長麵無表情地端著那一張上級傳達下來的通知,每念一個字眉頭就緊皺一分,十足牙疼,分外不想讓這小王八蛋從自己的牢裏囫圇著出去。

    最後,將通知放下,冷酷地看著槐詩:“接下來我們會根據你的回答來判斷是否能讓你回歸現境社會。”

    “好好好。”槐詩慌不迭地點頭。

    終於來了啊!

    自己出生入死是為了啥啊,不就是為了早日甩掉刑期回家過日子嘛?

    搞快些搞快些。

    他都已經打好五千字有關如何表現自己已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報告底稿了,就在他挺起胸咳嗽一聲準備開始發表一下的時候,卻聽見了傅處長陰測測地問道:“你出去之後,打算幹嘛啊?”

    當然是搞事情啊!

    槐詩差點把真話脫口而出,幸好反應的快沒說出來,否則假釋就涼涼了。

    嘖,這老頭兒是真的壞!

    他腹誹了兩句,旋即幹咳了兩聲,正色回答道:“經過了特事處的教導,我決定改過自新,服務社會,從今天開始做一個有益現境、有益東夏的合格公民……”

    “行了,別跟我打馬虎眼。”

    揮手示意旁邊那兩個尷尬的審理專員到一邊歇著去,傅處長的指頭敲著桌子,一臉我還不知道你的樣子:

    “實際點,究竟打算做嘛呢?”

    “呃……回家?”

    “恩,然後呢?”

    “上學?”

    “嗯,對嘍。”傅處長滿意地點頭,然後再問:“然後呢?”

    槐詩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嗯,聽上去不錯。”傅處長點了點頭,似是無意地問道:“從此之後遵守校規,力爭上遊,好好學習,不亂搞男女關係的,對吧?”

    槐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端詳著那個表麵一臉淡定結果手悄悄已經摸到了槍把兒上的中年人,頓時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搞!不搞!叔叔我們不搞!”

    肉眼可見的,傅處長鬆了口氣。

    你究竟是多害怕我去禍害你家女兒啊?

    槐詩心都碎了,哪裏有別人禍害你女兒的?

    從來隻有你女兒禍害別人啊……

    算了,為了避免被這個家夥當場崩了,這句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經過了堪稱漫長的一個小時的報告之後,槐詩終於從傅處長手裏拿到了那一張早就蓋好紅印的通知。

    然後在收拾完自己留在拘留室裏的東西之後被一腳踹出了特事處。

    他又雙叒叕一次的自由了。

    起碼在下一次犯事兒之前是這樣的。

    槐詩扛起了自己的琴箱,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好長時間的特事處,竟然感覺到有些不舍,甚至還想要進去多住幾天……

    幹咳了幾聲之後他搖搖頭,如今自己家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鬼宅了,連WIFI都是三百兆光線,那裏還需要留戀這裏的硬床板……

    啊,人生真是美好!

    想到自己賬戶上熱騰騰的一千多萬,他的心情就越發愉快,決定奢侈地打個車。剛走到馬路上,就看到了路對麵停著的那一輛車。

    還有搖下的車窗後麵看向自己的少女。

    艾晴。

    槐詩愕然,“沒想到還會有人來接我出獄?”

    “你根本就沒在監獄裏呆多久吧?”

    艾晴反問,在槐詩上車之後,就揮手示意前排的司機開車,然後將一遝報告和通知丟進了槐詩手裏。

    “這什麼?”槐詩好奇地翻動著,全都是一些自己完全搞不懂的字眼。

    “都是一堆沒有意義的複件,收好就行了。”

    艾晴說,“從今以後,不會有人在追究你前些日子鬧出來的亂子了。

    原本這一次金陵分部已經做好被社保局責難的準備了,那群王八蛋還沒開始就打算求饒了。要不是玄鳥親自給你開了綠燈,恐怕你這次會有很多麻煩。”

    “玄鳥?綠燈?”槐詩愕然。

    “嗯?傅處長沒告訴你麼?”艾晴看了過來,“據說是玄鳥直接過問,將那件事敲定為社保局允許的緊急逮捕行動……

    戚問涉嫌勾結邊境外的罪惡勢力和國外恐怖組織而被立案偵查,至於你在抓捕行動中,‘失手’殺死戚問的事情,大概背了幾張無關緊要的處分吧。

    恭喜你,無罪釋放。”

    “無罪釋放?!”

    槐詩低下頭,看著另一隻手裏還沒焐熱的假釋通知,頓時瞪大了眼睛:又被傅處長那個糟老頭子坑了一道!

    想到他在特事處被騙著簽了那麼多有的沒的,他就氣得牙癢癢。

    “看起來吃了不少虧啊。”

    艾晴幸災樂禍地收回視線,“就當你還他寫了那麼多報告糟了報應吧,這一段時間老傅的日子可不好過。”

    “算了,不跟他計較了。”

    槐詩撮了半天牙花子,把手裏的假釋通知幹脆撕碎了丟了,當沒這事兒了。

    在詢問了一下歸淨之民那些破事兒的收尾狀況之後,他最後問道:“接下來呢?天文會這邊有什麼工作嗎?”

    “一切如常,不過基本和你無關了。”

    艾晴扳著指頭數:“剩下的都是報告、報告、報告和報告,善後的事情你處理不來。更何況,上麵還未必能管得過來呢。”

    “嗯?”槐詩不解。

    “昨天的消息,東夏譜係的遠征軍已經順利回顧了現境,堪稱戰果斐然。隻不過現境這一塊出了一點茬子。歸淨之民在沿海用各種辦法試圖打開魔都通路,包含新海在內,總共有十七處地方。其中有一處幾乎接近了成功。”

    艾晴打開手機給他看上麵那一個漆黑的定位:“通道被打開了一瞬間,雖然立刻就關閉了。但根據衛星的偵測,有什麼東西被投入到魔都中去了。恐怕如今社保局應該也在頭疼這件事情吧?”

    “很麻煩?”

    “難說。”艾晴聳肩:“社保局自己恐怕就有一支常駐魔都的隊伍,具體出了什麼岔子也能夠飛快做出反應。玄鳥畢竟還算大氣,還不至於到為了捂蓋子什麼都不說的程度。現在兩邊正在協商怎麼處理,但這已經和我們無關了。

    不過問題再被解決之前,向我們這種小地方恐怕也不會出現在上麵的眼睛裏,隻能說有好有壞。”

    “關上門好好過日子,是吧?”槐詩了然。

    “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某個家夥身上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艾晴的話轉回正題,“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金陵?

    所有升華者都必須進行身份注冊和登記,還有你身上那件莫名其妙的聖痕……在那之前,你最好想辦法把後患解決掉。”

    她直白地說道:“如果解決不了,也請你想好不會連累到我的借口。”

    “我盡量。”

    槐詩撓著頭,歎了口氣:“下個月吧?反正我下個月大提琴的專業級考試也是要去金陵的,幹脆一道辦了就是。”

    “哦?”艾晴看向他的眼神古怪起來:“你也打算參加新秀賽?”

    槐詩茫然,“什麼新秀賽?”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

    艾晴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天,確定他不是在裝傻之後才解釋道:“明日新聞舉辦的大型賽事,三年一次的亞洲新秀選拔,隻要在亞洲範圍內,所有三階以下的升華者都能夠報名參加。

    不但獎品豐厚,而且好處也有不少。除了很多在野的升華者會想要奪取名次以外,不少升華者組織都將這個看做展示底蘊的方式。

    不論是為了獎品、為了名聲還是為了得到進身之階,這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倘若你能拿到前十的名次,除了獎品之外,不論是升職還是做其他的事情都有幫助。”

    說到這裏,艾晴深深地看了槐詩一眼,“說實話,我以為你會誌在必得。”

    “雖然聽上去很熱鬧,但要是去參加總覺得很麻煩的樣子……”槐詩撓了撓頭,“到時候再說吧,說不定就沒去成呢。”

    說到這裏,槐詩的眼睛忽然看向窗外,對司機說:“停在這裏就好。”

    他看到了傅依。

    “回頭有什麼事情你就叫我吧,我先閃人。”

    槐詩扛起背包跳下車,向著艾晴揮了揮手,目送著車走遠了,回頭看向傅依的時候卻察覺到她的腳步好像匆忙了起來。

    神情慌亂又緊迫。

    像是被什麼人追著一樣,小步在人群中奔跑著,不安地看向身後那幾個追著自己的人影,最後鑽進了小巷子裏。

    那幾個追著她的中年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猥瑣地笑容,加快速度追進巷子裏。

    很快,裏麵傳來了傅依驚叫的聲音。

    槐詩皺起眉頭。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7:55
第九十九章 佩奇警告


  “你們要幹什麼?”

    槐詩聽見傅依在尖叫:“滾開!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小妹妹別慌,陪哥哥好好玩玩嘛。”一個油腔滑調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傅依尖叫的聲音更大了。

    這是什麼!

    槐詩瞪大了眼睛,心情頓時不知道是應該興奮還是驚愕。

    都市小說中最常見的英雄救美橋段!

    終於輪到自己了!

    好興奮啊,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他急不可耐搓了搓手,衝進小巷子裏直接飛起幾腳,把那幾個人全都踹進了垃圾堆裏,最後回頭看向地上驚慌地傅依。

    “你沒事兒吧?”

    槐詩咧嘴,擠出一個可靠又體貼的笑容。

    “……啊?”

    傅依呆滯地看著他,眼神變化,看著被他踢進垃圾堆裏的那兩個人,又看了看他,然後又看了看垃圾堆。

    目瞪口呆。

    好像,有哪裏不對?

    “我操!這怎麼回事兒啊!”

    被踢進垃圾堆裏的中年男人爬起來,大怒地瞪著她:“說好了八十塊錢一天,不挨打不替身,這怎麼回事兒!小姑娘你怎麼這麼不厚道到的!導演!導演呐!我要加錢!”

    “啥玩意兒?”槐詩愕然。

    然後他才看到架在牆頭的攝像機和那幾個趴在周圍神情尷尬地同學,還有一個扒拉在牆頭正準備往下跳的人。

    渾身穿著見鬼的戲服,身上披著紅披風就算了,臉上還帶著一個佩奇麵具,十足見鬼——連這個都有山寨的麼!

    在寂靜地尷尬中,槐詩撓了撓臉,尷尬地看向無奈地傅依:

    “喲,拍戲呐。”

    好半天戲劇社的同學才安撫好那兩位過來當龍套的中年大叔,又是鞠躬又是賠禮道歉,還加了錢。

    槐詩那一腳是真夠狠的。

    就算刻意收了力道,要不是有垃圾堆緩衝,可能就直接送醫院了。

    傅依正好得空,坐在旁邊狂喝水,看向尷尬地槐詩:“你假請完啦?”

    “啊。”槐詩點頭:“下周就上課了,這怎麼回事兒?”

    “這不是下周三校慶了麼?學生會合計著拍個微電影出來,我負責這事兒,幹脆就自己找人寫了個本子當女主角了。”說到這裏,她看了槐詩一眼,忍不住搖頭:“還真沒想到會被英雄救美。”

    “你可算了吧。”

    槐詩翻著他們那劇本,指著標題問:“那這《佩奇俠》是個什麼鬼?”

    “啊,最近我跟我爸見麵的時候,總是聽見他在念道什麼佩奇,偶爾還會罵人,在起名的時候就忍不住順手……”傅依無所謂地揮手:“都是細節,都是細節,不用在意。”

    槐詩無語了。

    劇本他翻了一下,寫得……真叫一個一般,特效堪稱五毛,不過也不能對一群學生自娛自樂的東西要求太高。

    隻不過……

    “劇本裏這最後一句台詞。”槐詩翻到最後指著那句話:“主角當眾戴上麵具說:我就是小佩奇……你們能小心點麼?某個某個經常用城堡做LOGO的公司是會來告你的!”

    “這叫致敬,致敬你懂麼?”

    “還有這個,後麵的這個續集……”槐詩端著末頁問:“第一部叫做《雷霆乍起·佩奇出世》就算了,這個《佩奇俠勇鬥擎天柱》和《佩奇俠再戰葫蘆娃》是個什麼鬼!”

    “這不順手一寫好多要點預算麼!”

    傅依瞪眼,頓時悲憤起來:“要不然學校那摳門的尿性,連個礦泉水都不舍得給買的,哪裏有錢請龍套啊!好不容易請來龍套還被人跳出來踢一腳,我容易嗎我!”

    “我的鍋,我的鍋。”槐詩歎息著告饒。

    可傅依卻咧嘴一笑,促狹地湊上來看著他:“不過,你是不是挺期待哪一天能救我一下,提升一下我這裏的好感度的啊?”

    “甭提了,再提就真出事兒了!”

    想到傅處長那塊拔槍崩掉自己的那架勢,槐詩自己就心裏苦,況且就算再提好感度也屁用都沒啊。

    人家早就鎖上限了。

    從倆人認識的第一天起,槐詩就知道她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有多清晰。

    進入學生會積攢經驗、考入燕京大學、進入學生會獲得優秀幹部履曆、爭取美洲常青藤交換生名額……

    得益與傅處長以前的惡劣表現,她早就對小女孩兒會感興趣的戀愛那一套徹底失望。

    早在成年之前,便堪稱功利地將自己的人生劃分完畢,沒有留下任何浪漫的餘地。

    哪怕看著嬌小可憐,可骨子裏卻是女強人的坯子。要是想玩什麼攻略,恐怕隻會被她給耍的團團轉。

    “嘖,真沒意思。”

    沒有從他神情裏找到了什麼動搖,傅依不快地撇了撇嘴,這時候背後劇組已經準備好了,高聲喊她。

    她回頭應了一聲之後,把水丟進垃圾桶裏,向槐詩道別:“我先走啦。”

    槐詩揮手,卻冷不防,感覺到她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肩膀上。

    “還有——”

    她咧嘴,露出笑容:

    “歡迎回來。”

    槐詩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告別了那些遙遠起來的紛爭和詭異,他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日常裏。

    .

    .

    回到家的時候,看到那個蒼老的身影蹲在苗圃裏,挽起了褲腳和袖口,小心地給新長出來的花澆水。

    “歡迎回來。”老人抬起頭問,“少爺,事情辦得怎麼樣?”

    “一切順利。”

    槐詩揮手示意他放心,隨口問道:“房叔,晚上咱們吃什麼?”

    “唔,剛剛市場送來了一些很不錯的鵝肝,我再買一點蘑菇和蝸牛怎麼樣?”房叔沉吟道:“蘑菇濃湯配燉鵝肝還有芝士焗蝸牛,味道應該不錯。”

    “羅馬菜嗎?”

    “恩,如果少爺不喜歡的話,刺身也可以,鵝肝炙烤壽司的口感相當豐富呐。”

    槐詩頓時難以抉擇,“能都來一點嗎?”

    “呃……”房叔神情複雜了起來,“實際上有關這一件事兒,烏鴉女士已經向我反映過了,您最近的體脂有些略高,希望我不要再做玉米脆片之類的高熱量食物……”

    “她放屁!”槐詩大怒,“她吃的才是最多的那個吧!”

    聽到這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在哪兒?”

    “老地方。”

    房叔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以及,烏鴉女士還說,請您回來之後過去一下。”

    “早就等著我了是吧?”

    槐詩歎息,放下琴箱和外套之後就走向地下室。

    .

    房叔自然姓房。

    但實際上,這個名字也是槐詩幫他起的。

    畢竟本質上來說,他其實應該說是整個石髓館的化身,直接稱呼他為石髓也未嚐不可。但這麼叫的話,總讓人感覺怪了點。

    對於稱呼,房叔表示少爺你隨意,相當隨緣。

    “實不相瞞,其實在下也不過是老爺製作出的失敗品而已,能夠存在到現在,也多虧了老爺的憐憫和維護。”

    房叔口中的老爺,就是槐詩的曾祖父,也就是在新海紮根的槐廣,當年東夏譜係的四階升華者。

    根據房叔所說,在槐廣老年的時候,為了讓子孫後代不至於在自己死後敗落,耗費了諾大心力和資產,試圖將建造一處‘靈棺’。

    因此在窮搜各處之後,在青秀山附近找到了一條相當清晰明顯的地脈,然後就有了石髓館。

    作為罕有的道具,‘靈棺’的效果不止是能夠讓升華者的靈魂重新借體重生,而槐廣自知前路已絕,也無意侵占自己後代的軀殼再苟延殘喘,他所看重的是它能夠令人無後患升華的力量。

    簡而言之,便是賦予人靈魂的能力。

    哪怕使用一次之後就會失去效果,這也是難能可貴的奇跡。

    隻可惜,就算作為四階升華者,靈棺的存在也太過奢侈和渺茫,槐廣隻能按圖索驥,通過自己機緣巧合得到的殘缺圖紙進行施工。

    最後理所應當地迎來了失敗。

    他沒有得到靈棺,反而陰差陽錯地賦予了石髓館源質。就好像點石成金的手指把自己變成了黃金一樣。

    經曆過這一場失敗之後,槐廣就也再沒有資源修建第二次了,隻能死心。

    隻不過他並沒有在惱怒之下抹去石髓館的源質,反而耗費了功夫,將這一份尚處於孕育之中的意識維持了下來。

    期望百年之後,這一份善意能夠通過這一份萌芽的意識回饋到自己的子孫後代上。

    房叔確實是槐詩的家人。

    倘若論資曆的話,再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稱之槐家的一部分了。

    倘若子孫後代掙點氣的話,苟到他成型,起碼也能賺個中興氣象。隻可惜,隻過了五十多年,槐家就敗落的不像話了。

    房叔殘缺的意識縱然想要挽回一點什麼也有心無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有地重擔壓在槐詩的身上。

    直到槐詩的願望通過滿願結晶,拐了好幾道彎之後落在了房叔的身上,將他殘缺的源質補足,他才能夠勉強自現境展露形態。

    哪怕不能走出石髓館,也終於可以在這裏自由行走。

    按照烏鴉所得出的結論——如今的石髓館,已經變成了一件不折不扣的邊境遺物了,而且還是相當罕見的那種類型……

    一堆有的沒的分析,槐詩幹脆就懶得聽了,反正房叔是自己家裏的一份子,追究那麼多沒意義。

    而當了房子這麼多年之後,房叔似乎也相當喜歡管家這個身份,不論是清潔打掃、做飯燒菜的家務還是種花養草收拾苗圃等日常維護都十分得心應手。

    上方修天線、下地挖光纜,隻要是家裏的事情,好像就沒有他不會的。

    一個人就將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槐詩簡直一點心都不用操。

    如今他已經從曾經那個艱難求生的少年飛速地向著一天五頓頓頓不落的肥宅飛速墮落,不到一個星期體重就漲了好幾斤。

    快樂到剛買的褲子都要穿不上了。

    現在竟然有人要砍他的夥食預算?

    反了天了!

    我槐詩今天就算是胖死,死在家裏,從這裏跳下去,也絕不少吃一口飯!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7:56
第一百章 改裝車上路是違法的!


  “不吃了,真不吃了……”

    十分鍾後,槐詩看著體重計上那個80公斤的數量,默默無語兩行淚,坐在地上暴風哭喊。

    胖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吧!

    烏鴉冷眼看著他,“每天三瓶快樂水,早上一斤熱幹麵,中午兩隻炸雞,下午茶的蛋糕加奶茶,晚上的大量肉食和夜宵的墨西哥玉米脆片……我說你最近是不是放鬆的有點過分了點?哪怕是消耗速度異於常人的升華者也不能這麼吃吧?”

    槐詩愕然:“有那麼多嗎?”

    “否則你覺得為什麼會胖這麼多?”烏鴉反問,“雖說本身被聖痕改造的升華者就體內已經有了大量金屬和異化,已經不能用通常的體重比去衡量,可陰魂的改造明顯是往輕量級去的吧?標準體重應該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二才對,你是怎麼把自己吃成一個重量型的?”

    “不知不覺……”

    “是老房太慣著你了。”

    烏鴉搖頭,甩了一張密密麻麻地單子過來,槐詩低頭一看都覺得眼暈:“這是什麼?”

    “你的減肥計劃單。”烏鴉淡淡地說,“還有後續的補強計劃,如今的你還是太欠缺實力了。”

    “我?”

    槐詩指著自己,不可置信。

    自己欠缺實力?

    我淮海路小佩奇可是還沒一階就幹過三階的強者!哪裏欠缺實力了?

    “你不會打幾個二流貨色你不會就認為天底下的人都不過如此了吧?”烏鴉反問,“打個比方,那個裏見琥珀,你打得過麼?”

    “……”

    槐詩頓時無語。

    確實,烏鴉說的沒錯,畢竟有過‘並肩作戰’的經曆,雖然兩邊都在故意扯後腿吧,但他不得不承認:純粹論兵擊技藝而言,自己確實很難奈何的了她。

    “可這不一樣吧?”槐詩反駁,“那是渾身武裝到牙齒的富婆,有十萬個專屬客服的頂級心悅玩家,我一個無氪玩家拿什麼打?”

    “你確定?”

    烏鴉瞄了他一眼,“朋友,要算錢的話,你氪金都氪了三千萬往上了好麼?光是聖痕·陰魂的造價就在兩千五百萬以上,這隻是單純的報價。這種隻有大師才能製作的定製版調整型聖痕有價無市,沒有路子,你有錢都買不到。”

    “這麼貴?”槐詩震驚,忽然有一種出去賣身的衝動……

    “所以放心吧,論氪金,同階你根本不用怕誰。”

    烏鴉說:“純粹從底蘊上來說,你不遜色與任何同階升華者,從技藝上而言,通過命運之書得來的技巧也足夠讓你輕鬆地從哪些隻拿了及格分的升華者那裏占到不少便宜。

    但你最近從紅手套的記錄裏有得到過任何的提升了麼?”

    槐詩搖頭。

    如今他的技能裏寫的明明白白——匕首搏擊LV8,上座部雙刀術LV6。

    而通過刷歸淨之民的記錄,他卻得到了一個新的技能,叫做‘亂戰的心得’,主要針對的就是群戰,隻可惜等級也局限在LV4的程度,想要提高再不可能了。

    缺乏係統性的碎片能夠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限了。

    “畢竟都是一批速成品,能夠讓你打好基礎就已經難能可貴,但隻靠這些的話,卻難以真正地登峰造極。”

    烏鴉有些煩惱地歎了口氣:“還是要給你找個好老師啊,但這一方麵的人卻很難找,值得信任的人更難——總有人喜歡留一手。”

    沒辦法,沒有命運之書的記錄模擬,大家的技藝都是從長年累月的積累和血和死的試煉中磨礪出來的。

    想要單純靠錢買,難。

    而槐詩總不可能為了得到新的記錄就提著槍滿大街溜達,看到一個人就衝上去背刺。

    況且,硬門檻就在這裏了,他才一階,能達到這個程度已經是奇跡了,想要要求再多,不現實。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技藝的提升雖然碰到了瓶頸,可聖痕的提升你還沒開始呢。”

    說著,烏鴉將桌子上那個怎麼看怎麼眼熟的青銅盒子收起來,不知道放到哪兒去了,然後重新從坩堝裏倒出了幾顆還熱乎著的解脫者之塵,丟給了槐詩。

    “一顆,日常訓練保持這個程度就可以了。”

    槐詩扯開領口,低頭看著胸前的大洞,忍不住苦笑:“每次幹架之前都要氪金,總覺得哪裏太奇怪了。”

    “不奇怪,其實原本是不用氪金的。”

    烏鴉淡定地說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階聖痕是有所極限的,過於粗壯的結構難以做出靈便的反應,過於纖細的結構又無從承載太強的力量,倘若你想要得到一方麵的增強,必然會有另一方麵的削弱。”

    她說,“這就是權衡啊,槐詩。”

    “等等!”

    槐詩目瞪口呆,“你權衡了個啥?”

    “emmmm……”

    烏鴉說,“我權衡了一下啊,覺得動力係統那一部分不太需要,就給你改成外掛型了,你看你胸口那個洞,多威風啊。”

    槐詩瞪大眼睛:“合著這是你搞出來的?”

    怪不得自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要往好了想。”

    烏鴉說,“省下來的部分,我幫你全部編織成了擬似神經和反射回路,你現在有了同階兩倍以上的速度進行輸出!怎麼樣?開不開心快不快樂?”

    開心個鬼啊!

    砍了藍條增加DPS是個什麼操作!

    合著自己的聖痕就真的跟車一樣,一言不合就把油箱給外掛了,然後又塞了一台氮氣發動機進去……

    槐詩幾乎吐血,“你知道改裝車上路是違法的嗎!”

    “其他人改裝才叫違法,我這叫同人再創作你懂麼?”

    烏鴉斜眼看著他:“放輕鬆一點,理想國分裂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難道那群墮落到地獄裏變成毀滅要素·黃金黎明的家夥能來找你要版權費麼?”

    槐詩捂臉,“所以能不能拜托你一次性告訴我,現在我身上這一件聖痕究竟變成了什麼鬼?”

    “放心,沒有任何隱患和麻煩,姐姐的手藝可是出了名的好!”

    說到這個,烏鴉頓時眉飛色舞:“雖然說是改裝,但其實是完全再造,完全貼合你的戰鬥風格進行特殊的客製化。

    除了陰魂本身對地獄的超強適應性之外,我還增加了額外的速度。緊接著是靠著外部燃料提供的瞬間爆發力。

    因此,長久戰所需要的耐性就比較一般了,至於防禦……抱歉,相當於沒有,你靠走位吧。反正一階的聖痕極限在那裏,哪怕防禦再厲害也就隻能多抗一兩刀,連子彈都防不了,完全沒有性價比。”

    “所以,我們的定位就是爆發型。”

    烏鴉興奮地說,“脆皮殺手你懂吧?老子車卡的標準,從來都是一輪幹死隊友!

    上去一波爆發,爆完我們就跑,碰上爆不死的找機會再爆一波,能背刺就背刺,能卑鄙就卑鄙,配合心毒和恐懼光環,就算是遇到防高血厚的如果沒糟住也得重傷!

    但遇到擅長擒抱技的類型和有限製類輔助在場的時候就千萬不要糾纏,你的走位一旦被限製住就涼涼了。”

    “沒想到我還是個賊?”

    槐詩苦笑,可是卻沒再說什麼。

    平心而論,能有這麼多已經不容易了,除非是多周目,否則這世上哪兒來那麼多水桶號?況且烏鴉的客製確實是屬於揚長避短的高精尖特製。

    自己還能說啥?

    他歎息了一聲,正色看向烏鴉:“你究竟想搞什麼?”

    啪!

    神出鬼沒的翅膀扇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小孩子問那麼多幹嘛?安心升級就是了。”烏鴉問:“鴉姐姐難道還會騙你嗎?”

    槐詩翻了個白眼。

    彳亍口吧。

    早就一條道走到黑了,還問那麼多幹嘛。

    他歎了口氣,把解脫者之塵塞進了胸口。

    然後,熟悉的冰冷麻痹感隨著黑暗的翻湧而擴散開來,轉瞬間,一層層源質之火就隨著爆發的力量一同湧現。

    他再度化為了陰魂。

    然後啪的一聲,烏鴉的教鞭就憑空飛起敲在了他的頭上。

    “錯了!”

    “什麼錯了?”槐詩瞪大眼睛:“我這什麼都還沒做呢!”

    “就是因為你什麼都沒做。”

    烏鴉凝視著他身上升騰起來的火焰:“你根本就沒試著去控製,隻是一味地宣泄而已,這個路子完全就是錯的。”

    “我要控製什麼?”

    “你自己、你的靈魂、你的軀殼、你的聖痕,以及你的一切,你要令一切盡在你的掌控之中,而不是放任這一切變為你的本能。”

    烏鴉訓導道:“第一個步驟,先去控製你身上這一層除了聲光電效果什麼都沒有的火,把他們收起來,要做到你嗑藥之後和沒嗑藥一樣!”

    控製?

    槐詩愕然地端詳著周身的火焰,這都是解脫者之塵和劫灰碰撞之後所迸發的多餘力量,從自己身體裏宣泄的渠道……怎麼控製?

    況且,我淮海路五五開沒有嗑……

    啪!

    又是一擊教鞭。

    “收斂,專注收斂,不要想著宣泄,要心如止水。”烏鴉道,“想象你是容器,不要讓瓶子裏的水晃蕩出來。”

    話雖然這麼說,可依舊沒有太大的效果。

    縱然槐詩刻意地試圖去控製這一種爆發的力量,但結果卻收效甚微。

    一開始,火焰隨著他的注意力而漸漸地收縮,可是卻顧此失彼,頭上的火焰收回去,腿上的又升起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篩子一樣。

    到處漏風。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7:57
第一百零一章 地獄一夜遊(上)


    “掌控聖痕的第一步,就是將解脫者之塵帶來的力量完全收斂起來,上次你磕的那三粒,超過一半的力量都被你這麼浪費了。”

    烏鴉站在桌子邊盯著他:“還記得你見過的那幾個升華者麼?獸化最明顯的幾個,那都是弱雞,獸化的部分越多,他自身的控製力就越弱,哪怕看上去威風八麵也就隻是個樣子貨。

    聖痕不是獨立的,它是你的一部分,你就是聖痕,聖痕就是你。你要去掌控這奇跡,將它同你融為一體!”

    “可我控不住啊。”

    槐詩沮喪地攤開手,隨著手臂上火焰地抑製,飽含劫灰的源質之火就從他的手掌心噴出來了,足足兩尺多高。

    這倒是一門挺好地攻擊手段。

    看上去酷炫十足,但完全就沒有起到任何抑製作用啊。

    “首先,你需要先平靜下來,心如止水。”

    烏鴉建議道:“先試試冥想吧,你冥想訓練不是挺成功的麼?”

    槐詩起身,從樓上把琴箱扛下來,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了火焰之後,剛剛拿起琴弓就聽見細碎的聲音,自己用力過猛,快要把琴弓捏碎了。

    他試圖放鬆,琴弓就從手中落在地上,可下意識地收緊時,琴弓就幹脆利落地碎成兩段,就連琴頸的指板上都裂開一道縫隙。

    得。

    幸虧家裏還有一把備用的琴弓。

    這一次槐詩小心小心再小心,終於沒有捏碎,可當他試圖演奏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完全靜不下心來。

    五內如焚。

    在劫灰的劇烈暴動之下,他心煩意亂,腦子裏不斷閃現各種讓自己不快地場景,就拉出來的聲音都變得尖銳刺耳了起來。

    他甚至開始懷疑冥想是否有用。

    “定力不足啊。”烏鴉感慨,“你知道裏見琥珀的訓練方式麼?”

    “嗯?”

    “在瀛洲,武士會結合僧侶的禪定來進行精神上的鍛煉,意圖領悟所謂的葉隱,歸根結底就是讓自己進入絕對的冷靜狀態,到最後,就出現了名為‘刀禪’的修行,就和你現在做的一樣。”

    烏鴉緩緩地說道:“你可以放縱,但要有所保留,你可以狂熱,但不可跨越界限……你擁有奇跡,不是奇跡擁有你。

    否則這麼放縱下去的話,你遲早會被高階的聖痕同化,變成行屍走肉。”

    “我懂,我懂。”

    槐詩咬牙,努力地摒棄掉那些充斥自己意識的紛亂念頭,想要投入到琴聲中去。可哪怕有這麼多年的習慣,但拉出來的琴聲依舊斷斷續續。

    他始終無法投入到其中去。

    直到烏鴉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你想一想,你每耽擱一分鍾,都要燒掉一萬……”

    一瞬間,悠揚地琴聲響起。

    槐詩,心如止水!

    .

    這絕對是槐詩拉琴拉得最痛苦的一天。

    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鍾,浪費了四顆解脫者之塵之後,他才終於在冥想地狀態下將源質之火初步收斂到了一個稍微可以讓人接受的範圍。

    而解脫者之塵所帶來的特殊狀態持續時間則拉長了三分之一,到達了十五分鍾。

    低功耗狀態之下,槐詩每時每刻都感覺到自己仿佛要窒息,可偏偏卻保持著清醒,忍受著來自體內的巨大壓力。

    “這麼訓練下去,大概一個多月之後就可以初見成效了。”

    烏鴉頷首,終於放他去吃完飯了。

    而房叔好像掐著點一樣,在他坐上餐桌地瞬間便呈上了令人食指大動的晚餐,然後自豪地站在旁邊看著槐詩大口饕餮。

    槐詩抬頭茫然地看著他,“房叔你不一起吃麼?”

    “有勞少爺掛礙,在下已經吃過了。”

    房叔拍拍胸脯,頗為得意地說道:“再過幾分鍾,熱水就燒好了,稍後少爺你可以去洗個澡,換洗的衣服就在浴室的籃子。”

    一切都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槐詩搖頭,“不用換了,晚上我打算再訓練一會,換了也是一身汗臭。”

    “不,過猶不及,今天到這裏就可以了,晚上如果你還有興趣的話,我們另外有節目。”

    烏鴉低頭,一口吞掉足足比自己腦袋還大了一圈的蝸牛,爽快地長出了一口氣,讚歎道:“手藝絕佳。”

    房叔愉快地微笑了起來,彎腰示意他們慢用之後,無聲地離去了。

    “啊,總覺得過意不去的樣子。”

    槐詩撓頭:“他一個老人家,每天幹這麼多活兒,良心虧欠啊。”

    “你可省省吧。”

    烏鴉瞥了他一眼:“他現在是石髓館的化身,不要拿人的標準去衡量他,維護這裏就好像你每天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哪裏有你想的那麼艱難誇張。

    真要感謝他的話,就趕快進階,然後下邊境去找點好材料回來,把這裏修繕一下。靈棺的維護可是一筆天文數字,你得有點緊迫感和心理準備。”

    “我懂,我懂。”

    槐詩點頭,三口兩口把飯吃完,稍微休息了一會之後去洗完了澡,穿著睡衣靠在沙發上,一臉鹹魚地不想動了。

    “晚上你說的什麼節目啊?”

    “剛剛不是說到了邊境嗎?”

    烏鴉揮了揮翅膀,命運之書飛出來,書頁迅速翻動,最後定格在紅手套記錄中最後一頁殘片上。

    “今天就讓你親身體會一下,什麼是邊境和地獄好了。”

    事象分支點落。

    槐詩閉上眼睛,熟練地眼前一黑。

    像是過去無數次那樣,感覺到自己漸漸支離破碎,宛如無形的氣態和雨水那樣擴散開來,緩緩融入了命運之書的記錄裏。

    再一次地,成為了紅手套。

    .

    .

    第一次睜開眼睛,所看到的是血和肉中黏連結合的生命,被稱為胚胎的東西,和被稱為胚胎的自己。

    冰冷的倉庫中,無數懸浮在培養皿中的胚胎排列成陣,蔓延到了視線的盡頭。生命好像魚苗沉睡在無數魚缸裏。

    等待成熟。

    ……

    第二次睜開眼瞳的時候,看到了鋼鐵的搖籃,還有白衣的護工,她們帶著消毒水的味道,麵無表情地為自己換上紙尿布,然後哺乳。

    緊接著,就是無數破碎的斷片。

    好像成長地過程被省略了,殘留在記憶之中的隻有注射、檢查和每日重複的忠誠教育。

    剩下的不是被遺忘了,而是被刻意地截斷了,不被容許存在。

    予以抹除。

    整個過程好像流水線上的生產,一道道關卡不斷地加工,合格的通過,不合格的銷毀。

    在十七歲之前,將意識交給牧師,狂熱的導師們不斷地將忠誠銘刻在他們的腦中,將軀殼奉獻給給祖國,冷酷的教官不斷地在他們身體中添加同類廝殺的技巧和本能。

    最後,從十倍以上的數量中遴選出四百七十個被稱為完美之人的成品。

    僅僅是這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就足以令槐詩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恐懼和厭惡。

    生命好像是產品一樣,被一隻隻手掌擺弄著,向著計劃中的方向生長,在冷漠地審視中對各項指標甚至生育能力進行評定。

    合格者通過,不合格者銷毀。

    如是順著流水線向前,通過一道道檢驗,一個個難關。

    終於,在誕生的第十七年的時候,迎來最終的試煉。

    “今日,你們將迎來最後的考驗,也將對你們十七年來的努力進行評判,合格者將在升華之後成為一位令羅馬為之驕傲的公民。”

    微笑的學者們站在一台巨大的機器旁邊,為一個個接受測試的學生送上了祝福和道別,牧師們膏以聖油,導師們聞言鼓勵,教官們嚴肅叮囑。

    整個世界好像都溫情起來了。

    如此善良。

    直到槐詩所代表的那個人走進了龐大的機器之中,固定四肢,被束縛在十字之上,最後被宛如倉鼠球一樣的艙體封閉在其中。

    不可思議的是,依舊能夠看到外麵的景象,那些和煦溫柔的麵孔,那些期盼的眼神,還有那些抱以期待的莊重神情。

    他看到角落中那個被稱為深度計的顯示內容:【現境】

    緊接著,無數儀表上的光芒亮起,各種古怪的參數迅速地變化著,直到最後,隔著艙門,他看到牧師在莊嚴地吟誦中,將拉杆猛然扯下。

    就好像斬去了斷頭台上的繩索。

    那一瞬間,劇烈的震蕩開始了,在令人頭暈目眩的尖銳聲音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剝離了,或許是理智,或許是空氣,或許是什麼人類賴以存在的東西。

    【邊境】

    他從天而降,但好像又一直在那裏。

    現實的泡影破碎了,他窺見了隱藏在帷幕之後的場景。

    劇烈的眩暈和痛苦中,他看到艙外無盡的黃沙,好像延伸到天地盡頭的荒涼和孤獨。

    天穹遍布裂隙,甚至露出黑色的缺口。

    有巨大的東西從破碎的天穹之後飛過,在大地上投下了猙獰的陰影……

    風中傳來了咆哮的聲音。

    有隱約的影子從艙外走過。

    他們成群結隊,排成了漫長的隊列,仿佛幽魂一樣的模糊輪廓在烈日的暴曬之下扭曲。

    在其中有什麼東西向自己投來漠然的一瞥。

    帶著惡毒的嘲弄和慈悲的憐憫。

    恐懼令自己呼喊出聲,可是好像沒有人聽見一樣,他們漸漸遠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劇烈的震蕩再一次開始。

    他開始了下墜。

    更多的東西被剝離了,或者說,將自己拋棄,他沉向了更深的地方。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7:59
第一百零二章 地獄一夜遊(下)


    【地獄·深度一】

    艙外是荒蕪的古城廢墟,枯骨與腐朽的鋼鐵倒在四處,好像經曆了災難,又好像沒有,隻是衰朽。

    一切都是寂靜的,整個城市好像已經死去了一樣,化作了廢墟。

    隻有那一座破碎的龐大拱門之後,天穹上,好像有什麼東西醒了,睜開眼睛,巨大的眼瞳如月一樣俯瞰著他。

    在宛如腐爛物堆積成的天空和廢墟一般的大地之間,一張張慘白的麵孔像是蝴蝶一樣飛舞在血色的月光之下上。

    寒冷像是粘稠的潮水一樣,一點點地將他吞沒了。

    奪走一切溫度……

    槐詩忍不住開始喘息,那記憶之中的所傳達的惶恐和不安簡直像是潮水一樣,不斷地衝擊著他。

    他隻能不斷地將那些負麵的情緒從自己身上剝離,變作劫灰,就算是如此,也依舊無法阻擋那刺骨的寒冷。

    蠱毒一樣的痛苦在意識的深處尖叫,那個被實驗者在放聲怒吼,啼哭,想要掙紮,可是自始至終都無人同他說話。

    隻有劇烈的震蕩再一次開始。

    深度計再一次做出了顯示:【深度三】

    艙外傳來了轟鳴,無數重型機械運轉的巨響,觸目所及的是鏤空地麵下湧動的熔岩,還有遍布鐵鏽的流水線。

    這是建築在地獄之上的工程,龐大的流水線在不斷地轉動著,一排排猩紅的掛鉤之上懸掛著數不清的人。

    他們好像還都活著一樣,不斷地掙紮,絕望哭號,隨著流水線的轉動,被一個個地送往了車間之中,在不斷的切割和碾壓之中,慘烈的嘶鳴尖叫消失,到最後,隻剩下鋼鐵摩擦的尖銳悲鳴。

    最終,從流水線變成一張張桌椅、台燈、鍾表、銅鏡,送入了黑暗的最深處。

    【深度七】

    戰爭。

    戰爭像是洪水和火焰,淹沒了一切。

    廝殺的咆哮聲充斥在耳邊,怪物和怪物之間廝殺在一處,成千上萬的巨人們彙聚在一處,渾身覆蓋在鋼鐵之下,宛如奴隸一般在主人的鞭撻之下嘶吼,踩著屍骸向前。

    那些鎖鏈扯在一個個更加巨大的生物脖頸。

    那十幾個足足有數百米高的女人。

    她們渾身赤裸著,亞麻色的頭發燃燒著火焰,悲泣哀嚎,被拉扯著向前,在痛苦和絕望中放聲歌唱,背後仿佛羽翼撕裂的傷口中滴下了熾熱的血,頭頂懸掛著殘缺的光環。

    歌聲沙啞又尖銳。

    讚頌死去之神。

    【深度九】

    無盡的海洋,原始生命湯沸騰著,龐大的巨獸和怪物們彼此吞食,又在天降的雷火和龜裂大地的岩漿中化作灰燼,再一次開始徒勞的輪回。

    【深度十】

    黑暗,永無止境的黑暗,荒蕪之中,有一個背影靜靜地坐在鐵石,仿佛囚徒。他在說話,他在歌唱,他在舞蹈。

    等待死亡。

    【深度???】

    混沌,一片炫目的光,死亡,毀滅,神靈,絕望,絕望,絕望,絕望,絕望……

    ……

    無窮盡的墜落中,他學會了恐懼,開始了尖叫,陷入了瘋狂。

    最後,領悟了絕望。

    最後的最後,在一切即將毀滅的瞬間,那個人下意識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媽媽……”

    於是,一切都戛然而止。

    黑暗襲來。

    他醒了,自凡人的蒙昧和桎梏中。

    靈魂具現。

    升華,開始了。

    .

    .

    槐詩睜開眼睛,呆滯地看著天穹。

    許久,終於反應了過來。

    哪怕早已經習慣了恐懼,可當他化身為紅手套的時候,卻依舊難以抵抗他曾經所感同身受的絕望和痛苦。

    簡直就好像是將人丟進深海裏,逼著人去長出魚鰓。

    太過粗暴了。

    粗暴地就像是生命沒有任何意義一樣。

    “媽的……”

    他感覺到腦袋一陣劇痛,緩緩撐起身體來,將烏鴉遞來醒神茶一口喝光,許久才終於輕鬆了一點。

    “看起來地獄深度遊的效果非常不錯啊。”

    烏鴉吹了聲口哨:“紅手套那個家夥大概是為了避免死後情報泄露,提前做了分裂手術吧。留下來的記錄簡直亂七八糟的,最有價值地大概就是這一段了。”

    “那個機構……他是被……”

    “沒錯,六十多前冷戰的時候,為了應對東夏和俄聯在東線的壓力,那個時候的神聖羅馬——做決定通過人種篩選和基因修改,創造出升華者軍團。

    這個計劃的名字叫就做生命之泉。

    那你看到的應該就是他們人工升華的方法,太過粗暴了,強行將人丟進地獄裏去進行豪賭。

    最終成功升華的人隻有三十一個,紅手套就是其中一員,後來又因為後遺症死到隻剩下四個,這個計劃就被叫停了。”

    “……也就是說,紅手套其實已經六十多歲了?”槐詩不可置信。

    “對啊,沒錯,毆打老人的感覺怎麼樣?”

    “……”

    想到自己曾經被一個已經半殘了的老人幾乎吊起來打,槐詩就感覺到一陣魔幻,但更讓他不敢置信的是:“他曾經進入的那些地方,真的是地獄嗎?”

    這個世界上竟然存在著地獄?

    雖然聽過很多次,但他沒有放在心上過,直到親眼目睹之後才發覺,這個世界上竟然存在著那麼離奇的地方。

    “確切的說,一切被排除在邊境之外的地方,都可以叫做地獄——紅手套所體驗的,應該是拜占庭他們在邊境之外進行探索時找到的深淵碎片,大部分都是什麼沒有價值的地方。

    但是如果你要用字麵意義去理解的話,槐詩,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地獄沒有錯,隻不過它們並不是死後的世界,而是已經死去的世界——由不知道多少個紀元之前的世界殘骸所堆積成的墳墓。

    在那裏,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

    “死去的世界?”槐詩問,“世界也會死去?”

    “就好像人會死去那樣,萬物終將消逝——如果你認為那是死去的話,那就是死去了。”烏鴉淡定地說:“不過,我更願意稱呼那為涅槃和重生,一個輪回。”

    “好了,今晚說的夠多了,你該去睡了。”

    烏鴉轉身,展翅飛向地下室。

    而槐詩則起身走向樓上的臥室。

    就在那一瞬間,他們的動作雙雙一滯,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了對方。

    同時感覺到命運之書傳來的異常。

    槐詩伸手,命運之書再度浮現。

    可這一次,不複往日的靜謐。命運之書微微震動著,好像收到了什麼呼喚一樣,向著槐詩傳達著某種訊息。

    這是命運之書第一次主動向槐詩表露出什麼異常征兆。

    槐詩錯愕地看著它,最後看向烏鴉。

    “怎麼回事兒?”

    烏鴉沉默著,好像在分辨著什麼,許久,忽然輕聲笑起來。

    “有趣啊……”

    她問,“你什麼時候上學?”

    “後天周一,怎麼了?”

    烏鴉頷首,“也就是明天有空咯?”

    “恩。”

    “唔,既然難得有時間……”

    烏鴉思索了片刻之後,頗為嫵媚地向著他拋了一個媚眼:“不如一起去約會怎麼樣?”

    “……”

    槐詩翻了個白眼,揮了揮手,轉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這女人終於瘋了。

    莫名其妙地,在睡著之前……他忽然想,倘若剛剛跟自己怎麼說的,是她的人形狀態就好了。

    於是,一夜沒睡。

    .

    .

    第二天,清晨,槐詩被烏鴉弄醒了。

    背著一具小書包,十分期待的烏鴉在他的胸前跳來跳去:“起床了,起床了,少年,不守時的男人可是得不到淑女青睞的。”

    “洗過頭了嗎?”

    “擦過臉了嗎?”

    “刷過牙了嗎?”

    “換好新衣服了嗎?”

    “準備好見麵的禮物和花束了嗎?”

    就在烏鴉的噪音攻擊之中,槐詩生無可戀地在家裏挪動著,帶著一雙黑眼圈,好像行屍走肉那樣地換好了衣服,洗了臉刷了牙,坐在餐桌前麵,呆滯地將房叔端上來的早餐塞進嘴裏,最後仰頭灌掉了一整壺咖啡。

    再看一看牆上的時間。

    六點半。

    “你瘋了嗎!”槐詩大怒:“就算是去約會,大清早六點半你約個屁啊!公園都沒開門好麼!”

    烏鴉壓根沒理他。

    這會她正在跟房叔說話。

    而房叔則彎下腰遞上了早上修建苗圃時摘下的一隻小花,微笑著讚美:“今日的女士看上去分外地有活力。”

    烏鴉一隻翅膀接過了花,用恨鐵不成鋼地眼神看向槐詩:“看看老房看看你,學著點!”

    槐詩撇嘴,大家都是老狐狸了,姐姐你跟誰講聊齋呢。

    “少爺,對女士之美心懷尊敬可是紳士的必要品德。”

    房叔一邊幫他穿上外套,一邊說道。然後在他們東西拿好了之後,幫他們推開門,而房叔預約地包日專車已經等候在庭院中。

    “先生請。”

    身著製服的司機帶著白色的手套,向槐詩彎腰行禮,然後為他拉開了車門。

    最後,房叔將裝著防曬霜、雨傘和外套的包放進車廂裏,向他們頷首道別:“我已經在市中心的布朗餐廳為兩位預定了午餐和鮮花以及公園的遊船套票,祝兩位今日遊玩愉快。”

    “看到了嗎?男人細膩起來有多可怕。”

    烏鴉在槐詩的肩膀上輕聲感歎:“學著點啊,小老弟,你有老房三分之一的功力,姐姐就不擔心你會一輩子打光棍了。”

    槐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向房叔的眼神變得無比敬畏。

    房叔……恐怖如斯!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8:00
第一百零三章 約會


  說是快樂的約會。

    其實根本沒有約會,也一點都不快樂。

    從早上到下午,槐詩沒有一刻閑的。

    從七點半開始,郊區公園,然後九點鍾東區廣場,十一點南巷商業街,一點鍾新海遊樂園,三點鍾北郊清河劃船,四點鍾徒步縱穿整個新海又跑到了碼頭區,然後五點鍾的時候又跑到東邊的人民公墓,最後七點鍾的時候,槐詩回到市內。

    就算有車代步,他也還是感覺自己要死了。

    不是累死的,是被烏鴉遛死的。

    究竟是什麼神經病會閑著沒事兒跑這種馬拉鬆?

    是自己。

    竟然真得天真到以為烏鴉隻是嘴上說說爛話,實際上發現了什麼線索帶著自己進行調查,結果她就是想要溜著自己玩。

    一天下來買了一堆東西,甚至在南巷附近的花鳥市場裏給自己買了一個鑲雲母片的銀製雕花鳥籠子!

    神他媽鳥籠子。

    天底下會有鳥給自己買籠子的麼?

    她是不是女人槐詩不清楚,但她絕對不是一隻烏鴉——哪裏有烏鴉每天半箱啤酒,夜宵還要吃一個冚家桶的?

    幸虧新海這破地方不大,一天之內能夠逛完,否則槐詩覺得自己要逛到明天下午去,連學都不用上了。

    他現在就想知道她這鳥籠子裏究竟賣得是什麼藥。

    “這就是約會啊,少年。”

    烏鴉愉快地看著周圍的景色,“雖然很累,但你要享受這個過程。來,回想一下這充實的一天,然後告訴我,你快樂嗎?”

    槐詩麵無表情地提起鳥籠子看著她,“你猜呢?”

    “我猜你一點都不快樂——這就是你沒有提前做好約會計劃的鍋。”烏鴉憐憫地瞥著他:“不過你放心,我很快樂就行了!”

    就在槐詩徹底失去動力之前。終於再一次感覺到來自命運之書的震動。

    他愕然地抬頭,同烏鴉齊齊看向麵前這一座繁華的大廈。

    現在可以確定,讓命運之書共鳴的東西就在那一棟樓裏了。

    烏鴉搖頭,嘖嘖感歎:“隻能說你的運氣真得不好啊,摸了一天線索,到現在才摸到地方。”

    “我覺得一定是因為我們兩個人裏有一個比較非。”

    槐詩看了一眼黑漆漆地烏鴉,然後將鳥籠塞進背包裏,而烏鴉則嫻熟地化作常人看不見的陰影,佇立在了他的肩頭,好像開高達一樣地指揮著。

    “那就走吧,非洲之星號。”

    她愉快地吹了聲口哨:“看看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著我們!”

    實際上,大廈就是相當普通的大廈。

    一部分是寫字樓,一部分是酒店,還有一部分就是普通的商場,畢竟萬麗廣場這種商城在全世界都很常見,那群美洲的商人簡直無處不在。

    除了下層對外開放的商場之外,最上層的萬麗酒店同時也是作為市內為數不多的五星之一。

    在新海已經屬於相當高檔的場所了。

    要是以前,槐詩可能來都不敢來,在櫥窗外麵看看標價。

    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畢竟腰包充盈,身份仿佛也變得不同。這種標價,他已經膨脹到覺得自己可以進裏麵去仔細點多看一眼了……

    懷揣著別害怕咱就看看的想法,槐詩昂起胸膛走進了商場,一樓化妝品二樓女裝三樓電子產品四樓男裝五樓餐廳等等等等之類的一掠而過。

    槐詩一開始還挺緊張,不停地左顧右看想要發現什麼異常,可到最後命運之書完全沒有任何一動,他已經開始一邊走一邊百無聊賴地刷朋友圈給柳東黎那騷包貨在倫敦的自拍點讚了。

    那個家夥……平時裝模作樣的時候道別倒是挺順暢,真要走了,連個招呼都敢不打,害得槐詩準備好的霸王豪華版沒送出去,砸手裏了,現在隻能自己用。

    結果害得他這兩天的營養無處散發,除了肚子上的肉之外,頭發也跟著瘋長……

    “就在這裏了。”

    就在隨意地漫步之中,烏鴉忽然發出聲音。

    槐詩抬頭看去,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商場的最頂層。隻有健身房、影院或者類似於家具店一類占地比較大的門麵會開在這裏。

    當他順著烏鴉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卻看到就在電影院的後麵,還有一家鋪子的櫥窗,靠著升華者的良好視力他能夠分辨出那些擺放在貨架上的精致物品。

    好像是一個古董店。

    擺放在架子上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有些年頭了,甚至那些櫃櫥本身都是雕花繁複的古董家具。

    不論是銅製花瓶還是銀製的刀叉、鑲著寶石的八音盒,乃至骨瓷的餐具都好像映照著金錢的光輝一樣,壓迫地槐詩喘不過氣來。

    “你能爭氣點麼?一堆老家具而已。”烏鴉撇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家夥。

    槐詩不敢置信:“你確定就在裏麵?”

    “不信你拿著命運之書靠近看看,反應會很強烈的。”烏鴉說:“不過,我不建議你這麼做,畢竟命運之書有反應的同時,那裏麵的東西恐怕也會有所感應,小心打草驚蛇。”

    “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槐詩問。

    “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烏鴉狡黠一笑,賣了個關子,“我先進去打探一下有什麼玩意兒。”

    說罷,她就潰散成了一片灰暗的塵埃,迅速地融入到空氣中,除了隻有槐詩能看到的一個幻影之外,消失不見。

    畢竟如今的她除了化為事象分支的本體之外,組成身體的大部分都是一團特殊的煉金墨水,不但可以隨時調整自己的顏色達到光學隱身的效果,而且幾乎不存在實體,隨時可以變成一團灰色的霧氣,可以說相當適合潛入了。

    槐詩也沒傻到在紮眼地站在原地等,直接拐了彎走進電影院裏,隨便買了一張票之後,就走入場坐在了後排,抱著爆米花和快樂水,喜滋滋地開始等著電影開場。

    結果,影片上龍標剛剛飛過,他就眼前一黑,感覺到命運之書裏有一段記錄強行塞進了腦殼。

    是烏鴉。

    通過自身和命運之書的聯係,她竟然直接將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分享到了槐詩的眼中。

    而此刻的烏鴉已經掠過了前台和門店,悄悄地進入了他們的庫房中。

    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個堪比銀行金庫一般的大鐵門,還有兩個坐在鐵門前麵的警衛。

    槐詩愕然,“一個破古董店,守備這麼森嚴?”

    “要是古董店自然不會這樣,但估計這恐怕是萬麗廣場自己的金庫,別忘了樓上那麼多公司和那麼大的旅店,貴重物品肯定要集中保管。”

    烏鴉淡定地說:“況且,現在萬麗集團正準備開發現境的市場呢,現在看來,他們已經把攤子全麵鋪開了,這個店麵將來肯定會轉成暗中對升華者提供服務的地方,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還看到了一個正在裝修的拍賣場,搞不好這裏也會有個拍賣行。”

    “萬麗集團也和邊境有關?”

    “美洲金牛街的巨閥有幾個和邊境無關的?況且萬麗在邊境也是大集團,壟斷了好幾個大型邊境和前線地獄的資源,不論是源質結晶、邊境遺物還是藥劑等等東西都能在他們的市場裏找得到。”

    烏鴉化作煙霧,緩慢地滲入了金庫大門之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就算出現和命運之書有關的東西也不奇怪。”

    槐詩敲著手裏命運之書的封麵,翻來覆去地看,忍不住問:“難道這玩意兒還是配套的?”

    “請你對曾經的天國尊重一點好麼?”烏鴉無奈:“那好歹也是無數意誌消亡後的歸所,收攏一切生命價值之處。”

    “天國這個名字好像從哪裏聽說過誒?”

    槐詩撓著頭:“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天國麼?”

    “那要看你心中的天國究竟是什麼了。”

    “死後的世界?”槐詩試探性地問。

    “那你不是見過那麼多地獄了麼?”烏鴉反問,“死後的世界是否存在難道還不清楚麼?”

    “不,地獄在一般人看來,往往是壞人死了之後去的地方吧?好人不是應該靈魂沐浴在聖光之下,然後長出一對白翅膀,飛到雲端圍在神身邊唱讚歌麼?”

    “挽歌還差不多,這年頭神都快死光了,哪裏還有心思聽人唱歌?”

    烏鴉嗤笑:“就好像壞人不會下地獄一樣,槐詩,好人也是不可能上天堂的。人死後,意識就會隨著所有源質一同消散,而經過漫長的循環之後回歸白銀之海,然後再次灑向塵世。

    自始至終,天國不過是一個幻想,這個世界沒有存在過那麼溫柔的地方。”

    說道這裏,烏鴉忍不住歎息,好像感慨萬千:“不論人類多麼工於心計地去追求奇跡,到最後,所得到的不過也隻有地上的殘影而已。

    而所謂的天國,便是這樣的產物。”

    “嗯?”槐詩不解。

    “那麼,反正時間還有一點,讓我們來說說一些被遺忘的往事吧。”

    烏鴉輕聲笑起來,好像在嘲笑,又仿佛感懷:“在幾個紀元之前,天文會曾經雄心勃勃地置頂了諸多計劃,憑借著開拓地獄而得到的近乎無窮物力,實現了諸多奇跡。簡直好像手握神權一樣,哪怕是世界也能夠重新再造。

    縱然眾神在世時也未嚐抵達過那樣的巔峰,真是了不得的輝煌時代啊……而天國,就是天文會在盛極而衰之前的產物。”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8:01
第一百零四章 所謂天國


    提到那個時候的天文會,就不得不提及當時它的統治核心——理想國的存在。

    在先代的會長未曾失蹤之前,天文會作為當世巨頭,旗下理想國、統轄局、存續院、技術部等等機構可以說都是隨時可以調動全世界力量的龐然大物。

    由無數升華者對地獄進行開拓,由學者們組成的技術部從一切所得中汲取智慧和技術,再從存續院的無數個實驗室裏進行運用和嚐試,最終這一份結果由統轄局進行恰當而慎重的分配惠及現境。

    而這一切,都遵循著由理想國所指定的宏偉藍圖。

    ——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就在那個時候,天文會開始依托世界軸心的大柱,創造出諸多奇跡。而隨著白銀之海的成功探索和改造,下一步的天國自然排上了日程。

    一開始,是試圖進行永生的探究,可很快就發現這一計劃的不現實,不,可以說是狂妄。

    世上未曾有過不朽之物。哪怕是神靈在一千年的時光之後都會麵對自己的衰亡,何況人類呢?

    當第一個天敵老死在邊境之後,有關永生的探究就被暫時擱置,理想國退而次之,尋求抵禦死亡的方法。

    可惜,死亡無從抵禦。

    那麼,再而此之……他們尋求如何避免死亡帶來的損失。

    或者說,如何保存生命的價值。

    這,就是天國的起源。

    “在天國尚未曾隕落的時候,人世間一切寶貴的睿智都能夠在損失之前得以保存。”烏鴉的已經快要徹底滲透保險庫的外殼了,語氣變得模糊:“在死之後。”

    “嗯?”槐詩不解:“人死了之後,源質不是就消散了麼?”

    “是消散了沒錯啊。”烏鴉淡定地說:“但這不妨礙在死之前留下副本,不是嘛?”

    “……”

    槐詩愣住了。

    “對,沒錯,所謂的天國並不是靈魂的樂土,隻不過是一個儲存有價值記錄的地方而已,一個……圖書館。”

    烏鴉輕聲笑起來:“一切寶貴的人知人智都會隨著備份而一同永存,在退讓三度之後,這一份理想得以實現。

    可惜卻並不長久,在百年前就隕落了——嘖嘖,那可是綠日的成名戰啊,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被當做恐怖分子了吧?”

    槐詩沉默許久,低頭看著手裏的命運之書。

    “也就是說……”

    “沒錯,倘若天國是圖書館的話。”烏鴉的語氣意味深長起來:“而你手裏所拿的那一本,就是它的目錄。

    如今它有所鳴動,自然不會是因為其他的東西——必然是天國的殘片。

    倘若能夠得到的話,不止是命運之書會有所增長,就連你自身也會有巨大的益處吧?若是運氣好能找到有關兵擊的記錄,你連老師都不用去找了。”

    “可……這麼好的東西不會被天文會好好藏起來麼?”

    “部分是有收藏沒錯,但更多的記錄已經隨著爆炸一起沉入了地獄的深層裏去了,找都恐怕找不回來。

    不過應該會有相當眾多的記錄集合體活躍在如今現境、邊境或者是地獄裏。

    據我所知,《浮士德》那個丟人的貨色就被逮住了,還有《拜倫》、《濟慈》、《雪萊》那三本源質詩集好像也被提前拿走了。

    《懺悔錄》、《悲慘世界》、《紅樓夢》那幾個似乎就根本沒跑,蹲在原地被好好收容了,估計現在日子過得也很愉快吧?”

    烏鴉說:“《白鯨》那個懶鬼一定會藏起來誰都找不到,《羅生門》和《摩訶摩耶》這兩個家夥最近好像也有過消息……那些家夥,一個都不讓人省心。

    你現在的程度,對付起那種聚合體肯定很吃力,所以就不要想了。

    我估計在這裏的也就是一張兩張的碎片,雖然有一些神異的效果,但不會讓人聯想到曾經的天國,也還在你的能力範圍內,你大可放心。”

    槐詩瞄了她好久,好奇地問:“難道你也是……”

    “不,我可和他們不一樣。”

    烏鴉仿佛笑了起來,相當的愉快:“他們是命運的囚徒,而我……隻是暫住而已。”

    一瞬間,她穿過了保險庫的大門,視種種警戒措施如無物,仿佛霧氣一樣驟然出現在了封存嚴密的金庫裏。

    觸目所見,盡數是源質蕩漾的光芒。

    數十個箱子被慎密地擺在了貨架上,層層保險和驗證,就在金庫的中央,卻有一雙燃燒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突如其來的烏鴉。

    是一隻狼犬。

    在保險庫正中央的石台之上,鋼鐵所澆築成的猛犬仿佛活了一樣,睜開眼睛。

    它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烏鴉的存在,猛然起身,軀幹運動便發出鋼鐵碰撞的尖銳聲音,咧嘴,展露尖牙。

    可隨著霧氣收縮,烏鴉的出現,它被看了一眼。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它凶相消散,嗚嗚了幾聲之後又蹲了回去。

    “乖狗。”

    烏鴉滿意地頷首,收回了視線,當她轉身看向身後的時候,槐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在貨架的鋼化玻璃之後,一個個透明的罐子裏填充著淡綠色的溶液,懸浮在其中的,赫然是一顆又一顆的眼球……

    每一個罐子中都有七八顆以上,倘若將第一排貨架全部計數在內的話,這裏的眼球起碼有一百多枚以上!

    這隻是看上去最為滲人的東西而已,後麵幾排的罐子裏浸泡的不是心髒便是看上去古怪無比的獸類胚胎。

    乍一看就好像進入了某個神經病科學家的實驗室一樣。

    恐怖氛圍十足。

    “這他媽的是什麼鬼!”槐詩幾乎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我來電影院不是為了看這種恐怖片啊!”

    “隻是很常見的器官走私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嗎?”

    烏鴉撇了一眼那些玩意兒,收回視線:“放心,大部分不是人的,要說的話……人的眼睛太廉價了,完全沒有邊境走私的價值。

    相反,部分邊境異種的器官組織在藥劑研究裏可是緊俏材料,簡直供不應求。”

    槐詩吞了口吐沫,“你剛剛……說了‘大部分’是吧?”

    “瞧你說的。”烏鴉被逗笑了,“‘以次充好’難道不是資本家最慣用的伎倆麼?你都買水貨了,難道還能要求人家給你正品嗎?”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而我的建議是你別管太多。”

    烏鴉不再糾纏這個話題,略過了前排貨架和那幾件明顯是邊境遺物的物品沒有去看,而是看向了角落裏,那個扁平的盒子。

    她驟然失去體型,滲入了盒子的縫隙中。

    於是,槐詩便看到了在紅絲絨布上被珍而重之收藏的一張殘頁。

    似是經年,早已經發黃,瀕臨破碎的,上麵寫滿了各種字符,隱約可以看到太陽、獅子、蛇和胚胎的手繪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烏鴉愉快地笑了起來:“雖然說在找路上運氣糟糕,可尋物上卻好運十足麼?這張記錄殘片再合適不過了。”

    “什麼?什麼?”

    一聽說有好東西,槐詩眼睛都亮了。

    “一張來自幾百年前的煉金處方,分不出究竟原本是做什麼的,但上麵看天使的描繪風格,應該是聖日耳曼伯爵的手稿,往上追溯的話,應該有一絲《翠玉錄》的神髓。”

    烏鴉嘖嘖感歎:“這一次你可賺大了啊。”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驟然消散,回到了槐詩的肩頭,槐詩愕然回頭,笑容漸漸消失:“你不是說我賺大了麼?”

    “對啊。”烏鴉點頭。

    槐詩瞪大了眼睛:“那你怎麼不拿出來啊。”

    “拜托,你讓我一個偵測型的墨水瓶去幫你偷東西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幫你丟個手雷已經是極限了。”

    烏鴉翻了個白眼:“我就算想拿,我也得能拿著那麼大一個盒子從保險庫裏飛出來啊,你看我能嗎?我連手都沒有。”

    “那怎麼辦?”槐詩傻眼。

    “路我都給你探好了,視野給你全開了,你就不能自己去哇!”

    烏鴉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黑吃黑你還猶豫個屁啊,想辦法幹他娘的一票!”

    “不行!”槐詩嚴肅地搖頭:“我去的話,那不就是偷了麼?”

    “合著我去就不是了麼!”

    “你偷是你偷……我裝作不知道不就行了麼?”

    槐詩歎息,“況且,難道我們就不能想想正常的路子嗎?”

    “上一次類似的煉金配方拍賣,一張不確定真偽古代配方,最後得標價是一千一百萬。”烏鴉斜眼看著他:“你拿頭去買麼?”

    “……算了,還是他娘的幹一票吧。”

    槐詩咬牙,伸手摸索口袋,想要找自己作案用的麵具和頭套,卻被烏鴉攔住了。

    “怎麼了?”

    烏鴉瞥著他,“你覺得你剛出獄新海這裏就有人搞事情,而且你還恰巧曾經在案發現場附近出現過……到時候傅處長會不會直接拿槍崩了你?”

    “呃……”

    槐詩終於反應過來,按下一顆作奸犯科的心,“要不還是算了?”

    “收集天國碎片畢竟是你的使命之一,於情於理不應該放棄。”烏鴉思忖了片刻,忽然笑起來:“但總要從長計議,對吧?”

    一人一鳥對視了一眼。

    意味深長。

    明明是在404的邊緣瘋狂試探,可槐詩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些躍躍欲試。

    “不在場證明?”他低聲問。

    “對。”烏鴉翅膀抱懷,極其卡通地做出了一個思考的動作:“艾晴?”

    “不可能。”

    槐詩搖頭:“她能親手把我崩了,別說做偽證了……房叔?”

    “那也得有人信啊,況且他連門都出不了,怎麼去給你做證據?”

    就就在沉思之中,烏鴉忽然莫名其妙地問:“對了,你們校慶是這周哪天來著?”

    槐詩眉毛挑起。

    一人一鳥再度對視了一眼。

    “既然是這樣的話……”

    烏鴉愉快地吹了聲口哨:“I have a plan!”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8:02
第一百零五章 罰站


   回到家之後,槐詩和烏鴉蹲在地下室裏商量到半夜,然後第二天開始分頭行動。

    事實證明,作奸犯科是個技術活兒。

    尤其你正被當局當做重點監控對象的時候。

    一人一鳥最終決定分工,烏鴉去準備犯罪工具,而槐詩則要負責去圓融又不突兀地加入到校慶中去。

    最好顯眼一些。

    有個幾百個不在場證明的那種。

    這年頭哪怕是黑吃黑也是有翻車風險的,多找幾條退路總有備無患。

    第一次準備黑吃黑,怎麼樣裝作經常為非作歹的樣子,在線等,挺急的。

    槐詩心裏思忖著整個行動的步驟,隨手推開了總務處辦公室的大門,嫻熟地掛起了諂媚地笑容:“高老師,關於這一次校慶……”

    室內一片尷尬的寂靜。

    槐詩呆立在門口。

    而在落下窗簾的昏暗辦公室裏,那個趴在辦公桌上氣喘籲籲的男人抬起頭,愕然地看向身後連門都沒敲就進來的少年。

    躺在桌子上的女人第一時間捂住了臉。

    沉默中,誰都沒有說話。

    槐詩後退了一步,關上了門,茫然地看著走廊外的陽光,撓頭。

    “為什麼忽然之間就來這麼刺激的?”

    他發現,自己的犯罪計劃可能要胎死腹中了……

    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努力平靜下來,估摸著裏麵的兩個人快要穿好衣服了,再次推門進去,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諂媚微笑:

    “高老師,關於這一次的校慶……”

    辦公室內依舊寂靜。

    高老師依舊趴在辦公桌上,維持著剛剛石化的造型,正好聽見那個躺在桌子上的女人問:“他走了嗎?”

    “……”

    媽的,你們怎麼興致這麼好的!

    被人撞破之後連衣服都不帶穿的!

    “呃,您繼續……好了喊我一聲就行。”

    槐詩吞了口吐沫,尷尬地後退,體貼地為他們關上了門。然後在下午的大太陽下擦著汗,愁眉苦臉地想著怎麼解決這檔子事兒。

    自從上次他拒絕輔導他侄子的提琴課之後,教務處的高主任就開始看自己不順眼,這一次新仇舊恨一起爆炸,怕不是要被開除了。

    要不幹脆狠毒一點,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手機衝進去拍個幾十張照片,然後逼他給自己開綠燈,順帶還能勒索個幾十萬……

    一時惡念心頭起,槐詩一咬牙,一跺腳,拿起手機準備衝進去進行一輪狂拍,就聽見身後愕然地聲音。

    “槐詩?”

    抱著一堆文件的傅依好奇地問:“你怎麼在這裏?”

    “……散步!我在散步!”

    槐詩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快速地收好了手機,回過頭來,向著她擠出笑臉:“真巧呀,你也散步嗎?”

    “我來提交一下給明天校慶準備的資料和報告,還有邀請到的校友名單。”傅依疑惑地瞄了他一眼:“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誒,昨晚熬夜了嗎?”

    “對,沒睡好。”槐詩尷尬地笑著。

    豈止沒睡好,而且還策劃犯罪行動熬到了四點!

    “那你等我一會,我交完報告請你喝紅牛好了。”

    傅依想要繞過槐詩進門,槐詩卻慌了,趕忙一閃身攔在她麵前:“不能進呐!不能進!”

    “嗯?”傅依歪過頭:“怎麼了?”

    門後麵有妖精打架你信不信?

    槐詩當然不可能這麼說,也不想把她牽扯到這檔子事兒裏,不知道怎麼說,隻能吭哧吭哧了半天,尬然地冒出一句:

    “……我……你陪我站一會兒唄……”

    “嗯?”

    傅依越發疑惑,很快,眉毛微微挑起,輕輕一笑:“好啊。”

    她後退了一步,然後靠在槐詩旁邊的牆上,站好了。

    “這樣就好了吧?”她問。

    就好像真得陪著槐詩一起罰站一樣。

    安安靜靜地吹起風來。

    槐詩愣了一下,回頭看她。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走廊裏來,照亮了舞動的塵埃,還有她的眼瞳,就好像琥珀一樣。

    有黑色的長發從白色的校服上垂落下來,在陽光地映照裏,一絲一縷就好像泛起了細碎的光芒。

    在槐詩錯愕的瞬間,她忽然將手裏文件全部都塞在了槐詩的懷裏,然後就惡作劇成功一樣地得意笑起來。

    槐詩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文件,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也笑了起來。

    忽然之間,好像一切事情都不重要了。

    被拋在腦後。

    他依靠在牆上,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在微風裏搖擺的樣子,細碎的陽光便從樹蔭中照下來,落在來往的肩頭上。

    靜謐地好像泡影一樣。

    他長出了一口氣,那些這些日子縈繞在肺腑之間的焦躁好像都隨之而去,重新變得平靜又安寧,好像是從長夢中醒來那樣。

    很快,他聽見了門後傳來的腳步聲。

    有個女人推門而出,看到門外的兩人,尷尬地笑了笑,後麵的高主任將她送出來,手裏提著一個保溫盒遞給她。

    “以後午飯我回去吃吧,老是讓你送,給學生看到怪不好的。”

    說了兩句之後,將她送走了,高主任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兩人,尤其是尷尬地槐詩,好像解釋一樣地說:“我愛人。”

    “哦哦。”槐詩慌不迭地點頭。

    “校慶會的報告和名單麼?給我就好了。”他直接從槐詩手裏拿走了那一遝文件,看向傅依:“記得稍後再發一個電子版到趙校長郵箱裏,七十周年校慶,好歹讓他多批一點預算。”

    傅依笑眯眯地點頭。

    “還有,微電影的點子不錯,不過校慶晚會的節目……”

    高主任平靜地低頭翻了翻傅依遞上來的單子,抬頭問:“是不是少了點?”

    傅依好像早有預案:“因為高三的大部分都在準備高考,高一學生節目不少,但質量都不是很高。”

    “恩,那我幫你們想想吧。”

    高主任回頭看了一眼槐詩:“你不是大提琴拉的挺好麼?好像還拿了不少獎,你也出一個節目吧,讓大家看看我們學校的文藝風采。”

    “呃……”傅依愣了一下,下意思地開口:“高老師,槐詩他最近正在備考專業級考試……而且,彩排都過了……”

    “沒關係,我看他每天跑來跑去也挺閑的,前一段時間不還請了那麼長時間的假麼?有這精力為學校做點貢獻不好麼?對吧?”

    他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槐詩,“高三了,快畢業了,不管是步入社會還是進入大學,都要學著穩重一些,謹言慎行,不要風風火火地亂闖。”

    說著,他對傅依講道:“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落實吧,不是正好有個單口相聲的人住院了麼?正好補個位置。”

    槐詩一愣,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一方麵是因為自己此行的目的好像忽然就解決了,連口都不用開。而且高主任好像也沒想著要滅他的口或者威脅什麼的,就不輕不重地敲打了一下。可以說是相當輕鬆愉快了。

    另一方麵則是傅依。

    他之所以來找高主任而沒有選擇直接去找學生會裏分管這件事的傅依,就是不想把她也牽扯進來。

    就算到時候她恐怕不知道自己在作偽證,但何必將她牽扯進來呢?

    這種利用朋友的感覺令他有些難受。

    最後,他終究還是無奈點頭。

    “行,您都這麼說了,那我上個獨奏吧。”

    原本他隻是打算在學校合唱團裏混個伴奏的位置,現在看來,不冒點風險是不行了。

    而等交完資料之後,傅依看向他的眼神卻分外古怪起來:“獨奏?就這麼把我撇開單飛啦?”

    “就獨奏吧。”

    槐詩點頭,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樣:“畢竟要再唱歌劇的話,排練時間也來不及了對吧?”

    “嘖,總覺得你在搗鬼。”

    傅依在自動售貨機下麵取出了兩罐紅牛,並沒有再追究什麼,隻是丟給他一罐:“記得晚上彩排別放我鴿子就好。”

    “一定。”

    槐詩扯開拉環,一飲而盡。

    犯罪計劃第一步,搞定……大概吧

    .

    所謂的校慶,也就那麼一回事兒。

    領導們講個話,然後成功地校友們出來講個話,學生們再選個代表出來照著稿子講個話,然後進入大家都喜聞樂見的捐款環節,最後再舉行一個文藝彙演給領導和社會各方的成功人士們展示一下這些錢沒有白給。

    而就在校領導們領著大家參觀學校的時候,大禮堂的後台也忙成一團,校慶演出即將開始了,人來人往。

    幾十個學生忙碌地奔走著,準備道具和最後的排練,還有電視台的攝影師也在調試著燈光和機位。

    每個人都好像有活兒幹。

    於是,角落裏聚攏成一堆的人群就分外礙眼了起來。

    “槐詩槐詩,你皮膚變好了好多啊。”

    “是嗎?推薦你用一下薄荷他們家的最新款的那個夜霜,效果超好哦。你看你的皮膚,是不是每次洗完臉隨便擦一下就完了?不能這樣的,會傷皮膚哦。”

    “誒?是嗎,我都沒注意。”

    “槐詩,槐詩,這一次你也要表演節目嗎?”

    “對啊,獨奏哦,要給我鼓掌加油啊學姐,誒,對了,你換手鏈啦?這個綠鬆石品相很不錯誒,這邊再配一顆瑪瑙就好了,綠鬆和瑪瑙都是有助睡眠的誒,你看你耳朵下麵這一塊皮膚有些油了,睡眠不好的原因。”

    “有麼有麼?啊,最近準備考數理競賽,熬了好長時間的夜了。”

    “推薦你用一下這一家的蒸汽眼罩哦,消黑眼圈效果很好的,睡前作五分鍾,配合上我剛剛推薦的那一款精華,第二天早上起來連痘都沒有的。”

    “誒?真的嗎?”

    “槐詩你手機一直在響誒。”

    “沒事兒,可能是有什麼人在找我吧。”女孩子的群中,槐詩低頭掃了一眼手機,向著自己新交來的姐妹們邪魅一笑:“我先去琴房拿一下東西,等會再聊。”

    “好啊好啊。”

    在女孩兒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儼然化身為大眾情人的少年轉身走向了琴房的方向,一路吊兒郎當地晃著腦袋,吹著口哨,然後打開了琴房的門。

    看到一張麵無表情的臉。

    “好玩麼?”

    真正地槐詩問。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8:03
第一百零六章 哪裏不對


    “哎呀,你怎麼這麼著急的。”

    剛剛還在邪魅一笑地槐詩伸手,把自己的腦袋從脖子上摘下來,露出坐在裏麵的烏鴉。

    她向著槐詩得意地眨巴著眼睛:“校園生活真不錯啊,我都想要轉學來上課了。”

    “拜托,大姐,你就暫時頂替我半天,不要給我惹麻煩啊。”槐詩苦澀地搖頭,端詳著她現在的樣子:“這是怎麼回事兒?”

    “簡單的煉金術而已。”

    烏鴉吹了聲口哨:“多虧老房幫我找到了整個新海年頭最久的塑料模特,稍微改裝了一下,填上動力係統和幻象外殼之後,覆蓋上有關你的外表記錄就可以搞定了。”

    說著,她愉快一笑:“別忘了我現在的本體是什麼。”

    事象分支。

    實際上,如今她頂替的這張臉還有所有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都是她拿著自己變成的羽毛筆畫出來的。

    得益與命運之書中對槐詩的記錄詳細,隻需要簡單的覆蓋就好了。

    雖然沒有源質波動,但隻要不貼的太緊,一般人看不出太大的問題。

    “那等會的表演呢?”槐詩問:“我記得你不會拉大提琴吧?”

    “裝個樣子誰不會吧。”

    烏鴉像是開高達一樣操縱著模特把衣服往上一撩,露出了被挖空地腹部,還有裏麵塞著的那一台錄音機。

    隻要她稍微動一動手,錄音機裏就放出了悠揚地大提琴聲。

    “況且,為了彌補效果不足,我還準備了神秘小機關,你就放心吧。”說著,她還提起槐詩的大提琴,得意地向他晃了晃。

    但槐詩總覺得哪裏好像有問題,但有說不出來。

    很快,他們就聽見了大禮堂的方向傳來了慷慨激昂的音樂聲——那是開幕微電影《佩奇俠》的旋律。

    “好了,你沒有時間再浪費了,表演已經開始了。”

    烏鴉指了指琴房角落裏的背包:“等會我出去在後台晃悠一下,而你穿好裝備,從這裏出去,十分鍾趕路,十分鍾幹活兒,十分鍾再趕回來。運氣好的話我還沒替你上場,你能親自上去拉琴呢。”

    槐詩狐疑地看著她:“你確定不會有問題?”

    “放心,姐姐會騙你嗎!”

    烏鴉拍著自己的胸脯,愉快地笑了起來,然後槐詩感覺越發地不好了。

    但時間確實已經不多了。

    他不敢再浪費,仰頭一口氣兒把烏鴉遞上來的藥劑一罐一罐的喝光,隻感覺酸甜苦辣同時從肺腑中迸發出來,而他的臉已經開始迅速地變形軟化,身高卻開始節節增長。

    到最後,身高增加了十五厘米,而臉部的特征已經幾乎全部消失。

    幸虧他提前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否則看上去就會無比滑稽。

    從背包裏掏出烏鴉準備的沉重外套披在身上,然後把脖子上的伸縮脖套拉上來,套在臉上,最後戴上了墨鏡和兜帽。

    連雙手都藏在防割手套裏。

    看上去專業的要命。

    “我去去就回。”

    槐詩拎著背包,直接從窗戶裏翻出去,趁著周圍沒有人注意,繞過了監控,向著萬麗廣場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一座座房頂上,再看不見了。

    “看上去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啊,”

    烏鴉帶著愉快地笑容目送著他遠去,然後低頭看向懷裏抱著的人頭,忍不住又吹了一聲口哨:“總覺得頂著這張臉可以搞很多事情的樣子誒。”

    畢竟,時間短暫。

    .

    十分鍾之後,槐詩站在樓頂氣喘籲籲,回頭再看,已經看不到學校的影子了。

    一路上他深刻地領會到了陰魂聖痕的好處。

    當他全力奔跑的時候,隻感覺到眼前的景象在不斷地向身後劃過,風馳電掣,憑借悲傷之索的力量他在高樓大廈之間狂奔。

    灰白色的外衣和水泥的顏色差不多,隔得遠的話根本不引人注目。

    再配合烏鴉給的全市監控分布,根本沒有人察覺到槐詩已經來到了萬麗廣場的對麵樓上,準備開始實行犯罪計劃。

    不過她怎麼對全市的攝像監控這麼熟的?!

    槐詩撓了撓下巴,低頭看了一下表,自己還有二十分鍾的時間。

    十分鍾幹活兒,十分鍾撤退。

    理論上來說足夠了。

    烏鴉生怕他第一次犯事兒沒經驗,每一個環節都擬定了若幹備份計劃和應變措施,簡直就是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成為犯罪大佬,怎麼說呢……這種感覺還挺爽的。

    計劃完美無缺。

    現在,隻剩下最關鍵的一個步驟了。

    槐詩趴在高樓的邊緣,低頭向下看馬路上的車水馬龍。

    金庫在萬麗大廈的正中央。

    而為了避免在監控中留下信息,他不能從下麵上去,而上麵的酒店裏安保措施也無比齊全,他一個新手根本沒有潛行的餘地。

    那麼隻剩下了一個辦法。

    從正中突破。

    萬麗廣場正對麵的這一座樓的樓頂高度,正好是正對金庫所在的樓層……也就是說,槐詩必須想辦法從這裏進去。

    這裏烏鴉給了若幹個建議,但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直接跳過去把廁所地窗戶撞開,然後在對麵沒反應過來之前施行計劃。

    用繩子的話太惹眼了,對麵也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鋼化玻璃一片光滑。

    根據地圖上的標識,兩棟大樓之間的距離大概是十米左右……而在這之前,在常人的記錄中,最遠的助力跳遠距離是八米九。

    考驗他彈跳能力的時候到了。

    “怎麼看怎麼都像是跳樓啊。”

    槐詩猶豫了半分鍾,最後還是選擇相信烏鴉,將那些背包裏零碎的物件全部塞進口袋裏之後,他試著原地跳躍了兩下,確定沒有什麼零碎甩出來之後,後退到了大樓的邊緣,彎下腰,凝視著那一扇目標的窗戶。

    深呼吸。

    感覺到劇烈地心跳漸漸地稍微平複下來,隨著他的意誌,四肢的肌肉有序的收縮和舒張開來,到最後,完全地放鬆。

    那一瞬,槐詩瞪大眼睛,奮力向前狂奔!

    咚!

    在他的腳下,樓層邊緣凸起的水泥猛然一震,幾乎在這一踏之下崩裂縫隙。而槐詩,已然電射而出,踩著腳下的大地,向著麵前數十米高的懸崖馳騁而出。

    就好像炮彈一樣,撞破了麵前礙事的風。

    在壓抑地嘶吼中,他最後踩著腳下的護欄,自高樓的邊緣一躍而起,飛入了天空之中。

    一瞬間的停滯。

    槐詩的眼角環顧四周,窺見了腳下無數人潮和車流,窺見了懸停在風中的飛鳥和一滴從天穹上灑下的雨水。

    自飛鳥的頭頂掠過,槐詩撞碎了雨水,向著前方飛出!

    宛如飛翔的那樣。

    有那一瞬間,他淩駕與天穹之上。

    重力、大地以及一切都被他拋在了身後,他得到了難以言喻地自由和暢快,忍不住興奮地低吼。

    風聲撲麵而來。

    在這黑吃黑的行動之中,他竟然找到了一種為非作歹的快樂。

    可在那一瞬間,他腦中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等等……

    自己為什麼要黑吃黑呢?

    如果他們真的是在搞邊境走私的話,我為什麼要來鬼鬼祟祟的偷?

    我特麼是天文會的阿SIR啊!

    叫上特事處明火執仗破門而入豈不更爽麼?

    幹,又被那個女人給框了!

    無數思緒從腦中飛快掠過,而他眼前那一層碧藍的玻璃則迅速放大,就在那一瞬間,槐詩咆哮,應和著頭頂陰雲中迸發的雷鳴。

    手中源質之火燃起。

    憤怒之斧斬落。

    嘭!

    無數玻璃碎片自外向內的飛迸而出,在巨響中,槐詩揮手,繩索彈出,掛在室內,扯著他跨越了而最後的距離。

    砰然落地。

    之所以是砰然,是因為他好像撞到了人。

    槐詩愕然低頭,看到腳下的人影。

    從天而降的巨大力量在瞬間就把那個撒尿的保安給撞暈了過去。

    當場不省人事。

    “抱歉。”

    槐詩尷尬地抬起腳,“就當是你上小號在池子外麵漏這麼多的懲罰好了。”

    趁著騷亂尚未擴散,他向著金庫的方向狂奔而出。

    開弓沒有回頭箭。

    剩下的賬……他回去再找烏鴉去算!

    然而,他並沒有想到,他的犯罪計劃正在另一邊麵臨著巨大的危機.

    .

    五分鍾前,忙碌的後台上,前來巡視的高主任背著手走了一圈,眉頭皺起:“槐詩呢?這裏這麼亂,他不知道幫個忙麼?”

    “不知道,剛剛還看到在這裏呢。”

    “啊,我看到了,他說去琴房拿東西了,現在還沒回來。”

    高主任聞言,頓時神情越發不快,陰沉著臉,背著手走了,筆直地走向了琴房的方向。看來前兩天的敲打不夠,這小子再這麼耍滑頭的話,必須給他一點嚴厲地警告了。

    如此思忖著後續的處罰,他直接推開了門,神情肅冷:“槐詩,你給我……”

    尷尬地死寂忽然到來。

    在寂靜裏,高主任目瞪口呆地看著室內的場景,張大口,想要尖叫,可喉嚨裏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啥事兒啊?”

    而就在琴房的椅子上,少年的左手裏夾著煙,好像正抽得爽快,爽快到連腦袋都從脖子上摘下來了。

    抱在懷裏。

    可眼睛卻瞥向了來客的方向,嘴唇開合:

    “誒,你咋不敲門呢?”

    伴隨著他的話語,他的脖頸的斷口上便滲出了一絲一縷猩紅的液體,緩緩滴落在地上,啪嗒一聲脆響。

    “你、你……你……”

    高主任的嘴唇哆嗦著,腿一軟,差點坐在了地上,臉色煞白,語無倫次地說:“你……別害怕,我這就打120,我這就……打……打……”

    話沒說完,他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很快,一個小腦袋從脖子上的缺口裏鑽出來,翅膀上還卷著一罐房叔鮮榨地草莓果汁。

    看著地上昏迷的高主任,她忍不住歎息:

    “這可……麻煩了啊。”
a0981585211 發表於 2019-7-31 18:04
第一百零七章 家學淵源


    眼看著高主任昏了過去。

    烏鴉立馬操縱著槐詩MK-II去關了門,然後蹲下身打量著地上那個昏迷不醒地中年男人,開始考慮要不要滅口?

    要是讓人人間蒸發的話,倒也不難。

    但萬麗出事兒的同一天,重度嫌疑人槐詩的學校裏出現了失蹤案,這個指向性未免有些太明顯。

    那麼隻能通過藥水催眠來進行意識修改了。

    不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繼續躺在這裏。

    很快,考慮完畢的烏鴉重新戴上了腦袋,然後打開琴房的櫃子,拽著高主任的身體往裏麵扯。這一具身體的動力係統還是太過薄弱,竟然差點拽不動一個人。

    就在她咬牙死力把高主任的腿扯著往箱子裏推的時候,門忽然打開了。

    傅依吃力地扯著一堆道具走進門來:“槐詩,剛剛高主任還在後台問你,你不會被他給抓……”

    死寂,尷尬地死寂。

    寂靜中,槐詩MK-II愕然地看著傅依。

    傅依也呆滯地看著那個好像拖著屍體往箱子裏麵塞的少年,目瞪口呆。

    “呃,實不相瞞……”

    槐詩MK-II僵硬地回過頭,發出聲音:“他中暑了……”

    傅依更加不信了。

    看著地上番茄汁和草莓醬攪合成的血紅色液體,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臉色變得慘白。

    可反應過來的第一瞬間,她卻立刻關上了背後的門。

    呆滯地看著槐詩,大口喘氣。

    “不,那個……”

    烏鴉在猶豫著究竟是解釋一下,還是拿藥把她也迷暈的時候,卻忽然聽見傅依有些發顫的聲音:“我、我去化學實驗室幫你拿強酸……”

    一言不合準備毀屍滅跡你是不是過分了一點!

    這是家學淵源還是你天賦異稟啊!

    藏在脖子裏的烏鴉都目瞪口呆,趕忙攔住她:“不是!他真中暑了!”

    解釋了好半天之後,傅依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勉強地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摸了摸口袋,卻沒有摸到煙。

    “對了,我是來說什麼事兒來著。”

    她拍了拍腦袋,終於想起來了,看向槐詩:“你該上場了。”

    “好的好的。”

    烏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拎起大提琴,走向門外,卻聽見身後傅依疑惑的聲音:“天氣這麼熱,你穿高領的衣服幹嘛?”

    “脖子冷。”

    槐詩MK-II抬起手摸了摸領子下麵的脖子接縫,關上身後的門。

    接下來,就是表演時間了。

    她敲了敲琴箱裏的暗扣,忽然有些期待起來。

    .

    .

    五分鍾之前,一列漆黑的車隊停在了萬麗廣場的停車場裏,而負責人早已經在那裏等了很久,車還沒停穩就已經應了上去。

    而不等他說話,開啟的車門後就有一個膚色蒼白的中年人走了下來,“安保已經準備好了麼?”

    “已經吩咐下去了。”負責人慌不迭地點頭:“這一次的運送這麼緊急麼,克萊門特先生?”

    “不,其他的都放在這裏。”

    克萊門特說道:“前些日子你們收購的那一份配方總部很感興趣,我們需要立刻運送回去,請帶路吧先生。”

    “好的,跟我來。”

    負責人轉身走向了電梯,可電梯沒開,刺耳的警鈴聲就已經響起。

    克萊門特麵色大變。

    .

    .

    槐詩覺得完犢子了。

    渾然不知道自己和露餡擦肩而過,也不知道某人要用他的臉開始搞事兒,原本的他已經從內部通道直接衝進了金庫,然後在那兩個警衛有所反應之前將他們擊暈。

    卻沒想到是不知道哪裏觸動到了機關,瞬間警報聲就響了起來。

    如今金庫近在眼前,走是不可能走的,起碼也要試著衝一波。

    槐詩抓緊時間從口袋裏掏出了兩管烏鴉準備好的試劑和一個燒瓶,倒進去之後又小心翼翼地摻進去幾包粉末,然後遵照說明書上說的,開始大力搖晃起來。

    這次連槍都沒帶,自然不可能帶炸藥。

    這年頭連街頭的小混混都知道,一旦動了槍和炸藥,恐怕到時性質就從有期變無期,無期變死期了。

    萬一這事兒特事處說你們天文會解決,到時候槐詩怎麼辦?

    自己查自己?

    所以,雖然對烏鴉來說炸藥的製造完全沒有任何難度,但最終還是推薦了更高效的方法——萬物溶解劑。

    確切的來說是針對金屬所製作的劣化版。

    畢竟那群煉金術師追求了幾千年的東西怎麼可能輕輕鬆鬆拿的出來,那可是連聖痕和奇跡都能夠消融毀去的清除劑。

    而這一次烏鴉所製造的則是探究這一力量的過程中所產生的副產物,也是煉金術師們在關鍵冶煉中剔除雜質時所使用藥劑。

    由於常人使用起來過於危險,導致烏鴉的說明書和講解厚得嚇死人。

    但總而言之就兩點。

    第一,倒在一塊瘋狂搖晃,兩種藥劑混的越均勻越好。

    第二,看到發光就趕快撒手,別把自己也給燒化了。

    在燒瓶裏,兩種藥劑的性質似乎相當穩定,絲毫沒有相溶的意思,依舊涇渭分明。哪怕在槐詩單身十七年之後升華的手速之下,也依舊曾有任何地散逸,哪怕千絲萬縷像是毛線團一樣攪合在一起,依舊沒有染上其他的色彩。

    可隨著槐詩的劇烈搖晃,那些混雜其中的粉末卻開始迅速地發紅,宛如沸騰的鐵屑那樣發出一陣陣地高溫,轉瞬間令燒瓶內的液體沸騰了開來。

    就在搖晃和沸騰的作用之下,越發散逸稀薄藥劑終於難以保持自身獨立的性質。

    有那麼一瞬間,兩條纖細的色彩輕輕地搭在了一處。

    宛如握手。

    緊接著,恐怖的亮光便從那塵埃之間迸發,轉瞬間宛如電流一般地充斥了整個瓶中,自沸騰的色彩之中奔流。

    就在反應過來的瞬間,槐詩便撒手將瓶子拋向了前方的鐵門。

    可在那一瞬間,自溶解的瓶中所散發出來的霧氣便已經將槐詩的手套腐蝕出了一個個大洞。他趕快脫下來丟在地上,腐蝕的痕跡依舊在擴散著,直到將整個手套都燒成了一團爛泥。

    而隨著反應的完成,自爆裂的瓶中所噴出的白色霧氣,已經將鐵門徹底吞沒。

    霧氣裏,隻能聽見靜謐的水聲。

    像是蜂蜜從樹上滴下來的那樣,有粘稠的液體流淌。

    值得慶幸的是,在常溫之下,萬物溶解劑——金屬版並不能長久保持自身性質和這一份奇跡,會隨著迅速地降解而消散,到最後隻剩下硫磺和鹽。

    很快,翻滾的霧氣就消散了,隻留下一股刺鼻的味道。

    槐詩已經換上了防毒麵具和新的手套。

    在霧氣消散之後,他隻看到了千瘡百孔的地板和天花板。而原本金庫大門所在的位置,已經無聲地出現了宛如冰川消融的龐大裂口。無數溶解之後又重新凝固的鐵汁還保持著流淌的形狀,看上去簡直像是鐵做的淤泥。

    而槐詩,則在瞬間撲進了金庫裏。

    時不我待。

    金庫中的猛犬已經蘇醒,必須在它進攻和做出反應之前解決。

    這種由邊境工坊所製作的傀儡以源質結晶為動力,一般都用在重要物品的守衛和示警之上,由於適用性廣泛,派生出的分支也多得嚇人。光是這種大小的類型前前後後就有幾百個型號,其中還分有貧民版、經濟適用版乃至豪華頂配版等等不同的配置。

    要是最厲害的那種,哪怕是三階升華者都能一口咬碎。

    最弱雞的那種就隻能叫個人。

    而根據烏鴉的判斷,這種獵犬型的傀儡基本上都是最常見的守衛型,軀殼堅硬力量龐大且不懼傷痛,缺陷是對針對源質的進攻沒有很強的防禦力。

    這種對槐詩來說本來是手到擒來的。

    然而不可以。

    “你覺得你現在的特征還不夠明顯麼?”烏鴉問:“拿出斧子搞定之後你就立馬被通緝了好麼?!”

    幸好,對這個問題,她早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

    槐詩的手一翻,從腰包的藥劑插袋裏拔出序號3的那一管,向著衝自己撲來的鋼鐵獵犬投擲而出。

    緊接著,扯起了外套的領口,捂住了麵孔。

    試管在鋼鐵之上破裂,緊接著,暴風和淒寒從其中噴薄而出。白色的氣浪瞬間吞沒了半空中的獵犬。

    緊接著,刺骨的寒意隨著獵犬的墜落從空中擴散開來。寒潮所過之處,不斷響起爆裂的聲音,那是貨架上的那些玻璃罐破碎的聲響。

    不論是眼球、心髒還是肌腱,所有邊境異種的器官都在瞬間被封入了冰塊之中。

    而獵犬已經動彈不得,一瞬間降低到了極限的溫度令它凍成了一塊冰坨子,落在地上,崩裂縫隙。

    緊接著槐詩就從工具包裏拔出了一柄手錘,衝著它的狗頭砸下。

    崩!

    足以瞬間凍結坦克裝甲的極寒奪走了金屬所有的韌性,自鐵錘的敲打之下,狗頭分崩離析,碎了一地,露出其中繁複的機構和碎裂的齒輪。

    解決!

    槐詩動作飛快,直撲金庫的最深處,抄起了那個被凍結的盒子之後,直接原地砸碎,然後將其中的配方塞進了懷中。

    轉瞬間,他就聽見背後傳來的淒嘯。

    破空之聲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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