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娛樂] 大刁民 作者:仲星羽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19:58
第六百零七章 結婚,其實也挺好

    門外人聲鼎沸,躲到一旁的休息室內,李雲道才稍稍鬆了口氣,下意識地鬆了鬆領結,掏出一枝煙,正欲點上,休息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擡頭一看,卻是今天的主角。

    滿臉通紅的王小北笑道︰「我說你小子躲哪兒去了,敢情自個兒一個人跑來吞雲吐霧了!」

    李雲道將原本準備點上的煙扔給王小北,自己又重新拿了一根︰「呆會他們發現你這位新郎官不見了,殺進來一準兒要你罰酒。」

    王小北揉了揉脹的臉︰「笑得臉都要抽筋了,早知道辦婚禮這麼麻煩,就該聽黃裳的,直接旅行結婚得了。」

    李雲道笑了笑,原以為當個伴郎也就大半天的事兒,沒想到也快折騰得筋疲力盡了。

    昨天是王小北和孔黃裳的結婚的正日子,孔家和王家的聯姻,這在整個華夏的政界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如今正在中央倡廉促風的緊要關頭,孔家和王家心照不宣地選擇了低調行事,老爺子和孔家那位商量過後,婚禮是按老北京的習俗辦的,參與的人不算多,排場也算不上豪華,但能參加昨天那場婚禮的,絕大多數都是華夏政壇金字塔尖的佼佼者,隨隨便便走一個出去,都起碼是跺腳有聲的一方大員。證婚人請的是孔黃裳在國內讀書的導師,藝術研究》學界頗富盛名的周老先生,以他悲鴻先生關門弟子的身份,自然無人有異議。

    想到昨天的場景,李雲道下意識地摸了摸肩膀,若有所思。

    王小北頗為同情地看著李雲道︰「不是誰都能被我那位老丈人拍著肩膀說『小夥子加把油』的,到現在都沒緩過神兒吧?」王小北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李雲道無奈地笑了笑,不甘示弱道︰「我到要看看,以後你要是跟黃裳鬧了別扭,會不會被拖出去斬了!」

    王小北吐出一串煙圈,表情突然有些傷感︰「雲道,你說我怎麼就結婚了呢?太逗了!我以前總跟人說,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可真輪到我自個兒了,你還真別說,我到這會兒都沒有己為人夫的感覺,好像這結不結婚,也沒啥太大的差別。」

    李雲道笑道︰「我就瞅著你一個人從頭到尾在傻笑,倒是小姑和小姑父,看上去比你這個新郎還激動。」

    王小北笑道︰「他們激動的是我浪子回頭金不換。」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李雲道掐滅煙頭,雙手枕頭,靠在沙發上發呆。

    休息室的門又被人推開,伴著門外的喧鬧,身著粉色伴娘服的女子氣勢恢弘地闖了進來︰「我去,你們倆大男人在這兒嘰歪著什麼勁?王小北,外頭都嚷著讓你去敬酒呢,你別躲在這兒讓黃裳一個人應付,拿出點男人樣!」薛妖孽上來就得理不饒人。

    「好咧好咧,我的姑奶奶,我這就出去,還不行嗎?」王小北連忙掐了煙頭,竄到門口也又忘回頭沖李雲道使了個眼色。

    李雲道會意,點了點頭,王小北這才放心離開。

    小休息間本就不大,總共兩張單人沙發,薛紅荷先是瞪了李雲道一眼,而後翻了個白眼,坐到李雲道身邊的沙發上,脫下高跟鞋,苦著臉揉著腳跟。

    李雲道似乎根本沒在意她的出現,只是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雖然知道昨天那位拍著他肩膀時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的政治意義,但他還是不得不去思考話中的含義。

    什麼叫加把油?是還不夠努力,還是目前的段位還太低?

    李雲道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拋開王家嫡孫這個身份,他在那位的眼中,估計連蚍蜉都算不上。

    「喂!」薛紅荷突然主動道,「你怎麼了?」

    李雲道終於將視線轉移到她的身上︰「沒事兒。」

    「切!」薛家大妖孽再次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不甘心,「我可不是關心你,我是擔心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別破壞了閨蜜的婚禮!」

    李雲道微笑點頭︰「我知道。」

    薛紅荷輕輕咬了咬下脣這傢伙現在就像個渾身長刺的牲口,讓她無從下口。

    他突然將目光挪到她的腳上,薛紅荷下意識地將雪白的長腿往裙擺中縮了縮。

    「腳疼?」

    薛紅荷點了點頭,連穿了兩天的新高鞋鞋,她的腳已經疼得快麻木了,腰也快站斷了。

    在薛紅荷眼中嘴巴永遠得理不饒人的刁民這回居然沒有笑話她,而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捲了捲袖子後,蹲在她的面前。

    薛紅荷飛快地蜷縮起身子,一臉警惕地看著李雲道︰「你……你想幹嘛?」

    李雲道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把腳伸出來。

    薛紅荷將裙擺得更低,卻沒料到,一不留神,竟被這傢伙一把抓住自己的玉足,直接摁在茶幾上。

    「你……」薛紅荷頓時怒火沖天,只是還沒來得及發錯,就被自己下意識發出的一聲呻吟嚇得雙手捂嘴。

    李雲道單手握拳,中指關節突出的位置抵在她的腳心,也不知道到底是觸踫了哪個穴位,一股酸脹軟麻的舒爽感從腳心一直蔓延到全身,以至於薛紅荷幾乎拼了命地想要不發出聲音,但嗓間還是會下意識地傳讓連她自己都覺得臉紅的呻吟聲。

    「沒那個金鋼鑽,就沒領那份瓷器活兒。穿這麼高的跟,足有十來公分吧?又不是你自己結婚,整得跟一世界小姐似的,何苦呢?這高鞋跟,傷腳傷腿又傷腰,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女人是怎麼想的。」李雲道手法似乎很生疏,但認穴位置卻極準,力道也恰到好處。

    自己似乎是第一次離他如此之近,他的目光跟自己沒有任神交集,眼神清澈。薛紅荷突然發現,其實那對丹鳳桃花眸似乎看上去還挺順眼。

    「換只腳。」

    薛紅荷咬了咬下脣,令她自己都意外的是,另一隻腳居然很聽話地送了出去。

    她再次用手捂住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些許紅酒,眼神竟迷離了起來。

    直到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她才發現,那人嘴角含笑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什麼?」

    「你好像很享受。」

    「享受又怎麼樣?」

    李雲道似乎並不想跟她擡槓,笑了笑,轉身出門。

    只是臨出門前,又突然回頭,將正欲自己也試試腳心某處穴位的薛妖孽驚得縮回雙腳。

    「又怎麼了?」薛紅荷挺了挺胸,似乎不想失了自己的女王範兒。

    那刁民笑了笑說︰「其實你不開口的時候,挺好的。」

    薛紅荷張口又想罵人,卻不知為何嘎然而止,只目送那刁民緩緩關門離開。

    薛紅荷似乎有些生氣,抄起沙發上抱枕便扔向門口。

    三秒後,薛大妖孽居然自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放鬆了身子,揉了揉腳心,似乎怎麼都找不到那種感覺。她下意識地看向那扇已經關上的門,笑著喃喃自語。

    「小氣鬼,難得還有點兒紳士風度……也不算無藥可救……」

    今天王小北和孔黃裳宴請的都是圈裏走得極近的朋友,加起來也不過四桌人,大多都是大院裏一起長大的發小或極要好的朋友,也沒人煞風景地土豪炫耀般地送金贈玉,大多是些情理中的禮品或頗有收藏價值的藝術品。

    見李雲道出現,正被陸濤幾人鬧著勸酒的王小北沖他擠了擠眼楮,又指了指正陪著孔黃裳聊天的蔡家大菩薩。

    李雲道笑著聳聳肩膀,示意在休息裏沒跟王小北他媳婦兒的發小發生任何沖突,當然,剛剛那一段小插曲,不算。

    「剛剛跟桃夭姐說起你呢!」孔黃裳穿著一身紅色旗袍,百鳥朝鳳圖栩栩如生,本來就是沉魚落雁般的女子,人逢喜事,更顯得傾國傾城,更難得的是,跟蔡桃夭這種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女子坐在一起,卻也不會顯得遜色太多。

    蔡桃夭微笑不語,孔黃裳接著道︰「我剛剛在跟桃夭姐討論如何對付花花腸子的男人,比如說我們家王小北。」

    李雲道頓時一頭冷汗,同情地看了看正在仰頭喝酒的王小北,隨後一臉正氣道︰「嫂子你放心好了,小北敢花花腸子的話,我這個當弟弟的第一個不放過他!有情況,我立刻跟嫂子匯報!」

    孔黃裳笑道︰「就怕你們倆哥哥捅了婁子弟弟補,弟弟出了差錯哥哥扛。」說完,又補了四個字,「沆瀣一氣!」

    李雲道連忙道︰「咱可是這天下間最最實誠的人了!」

    蔡家大菩薩終於開口笑道︰「這話是真的。」

    李雲道得意地笑道︰「還是自家媳婦兒最瞭解我。」

    蔡家大菩薩含笑白了某人一眼,某人厚著臉皮,連忙夾菜︰「媳婦兒,多吃一點!」

    孔黃裳笑道︰「這叫無事獻殷勤。」說完,就被一羣發小閨蜜喚了過去。

    蔡家女人目送孔黃裳離開,才笑道︰「結婚,其實也挺好的。」

    李大刁民撓了撓腦袋,賊兮兮地湊過去︰「媳婦兒,要不今兒晚上,咱也試試?」

    難得穿一身淺桃紅色連衣裙的蔡家女子淺淺一笑道︰「好!」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19:58
第六百零八章 紅袍與影子

    入了夏以後,南國的天氣便如同孩童的臉一臉,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晴空萬裏,下一刻便狂風驟雨。海風呼嘯,大雨中的海腥味愈發濃鬱,面積本就不大的海島彷彿瞬間就被淹沒在了傾盆大雨中。島上守衛森嚴,暗哨不斷,雨幕中,十步一哨的守衛手持沖鋒槍,腰間軍刀和手雷均是標配。海島中央,一片熱帶雨林中一處龐大古堡宛若童話中的黑巫老巢,在雷電交加的漫天大雨中,鬱發顯得陰森詭異。電閃雷鳴,狂風暴雨,突然,古堡當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著便是求饒和哀嚎聲。

    古堡中的一處大廳,斑駁的壁畫在搖曳的燭光中若隱若現,一道血痕劃過讓那原本看上去極為神聖的宗教經典,更加詭祕的是,一個赤裸的身體斜趴在聖母壁畫上,身後如同毒蛇一般的長鞭獵獵作響,每響一次,那赤裸的身上便多出一條血痕。揮舞著長鞭的是個赤著上身的年輕胖子,笑容猙獰,每揮出一鞭,眼中的狂熱便愈發清晰起來。

    「求求你,別打了……」趴在牆上的,竟是一個長相頗為精緻的俊俏男子,可是乍一看,卻更像女子,尤其是背上每多出一道血印,痛苦與絕望交雜的眼神,泫然若泣的表神,每一個細節都能讓背後瘋狂揮鞭的胖子變本加厲地瘋狂。

    年輕胖子邊揮動皮鞭邊竭力吼道︰「不許求饒,不許……」

    不知道揮了多少次皮鞭,那俊美男子背上早已體無完膚,疼得暈死出去後,那揮鞭的肥臂才緩緩放了下來,眼神呆滯而空洞,口中喃喃有詞︰「不會的,你不是他,他不會這樣低三下四地求饒,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突然發瘋一樣的吼了起來,沾滿血污的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那幅文藝復興的經典名畫上,畫中聖母瑪利亞依舊慈愛如初。

    他緩緩走到那赤裸的俊美男子身邊,蹲下身,翻過那暈死的身子,彷彿欣賞一幅藝術作品般地盯著那張更像是女子的臉,他突然如同孩子般吃吃地笑了起來︰「呵呵呵,原來你也有今天……」

    走廊裏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廳中的走有三人高的木門吱吱地發出聲響。不知何時,廳中的蠟燭早已經熄滅,一道斜長的黑影將蹲在地上的胖子籠罩在其中。

    突然,大廳中燈火通明,金碧輝煌的吊燈驅散了所有黑暗。胖子下意識地遮住眼楮,轉身花了好久纔看清來人的面孔,眼中的瘋狂如同遇洪的火星般突然熄滅,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恐懼與敬畏。

    「您……您……您怎麼……突……突然來了?」胖子似乎被嚇得不輕。

    來者一身紅袍,巨大的帽鬥遮住了他的面容,卻絲豪掩飾不住他身材的高大。那人如同幽靈般慢慢地走到胖子面前,緩緩伸出那隻同樣罩著一層紅紗的手。

    皮鞭入手,紅袍人毫不猶豫地揮出兩記響亮的狠鞭,在那胖子肥碩的胸前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宛如那釘死神靈的十字架。

    胖子連招頭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欠佳,只默默地受了兩鞭,見那紅袍人將皮鞭扔到一旁,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處理了。」紅袍突然開口,聲音深沉而頗具磁性,彷彿有無窮的魔力一般,但又似乎不帶有任何一丁點的人類情感。

    胖子連忙拉住地上赤裸男子的一條腿,出去的路上也沒有忘記撿起那根充斥著怨毒的皮鞭。被拖著的身體在光滑的黑色大理石上留下一道無比清晰的黑色血污,出了門,胖子先將手中半死不活的屍體扔到門外,而後轉身對紅袍人微微鞠躬,倒退著掩上廳門。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敢擡頭看那紅袍人一眼,哪怕是胸前被抽出了十字血痕。怨恨?他連看一眼的勇力都沒有,何談怨恨?更不用說那恐怕這輩子都湊不足籌碼的背叛。

    將那不是屍體的屍體扔給一名手下,他回自己的房間飛速沐浴更衣,十分鐘後,一身體面的他重新回到那處已經燈光輝煌的大廳,他依舊恭敬如常地匍匐在那人的腳下,如同最為虔誠的信徒。

    籠罩在深紅寬袍中的男子宛若神明,緩緩開口︰「就因為北京的事?」

    那位在蔣青天面前能將蔣家大少貶得一文不值的朱公子如同奴隸一般惶恐不己,紅袍人只問了一句,他便主動抽了自己兩記大耳光,才匍匐倒地道︰「主教明鑒。」

    紅袍人喉間發出兩聲似笑非笑的聲音︰「明鑒什麼?」

    朱梓校只將額頭埋得更深,幾乎貼在那冰冷的大理石上,一句反駁的言辭都不敢發出。

    紅袍人站在窗前,望向雨幕中的天空——堡外,紫色的閃電幾乎將海上的夜空炸得粉碎,驚艷絕倫,海面驚濤拍浪,氣勢恢弘。

    「這就是上帝的魅力啊!」他突然感慨道,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上帝是平等而仁愛的。」說完,廳內又沉默了起來,只聽到外面的雷雨交加。

    匍匐於地面的朱梓校大氣都不敢出,又等了許久,才聽到那人彷彿毫不在意地問道︰「籌碼還嫌不夠?」

    朱梓校拼了全身的力氣,纔在喉嚨間憋出一個「嗯」字。

    那人嘆了口氣︰「朱家到底是後繼無人吶。」

    匍匐在地面的朱梓校下意識地雙手握拳,但稍縱即逝,再次擡頭時,眼神依舊溫馴而恭敬。

    紅袍人冷笑︰「我向來不介意有人隨時背叛,只要他願意承擔後果。」

    朱梓校連忙道︰「梓校不敢,朱家不敢!」

    紅袍人若有若無地看了他一眼,又轉身看向窗外的大雨滂沱︰「雨,終究是要停的,就像那些人,終究是要倒下去一樣,這是上帝創造的規律。」

    「是。」朱梓校溫馴道,想了想,才道,「主教,可否請裁決使北上一行?」

    紅袍人譏諷道︰「這就怕了?也難怪,都嚇得躲到千里以外了。」

    朱梓校埋頭不語。

    紅袍人嘆了口氣︰「你先去吧。」

    朱梓校不敢作半刻停留,起身鞠躬,倒退而出。

    待朱梓校離開,那紅袍人又在窗邊站了一會兒,才彷彿對著空氣說話般緩緩道︰「隨他北上一趟?」

    突然,他身後出現一個影子般的存在,整個人都彷彿籠在一層黑幕中,那從吊燈上投下的身影道︰「不要忘了那個約定。」

    紅袍人失笑︰「你說的是那個可笑的協議?」彷彿聽了天大的笑話般,他笑了許久,才道,「如果那麼要遵守約定,你我到這裏來,又有何意義?」

    影子沉默。

    紅袍人笑道︰「你也怕?」

    影子道︰「怕。」

    紅袍人輕輕地嘆了口氣︰「一個人而己。」

    頓了頓,他才彷彿難以置信地道︰「真的就那麼可怕嗎?」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19:59
第六百零九章 送機

    在殿中被稱為裁決使的影子似乎向來是來無影去無蹤,簡短的對話後,便不再有聲音從高懸的水晶吊燈上傳來。全身籠罩在紅袍中的主教嘎嘎笑了兩聲,緩緩取下一直遮著面容的帽鬥,廳中的金碧輝煌剎那間黯然失色。那是一張絕美得足以讓人窒息的臉,臉上每一根線條都彷彿出自造物主的完美主義傾向,美輪美奐,笑而傾城。如果剛剛的胖子還在場的話,眼前這張臉傳遞出的信息量也足以讓他渾身發顫,這張臉那張比女子還要妖艷的臉龐幾乎如出一轍,雷同得真彷彿是一個人。

    再次緩緩行至窗邊,窗外不知何時暴雨已經停,星空己悄然綻放。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為何,突然失笑著自語道︰「血緣這東西,還真是妙不可言吶。」

    朱梓校不敢作任何停留,他曾經目睹同樣穿著紅袍的人當著他的面割下數十個人頭用以獻祭,那晚剛剛八歲的朱家大少吐了整整一夜。如今他已經是朱家眾力一捧的接捧人,紅袍人似乎也換成了一個年紀稍輕的,但童年的陰影如同夢魘一般永遠揮之不去。直升機如往常一般在古堡上方盤旋了一週,他知道這是在向古堡中的那位紅衣主教致敬。直到如今,朱梓校未能完全接觸到那個神祕組織的面貌,只知道在與祖輩初次接觸後,原本在大華夏一文不值的朱家一夜崛起,這幾年更是一躍成為國內保守派領軍家族。朱梓校心中瞭然,這一切,都掌控在別人的手中。從直升機看下去,宛如一頭沉睡巨獸般的古堡透出一股讓他不寒而慄的氣息,直到古堡緩緩從視線中消失,他才緩緩舒了口氣,此時剛剛一直緊握的雙拳才慢慢放鬆了下來。背叛?朱梓校苦笑,不用說他,哪怕是朱家,估計都攢不齊那倒戈一擊的籌碼。

    窗前,美艷男子負手而立,目送直升機消失,這才嘴角微微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深紅色的大袍襯著那張完美無暇的臉龐居然沒有任何一丁點的違和感。

    他笑了笑,剎那間百媚頓生。

    南海雨停風止,千里外的北京城卻迎來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暴雨。望著被暴雨澆得一片迷糊的車窗,王小北輕嘆了口氣︰「看來連老天爺都捨不得我走啊!」

    開車的是李雲道,立刻笑著道︰「要不是想走,現在還來得及。」

    這回王小北倒是自己搖了搖頭︰「這個機會來之不易啊。」

    李雲道點頭︰「之前不是說去西北嗎?怎麼突然一下子變成閩南了?」

    王小北笑道︰「黃裳一開始就不同意我去西北,尤其是蔣家不是有位在那兒隻手遮天嗎?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閩南。」

    閩南對於孔家來說,也是一處有著特殊意義的地方,尤其是如今的孔家那位也算得上是起步於東南。王小北去閩南的確要比去西北來得更讓人放心,畢竟一處是順勢,一處是逆流,相比之下,在東南的順勢下,王小北應該能走得更穩更快一些。

    李雲道突然想到了什麼︰「小熊也調去東南軍區了?」

    王小北點頭︰「據說是正團級了,這小子不容易,吃了多少苦頭才捱到今天。」

    李雲道點頭不語。

    王小北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道︰「別因為上次的事情就跟小熊有了隔閡,他也是身不由己。」

    李雲道笑著搖頭︰「要是真有隔閡,就不會配合他演戲了。」

    王小北撇撇嘴︰「你們一個個都他孃的是人精,就老子腦筋短,轉不過彎。」

    李雲道微笑︰「所以你才娶了孔黃裳。」

    王小北轉憂為喜︰「這話是真的。」

    李雲道問道︰「你去了東南,嫂子呢?」

    王小北道︰「廈大藝術學院當老師,她自己也喜歡,省得在官場上在爾虞我詐。我先打個前站,她把京裏的事情處理妥當就跟過來。」

    李雲道說︰「這樣好,分居兩地,總不是個事兒。」

    王小北突然奸笑︰「怎麼,還沒把蔡桃夭拿下?早點兒生米煮成熟飯,最好弄個娃出來,我就不信他們家老蔡頭真敢跑去老爺子面前撒野。」

    李大刁民尷尬苦笑︰「哪能啊?在她面前,我就成了文不文武不武的半吊子,從哪兒下口?」

    王小北一臉深有同感︰「小時候我就說,蔡桃夭以後絕對就是一難伺候的大菩薩,誰攤上誰曉得,沒想到最後被你小子撞上了。不過想想也對啊,來軟的,人家是一心理學大師,來硬的,唉,還是算了,省得到時候你滿地找牙。」

    李雲道笑了笑,不置可否。

    車外大雨滂沱,所以車速極慢,等到了機場,大雨彷彿被人突然關了開關一般嘎然而止。

    王小北取了後備箱的行李,看著悄然湛藍的夜空,直想罵娘。

    靠在車門上,李雲道扔給他一枝煙,沉默幫他點燃。

    閃動的煙頭伴著裊裊青煙,王小北突然有些傷感︰「往後,湊一塊兒抽煙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李雲道也擡頭望著夜空,夜風輕拂。

    「都走嘍!」李雲道苦笑著嘆了口氣。

    「其實挺懷念剛剛在甦州認識你那陣子。」王小北道,「對了,你的青幹班也快了吧?」

    李雲道點頭︰「後天就結業。」

    「那你也快了。」

    李雲道卻搖了搖頭道︰「我想在京裏多待些日子。」

    王小北先是一愣,隨後釋然︰「老爺子革了一輩子的命,最後的日子有你陪著,我也放心了。」

    「都不容易啊。」李雲道嘆氣,吐出煙圈。

    兄弟倆靠著車門各自抽完一根十塊錢一包的廉價煙,而後,王小北隻身南下,一人一包。

    靠在車邊又多抽了幾根煙,直到飛機起飛,李雲道才默默掐滅煙頭。

    人生如棋,卻也不是個個都能步步為營。

    踏出一步,咫尺天涯。

    正要轉身上車,卻聽到一個熟悉而充滿驚喜的聲音︰「李雲道!」

    擡頭便看到拉著一個巨大行李箱的女子站在對面,寬大的墨鏡遮住了俏麗的容顏。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0
第六百一十章 一別三十年

    近幾日山道上的車一反常態地多了起來,絕大多數都是掛著特殊軍牌,從車上走下來的人,絕大多數肩扛兩顆金星,連山道崗亭中站崗的小士兵都能隱隱約約地猜得到,這難得熱鬧起來的山上,估摸著是要出大事了。往常門可羅雀,近幾日王家四合院門前連停車都難,從五湖四海各大軍區趕來見老人最後一面的絡繹不絕。王援朝乾脆跟婦聯那頭請了個長假,專門在家中接待那些等著被召進書房的客人。發色斑白的白將軍這幾日也忙得不可開交,一趟又一趟到一進院招呼客人,送客,沉著客氣間,這在老爺子身邊待了大半輩子的中#將卻還是掩飾不住情緒中的無奈與不捨。

    臨時改成茶室的一進院前廳頗是熱鬧,能進得這大門的,大多都能以茶代酒問候一聲彼此,再回憶起當年在老爺子麾下的崢嶸歲月,無一不感慨唏噓,再擡頭望,才發現波此的雙鬢也都早早地染上了白霜。幸好大家都是戎馬出身,不興文人的傷春感秋,只是在提及那些早早地犧牲於金戈鐵馬前線的袍澤,這才又端起茶盅,以慰那些英年早逝的戰友亡靈。如今就連那位曾在太祖太宗身畔立下汗馬功勞的老人也將撒手人寰,王字大旗飄搖欲墜,接了白熊的短信通知後,無一不是馬不停蹄地星夜奔赴京城。

    正回憶那幾年在西南邊疆炮轟黃皮猴的鐵血往昔,喝著茶等待被召喚的眾人卻看到白中#將急匆匆地走過二進院的廊亭,似乎趕著去門口迎客。老爺子蟄居京城山中數十年,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從某種程度上說,白熊就是老爺子的臉面化身,迎來送往,大多數都是白熊代表了王家這位赫赫功勛的老人。能讓白熊急匆匆趕去大門前迎接的,屈指可數,眾人都在心中盤算了起來,來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從首都國際機場開出來,一路上出租車司機老趙都在悄悄打量車上的兩位乘客。坐在副駕位置上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國字臉,飛劍眉,拳面平整,指節突出,老趙是滄州人,自然識得副駕上的這位起碼是拳腳功夫過人的角色,更令他好奇的是坐在後座的白發老者,白色練功服,黑色布鞋,看上去約摸上了歲數,可是往那一坐,不怒自威,更老趙心悸的是,上車後,這爺倆報出的目的地竟然是城東的一處小山。退伍後在京城開了近二十年車的老趙哪能不知道那座山意味著什麼?每次路過那兒,單山道口荷槍實彈的士兵崗都能讓有種油然而生敬畏,加上之前當兵的經歷,更能讓他理解這座山對如今的中國軍隊意味著什麼。

    很擅長跟客人聊天的老趙今兒一言不發,往常來回穿梭的車速也平穩了許多,到了山腳被士兵敬禮攔下覈查證件,才見坐在副駕位置的中年男子將兩份證件模樣的東西遞了上去。小士兵很盡責,解釋說,兩位首長可以上山,車也可以上山,但出租車司機老趙不可以。

    後座的老者似乎好說話得很,當下就決定下山步行上山。

    老趙一看那綿延看不到頭的山路,心一橫,便道,我信得過兩位,要不這樣,車借給兩位,我在山下候著,如何?

    老者笑著說倒是沒看出來,老趙還有副俠義心腸。

    似乎不太擅長言辭的中年男子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名片上的內容極盡簡單,僅三個字和一串號碼。

    黃梅花。

    老趙覺得中年男人五大三粗的模樣取了這麼一個女性化的名字,似乎有點兒好笑,但還是沒敢笑出聲,因為想笑的時候,卻無意中瞥見這叫黃梅花的中年男人腰間配槍。

    接下來,黃梅花取代了老趙的司機位置,過了崗亭繼續上山。

    老趙蹲在山道口的大樹下,掏出一枝不過十塊錢一包的紅梅,抽完一根煙,卻被當空烈日曬得滿頭大汗。剛剛攔他不讓上山的小士兵取了兩瓶水過來,說職責所在,還請老趙諒解。喝了口透心爽涼的礦泉水,老趙對小士兵那一丁點的不滿也消彌得無影無蹤,望著那綿延曲折的山道,若有所思。

    出租車還未到山道上的第二道崗亭,搖身成為司機的黃梅花就遠遠看到帶著兩個孩子蹲在山路旁的青年,這位習慣從終至始板著臉的江南黑道巨擘極難得一改冷麪,眼角浮現了些許笑意。坐在後座的老人也看到了山道上沖他們揮手的青年,笑容可掬道︰「是個不會忘本的孩子!」

    黃梅花也笑著點頭,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抱著小童小心翼翼走入江南拙政東園的青年。

    「來了!」

    「來了!」

    老人望著眼前許久未見的青年,笑道︰「大年三十的時候,倆兒小兔崽子還在問,你回不回去過年,有空回去再給他們上上課,過了明年,該送他們出國去讀書了。」

    李雲道欣然點頭,又沖老人身後的黃梅花笑了笑︰「叔,來一趟不容易,這回陪老爺子多住兩天。」

    黃梅花指了指身後的出租車,笑道︰「還欠著人家車呢!」

    十力笑著打了個佛號,佛意浩瀚。

    張小蠻不甘示弱,甩了甩拂塵,道意綿長。

    老人吃力地蹲下身子,看著小喇嘛,笑道︰「十力小師父長高了不少啊!」說完,又轉向那位在茅山輩份只高不低的小蘿莉,「貴派無極天師近來可好?」

    小丫頭背著手,噘嘴眨眼︰「你問張無極啊?他膽子小,收了個徒弟就躲回茅山了,哼哼,等我回去,看我不揪了他的鬍子。」

    只當童言無忌的老人笑了笑,站直身子,目光越過李雲道的肩膀。

    「老首長行動不便,讓我代表他到門口來迎接您!」白熊立正,敬了一個極標準的軍禮。

    老人擡頭想回禮,卻突然苦笑搖頭︰「早就不是軍人了!」

    看著已然一頭鶴發的老人,這些年在王鵬震身邊耳濡目染的怨恨似乎輕描淡寫地沖淡了許多。

    「老首長請您書房一敘!」

    老人擡頭看了一眼四合院門前上方龍飛鳳舞的「王」字。

    一別三十年。

    再入京城。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0
第六百一十一章 爺爺

    初夏荷塘,錦鯉朝天。孤睫引綠,碧葉翻風,綠水蓮花,雙影分紅。那人坐在池畔臺階上,身邊圍著羣孩子,難得能將中國古詩詞中頌荷賞蓮的詞句娓娓道來,原本生闢而晦澀的詩句在他的講解下彷彿拔雲見日般其意自現,孩子們難得聽得津津有味。

    見那人的第一面,秦瀟瀟看不出他到底有何與眾不同,只是好奇這麼一個簡簡單單的山中刁民如何能得蔡家菩薩的另眼相看,而後種種,她更認為是老爺子愛屋及屋,多半是給了蔡桃夭面子。從小在老爺子和黃梅花身邊長大,她也沒覺和這個能被江南黑道稱為「三哥」的單鳳眼男子有何出奇之處,只是在救回大小雙的那晚算是對這個男人的一言九鼎有了一知半解。她跟李雲道的接觸甚少,之前在她心目當中,李雲道大體上被定位為走了狗屎大運的超級鳳凰男。只是讓秦家大小姐始料不及的是,麻雀飛上枝頭,居然真的被他上演了鯉魚跳龍門的一幕。

    打發十力和小蠻帶孩子們去院中數螞蟻,李雲道在池邊沖她真誠地笑了笑︰「找我有事?」

    秦瀟瀟點頭,向來有潔癖的大小姐居然不顧一身價值不菲的定製衣裙,緩緩在李雲道身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大雙和小雙開口閉口我師父說了什麼,我師父做了什麼,我原先以為只是些孩子氣的崇拜,現在想想,或者兩個孩子纔是真具慧,懂得什麼叫透過現象看本質。」

    李雲道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笑著問道︰「還沒出來?」

    秦瀟瀟點頭道︰「爺爺當年曾發了毒誓言,此生不再踏入京城。」秦大小姐微微嘆了口氣。

    李雲道想了想,才道︰「你應該知道,到了他們這個年紀,解不開的我心結比毒誓的威懾力更大。」

    「這也是為何我會來京城找你的原因。」秦瀟瀟想起了那晚在機場的偶遇,抿嘴輕笑,「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她並不擔心那所謂毒誓的應驗,只是唏噓不遠處的書房中,那鬥了一輩子的兩位老人都已經風燭殘年,總不至於將遺憾帶進棺材裏去吧?「當年跟你家老爺子反目,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後罵爺爺是反骨,這些年在背後使陰招下絆子的也不在少數,其實他們哪裏曉得這其中的微妙。」秦瀟瀟嘆氣道,「如果不是來北京前爺爺親口說出來,這些上上代的祕密估計就要被帶進棺材了。」

    李雲道沒有說話,而是悠閑地哼起了京劇小調,「大雨將至風先行,戰亂乍現使臣兇。秦邦早懷吞並意,和氏之璧應運生。早有壯志思報國,危難時刻出英雄。任憑雨狂風雲涌,搏浪擊天有大鵬!」

    秦瀟瀟托腮頗有興致地聽著,待李雲道哼完,她才眯眼笑問道︰「將相和?」

    李雲道微微一笑︰「誰說不是呢?」

    雕花窗欞的書房中,檀香繚繞,墨氣凝神。

    上了年紀的兩位老人相對而坐,楚河漢界上金戈鐵馬暗潮洶涌。

    王鵬震的精神出奇地好,執紅落子如有神,氣勢奪人。

    秦孤鶴自然當仁不讓,四兩拔千斤,棋面局勢上隱隱勝出紅方半籌。

    眼看著黑子就要形成逼宮之勢,突然,王家老爺子猛地一拍大腿,輕呼一聲︰「哎喲,上當嘍!」

    說完,老爺子摸了摸下巴,笑容可掬地擡頭望向秦孤鶴︰「悔一子,如何?」

    秦孤鶴笑道︰「都要踏進棺材的人了,還在意什麼君子不君子,悔兩子又如何?」

    王家老爺子哈哈大笑,當真將剛剛移動的一車一馬恢復原位,也沒忘記將黑方兩子棋歸原處。

    十步後,黑棋再度逼宮,應聲奪帥。

    秦孤鶴卻道︰「我也要悔一子。」

    王老爺子撫掌道︰「妥!」

    王鵬震身後,中將白熊微笑不語。

    秦孤鶴身後,巨擘梅花閉口不言。

    秦孤鶴卻沒動棋盤上的任何一子,只是從上衣口袋的深處摸索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嘆息間,淚眼婆娑︰「可悔此子?」

    王鵬震也輕嘆,執子不語良久,而後才緩緩道︰「俱往矣。」

    往事如煙過,一笑泯恩仇。

    王鵬震和秦孤鶴在房間中談了些什麼,不足為外人道,只知道兩個老人連晚餐都是在書房內共用的。

    深夜,秦孤鶴再度出京。

    翌日,秦孤鶴復入總參。

    秦瀟瀟卻沒走,在王家住了下來,爺爺將秦城集團的股份全部轉讓給軍方某研究所,這一點她毫無怨言,甚至心中暗自欣喜,從懂事以來,秦城集團就彷彿一個巨大的陰影一直籠罩在她的身上,父親和小叔都不願問事,雙胞胎又太小,唯有她自小就被認為為秦城的接班人。秦家眾人中,除了老爺子,沒人有比她更清楚,秦城歸屬軍方後所能發揮的功效,遠遠要超過作為一個普通民營營業的功能。此時卸任,她一身輕鬆,在王家老爺子的吩咐下,李雲道陪她將紫禁城、頤和園這些神往已久的名勝走了一遍,只是還未來得及去長城上感受感受那不教胡馬度陰山的萬裏連雲,在秦瀟瀟看來異常慈謁的王家老頭,那位被共和國軍方稱為定海神針的老人,終於走到了人生的最後一刻。

    應老人自己的要求,不再浪費國家資源,只需彌留之際,兒孫子女守於身旁。

    十力和小蠻把完脈搏後,一誦地藏菩薩本願經,一誦無量度人經,一時間,佛音浩淼,道意盎然。

    「望南!」老人突然面色紅潤,召喚李雲道上前。

    李雲道也清楚這是迴光返照,跪立榻前,哀傷難語。

    「人,總是要死的,小盒子終究纔是歸處,不必太過掛念。」老爺子欣慰地看了一圈圍在身邊的眾人,包括一號首長在內的眾人均面露不捨,老人自己卻欣然笑道,「太祖當年帶著四萬萬同胞打下一個大大的天下,太宗帶著十萬萬百姓過上了好日子,唐宗宋祖,彎弓大雕,接下來,這就是你們的天下了。望南,爺爺送你一句話。」

    李雲道握緊了老人幾乎枯槁的手,卻從不曾料到生離死別會帶來這樣的哀痛。

    「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老人緩緩地一句一字道,「可記得?」

    李雲道點頭哽咽︰「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老人看了一眼李雲道身邊的蔡桃夭,而後連呼兩聲︰「好孩子,好江山!」

    欣然閉眼。

    「爸……」

    「爺爺……」

    「首長……」

    哭聲震聲,在四合院上空緩緩徘徊不去,遠處的夜空,獅子星的流星雨劃落天際。

    中央領導親自掛帥,民政部牽頭,成立了治喪委員會,標準僅次於當年的太宗爺。包括李雲道在內的王家眾人,毫無懸念地變成了如同任人操控的木偶般的存在,從全國各地趕來弔唁的王氏門生絡繹不絕,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人出面接待。

    讓所有不知情人震驚的是,出殯那日,秦家那位老人居然也來了,行的不是鞠躬弔唁禮,而是實實在在的四個響頭,其中深意,足以讓等著看王家衰敗的落井下石者不寒自慄。

    而後出殯入八寶山,一號首長親自扶棺,更是震攝眾小。

    王抗日和王援朝似乎早已哭幹了眼淚,出殯當日格外堅強,強忍著也只是在老人正式入土的那一刻,姐妹倆才抱頭痛苦。

    待所有人都離開,李雲道卻獨自一人重新回到新立的那塊墓碑下,碑上老人照片精神如往。

    向來對老喇嘛讓他背誦佛經頗為反感的李雲道破天荒地蹲在碑下唸了一遍地藏本願經,又唸了一遍以往只用來跟老喇嘛賭氣的無量度人經,最後靠在碑前,良久才喃喃道︰「知道您是老黨員,黨員同志都不興信仰宗教,可這經我還是得給你念上一念,不管真與假,靈驗與否,萬一管用呢?您說是吧?其實在大雪山上讀書的那些日子,我就想過自己也應該是有爹孃的,大體上也是把他們想象成三千白袍所向披靡的,只是最後沒想到,真正戰無不勝的是您老人家。這幾天,就光聽您那些老戰友、老下級嘮叨您當年那些英勇戰跡了。土匪是很牛,不一樣被您搶了祖母奶奶回來當媳婦兒嘛?美國再強,您一樣揍得他們哭爹喊娘。還有西南的黃皮猴,當年那一戰,打得越國佬到現在都心有餘悸。那位被您從朝#鮮戰場一路揹回來的老人家前兩天也來了,說他的命是您救回來的,八十高齡了,兒女滿堂,可誰都擋不住他要來您靈前磕上幾個頭。還有一號首長,他說如果不是當年您給他爹擋的那顆子彈,沒準兒就沒了他老人家,也就沒瞭如今的一號首長。爺爺,小北也回來了,黃裳懷孕了,小姨父和小北都說了,生下來的孩子,不姓顧,姓王……」

    爺爺,您聽得見嗎?

    爺爺,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1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一走半載

    (羣裏的書友們都很給力,月票蹭蹭的,羽少很感動!感謝等,感謝green,感謝護士,感謝迷茫,今天第二更三千字奉上,說好的,你們過一百月票,我今天一萬字,稍後還有四千奉上!《大刁民》書友羣︰210967935,催更還是來羣裏吧,羣裏比較熱鬧!)

    王謝風流,堂前飛燕,金陵帝王州。

    機場高速,車多如織,幸好頗難得的是個碧天萬裏無雲的日子,堵在高速上倒也不至於太過於心塞。周秀娜回頭偷偷看了一眼一別近半年的上司,半年未見,這個年紀只比自己大幾歲的年輕男子身上又多了幾份說不出的深沉氣質,不知為何,此時的李雲道總讓她想起「君子溫潤如玉」的名言。

    開車的是劉曉明,李雲道親手從姑甦市局挖來的心腹,得知李雲道交流期滿而且還順利從公安大學青幹班畢業,江北分局裏頭最高興的莫過於跟李雲道走得較近的幾人,今天也是他倆主動提出要來機場接人。

    「李隊,前段日子看沈隊回來了,大夥都在琢磨你是不是在京城待得樂不思蜀了,不願意回江寧這舊朝古都來了。」劉曉明是打心眼兒裏開心,對於李雲道這位走得比自己更快更高的兄弟兼伯樂,他是由衷地佩服。

    周秀娜咯?咯地笑著道︰「隊長,您不在的這些日子,大夥兒可惦記您了,尤其是頒集體二等功那次,所有人都覺得,您沒能來親自領獎,真是太遺憾了,那二等功主要還是您的功勞。」周秀娜是實心眼兒,說話也直接,逗得劉曉明直樂呵。

    「李隊,娜娜可沒撒謊,您不在,所以沒看到頒獎那天,邱文傑的臉差點兒就氣綠了。」劉曉明看了一眼後視鏡,鏡中的年輕上司微笑點頭,他才接著道,「老嚴走了以後,這半年局裏倒是安生了不少。」

    「二等功是大家的功勞!」李雲道笑著搖頭道。

    從北京回江寧,李雲道自然不會忘了有備無患的古訓,江寧如今的局勢看上去紛繁復雜,但總體上卻是平穩的。從大局上來看,林市長這半年倒是沒有趁勝追擊,而是在不斷鞏固之前拿下的優勢,近幾個月的重點還是抓經濟數據,畢竟他是一市之長一府之腦,很多事情必須用數據說話。市局這一塊,韓國濤倒是大刀闊斧地進行了一系列改革,汲取港臺地區優秀經驗的巡警制度已經開始初步推行,只用了半年時間,韓國濤便已經能與邱系人馬旗鼓相當,在李雲道回京前,韓國濤更是抓住邱系的一處小辮子,拿掉了邱文傑身上江北分局局長的職務,原江北分局常務副局長高興文升任江北分局一把手。高興文還有兩年就要退休,自然依舊不改之前和稀泥的手法,整個江北分局近來倒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周秀娜看李雲道臉色還不錯,轉過頭,偷笑著壓低聲音問道︰「隊長,我聽說一個消息,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劉曉明也豎起了耳朵,周秀娜的背#景他也略知一二,能從她嘴裏出來的消息,十有八#九不是空穴來風。

    李雲道微微一笑︰「什麼消息?」

    周秀娜看了一眼劉曉明,道︰「曉明,你可不能出去亂說。」

    劉曉明立刻做發誓狀,周秀娜這才又回頭過,小聲道︰「我聽說市局裏有人提議讓李隊坐老嚴之前的位置,但有人拿隊長資歷太淺不能服眾做文章。」

    李雲道點點頭,周秀娜說的事情,回京城前韓國濤已經跟他通過電話,提拔已成定局,但是韓國濤是力挺李雲道拿下江北分局政委的位置,而邱文傑一系人馬竭力反對,只願意讓出市緝毒大隊副大隊長的位置,兩方意見到現在仍舊僵持不下。原先的副大隊長在前不久的一次任務中慘遭毒手,空出來的位置雖然級別還算不錯,但這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兒,就算是幹刑警的也少有願意去緝毒口子上挨槍子兒的。其實從內心出發,對於李雲道自己而言,兩者皆可,只是江北分局的局面才稍稍打開,現在就拱手相讓,實在是太過可惜。

    聞言,劉曉明笑了笑道︰「隊長,反正不管你去哪兒,只要你呼喚,我第二天就卷鋪蓋報到!」

    周秀娜也想不甘示弱,但估計琢磨著緝毒這活兒不太適合女孩子,瞪了劉曉明一眼︰「就你最忠心,就你最會說……」

    李雲道搖頭笑道︰「不管我去哪兒,你們都要做好自己手頭的事情,這纔是關鍵。」

    劉曉明聳聳肩道︰「反正我孤家寡人一個,到哪兒不是幹活!」

    周秀娜掐了他一下,小夥子明快地笑著,卻沒注意身旁副駕位置上小美女的幽怨眼神。

    李雲道微笑不語,看來他沒在江寧的這小半年,兩個年輕人倒是踫撞出了一些風花雪月。這是好事兒,劉曉明在刑偵業務上是一把好手,雖然他總是將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掛在嘴上,但李雲道還是希望這位他從姑甦挖來的心腹能在江寧這塊風水寶地上實現事業和愛情的雙豐收。

    「隊長,您不回局裏?」周秀娜打量著車窗外的小區,好奇問道。

    李雲道笑道︰「一走就是半年,我那位老師當真要將我吊起來抽鞭子了。」

    江寧大學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的一流學府,在引入師資力量上比起小家碧玉的甦州大學要大氣得多,似乎生怕留不住這位在世界哲學學術界頗富盛名的老人,竭盡了各種辦法來留住這位只願客座當博導的老人,其間更是大手筆地將一處環境優雅的中式別墅劃到了老人名下,卻被老人一再拒絕,最後拗不過那位號稱要將江大打造成華夏第一流高等學府的老校長的盛情,這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在寧期間的別墅使用權。

    別墅建在離江大不遠的地方,單地皮就價值萬金,便不用說套上一流開發商的品牌價值。小區中央有處人工小湖,一到傍晚,就會看到戴著草帽的老爺子在湖邊的躺椅上垂釣養神。一開始湖邊插著「禁止垂釣」的警示牌,小區的保安一看到老人就拐彎抹角地想來制止,卻總是被一個穿著一身荷綠布裳的俏少婦攔下來,好話說盡,當日保安只好作罷。第二天老爺子又來,第三天還來,眼瞅著不對的保安只好向上匯報,最身為江大老校長得意門生的地產公司老總乾脆大手一揮,直接讓保安直接拔了警示牌,另外還時不時安排人偷偷兒放些種類不同的魚苗進去,老校長說了,總讓老爺子釣些鯽魚上去,太單調了私下裏,曾有人聽那位求賢若渴的江大老校長說過「只要能留住這個國寶,就算是讓出半個江大又如何」這類類似的豪言壯語。

    得,老爺子今兒又來了!趁老爺子甩了餌正在池邊打盹的功夫,熱心的保安小夥兒悄悄地給支了把頗大的遮陽傘,轉身就看到那藕荷布裳的少婦盈盈走來,素手拎把竹籃,籃中菜葉翠綠如油。

    「總是麻煩你啊,小周師傅,我勸了老師好多次了,他就是不聽喲……」俏少婦歉意地笑著,看著保安小周,有些無奈。

    保安小周連忙搖手,小聲道︰「不打緊不打緊,領導吩咐了,只要老爺子開心,上房揭瓦都成!」

    那被老人稱為阿荷的綠裳女子莞爾一笑,看著老人的目光如同打量家中調皮不聽話又惹人疼愛的小童︰「都說老來少老來少,一點兒都不假哩!」

    小周很喜歡看阿荷姐姐的笑容,笑起來溫暖得像老家母親年輕時的樣子,他也很喜歡聽阿荷姐姐的聲音,粘粘糯糯的江南口音,聽了就好像夏天傍晚的清風,清爽宜人。

    走到老人身邊,阿荷款款地彎腰放下竹籃,看一眼打盹偷懶的老人,無奈搖頭︰「釣魚也不上心,老師不是經常說一心不可二用,打盹算不算呢?」

    原本以為已與周公會面的老人突然樂滋滋道︰「這叫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阿荷做了個刮刮臉的羞人稚氣動作︰「老師羞不羞!人家明明說了禁止垂釣,您還天天跑來讓人家小周為難。」

    老爺子裝作沒聽見地搓搓手︰「咦,有魚上鉤!」

    阿荷吃驚地看著一動不動的水面,微嗔地白了老人一眼︰「讓老師好好剝蒜便不聽,便要學人家直鉤垂釣,這世上哪有那麼傻氣的魚?」

    老人動了動手上的竹竿,自得其樂道︰「有我家阿荷這樣的美餌,看,這又來了一條嘛!」

    綠衣布衫的少婦便不再相信老人說的假話,又起身幫老人挪了挪那隻永遠沒魚進帳的水桶,可是不知為何,桶中水面竟倒映出一張熟悉的壞笑臉龐,唉,小師弟那個壞傢伙,一走半年了喲……

    阿荷突然身子一顫,惱羞成怒地回頭就想教訓某個膽大包天的登徒子,卻聽到那人樂呵呵地喊了聲︰「師姐!」

    阿荷一愣,隨即揉揉眼楮,這才確信面前是真是那個離開了近半載的小師弟,先是驚喜,隨後突然板下面孔,閉口不語,最後竟然直接撿起地上的竹籃,不理老爺子,也不看那壞人一眼,徑自離去。

    某刁民目瞪口呆,只好蹲在那直鉤垂釣的老人身邊,摸著腦袋做賊心虛道︰「老師,我回來嘍。」

    老人輕輕哼了哼,就是不理你!

    某刁民又道︰「老師,我給您帶禮物了。」

    老爺子充耳不聞,還是專心致致地看那永遠釣不上魚的碧綠水面。

    某刁民接著道︰「老師,是無極天師的墨寶哦。」

    老爺子嚥了兩口口水,嗯,只是有些口乾。

    某刁民嘻嘻一笑︰「老師,還有馮大師的手書喲。」

    老爺子是馮大師的關門弟子,師尊手書大多在十年動亂期間被付之一炬,此刻聽聞手書現世,又豈有不動心之理?混小子,一走半年,說到底還是有些良心的!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2
第六百一十三章 師生

    保安小周很想沖上去抽人,那個模樣看上去比自己好不到哪兒去的年輕人居然敢輕薄他心目中的女神。只是阿荷姐姐的反應讓他有些困惑,看樣子她是認識那耍流氓的壞人的,可為什麼表情那麼奇怪呢?明明先是笑,而後又拉下臉子?應該是生氣了吧,可是為什麼等背對那流氓的時候,阿荷姐姐會笑得那麼開心呢?小周可以肯定的是,從這爺兒倆搬進小區的那天起,他就從來沒見阿荷姐姐笑得如此開心過。

    小周遠遠望著,有些懊惱那垂釣老爺子的不矜持,等才三兩下,就被那小流氓用兩張破黃紙給打發了,這跟老人家天天坐在湖畔直鉤垂釣的高人氣質不搭啊!等他回過神,老爺子已經起身負手而行,一派道骨仙風的高人範兒,倒是那又是拿魚桿又是提桶又拖著躺椅的青年流氓有違畫面的美感。

    門前沒有石獅鎮宅,倒是種著兩株剛結的石榴,院門上黑漆銅環,推門時的吱喀聲依稀聽出甦州小河畔那破舊院門的曲調。進門先聞豆香,某人賊頭賊腦地探向廚房的方向,嘿嘿笑道︰「還是師姐心疼我,知道我愛吃蠶豆!」

    拍著兩幅字如獲至寶般的老爺子撇撇嘴,不滿地嗅了嗅鼻子小聲嘀咕道︰「偏心的丫頭,老頭子我提了快半個月的蠶豆都吃不上,這沒良心的混小子一現身,倒是就給煮上了!」

    將那套高人範十足的漁具靠院角一隅,李雲道嘻笑著對老爺子道︰「您前頭賞字兒去,我去廚房看看師姐就來。」

    老爺子哼了哼,說了聲什麼「君子遠廚庖」的古訓,但還是刻意放慢腳步,實在是那廚房裏的雪菜蠶豆香味誘人。

    廚房裏圍著青色圍裙的阿荷板著臉托腮看那鍋裏冒出的蒸汽,一氣那臭小子半年無音信,二氣壞傢伙也不知道跟來哄哄人,三氣那人見面就知道欺負人……想著想著,阿荷師姐便紅了眼眶,卻見那張笑臉映入眼簾。

    「嘻嘻,師姐,都說用心做飯纔好吃哩,你這抽刀斷水水更流的愁緒滿腸,做出來的東西可不好吃哩!」那壞人笑嘻嘻蹲在她面前,學她的樣子托腮發愁。

    阿荷抽了抽鼻子,想笑,忍住,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柔柔道︰「不許學師姐說話喲……」

    壞人突然湊上來,長長地深吸了口氣。

    阿荷嚇了一跳,連忙拍著脹脹的胊口︰「嚇死個人了,你幹什麼喲……」

    那刁民壞壞一笑︰「對,就是這個味道。」

    阿荷好奇問︰「什麼味道?」

    那人壞笑道︰「師姐的味道。」

    阿荷師姐頓時滿面飛霞,小聲吱唔道︰「就知道欺負師姐哩……」

    那人嘿嘿一笑︰「可不敢,師姐的姐姐是母老虎,在北京提醒我好幾次,敢欺負師姐的話,人家就要一路南下帶我進宮當太監。」

    阿荷甜甜一笑,嘴角梨渦秀美動人︰「這到是像姐姐的風格。」

    那人苦著臉問︰「同是接天蓮葉的田田荷,怎麼師姐就這般的盈盈欲滴嬌羞欲語,那位紅荷姐姐實在是……唉……」

    阿荷師姐似乎真怕李雲道生了自家姐姐的氣,連忙拉著某人的手,急道︰「師弟不要錯怪了姐姐,姐姐從小在大戶人家獨自長大,性格不潑辣些就會受人欺負,其實姐姐很好哩!」

    某人皺了皺鼻子,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是很好哩!」

    阿荷師姐作勢欲打,突然想起怎麼就原諒這個壞傢伙了呢?半年喲,一去半載無音訊哎……

    「師姐師姐,我從北京給你帶了最好的手工布,你上次不是說再尋不著那種布了嗎?我替你找著了。」那壞傢伙指了指剛剛費力拿進來的一堆事物。

    阿荷微微一愣,隨即眼眶微紅,當初只是隨心感慨了一句,沒想到這混小子倒真是上了心。

    「師弟有心了,你去書房伴老師說說話吧,君子遠廚庖喲……」阿荷擦了擦眼角,便將小師弟往門外推。

    別墅的書房在二樓,但為了老人進出方便,校方愣是請開發公司將書房挪到了相對便捷的一樓。李雲道推門而入,墨香撲鼻,書房面積算不如甦州家中的那般規模,卻也不小,佈置種種,也是費極了心思。

    「老爺子,看來人家江大為了留住你,沒少花血本啊!」在老爺子面前,李雲道便沒了拘束。

    老爺子扶了扶老花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又低頭撫摩那泛黃宣紙︰「不錯不錯,的確是老師親筆。」

    坐在書桌對面的李雲道難得認真地道︰「是爺爺託我轉交於您的。」

    老爺子一愣︰「老首長?」

    李雲道點頭。

    隨即,這位在中國乃至世界哲學界享譽盛名的老人老淚縱橫,哽咽道︰「十年動亂,老師被打入牛棚,幸好有老首長在太祖面前呈言,這纔有了太祖之後那句『北大有個馮友蘭,搞唯心主義,我們若要懂點唯心主義,還要找他』,如若不是這樣,唉……沒想到,老首長連老師的墨寶都盡心盡力地保留著……」

    李雲道沉默不語,老人將馮大師手書交給他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只想著能為子孫後代多留些瑰寶」,但那個時代保留一份這樣的東西,其中的兇險不足為現代人所道。

    老爺子生怕眼淚滴到宣紙上,止了淚卻止不住看到那墨那字時的思緒種種,李雲道也不吱聲,只聽著老人絮絮叨叨,說些那個年代的意氣風發,那年那月那日,如今在世界哲學體系自成一派的老人也還是個被老師打了會哭被誇了會笑的孩子。

    阿荷出奇地沒有來打擾師生倆兒的回憶,只在接近飯點的時候,才慢慢推開書房的門,卻見老人抱著泛黃宣紙在躺椅上睡得深沉,輕輕的呼吸間,時不時還夾雜著兒時才用的方言軟語。老人身上蓋著件衣服,衣服的主人卻也趴在一旁的書果上。

    睡夢間,口中念念有詞。

    爺爺,走好啊。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2
第六百一十四章 雙喜臨門

    接到任命消息的時候,李雲道也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還是吃驚。韓國濤似乎很享受李雲道目瞪口呆的表情,搶了李雲道的小熊貓,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笑道︰「真被你小子走了狗屎運了,這算得上是雙喜臨門了。」

    坐在韓國濤對面沙發的李雲道苦笑道︰「領導,您真當我是頭永遠榨不幹力氣的驢啊?」

    韓國濤擺手道︰「這你可別怪我,我只讓提拔你坐嚴建國的位置,誰知道別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李雲道的確很犯難,之前以為能爭取到江北區局政委的職務就已經不錯了,能去緝毒那頭也不錯,說到底,那邊也都是些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幹活的猛貨,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居然倆兒職務一道兒砸在了李雲道的頭上,砸得李大刁民到此時此刻都搞不清方向。

    韓國濤戀戀不捨地將一枝小熊貓抽到快燒過濾嘴的位置才善罷甘休,掐滅煙頭後小心翼翼地將那包來之不易的小熊貓藏進辦公桌︰「你嬸子管得嚴,一天只準一根煙,定額發放,幸虧能從你這兒討點煙抽。」韓國濤藏煙藏得自得其樂,李雲道看著也覺得有意思,以韓國濤市局一把手的位置,別說是煙了,他想要啥外頭那些魑魅魍魎哪個會不挖空了心思往家裏送?可韓國濤老刑警出身,剛正不阿,就連脫了鞋擱在茶幾上的雙腳,老大和老二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了襪尖。韓國濤不以為恥地晃著露出倆兒腳趾的腳丫子,一臉自得地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這事兒放誰頭上還不得回家燒香感謝列祖列宗保佑?」

    李雲道搖頭笑道︰「我要真是那種二不愣登的二傻子,您敢用我嗎?」

    韓國濤笑道︰「說得也是。不過你也別太過於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你的能力,也不怕兼顧不好兩邊的事情,頂多累一點而己,年輕人嘛,怕什麼累?回家睡一覺,明兒一樣能扛槍上戰場!」

    李雲道一時間也想不出為何邱文傑一脈人馬突然變了主意,不但將江北公安局政委的位置拱手相讓,還順水推舟地說李雲道同志有非常豐富的緝毒經驗,如今江寧緝毒形勢復雜,就需要像李雲道這樣的同志來帶領緝毒大隊的成員更上一層樓。

    如果是任緝毒大隊大隊長的話,這話還有點兒道理,但現在李雲道兼的是緝毒那頭的副大隊長,大隊長還是那位大過年跟他一起抓毒販的王卓,這話如果傳到王卓耳朵裏,王卓會作何感想?那些死挺王卓的緝毒大隊隊隊員們,又會對他這個即將上任的副大隊長有何感觀?還未上任,邱文傑就已經給李雲道挖了個大坑。

    韓國濤見李雲道若有所思,笑著道︰「別一臉苦大愁深的,去北京進修了半年,得有點兒長進,有些情緒,不要隨意表露!」

    李雲道知道韓國濤真把自己當成了自家人才會說這番推心置腹的話,想了想才道︰「分局刑偵那塊,我想暫時還是要先兼著。」

    韓國濤笑罵道︰「就知道你小子守著自家田地不肯外流,整個就一農民思維!」

    李雲道笑道︰「我本來就是大山裏頭採玉的玉農,說是農民也不假。」

    韓國濤無奈道︰「這件事兒你自個兒回去跟高興文商量吧,活稀泥他是一把好手,你能說服他,我就不管了。」

    李雲道領了聖旨,出了韓國濤辦公室,一頭就撞見了從洗手間洗完杯子出來的邱文傑。

    畢竟是上級,李雲道還是本著尊重的基本態度立正敬禮︰「邱政委!」

    邱文傑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彷彿走廊裏根本沒李雲道這個大活人一般,甩了甩杯子上的水,自言自語道︰「垢太多了,得再洗洗……」

    李雲道微笑不語,目送邱文傑進了辦公室,才邁步離開。

    高興文接任局長位置後,也沒換辦公室,依然延用之前常務副局長的辦公室,只是讓人將門牌換了「局長」。高興文有個很好的習慣,辦公室裏一直放著部跑步機,空下來就要走了幾公里,好不容易空了下來,正想走上幾步,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請進!」高興文站在跑步機旁,做著幾個熱身動作,琢磨著如果不是什麼大事,等人出去還是要走了幾步。

    「高局!」李雲道推門而入。

    高興文見是李雲道,立刻主動迎了上來︰「雲道,恭喜啊,雙喜臨門!」

    李雲道客氣道︰「還是要感謝高局的栽培,沒有高局在市局領導那邊的工作,這一次也不能這麼順利。」

    高興文看上去很開心,拍了拍李雲道的肩膀︰「本來,我還琢磨著等我退了,這個辦公室就留給你了,看來雲道的志向不僅僅在小江北喲!」高興文不大不小地開了個玩笑。

    李雲道笑了笑,直奔主題︰「今天過來,主要是有些工作想跟高局匯報一下,您看這會兒方不方便?」

    「方便!」高興文坐回大辦公室桌前,揮揮手道,「只要雲道你來,隨時隨地都方便,不方便也方便!」

    李雲道摸了摸鼻子,有些摸不透高興文話中的意思,但老高上了韓國濤的船,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這位高局長和慣了稀泥,但願在接下來的工作裏頭,別出現什麼障礙纔好。

    高興文拋出橄欖枝,李雲道自然接著,而且更客氣地將主題呈出。

    高興文一聽是關於刑偵大隊的事情,再次大手一揮︰「那塊兒是你主抓的,你拿主要意見!」

    李雲道剛想開口,高興文居然搶先道︰「讓燕飛同志挑挑刑偵的擔子,如何?」

    李雲道本意也是將這個位置留給沈燕飛,畢竟跟經偵相比,刑偵大隊的位置無形要高上一小截,將來進分局黨委班子的可能性也要高上一些。

    李雲道不知道高興文賣的是什麼關子,遲疑了一下才道︰「燕飛能力絕對是有目共睹的,接手經偵沒多久,幾個懸著的案子都解決了,業務素養是一流的,唯一的擔心就是她是一名女同志,我擔心體力上……」

    高興文笑道︰「哪能天天讓大隊長出去抓賊?再說,不是有你這個堅強後盾嘛!」

    老高笑得意味深長,李雲道突時有些頭疼,看來高局長是誤會了自己跟沈燕飛的關系。

    「今天的第四更,今天總共一萬餘字,果然是不瘋魔不成神,你敢催,我就敢更,今兒倒真是寫出了一騎絕塵的感覺!最後,還是歡迎大家來羣裏催稿,《大刁民》書友羣︰210967935。」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3
第六百一十五章 升遷

    半年未回,辦公室依舊一塵不染,還多了幾盆看樣子應該是才澆過水的綠植,看來作為一中隊代理中隊長的周秀娜也沒少費心神。

    「嘻嘻,隊長,還滿意不?」門邊探出扎著馬尾辮的腦袋,被視為江北分局警隊之花的周秀娜笑得像個等老師表揚的孩子。

    「不錯!」李雲道示意周秀娜坐下,「我正要找你聊聊。」

    周秀娜見李雲道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坐在沙上也直起了身子,表情亦認真了起來︰「隊長,有什麼事情您盡管吩咐!」

    李雲道笑道︰「剛剛去高局辦公室,高局對你這半年的表現非常滿意啊。」

    周秀娜大方地笑了笑道︰「都是隊長您領導有方。」

    李雲道笑罵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要是扶不上牆,我都懶得誇!」

    「是!」周秀娜俏皮地敬了個禮。

    這半年裏,周秀娜不僅將一中隊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協助剛剛上任的高興文破了兩起大案,一件是城郊劫殺出租車司機的案子,另一件是江北一處高檔小區的入室搶劫案,兩起案件中周秀娜帶著一中隊隊員不分日夜地走訪蹲守,均用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便順利破案,提起來連周顯安這種刑偵老手由衷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周秀娜是正兒八經的公安大學刑偵系高材生,學歷過硬,能力也不俗,李雲道原本就存了好好培養這棵苗子的想法,剛剛高興文提及此事,李雲道便順水推舟地還了老高的人情。

    「秀娜同志,按照分局的部署和高局的指導意見,接下來局裏想給你加加擔子。」李雲道微笑著道。

    周秀娜先是一愣,隨後嘴巴直接張成「o」型,良久才反應過來,一臉不敢相信地表情︰「隊長,您的意思是……」

    李雲道微笑點頭︰「我也做了初步的民意摸查,如果說半年前,還有人對你不服,那是真的,但現在,你當中隊長應該算是眾望所歸了。」

    周秀娜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姑娘,激動之餘還是沒有亂了方寸,只是聲音微微有些發顫︰「隊長,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李雲道點頭,難得一臉嚴肅認真地道︰「辜不辜負我的期望倒是不重要,我只希望有我們在江北分局一天,就少發生些像高大鵬家的那種人間悲劇。」高大鵬是李雲道到江北分局赴任著踫到的第一樁案子,也是當時打開局面順藤摸瓜的重要線索之一,只是一個原本和美完整的家庭如今用家破人亡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份,「你也看到過高家的慘狀,所以我只需要你保證,在其位謀其職,只要在任一天,就要對得起這身衣服帶來的責任和義務。」

    「是!」周秀娜莊嚴起身敬禮,看得出,李雲道這番話對她有些啟發。

    李雲道笑著示意她坐下的,接著道︰「我是代表分局先跟初步談一次,既然你本人沒有意見,接下來一些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的,到正式宣佈還需要一小段時間,所以這段時間的工作不能落下了。」

    周秀娜點頭表示一定竭盡所能。

    「另外,我先跟你透露一下,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燕飛同志會搬來這間辦公室,繼續領導大家,刑偵口子上女孩子本就不多,你們倆都年紀,有事情可以多交流交流!」李雲道想了想,還是先給周秀娜露了些消息,不然以她的關系網,用不了幾天也能打聽得到。

    「啊?」周秀娜吃了一驚,「怎麼會這樣?」說完,周秀娜才查覺自己語氣不對,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隊長,我不是不喜歡沈隊長,但您真的要調去緝毒那頭了嗎?」說實話,雖然接觸時間不長,周秀娜卻覺得李雲道這個刑偵大隊大隊長要比之前那位王隊來得名副其實得多,而且也是個沖勁十足的實幹派,為人也隨和,跟這樣的領導一起做事情那也是一種幸運,現在聽李雲道的意思,是要讓出刑警大隊大隊長的位置,一時間周秀娜覺得有些不太能接受。

    李雲道笑了笑道︰「還不一定,正式的任命還沒有下來,現在誰也說不好。」在身兼兩職的任命正式下來之前,李雲道並不想將消息提前散播出去。

    周秀娜心情復雜地走出辦公室,沈燕飛便敲門進來,只是這回沈大小姐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怎麼回事兒?不是說好同進同出嗎?怎麼就一個人跑去緝毒隊了?」沈大小姐上來便興師問罪,看來是聽說了什麼消息。

    李雲道樂呵道︰「怎麼?沈大美女捨不得我走?」

    沈燕飛俏臉一紅,咬了咬下脣,罵道︰「巴不得你跑去緝毒隊吃槍子兒……」

    李雲道苦笑道︰「這話說出來,怎麼感覺有種意猶未盡的幽怨呢?整得跟一怨婦似的……」

    沈燕飛火道︰「你先別跟我打岔,說說看,到底怎麼一回事?在北京的時候,你不是還說回來就要搞什麼練兵,將那些濫竽充數的傢伙,統統踢出刑偵嗎?怎麼事到臨頭卻變了卦?好死不死地要跑去緝毒那頭送人頭?」

    沈燕飛是真誠地在關心自己,話雖過火了些,但道理是對的,沒理由放著剛剛打開局面的江北分局不待,跑去緝毒那頭當炮灰啊,這些李雲道都心知肚明,當下笑了笑道︰「我剛剛去找老高聊了聊。」

    沈燕飛沒好氣道︰「還有什麼好聊的,都要卷鋪蓋走人了,還跟老高那頭賣什麼交情!」

    李雲道笑道︰「我可是個厚道人。」

    「呸,你就一謊話精!」

    「燕飛同志,注意用詞。」

    「擱你面前,我還真不用注意用詞了。」沈燕飛不知道哪來的莫名火氣,如果這會兒眼神可以殺人,對面這傢伙差不多應該已經死了一千遍了吧。

    李雲道笑了笑,還是決定將任命的結果如實托出,聽聞事實,沈燕飛先是一愣,隨後整個人突然像鬆了口氣一般︰「原來是這樣,早知道就不用……咦,這麼說,以前你就是我的領導了?」

    李雲道聳肩道︰「啥領導,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革命戰友。」

    沈燕飛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想通了當中的環節,皺眉道︰「不對啊,這不像是邱系人馬的風格啊!」

    邱文傑是出了名的心胸狹窄,雁過拔毛的習慣也是人人皆知,沈燕飛想了想,才遲疑地擡頭看向李雲道,一臉擔心道︰「會不會有詐?」

    沒想到當事人倒是一臉不在乎的雙手枕在腦後一身輕鬆地靠在沙發上,悠悠道︰「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又叫富貴險中求!」

    沈燕飛白了他一眼,還是皺眉道︰「估摸著人家不知道給挖好了什麼坑,等著你去跳呢。」

    李雲道卻樂呵呵道︰「誰知道會不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呢?先別擔心我了,回去準備準備,指不定過幾天就要搬辦公室了。」

    沈燕飛看著李雲道,一時間沒聽明白,突然一臉恍然道︰「你不是讓我……」

    李雲道微笑點頭。

    沈燕飛倒是遲疑了一下︰「經偵那一塊,我倒是熟悉,但是刑偵,完全不一樣啊,我擔心……」

    「誰不是邊幹邊學?你以為大周和曉明生下來就能破案?」李雲道勸慰道,「說實話,我也知道,你在經偵口子如魚得水,但刑偵這邊更需要人,更何況,咱也不能把肉吃了,連一口湯都不留給別人吧?」

    沈燕飛釋然。

    一週後,市局政宣處處長親自帶來紅頭任命文件,原江北分局刑偵大隊大隊長李雲道因屢破大案能力出眾,破格任命為江北分局政委,原江北分局經偵大隊大隊長沈燕飛調任刑偵大隊大隊長,同時由於緝毒工作的特殊需要,另一張紅頭任命文件同時下發,李雲道同志兼任市緝毒大隊副大隊長。

    次日,江北分局發紅頭文件,經偵大隊原一中隊隊長樑鬆濤升任大隊長,任命刑偵大隊一中隊原代理中隊長周秀娜正式為一中隊中隊長。

    晚上,出於慣例,作為一局之長的高興文讓人在城郊的農家樂安排了晚宴,一來為李雲道接封洗塵,二來也算是慶賀李雲道的升遷。八項規定高懸於頭頂,這位晚宴是高興文自掏的腰包,規格不算高,喝的也是普通的五十九塊一瓶的洋河大麴,參與的人也都是跟高興文和李雲道走得頗近的人馬,一場酒下來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原本高興文早就做好了在副局長位置上退休的打算,沒想到李雲道一攪局,嚴建國載了不說,連邱文傑也被趕出了江北分局,雖然還有邱、嚴一系的人馬在,但邱文傑一門心思都被韓國濤耗在市局裏頭,江北這邊羣禍無首,一時間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臨到退休前兩年,還能再進一步,這已經遠遠出乎高興文的意料。至於原本應該跟江北分局局長的職務配在一起的江北區副區長,老高同志便不再奢望了,眼下只要順順利利過完這兩年,以正處級退下去也算得上是功德圓滿了。

    「歡迎大家來羣裏催稿,《大刁民》書友羣︰210967935。」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4-6 20:04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兼任副大隊

    王卓所在的緝毒三大隊是江寧市局支隊旗下的三支大隊之一,王卓是大隊長,之前跟他搭檔的是一個叫黃康實的中年退伍軍人,前不久在一次任務中,老黃為一名剛剛入隊的年輕緝毒隊員擋下了一顆子彈,英勇犧牲。案子的線索也從那天起戛然而斷,大夥都憋足了勁頭,想把那日交火的犯罪份子挖出來,但是在江寧這樣一座擁有接近千萬人口的省會城市,找幾個刻心隱藏起來的人猶如大海掏針。

    「轉眼就三個月了,唉……」王卓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對面已經空置的辦公桌,有些惱火,從懷裏掏出一枝利羣點上,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地將煙擱在窗臺上的煙灰缸中,自己又重新點上了一枝,「老夥計,之前一看到你來蹭煙抽我就冒火,現在倒是盼著你來了……抽吧,在下面缺煙就託個夢給我……」王卓嘆了口氣,最近緝毒裏的士氣一落千丈,線索斷了,仇人也消失了,十來號憋著一股勁頭的青壯漢子愣是有勁沒地方使。

    王卓已經接到上頭支隊長的通知,將會有新人來接替老黃的副大隊的位置,這個消息讓王卓有些犯愁,隊裏的那些個愣頭青對自己和老黃都是服氣,現在老黃屍骨未寒大仇未報,上頭就安排人來接了老黃的位置,隊員們從情感上估計都會比較難以接受,更何況以\前的工作當中,自己跟老黃都是一個扮白臉一個扮紅臉。王卓知道自己脾氣比較急躁,老黃卻是個溫吞脾氣的好人,尤其是近幾年才進隊的那幾個年輕人,更是把老黃當長輩看待。一旦宣佈這個消息,隊裏頭那些年輕的刺兒頭又要犯耿了,想想王卓都覺得頭大。

    上頭雖然說了有人來,但卻沒有點名道姓,但願能來個幹實事兒的,萬一踫上個嘴巴比手厲害的主,這就頭疼了……王卓抖了抖煙灰,掐滅煙頭,早就被煙燻得犯黃的指節緩緩敲擊著額頭,有些煩躁。

    辦公桌的門突然被人敲響,王卓起身開門,就看到市局副局長兼緝毒支隊隊長的甦平和市局政治處處長甄泉站在門口,王卓先一愣,而後連忙客氣地迎兩位領導進門︰「甦局,甄主任,兩位領導下來視察,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等甦平和甄泉進了辦公室,王卓才發現兩人身後還跟著一人,頗是眼熟,等看清來人,立刻哈哈笑道,「哎喲,雲道從北京回來了,怎麼不早說,早說哥哥帶兄弟們給你接風洗塵了!」王卓上來就給了李雲道一個大熊抱。說實話,上次破獲的國際販毒大案如果不是李雲道知會一聲,他們三支隊也分上不這份功勞,王卓因為學歷問題一直懸而未決的正處級待遇也是那次大案後才正式得到了落實,而且更難得的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分局刑警大隊大隊長事後絲毫不搶功,不等結案就退居幕後,這等寬闊胸襟就連老黃之前也欽佩不己。

    甦平和甄泉相視而笑,甦平拍了拍王卓的肩膀道︰「我本來還擔心雲道同志來跟你搭班子,老黃剛走,你這脾氣耿直的傢伙是不是不樂意,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甄泉也笑道︰「早就聽說你跟老黃之前配合得無衣無縫,希望以後你跟雲道同志也能相互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卓驚喜道︰「調來當副隊的是雲道?」

    李雲道也笑道︰「以後還請王隊多多關照!」

    王卓連忙擺手︰「你的能力在局裏是有目共睹的,腦子也是出了名的好用,你來,我就放心了。」

    甦平笑道︰「你們倆也別互相吹捧了,現下的關鍵要點,是趕緊整理線索,把案子跟下去,只有把犯罪份子繩之以法,才能慰藉康實同志的在天之靈」甦平隨後也嘆了口氣,「也才能還了隊員們的心願,給康實同志的家屬和孩子一個說法。」

    王卓和李雲道不約而同地立正敬禮道︰「一定全力以赴!」

    下午,緝毒大隊小範圍以召開了一次大全,宣佈由江北分局政委李雲道同志兼任緝毒支隊第三大隊副大隊長。

    散會後,王卓將三大隊的隊員都召集到三樓會議室,一個一個地介紹三大隊的成員。三大隊的隊員絕大多數都參加過那次的緝毒行動,對李雲道的印象比較深刻。但也有幾個這半年剛剛加入團隊的年輕小夥子,一看到接替老黃的居然是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幾個小夥子平時關系非常好,剛進三隊的時候,老黃對他們非常照顧,所以對老黃的感情很深。此刻,幾個年輕小夥互視一眼,便有有一個面容白皙的年輕小夥子跳出來︰「李隊長,哦不,應該叫李政委,您貴人事忙,還身兼兩職,忙得過來嗎?」

    王卓一看不好,彭帥這個刺兒頭又跳出來了,剛想發威卻看到李雲道微笑著沖他搖頭,王卓只好壓下火氣,瞪了彭帥一眼。彭帥是標準的九零年生的年青人,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之前黃隊在的時候,他也沒少跟王卓這位脾氣暴躁的大隊長叫板。王卓瞪他,彭帥竟直接回瞪過去,還一臉不在乎。

    李雲道看在眼裏,笑在心裏,王卓這個大隊長當得實在是有點兒缺乏藝術,幸好他是對王卓比較瞭解,換一個人,一準兒以為這是王卓在背後使壞出招,自個兒還跳出來唱紅臉。李雲道知道王卓不是那種耍小心眼的作派,當下也不跟年輕小夥子置氣,只微微一笑道︰「身兼兩職的情況,也正是我要跟大家說明的。組織既然信任我,願意給我這個機會來跟大家一起奮鬥在緝毒的第一線,這是對我的信任,也是對我的能力的一種挑戰,畢竟我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這一點我自己也承認,但在這裏我可以向在座的所有人保證,我李雲道既然坐在這個位置,必然不會尸位素餐,在其位謀其職,這點最起碼的職業素養我還是有的。」

    跟李雲道一同作戰過的老緝毒隊員們紛紛笑了起來,那晚他們只看到一個敢於冒著槍林彈雨沖在最前方的刑警隊長,雖然那晚他們只負責側應,但守在監控室屏幕前的那幾位都曾見識過這位開槍必中的神槍絕技。,那晚死在李雲道槍下的毒販佔了近半。

    幾個小年輕有些惱火,這幫同志搞什麼東西?之前不是說好了嘛,誰來接黃隊的位置,都統統給他轟走,怎麼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這幫老烏龜們全臨陣退縮了?李雲道算不得慷慨激揚的就職演說根本無法打動他們,聽完李雲道的話,小年輕們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彭帥身邊的好友萬海軍更是嘀咕了一句「說得比唱得還好聽」,聲音不大,但在面積很小的會議室裏人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王卓終於火了,猛地一拍桌子︰「彭帥,萬海軍,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給老子出去,媽的,活兒幹不好還成天跟老子唧唧歪歪,不是你們幾個該吃槍子兒的二愣子,老黃能犧牲?」王卓力氣很大,拍得會議桌上的筆記本都蹦了起來,看樣子這些話也已經憋了許久,此時恨鐵不成鋼地罵出來,解氣是解氣,但心裏也不是個滋味兒。

    幾個年輕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尤其是剛剛出言不遜的彭帥,此時腦袋壓得極低,眼眶通紅那晚就是他不顧黃康實的組織,一意孤行地要跟蹤下去,最後被對方發現,黃康實為了救他和萬海軍兩人,擋了整整七顆子彈。

    本來氣氛還有些活躍的會議瞬間冷卻了下來,王卓氣不打一處來,瞪了那幾個年輕人一眼,又拍了一下桌子,徑自一人出了會議室,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李雲道苦笑搖頭,早料到可能會有些阻力,但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尷尬,深吸了口氣,李雲道站起身,微笑道︰「在座的,有的認識我,有的不認識,沒關系,不是有句老話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嘛,我這個姓李的到底有幾斤幾兩,到底能幹些什麼,往後的日子大家自己會親眼看到,至於彭帥你們的想法,我也很能理解,畢竟黃隊長屍骨未寒,大案未破,你們對我這個空降兵有看法,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想法歸想法,工作還是要好好幹。你們的仇人不是我李雲道,而是對著你們開槍的犯罪份子,是那些用毒品坑害人民羣眾的毒販。所以,不管你對我是什麼看法,緝毒工作時時刻刻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另外,我今天在這兒扔一句話,只要三個月,三個月之內一定給黃康實同志和家屬一個完滿的答復,如果做不到,不用你們趕人,我李雲道自己辭職走人!」

    彭帥等年輕人面面相覷,原以為這個看上去看個文弱大學生的年輕領導應該是個書生派,可沒想到說話間的強勢氣場,絲毫不亞於那位脾氣暴躁的大隊長。

    「散會!」李雲道果斷地宣佈散會。

    看李雲道出了會議室的門,老隊員們才一臉同情地看著彭帥等人,一個名叫盛昌虎的老隊員拍了拍彭帥的肩膀︰「小朋友,你不是一直在問,上回開一槍死一個毒販的猛貨是哪位嗎?」

    彭帥等人同時擡頭,一臉惘然。

    老隊員們紛紛搖頭感慨︰「現在的孩子們啊……」

    萬海軍倒是先反應了過來,雙眼瞪圓道︰「帥子,他們說的不會是……」

    彭帥也愣住了,硬著頭皮吱唔道︰「不……不會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wanhua1234567

LV:16 版主

追蹤
  • 548

    主題

  • 234134

    回文

  • 2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