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34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5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神箭盡斃西燕騎

  只一個照面,前排第一線的西燕軍騎兵就報銷了三分之一還多,剩下的人如夢初醒,紛紛放箭還擊,只是在驚懼之下,準頭和力度都差了許多,而那些突然冒出,如同幽靈般的北府軍戰士,在射出第一箭之後,仍然站立原地,也不管迎面而來的箭矢,繼續以最快的速度開弓放箭,當敵軍的箭枝奔到眼前時,多數人已經同時還擊第二枝箭了。

  「噗噗」之聲不絕於耳,多數是西燕軍的弓箭沒有擊中目標,而是射中了這些戰士們身後的盾牌時發出的響聲,也有七八名戰士中箭,除了一人給射穿了脖子,中箭立僕外,其他人都不過是非要害之處中箭,甚至都不影響他們繼續拔箭反擊。

  而另一邊的西燕軍騎兵可就慘了,北府軍的弓箭,又快又准,比起他們的剛才一通亂射,可是有力得多,儘管因為數量上少了三分之一,這回有不少人是同時給兩枝,甚至三枝以上的弓箭射中,但仍然是箭箭要害,幾乎中者無不立斃,又是三十多人翻身落馬,吐血而亡,失去了騎手控制的戰馬開始左右亂跑,把整個第一線原本整齊劃一的佇列,弄得亂七八糟,連還坐在馬背之上的騎手們,也無法準備地開弓放箭了。

  檀憑之的運箭如飛,不停地從身邊的地上抽出一杆杆地弓箭,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擊發,他甚至都不用瞄準,上弦即放,可是只要每次箭出,都會有一人中箭落馬,只一眨眼的弓箭,他就連發七箭,與之相應的是七個敵軍斃命箭下。

  「嗚」地一聲,一箭飛來,身後的檀道濟連忙道:「叔,當心!」

  檀憑之哈哈一笑,鬆開手中正要提的一杆箭,順手在空中一抄,一杆箭枝如變魔術一樣地抄在他的手中,他一邊笑著上弦,一邊搖頭道:「有氣無力,箭都射不好還想當強盜打劫?」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一箭而出,剛才射出這箭,眼見給人以手抄箭的一名西燕軍士,正嚇得把弓一扔,掉頭就要逃跑,卻是給這一箭直接穿透了後背,從馬頭直接飛了出去,足有四五步遠,在地上撲騰了兩下,終於不動。

  隨著檀憑之的這一箭斃敵,北府軍箭手和弩手們也把早已經陷入混亂,進不可得,退亦不能的那些第一線的西燕軍騎兵們,挨個箭斃了,檀道濟轉頭四顧,只見本方有不到十人左右身上掛彩受傷,已經退到盾後開始應急處置,而三具屍體被人拖回,其他的五十餘人,都還持弓抄箭,等著自己的命令。

  檀憑之沉聲道:「退到盾後,準備防空!」

  他說著,自己緩步而退,而身後的眾人,則一轉眼就閃入了盾牌之內,留在西燕軍面前的,只剩下三十餘面大盾,還有四五輛歪歪倒倒的破車,以及夾在這戰場中,那一百五十餘匹孤零零,來回低頭遊走的戰馬,以及那一地插著羽箭的屍體。

  段達木雙目盡赤,悲呼一聲:「天殺的晉狗,殺我族人,不把你們全都剝了皮,老子誓不為人,給我射,射死他們!」

  他說著,率先抄起大弓,對著百步之外的盾牌就是一箭,只聽「叮」地一聲,對面的這塊盾牌上,叮上了一枚長箭,入木不到兩分,勉強立住,跟剛才的北府軍箭手的驚人臂力相比,高下立現。

  而西燕軍的騎射手們,也開始紛紛放箭,大多數箭枝飛不過八十步,就紛紛落地,可是被這些箭枝擊發的聲音所驚嚇,那些在戰場中的馬兒開始胡亂奔跑,大多數的馬兒跑回了本方這裡,被騎手們紛紛攔住,牽在了身邊當作副馬。

  段達木身邊的一個小校低聲道:「頭人,這些晉軍是什麼來頭,怎麼這麼厲害,我們前軍的兄弟,幾個照面就全完蛋了,就是大將軍的中軍兵馬,也未必有這個本事啊。」

  段達木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管他們是什麼來頭,這些人的命,我要定了,他們就這點人,沒多少弓箭,你看我們這樣射他們,都不反擊,給我繼續上,邊射邊前進,出來一個射死一個,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再傷了我們後續的兵馬!」

  正說話間,後面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段達木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第三線騎兵後面,騰起了一陣煙塵,又是三百名騎兵,從林中奔出,直向自己這裡而來,為首一人,正是慕容柔。

  慕容柔轉眼即至,奔到了段達木的身邊,沉聲道:「段首領,盛將軍有令,讓我來助你破敵!」

  段達木沒好氣地說道:「不需要,我要親手給我的兄弟們報仇,這些晉狗,我可以獨立消滅!」

  慕容柔搖了搖頭,說道:「首領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以他們剛才表現出來的本事,絕非一般士卒可比,這點你應該很清楚,這會兒隻挨打不還手,首領不怕其中有詐嗎?」

  段達木微微一愣,一股冷風吹來,讓他渾身一凜,剛才還因為憤怒而發熱的大腦,也有些清醒了,他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你說的有道理,這幫晉軍迅速地擊殺了我們一線的兄弟後就躲了起來,隻挨打不反擊,透著奇怪。」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來:「停,全給我停,不許放箭。」

  慕容柔低聲道:「首領,剛才盛將軍說了,晉軍這支小隊人馬,是精銳中的精銳,看起來很像是那傳說中的北府兵,要我們一定要小心應付。」

  段達木睜大了眼睛:「北府兵?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慕容柔歎了口氣:「不知道,但尋常的晉軍,絕沒有這樣的能力,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都是勁敵,好在他們人數不足,可能箭枝也不夠,所以得省著用,一開始示弱誘我們進攻,然後迅速地擊斃我軍前列,想嚇退我們,然後上來撿回弓箭,趁機再行脫離。」

  段達木冷笑道:「想跑?!沒這麼容易。給我衝上去,全都近戰,宰了他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5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慕容欲試晉軍防

  段達木說到這裡,抽出馬刀,準備就要一馬當先地衝出去,慕容柔連忙拉住了他的韁繩,說道:「段首領,萬萬不可。」

  段達木怒道:「又怎麼不可了?現在不衝,說不定他們已經逃走了。」

  慕容柔微微一笑,鬆開了韁繩:「現在我們離得這麼近,他們是逃不掉的,只要一出盾牌後面,逃不得兩百步,就會給我們看到,你看看,兩百步內,有什麼東西?」

  段達木的雙眼一亮:「我看到了,一百五十步外,又有十幾輛歪倒的大車,奶奶的,那一定是他們佈置的下一道防線!」

  慕容柔點了點頭:「這就是了,這些晉軍,怕是他們的先頭部隊,過來探路加上紮營的,遇到我軍突襲,所以連布下三道防線,這第二道防線離得太近,無法防守,只是要拖延時間,以撤到第三線而已,剛才如果你上了他們的當,回撤林前,他們就有時間撤離了,所以盛將軍要我前來,就是助你一臂之力,一定要封鎖住他們,不能讓他們撤。」

  段達木哈哈一笑:「那不更得衝上去殺嗎?」

  慕容柔搖了搖頭:「他們有大車,有強弓硬弩,衝上去的損失會很大,別看他們現在躲了起來,但到五十步之內的距離,就會象剛才那樣,突然衝出來給予我們密集的箭雨打擊,因為他們人少,不能跟我們對射,只能這樣一錘子買賣,所以,我們千萬不要上當,我們的優勢就在於人多,就這樣邊射擊邊前進,壓制他們的反擊,甚至可以讓前排的甲騎頂住,後排邊走邊吊射,把他們牢牢地壓在盾牌後面,動彈不得!」

  段達木心花怒放:「等到完全壓制之後,再用騎兵上前肉搏解決,對不對?」

  慕容柔笑道:「正是,他們給弓箭壓制,列不成盾槊方陣,無法反擊,即使是精銳,只要給這樣圍住了射,也是支持不住的,只要一衝出來想拼命,我們就用騎兵突擊,看是他們人厲害還是我們人馬合一厲害。」

  他說著一指自己身後的騎兵們,個個都是腰懸大弓:「我帶來的,都是前鋒中最好的射手,到時候就會在後面吊射支援你們,你們只要迫近對方,然後找機會展開,等離敵二十步時再一舉突擊,先用套馬索拉開這些盾牌,放倒車子,然後再躍馬而入,剩下的,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啦!」

  段達木哈哈一笑:「還是你柔將軍對我好,替我謝過盛將軍,這弓箭壓制,就全靠你啦。」

  他說著,一揮彎刀,沉聲道:「兄弟們,隨我前出殺敵,穩紮穩打,慢慢展開,後面有弓箭支援,不用怕!」

  他身前的兩列騎兵,重新聚到了一起,又分散成六七個小隊,開始向著兩邊展開,慢慢地向著車陣的兩翼包圍過去,而三隊騎兵,則放在正面,在段達木的指揮下,穩步而前。

  慕容柔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對身邊的一個軍官說道:「給我放箭,數五下一輪,壓制住盾後的晉軍,記清楚了,要是敵人從陣中大量衝出來反擊,就給我轉而速射,不分敵我地壓制!」

  那軍官訝道:「不分敵我嗎?可是,可是段首領在前面哪。」

  慕容柔恨恨地一馬鞭打在了這個軍官的腿上:「就你知道?這是盛將軍的命令,若不是段首領把他們引出來,我們怎麼可能殺敵呢?!段首領最注重部落族人之情,今天一個照面就折了近半族人,這個仇怎麼可能不報,我們是助他報仇而已,對吧。」

  軍官還是有點遲疑:「可是這麼一來真的傷到段首領的兄弟們怎麼辦,總不能我們再拿兩百多人換他們這百餘人吧。」

  慕容柔冷笑道:「都說得這麼清楚了,這些只是敵軍先頭部隊而已,來探路的,不迅速地把他們消滅,萬一後面敵軍大隊來了怎麼辦,要是有幾千,上萬個這樣的晉軍,你還活得了命嗎?他們會探路,我們也只好拿段首領來誘賊了,再問東問西的,軍法處置!」

  那軍官嚇得一哆嗦,連忙開始轉而去傳令了。

  一陣馬蹄聲響起,慕容柔一回頭,卻是看到一身小兵皮甲的慕容盛,混在十餘騎中,騎了過來,當然,這些人的排頭,是個穿著一身大將鎧甲的替身,立馬前方,開始裝模作樣地指點江山起來。

  慕容盛裝成隨從模樣地拖在後面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但他的說話聲能清楚地讓慕容柔聽見:「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慕容柔點著頭,作出一副跟前面的替身說話的模樣,卻是讓慕容盛聽得真切:「都按你的佈置做了,你看,現在弓箭隊在射箭壓制,而段達木的人四處包抄了過去,要是晉軍不出來,就衝進去滅了他們!」

  慕容盛咬了咬牙:「這些人很強,一定要抓個活口問清楚,若是附近有敵軍大隊人馬前來,我們的計畫就一定要修改了,得迅速地撤離,跟慕容永的大軍匯合。如果這些只是小股部隊,那就將之全滅,然後趁勝攻擊洛陽城。我看這董家塢的人也不出來幫忙,可能他們自己也不清楚這些晉軍是何來路,所以,我們更得抓緊。」

  慕容柔有些遲疑:「那我們的三百精兵,這次要不要壓上去?他們剛才可是在嗷嗷叫呢。」

  慕容盛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就要看段達木試出來的情況怎麼樣了!」

  盾陣之後,上百名晉軍勇士,已經全都穿好了整齊的盔甲,伏身於地,大弓與羽箭放在左手側,而長槊,大刀等近戰兵器放在右側,百餘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盾牌的空隙之外,那逐漸逼近的燕軍。

  「嗚」,又是一陣箭雨從空中落下,劃出一個弧度,落到了盾牌之外不到十步的地方,檀憑之咬著牙,喃喃道:「咱們就這樣只給射不還手嗎?難道真要在這裡給活活射死?」

  王鎮惡咧嘴一笑,指著他背上背的一塊木盾:「你怕什麼,不是有這東西可以擋嗎?燕軍巴不得我們衝出去,你的瓶子叔,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5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猛虎暴起大反擊

  檀道濟微微一愣,一邊的檀憑之的聲音沉穩地響起:「所有人聽好了,在地上不許動,聽到我的命令,才准行事,如有擅動者,斬!」

  所有人輕輕地應諾了一聲,只有方圓二三十步內的人聽得見,而離各自還有百步左右的燕騎,是根本聽不清楚的。

  「嗚」,又是一陣箭雨落下,這回不少箭枝直接釘到了前面的木盾這上,離著盾後伏著的眾軍,不過幾步的距離了,檀道濟的眉頭緊鎖,聲音中透出一點不安:「給射到怎麼辦,真的,真的沒事嗎?」

  王鎮惡微微一笑:「不會有事的,道濟,你看這些箭,射的力量遠不如你們出手,連這個木盾也難以射穿,甚至很多都釘不上木板就彈開,你們有精甲加上木盾護住後背,不會有事的!」

  正說話間,又是「嗚」地一陣,箭雨再次落下,這回檀道濟悶哼了一聲,顯然是背上中了一箭,他驚喜地說道:「鎮惡,真讓你小子說中了,毫無感覺啊,連我背上的盾牌也沒擊穿!」

  王鎮惡笑著從自己的背後摸出了一根長箭,對著檀道濟一亮:「看到沒,這箭頭是骨制的,不是鐵箭頭,更不用說是你們的那種破甲精鋼箭頭了,這是這些胡騎的致命弱點,論武器精良,遠不如咱們大晉,若非如此,你的瓶子叔又怎麼敢就讓你們在這裡隻挨射不還手呢?」

  檀道濟鬆了口氣:「我們既然有這絕對的裝備優勢,又為何在這裡挨射,不可以衝出去殺嗎?」

  王鎮惡的眼中冷芒一閃:「不行,這些骨制箭頭雖然威力不強,但是距離近了,尤其是直射時一樣有很強的殺傷力,你們要用這盾牌和車陣的掩護,避免給敵軍直接騎兵突擊或者是當面直射,現在隱蔽不動,等敵騎全上來,再一擊而破敵!」

  外面響起了一個粗野的聲音,王鎮惡樹起耳朵,低聲道:「這看來是前敵主將了,叫段達木,他在跟手下說,說晉軍已經跑光了,或者是死光了,讓他們放心上來收割首級和裝備,還叫後面的弓箭手停止放箭呢。」

  檀道濟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好,太好了,馬上我會讓他們見識到,我們檀家除了弓強之外,更是有絕世好刀!」說著,他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一柄百煉宿鐵刀。

  王鎮惡微微一笑:「那我就躺在這裡,欣賞道濟兄弟的過人武藝啦!」

  盾外,正面,段達木騎在馬上,一臉疑惑地看著前方二十餘步的盾牌,裡面一片煙霧茫茫,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落得遍地都是的羽箭,插在他們面前這片區域,顯得格外地詭異。

  段達木身邊的一個小校低聲道:「首領,感覺有點太安靜了,會不會有埋伏?」

  段達木咬了咬牙:「不會,你也看到了,盾後起碼給射了四五輪了,要真是有人在,哪可能不還手,我看,晉軍應該是扔下他們的受傷同夥,趁剛才我們不備時逃跑了,傳我命令,全部給我上,扯掉盾牌,拉開大車,給後續部隊清出前進的路來,其他的人,準備隨我去追殺逃敵!」

  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勾了勾:「動作要快,我們死了這麼多人,留下來的盔甲和輜重全要扒光留下,別便宜了後面的傢伙。」

  隨著段達木的手一揮,百餘騎紛紛上前,騎到了盾陣之前,騎手們把手中的長槍或者狼牙棒往地上一插,手持的弓箭掛回了馬鞍上的弓勾之上,摸起囊中的套馬索,開始往頭上掄起圈來,隨著小隊長們的統一命令,這些套馬索給直接扔出,套上了面前的盾牌,眾人齊發一聲喊,十餘面盾牌,應聲而倒。

  可是與此同時,一個更響亮的聲音響起:「彈起,射!」

  幾乎在隨著這些盾牌倒地的一瞬間,盾後的情況終於被這些西燕軍士們看清楚了,只見地上一下子蹦起了百餘名晉軍戰士,個個身著重甲,手持弓弩,早已經箭矢上弦,隨著這一下跳起,幾乎就在空中,這些人弓箭出弦,一道矢嵐,伴隨著強烈的勁風,直撲這些手中幾乎沒有半寸鐵制武器的西燕騎手們。

  「撲刺,撲刺」的聲音不絕於耳,更伴隨著骨骼被生生擊穿的聲音,也就這幾步的距離,給強弓硬弩這樣當面射擊,別說只是身著皮甲,就算套上三層精鋼重甲,也抵不住這樣近距離的射擊,不少西燕騎士,給這些重箭擊得直接胸骨粉碎,內臟都被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碎肉片,在空中飛舞,而這些人從馬上摔落的時候,整個身體都會給撕成幾片,一片血雨,在空中飛舞,凝結成霧狀,甚至把晉軍戰士們的臉都染成了可怕的鮮紅。

  檀憑之在空中連發三箭,三名離他最近的西燕騎手,從馬上飛僕而亡,甚至有個傢伙還在揮舞著的套馬索,都因為手腕被一箭生生擊斷,從主人的斷腕處飛了出去,在空中還保持著高速地旋轉呢。

  「嗚」地一下,這根套馬索不偏不倚,直飛到二十多步外段達木的馬頭之上,緊緊地在他的座騎脖子上繞了幾圈,勒得這匹戰馬頓時口吐白沫,搖頭晃腦地一陣亂跳,幾乎要把段達木從馬上掀了下來,他好不容易一把抓住了馬鬃毛,這才控制住身下的這匹狂野駿馬,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見到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已經飛到了自己的面前,而持刀的人,是個身高馬大,壯如熊羆的鐵塔般大漢,他的聲音如雷鳴一般,在自己耳邊打轉,讓懂得一些漢語的段達木聽得真真切切:「你這燕狗聽好了,殺你者,鐵牛向靖是也,見閻王時別忘啦!」

  而隨著這一聲暴吼,一陣八級颱風般的勁風,對著段達木攔腰而來,他本能地揮舞起自己的手中馬刀,想要格擋,只聽到「當」地一聲,虎口一陣劇痛,而自己的手中彎刀一輕,腰上緊跟著一陣猛力掃過,接下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6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丟盔棄甲大逃殺

  北府軍的戰士們,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迅速地殺入了近在咫尺的西燕軍騎兵之中,這些騎兵們多半還揮舞著套馬索準備拉開盾牌和大車,手上連可以近戰的兵器都沒有,在這些北府勇士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頓時就成了一邊倒的屠殺,而北府勇士們多半不持長槊,直接揮舞著那些宿鐵斬馬大刀,揮擊之下,不僅分裂人體,連戰馬也往往在這一刀之下,一刀兩段,血雨紛飛,場面頓時就變得極度地血腥和暴力。

  百餘步外,慕容柔看得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喃喃道:「天哪,這,這些是人嗎?分明,分明是老虎變成的,變成的魔鬼啊!」

  慕容盛咬著嘴唇:「宿鐵斬馬刀,果然,果然是北府軍,麻煩大了,北府軍在這裡出現,我們卻一無所知,看來晉國要有大的行動了。」

  慕容柔慌張地說道:「那怎麼辦,段首領剛才給一個巨漢一刀劈成兩半了,他的人馬估計也都要完了,我們現在要撤嗎?」

  慕容盛恨恨地一甩馬鞭:「撤什麼撤?兩千鐵騎,給這區區百餘名北府軍嚇退,傳出去不成了天大的笑話!不吃掉這小隊的北府軍,以後我們西燕軍都不用再跟他們打了!直接自殺吧!傳我的令,射,射,不要管段達木的人,射死他們!」

  慕容盛身前的二百餘名騎弓手,紛紛彎弓搭箭,這回沒了盾牌的掩護,他們也不用吊射了,對著前方混戰的人群,就是一陣陣的箭雨,三十餘名擋在前方的西燕騎兵們,紛紛後背中箭,慘叫著伏於馬鞍之上,不能動彈,而北府軍士們,也有二十餘人身上插上了羽箭,好在他們盔甲厚重,雖然這些慕容盛的親衛騎兵用的多是鐵箭頭,但仍然無法擊穿雙重鐵甲,只是讓他們那橫掃千軍如卷席的殺戮動作,為之一緩。

  魏詠之一戟揮擊,把一個正想拔背上中箭的西燕騎兵,脖子刺了個通透,再一用力,直接把腦袋從脖子上分了家,飛出去數步,脖頸之上鮮血狂噴,屍體卻仍然端坐馬上,手還抓在背上的箭杆之上。

  魏詠之一抹臉上的血跡,大聲道:「兄弟們,擋箭!」

  他一手把大戟往地上一手,另一手抽出了腰刀,在面前舞了個密不透風,三枝正射向他的弓箭,齊齊被打落,箭頭向下,插在他的腳邊。

  檀憑之沉聲道:「不要戀戰,撤往下道防線!」

  他的話音未落,一箭飛來,正中他的左肩,還好這裡沒有卸甲,檀憑之悶哼一聲,轉頭就跑,而檀韶則緊跟在他的身邊,倒退著向後撤離,順手把右手的一面盾牌,死死地擋在二人的身後。

  北府軍戰士們,也紛紛聞言後退,能行動的人紛紛架起在地上中箭受傷,還喘著氣的同伴們,背在身上,向後逃跑,一邊跑,一邊把那些木盾放倒,大車橫放,擋住了身後的路。

  慕容盛哈哈一笑:「看到了嗎,即使是北府軍,也無法在這種箭雨攻擊下堅持,他們畢竟就這點人,我們一人一刀也能把他們砍成肉泥啦,現在他們就想逃回第三道防線,給我追上去,殺光他們,一個也別放過。」

  慕容柔跟著喊道:「快衝上去,一個也別放過,給前營的兄弟們報仇!」

  一個軍官在邊上說道:「怕是來不及了呀,盛將軍,前隊兄弟們的屍體和戰馬擋在前面,還有那些該死的大車和盾牌,一時間衝不過去啊。」

  慕容盛的眼中殺氣閃閃:「傳令,全軍出擊,從河邊抄近路過去,千萬別讓他們逃了!」

  正說話間,只見前方的北府軍士們一邊跑,一邊開始脫起身上的盔甲,慕容盛笑道:「看到沒有,這回他們是真的要逃了,連盔甲都不穿,就是為了跑的快點,我們千萬別讓他們得逞,一旦讓他們逃進董家塢,或者是跑進密林,再想殺他們可就難了,給我上,斬一首級者,重重有賞!」

  慕容盛的命令,被迅速地以號角聲下達,已經在神木林前列隊的千餘騎,這會兒個個兩眼放光,吸引他們的不是那些前鋒同伴們的屍體,而是那些晉軍們扔在地上的盔甲,他們親眼看到了這盔甲能擋住百步之內的弓箭射擊,可真是戰場保命的神器,就連押解和看守昨天在兩個塢堡裡搶來的女人,準備今天驅在前面攻董家塢的後隊騎兵們,也都爭先恐後地衝了出去,從林前到董家塢前的這三四里地,頓時就擠滿了亂哄哄的西燕騎兵,無頭蒼蠅一般地向前湧動。

  檀憑之衝進了第三道防線的盾牌之後,他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他轉頭回看,幾十具盔甲已經橫七豎八地堆在從第二道到第三道防線之間的這二百餘步的空間,百餘名跑得快的燕騎,正在擠過那些歪倒的盾牌,衝著盔甲而去,幾個手快的傢伙,已經彎腰去撈地上的盔甲,甚至顧不得再去向前方衝擊,顯然,這些寶貝可比首級更值錢,作為經驗豐富,打家劫捨的西燕強盜,在這方面還是識貨的。

  檀憑之抹了抹臉上的汗水,不屑地冷笑道:「要錢不要命的傢伙。」

  向靖「嘿嘿」一笑:「瓶子,寄奴哥說得果然沒錯,這幫傢伙只要看到裝備,就走不動路了。」

  王鎮惡彎著腰,這一路狂奔可讓他上氣不接下手,好一會兒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他看著檀憑之,說道:「可是,可是這一路我們把盔甲都扔了,一會兒,一會兒怎麼打?我,我還是不明白,為啥,為啥我們要撤呢?可以,可以衝上去跟弓箭手近戰的啊。」

  檀憑之笑著脫下了盔甲,只見左肩頭的那箭,卡在外面一層盔甲和裡面一層之間的鐵片上,未傷到皮肉,他接過了一邊檀道濟遞過來的一把大斧,使勁地掄了掄:「身上無甲,動作更快,殺起人來才更爽嘛,兄弟們,準備放手大殺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6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河中勇士側翼突

  慕容盛的眼中充滿了興奮之色,看著本方的騎兵們如潮水一樣地湧向了前方,儘管有不少人還在為了爭奪盔甲而停在了原處,甚至你爭我奪起來,可是更多的人卻是奔向了前方的那一小隊晉軍。

  尤其是後面衝過去的人,更恨這座騎的爹娘沒有多生出四條腿出來,有些急不可待的傢伙,更是乾脆奔向了河邊,儘管軍事原則最基本的那幾條就有逢林莫入,遇水遠之的道理,但這會兒,他們已經把這此原則拋之腦後了。

  所有人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衝過去,殺了這些晉軍,搶了他們向上的好裝備!然後一鼓作氣地衝進董家塢,搶錢,搶糧,搶婦人!」

  慕容柔哈哈大笑起來:「再衝快一點啊,盛將軍,我們也上去吧。」

  他說站,一提馬韁,就要帶著自己的親衛上前。

  慕容盛的眉頭一皺,拉住了他,沉聲道:「別急,咱們在後面先看,再說,咱們是主將,要跟手下搶功嗎?」

  慕容柔微微一愣,卻聽到慕容盛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敵軍萬一援軍到了,我們拖在後面也方便撤離,叔,你跟我出來打了這麼多次仗了怎麼永遠都不知道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呢?」

  河中突然傳出了一個冷厲的聲音:「你還知道後路啊,怕是晚了!」

  慕容柔的臉色大變,轉頭看向了聲音的來處,只見一邊的小河裡,突然悄無聲息地鑽出了二百多人,他們的嘴裡咬著蘆葦管,身上除了犢鼻褲外,不著寸縷,可是每個人的手中,都持著雙手大刀,每個人的臉上和身上,全都是五顏六色的紋身,刺青,多數人的胸口或者是左肩之上,則是刺著一頭吊晴白額猛虎,張牙舞爪,作勢欲撲。

  而為首的一條漢子,身高八尺有餘,一身鋼鐵般的犍子肉,隨著他一步步堅定有力的步伐,肌肉的線條一陣陣地浮動,展現出極致的男兒陽剛之美,而他手中的大刀,與其他人手中的相比,顯得更加沉重,鋒利,卻是可以單手抄在右手之中,如同小兒之玩具,左手的手腕之上,纏著精鋼細鏈,一把二尺左右的短刃,反握於其左手之中,兩把大小雙刀,一長一短,卻都透著懾人的殺氣,血槽之中因為殺人無數而留下的兩汪碧血,如同死神的眼睛,炯炯有神。

  慕容盛的身子開始發抖了,因為他認得此人,在長安他親眼見識過這個天神也似的男人,而從剛才第一眼見到那一小隊北府軍時,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也在這會兒終於變成了現實,從他的嘴裡喊了出來:「劉,劉裕,劉,劉寄奴!」

  劉裕突然咧嘴一笑,吐掉了嘴裡咬著的半截空蘆葦管,那是他們剛才這二百多健兒藏身於水中時用來呼吸的東西,這會兒上岸之後終於不用了,他的聲音平靜地響起,透出一股子鎮定與對敵人如無物般的蔑視:「慕容盛,你姑奶奶讓我向你問好!」

  隨著劉裕的這句話,他的身後,二百餘名猛虎般的戰士,狂吼著向西燕騎兵發起了突擊,河邊奔跑著的二百多名西燕騎兵這會兒發現大事不妙,轉身想要迎擊,可是河邊的土壤潮濕,泥濘,被這幾百鐵騎來回踩踏,早就如同爛泥坑,無論馬上的騎士如何拼命地控制戰馬,都只能來回地打轉,根本來不及轉向列陣,距離又近,甚至不少人來不及抽出近戰用的彎刀,大劍,或者是把本指向前方的馬槊,狼牙棒等轉而迎擊側面之敵,就給河中奔出的北府戰士們近了身。

  屠殺,一邊倒地屠殺,騎兵的速度,衝擊,機動,在這個地形之中,完全無用,也就裡餘的範圍,擁擠了一千五百左右的西燕騎兵,幾乎是人擠人,馬貼馬,非但無法迎敵,甚至想要後撤拉開空間都不可能。擠在後面的人,很多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聽到河岸方向慘叫馬嘶之聲不絕於耳,那種鋒刃入體,四分五裂的恐怖聲音,伴隨著晉軍戰士們那震天的喊殺之聲,震盪著他們的耳膜,摧毀著他們的鬥志。

  第三道防線那裡,向靖衝鋒在前,他的手裡抄著一把雙手大刀,精赤著上身,而身後,跟著孫處這個比他矮了一頭有餘的小個子,他的大刀,不停地斬殺著對方馬上的騎手,而孫處則是彎著腰,專門對著馬腿和鞍上的人腿砍,兩人甚至不作停留,慌忙迎擊的西燕騎兵們的兵器,甚至不能跟他們手中的大刀相交,就已經人斷馬折了。

  在他們的身後,百餘名一開始誘敵的北府軍戰士,這會兒分成這種三兩人的小隊,全面突擊,放手大殺,本來還想衝進來撿裝備的西燕騎兵們,幾乎只一個照面,就給衝倒了四五十騎,而其他人想要後退放箭,卻被後面的同伴們擠得無處可退,甚至連揮舞兵器的空間也不多了。

  慕容盛連聲吼叫著:「衝出去,給我衝出去,反擊,放箭!」

  可是他一邊這樣吼叫,一邊拼命地往人群裡鑽,當他覺得自己給人擋住時,直接跳下了馬兒,順手拉下了跟在身邊的慕容柔。

  慕容柔訝道:「大侄子,你這是做啥,馬都不要了?」

  慕容盛一指後方,虞丘進已經帶著五十餘名北府軍戰士,攔住了西燕軍的退路,而劉道規則帶著三十餘人殺向了神木林前留守著的二十餘名西燕騎兵,那些被擄掠來的婦人則看到了生的希望,尖叫著,哭泣著為這些晉軍叫好,甚至連董家塢的城頭,都響起了雷鳴般的喝彩之聲,寨前的吊橋開始放下,寨門也打開,從中湧出數百名寨丁,操著刀劍,長槍,甚至是草叉,這會兒他們都看清楚勝負的形勢,開始出來助戰了!

  慕容盛咬了咬牙:「中計了,全都要折在這裡,趁著他們還能抵擋撐一會兒,我們趕快裝死在地上,等他們追殺我們的敗兵時,再想辦法沿河道逃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6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驅敵入林烈火焚

  慕容柔驚道:「為什麼我們不往一邊的叢林裡逃呢?」

  慕容盛恨恨地一拍慕容柔的腦袋:「我的叔父啊,你怎麼這麼傻,現在他們圍三缺一,就是要我們的人往那裡逃,那是片荊棘地,到處是倒刺,騎兵進去就是個死,何況他們一定還有埋伏在裡面,在這裡裝死,還有活路。」

  他說著,趴到了地上,往臉上身上抹了兩把鮮血,伏到了一具馬屍的邊上,而慕容柔也如夢初醒,跟著他一起倒了下來,在他們這兩具「屍體」身邊,成百上千名還活著的西燕軍騎兵們,已經開始掉轉方向,向那片荊棘叢生的灌木林中逃跑了。

  剛才還擠滿了整個平地戰場的西燕騎兵們,這會兒除了正面與北府軍戰士們在搏殺的少數幾百人外,已經全都向著另一側的灌木林中逃跑,他們不知道敵軍有多少,不知道前面的戰況,只知道自己被突然襲擊了,戰場之上煙塵四起,就算是第一線與北府軍接觸的人都不知道對方的實力,隱約間只看到無數的身形從河中站起,然後鬼魅一樣地鑽入本方的陣形之中,接下來就是本方前排的人馬一片片地倒下,殺人的速度和方式都如同魔鬼一般,甚至因為不少攻擊來自於地上,還會讓人產生這些人是從地底冒出來的錯覺。

  西燕騎兵,本為強盜,利則一湧而上,現在這樣完全士氣軍心崩潰,連指揮的將領都率先開溜了,更是這時候人人為已,往後逃跑的幾十名騎士剛剛衝出,就被守在林間道前的幾十名北府軍戰士以強弓硬弩射殺,甚至發現他們北府軍把本方行軍時用來拉輜重和載物的幾十輛大車已經佈置在本方後面,以為防線。

  若是在平時,也許西燕騎兵們還能在有效地指揮下對這種車陣發起突擊,但這會兒已經沒有可能了,人人只顧著逃命的時候,哪還會有正常的攻防之道?仿佛是被一只看不見的魔掌所推著,大家都鑽進了西邊一側的灌木林中,儘管誰都知道,這種低矮茂密的灌木林中,荊棘叢生,天生不利於騎兵通行,但是生的渴望勝過了一切,大家仍然是義無反顧地奔了進去。

  慘叫之聲,馬鳴之聲此起彼伏,不少人剛進了灌木叢中,就失了蹤影,甚至可以看到不少人就這樣歪歪扭扭地從馬上摔下,對於這些騎術精湛的西燕騎兵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馬失了前蹄,能讓久經訓練的戰馬痛得扔下主人,顯然是這林中有太多讓馬兒無法順利行走的障礙了。

  一個聲音在大聲嚷道:「下馬,步行逃出去。」

  這個聲音如傳染病一樣地迅速在惶惶不安的西燕騎兵中擴散,本來前鋒的這兩千多人,是步騎各半,跑進灌木林中的步兵們看著還沒有失去平衡,可是本就高人一等的騎兵們,肉眼可見還能端坐馬上的,已經不多了,這麼一來,正要衝進林中的那些騎兵們乾脆全都下了馬,拼命地往這林中鑽去,人頭攢動,如同下餃子一般,頓時就擠滿了整片灌木林子。

  戰場漸漸地變得平靜,幾十名最後還留在戰場之上的西燕軍士們,頭也不回地向著灌木林裡狂奔,而這會兒煙霧繚繞的戰場上,濃煙漸漸地散開,二百多名渾身上下如同血浴過的北府軍戰士,在劉裕的帶領下,走到了林前,人人的臉上寫著興奮之色,檀道濟的刀上,已經幾乎被血染成了另一種顏色,他大刀一揮,飛奔而前,想要繼續衝進林中追殺逃敵。

  劉裕笑著一伸手,攔下了檀道濟,他睜大了眼睛:「為何不繼續追殺呢?」

  董神虎的聲音帶著大笑聲響起:「想必是劉壯士以為,逢林莫入吧,今天已經大勝,燕軍丟盔棄馬,連這些坐騎都不要了,我們還是早點去牽馬吧。」

  隨著他的話音,他和手下的幾百人也跑到了劉裕的身邊,這會兒的他,跟前日裡的那個囂張傲慢的少寨主,已經完全換了一個人,今天親眼目睹了劉裕和他的三百勇士如何大破敵軍兩千步騎,讓這個少年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震撼和服氣。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說過,要的是全殲,而不是擊敗。這片林子,是我故意讓他們進去的,也是他們的死地!」

  他說著,抄起了弓箭,而身後的二百多人,也全都抄起了弓箭,劉裕突然轉頭對著董神虎一笑:「兄弟,能麻煩借個火嗎?!」

  須臾之後,火光衝天,戰馬嘶鳴,灌木林前的那幾百匹被遺棄的戰馬,逃得到處都是,而董神虎的手下們,則歡快地去牽去拉這些戰馬,還有不少人奔向了小林之前,那些剛剛掙開繩索,哭哭啼啼的女人們,經此一戰,這個董家塢倒是發了。

  可是劉裕和他的兄弟們,卻仍然進行著殺戮,幾個火堆在他們的面前燃燒著,大家輪流上前,把浸了火油或者是綁著硫黃硝石小包的弓箭,向著面前的灌木林中傾瀉著,火光衝天,隨著一片片火鴉的入叢,這片低矮的灌木林,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鑽進林中的千餘西燕軍,連慘叫聲和哭聲都聽不到了,偶爾有幾個渾身冒火的傢伙從火場中衝出,想要在地上打滾滅掉身上的火焰,卻被北府軍士們幾箭就射穿了身體,很快,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劉裕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緩緩地走向了一邊的河邊,一個修長的身形,在這裡黯然而立,甚至不想去看那火海煉獄一眼,劉裕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輕地歎了口氣:「愛親,對不起,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

  慕容蘭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河水:「你做你必須要做的事,可我有不看的自由,難不成,我還得笑著看你們如何屠殺我的同族嗎?」

  劉裕歎了口氣,看了一眼遠處林中奔跑著的兩個身影:「所以,我不會過問你放走慕容盛和慕容柔的事,仗打完了,我們該回金墉城啦。」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6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董昌不願棄家業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狼哥哥,現在我是你的妻子,也會站在你這一邊,但是你得理解我,這些西燕鮮卑,雖然個個該死,但畢竟是我的族人,你今天第一次出手,就讓他們片甲不留,以後你會把他們剩下的人都斬盡殺絕嗎?」

  劉裕搖了搖頭:「不會,我不是他們那樣的人,嗜血好殺,今天這第一戰,必須要立威,如果不是昨天他們屠了兩個塢堡,不留活口,我今天也不會火燒荊棘林,會放他們一條生路,但是,你看看那些大車上的男子首級,還有那些可憐的女人,難道,我們不應該為他們討還公道和血債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這世間的恩怨對錯,又哪能說得清楚呢,屠殺平民,擄掠婦孺的,可不止我們鮮卑人,你們漢人難道就不做這事了?就是北府軍也做過不少這樣的事吧,是不是我們也可以把你們全殺光了?」

  劉裕的眉頭微皺:「愛親,我們之間不要再爭了好不好?今天我出重手,本也是要震懾西燕軍,讓他們以後再在中原屠村毀塢時,考慮一下後果,我不認為我做的有什麼錯。如果你覺得我殺了你太多的族人,那我也無話可說,今後,我跟你的同族的戰爭只怕更多,所以,如果你不能有一個正確的心態,還是早點回京口吧。」

  慕容蘭的臉色一變:「劉裕,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趕我走?」

  劉裕搖了搖頭:「我怎麼捨得離開你?現在是你對我有意見,如果你成天這樣想這樣說,會動搖別的兄弟對你的看法的。」

  慕容蘭沉默良久,才歎了口氣:「好吧,是我剛才有些失態,畢竟一下子看到這麼多族人就這樣給以近乎屠殺的方式解決掉,有點難以接受。劉裕,你以後如果想要實現自己的壯志,我希望你能用你們漢人的仁義方式,而不是冷血殺戮,要是那樣的話,你跟別的屠夫也沒有區別,不會得胡人之心。這百年來,你應該有個基本的認識,以現在天下的情況,靠屠殺來解決漢胡矛盾,注定失敗。」

  劉裕正色道:「你說得很對,現在的天下,胡人在中原也有幾百上千萬,靠殺是不可能趕走的,也不符合我們中原的仁義原則,即使是戰場上的敵人,如果失去了抵抗能力,我也會保他們的性命,若是肯歸順做我們大晉子民的,我也不會視為敵人,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慕容蘭神色稍安,點了點頭:「我信你的話,今天這裡死了太多的人,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你也救了這裡的鄉民們,想必,那個董昌這回會聽你的話了,我去組織人手掩埋這裡的屍體,別的事情,你自己解決吧。」

  她說著,轉過頭,陘直離開,一邊的十餘個黑衣護衛如幽靈一樣地隨她而去,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走向了董家塢。

  檀憑之迎上前來:「寄奴哥,好像你跟嫂子有些不愉快啊。」

  劉裕點了點頭:「畢竟這回殺了不少她的族人,換了誰都不會痛快的,傳令,不要取戰死敵軍的首級,給他們一個全屍,這回沒有什麼俘虜,就辛苦點,把敵軍的屍體掩埋了,然後回城。」

  檀憑之點了點頭,沉聲道:「遵令。」轉身就迅速地去招呼部下們了。

  董昌在一幫莊丁的護衛下,走了過來,老遠就衝著劉裕抱拳,滿面堆笑:「劉壯士,今天可是讓老夫開了眼了,都說北府軍戰力天下無雙,我還一直不信,現在不會再懷疑了!今天全賴你們的保護,我們董家塢才得以保全,我代全塢的幾千口子謝謝你啦。」

  劉裕笑著回禮:「這本是我等應做之事,當兵吃糧,不就是為了保家衛國嘛。這董家塢也是我們大宋的疆土,各位也是我們的大晉子民,我們為之戰鬥,是天經地義的事。」

  董昌乾笑了兩聲,顯然,他還是不太認同劉裕的這套家國理論,但他換了個話題,說道:「西燕軍既被消滅,那我們也不必背井離鄉了,想必賊人不敢再來,劉壯士為我們立了大功,老夫自當聯合附近的十里八鄉的爺們,聯名感謝,至於大軍所需要的糧餉,也是理當雙手奉上。」

  劉裕搖了搖頭:「董莊主,恐怕你還沒有看清楚形勢啊,今天來的,只是西燕的先頭偵察部隊,絕非主力,雖然我們消滅了他們這兩千人馬,可是他們的大隊人馬很快就會再來,我軍在這裡無法保護你們周全,只有跟我們一同撤往洛陽,才能保得性命。」

  董神虎嚷了起來:「爹,不能撤,這裡是我們的基業啊,去了洛陽,就得給朝廷編戶齊民了,以後這種快活日子,就再也沒有了啊。」

  董昌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沉默不語。

  劉裕微微一笑:「董壯士,這天底下的好事不能給一個人占全了,平時不想盡義務,遇難時需要人來保護,有這樣的好事嗎?要按你這說法,我們京口人又何必千里迢迢地從江東之地來這裡呢。家國家國,沒國哪有家?」

  董神虎咬了咬牙:「可是這麼多年來,國家可沒保護過咱們,我們還不是這樣過來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現在不一樣了,以前來的不過是馬匪盜賊,小股人馬,現在可是西燕大軍,你們也看到了他們的手段有多殘忍,兩個跟他們為敵的塢堡,就給斬盡殺絕,除了女人留下來泄欲外,一個男人都沒留下,如果我們現在走了,西燕大軍複來,在你們這裡可是殺了兩千燕軍,他們會如何報復,不用我說了吧。」

  董昌沉聲道:「我可以召集附近的其他塢堡,一起自保,未必會輸。」

  劉裕歎了口氣:「董莊主,從昨天到今天,可有一家塢堡來援?大家都不傻,平時碰到馬賊強盜可以幫忙,但碰到大軍,誰會來送死?您昨天不也沒去救那兩個塢嗎?要想活命,只有跟我們回洛陽,不僅是你們要回,也請你通知附近的其他塢堡百姓,一起撤離。如果朝廷有意征你們的丁,收你們的稅,早就徵收了,何必等到現在?現在是國家有難,每個人都必須面對,大家聚在一起守住洛陽,才能談以後的事,這個道理,董莊主應該明白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7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妙語巧釋董昌慮

  董昌的眉頭一皺:「劉壯士,這個道理,董某自然明白,只是入了洛陽,就能保住我們嗎?不入洛陽,就一定會給屠殺?我看未必吧。容老夫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大晉棄我等如草芥已經不是一兩次了,自從西朝傾覆以來,連洛陽城都多次放棄,更不用說我們這些山野之中的塢堡主了,你這樣堅持讓我們去洛陽,究竟是想保護我們,還是要趁機兼併我們的部眾呢?」

  劉裕微微一笑:「若是想兼併董莊主的部下,何必在這西燕來襲之時呢,大晉佔據洛陽已經有多年,早就可以過來強行兼併了,就是考慮到中原父老多年來習慣自立,不樂意被統治,所以才會有免除賦役的詔令,但國家和朝廷不收你們的稅,不征你們的丁,並不代表不保護你們,你看,這回有胡虜來襲,我們不就來援了嗎?」

  董神虎睜大了眼睛:「爹,他說的有點道理啊,朝廷以前最多只是發個公文,我們給點糧食也就打發了,這回可是真正派軍來保護咱們呢。」

  董昌勾了勾嘴角:「可是我們的多年基業,都在這董家塢,要真跟了你們去洛陽,以後還回得來嗎?」

  劉裕笑道:「放心,洛陽城的情況我知道,自己的軍糧都要靠後方彭城一帶千里轉運過來,朱刺史自己都是軍糧短缺,哪有餘糧來養活你們這十餘萬的周邊百姓,現在是為了保你們的身家性命才要你們入城,打完仗後你們想留下來他都變不出糧食給你們吃呢。到時候還會放你們回來種田,至於要不要交稅,就看朝廷的旨意了。我想,如果這次能同心協力,共保洛陽,打完之後該怎麼做,董莊主是聰明人,也應該清楚的。」

  董昌歎了口氣:「若是朝廷真的有愛民之心,也有護民之力,我等自然樂意為朝廷效力,劉壯士,我不信大晉朝廷,但這兩天你的行動,打動了我,我信你的話,說吧,現在要我們怎麼做。」

  劉裕的心中大喜,拉住了董昌的手:「董莊主,你肯這樣想,真的太好了,還請你下令,把所有能隨身攜帶,或者是能用小車推走的糧食,一併帶上,帶不走的糧食,就地藏好,不要留給鮮卑人,這董家塢只是暫時放棄,打完仗還要回來的,沒什麼捨不得的。」

  董昌點了點頭:「我們本就是亂世流民相聚,多半在前秦滅亡前也並不是本地人,沒多少可以帶的,也沒什麼捨不得的,糧食這些,我們平時早有藏處,寨中只是少量口糧,也不用刻意地隱藏什麼,直接就能上路,一天之內,我們就能到洛陽。」

  劉裕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西燕軍的主力恐怕正在渡河,兩天左右的時間就會殺到這裡,所以我們的動作還要加快,如果可以的話,還請董莊主以狼煙通知這氓山中的其他各寨首領,讓他們也向洛陽撤離,西燕大軍一到,這裡沒有一個塢寨可以自保,只有撤往洛陽,才有活路。」

  董昌的眉頭一皺:「不是所有寨主莊主都如我一樣相信劉壯士的,畢竟他們沒有親眼見過你打仗的本事,除非是我召集他們過來開會,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有可能。」

  劉裕歎了口氣:「那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氓北二寨的慘劇,應該也能讓不少人清醒,只要莊主說明那還只是西燕軍的先頭部隊所為,現在他們前鋒盡滅,大軍若至,必然瘋狂屠戮報復,我們在洛陽無法護他們的平安。」

  董昌的眼中光芒閃閃,一咬牙:「劉壯士,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現在氓山,乃至整個中原地區,大部分的村寨與塢堡,已經不象以前那樣同氣連枝,互相支援了,我的話也沒多少人會聽,你若想要他們聽你的號令,最好去找天師道的人發話。」

  劉裕的臉色一變:「天師道?他們不是在江南一帶傳教嗎,怎麼來這裡了?」

  董昌歎了口氣:「天師道一直在北方有其勢力,以前前秦時期,國家大力推廣佛教,天師教在北方受到不少的限制,加上與晉國敵對,前秦朝廷多次下令抑制道教傳播,可是前秦崩潰之後,中原成為無主之地,天師道的弟子,往來於各個塢堡之間,還組織了不少村寨對抗那些馬賊與小股盜匪,很得人心。我們董家塢這種是大寨,可以自保,但很多幾十戶,百餘戶的小寨子,就完全要靠天師道的幫忙了。不少寨子,平時都常駐一些天師道弟子,平時傳教佈道,一旦有敵來襲,則召集附近各寨的弟子,帶著各村村民來支援,效果可比我們這樣好多了。」

  劉裕的眉頭越發地皺起:「那莊主可知這附近的天師道的主事者是誰?如何才能聯繫到他?」

  董神虎搶道:「是天師道教主孫泰的侄子,天師道的大師兄孫恩,他常在滎陽一帶活動,不過,昨天出了氓北二寨被屠的事情,想必他也會很快往這裡趕來了。除此之外,天師道的兩個大師兄盧循,還有徐道覆也是在中原一帶響噹噹的人物,多次帶各寨打退各路匪賊。」

  劉裕冷笑道:「原來是他們三個,怪不得這些年中原的塢堡幾乎全都處於獨立狀態,完全不理會朝廷了。」

  董昌睜大了眼睛:「劉壯士認識他們三位元嗎?」

  劉裕點了點頭:「當然,這三位是我們的老相識了,甚至也加入過北府軍。現在盧循就在洛陽的金墉城要塞呢,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

  董昌笑了起來:「那看來不需要我做什麼了,你直接跟這位盧師兄聯繫便是。」

  劉裕搖了搖頭:「不,董莊主,這事還是要你去做,不管怎麼樣,這是我請你把朝廷的正式命令下發,如果是通過天師道,那就是一個別的組織能代替朝廷下令了,我不能讓中原各地,只知有天師道,不知有大晉朝廷和軍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7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天師妖道惑人心

  一天之後,洛陽,上春門城頭。

  劉裕一身戎裝,征塵未洗,站在城頭,與朱序比肩而立,看著城下長龍一樣,從北方那氓山地區彙集而來的百姓,他們一個個扶老攜幼,男子推著獨輪小車,上面堆放著高高的米袋,不少人流著眼淚,邊走邊回頭,不住地搖頭歎息,而北邊的氓山地區,隱約之間可以看到有黑煙騰起,伴隨著火光,即使在幾百里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朱序的神色嚴峻,長歎一聲:「看來西燕軍已經複來,到了氓山了,現在正在各寨各塢報復性殺戮呢。」

  劉裕點了點頭:「幸虧董莊主昨天通告各寨,讓他們撤入洛陽,這一天之間,洛陽城就湧入了近十萬百姓,看來他們也早就做好了隨時撤離的準備啊。」

  朱序的嘴角勾了勾:「其實,我是想跟你說,讓這麼多百姓來洛陽的,並不是董昌,而是天師道,在你們昨天打這仗之前,就開始有氓山一帶的百姓前來了,不僅是氓山,這洛陽城外方圓百里之內的百姓,都紛紛前來。」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而釋然:「怪不得會有這麼多人,原來是天師道早就動員他們了,不過,你說昨天我們大破西燕之前,就有人來了?」

  朱序點了點頭:「是啊,準確地說,是你剛離開金墉城時,就有一些塢寨的人來洛陽了,就跟盧循進金墉城幾乎是同時的,天師道好像也是早有準備,知道西燕軍會大舉前來,他們勸說來洛陽的這些百姓,都帶了不少糧食,我們原來所擔心的一下子多了幾萬人,糧食不夠吃的事情,都不成問題了。」

  劉裕沉聲道:「我現在才知道天師道在中原有這麼大的勢力,刺史大人以前不知道這些嗎?」

  朱序歎了口氣:「只是有所耳聞而已,天師道畢竟是民間道教,朝廷在中原的兵力有限,控制不了鄉村塢堡,也管不到這些道士們傳教之事,這次的事情,讓我也很吃驚,原來以為這些村民們只是自立占山,不聽號令,現在看來,他們是眼中只知有神教,不知有聖上了。」

  他回頭,走到了城牆的另一邊,一指在外城城牆腳下,空出來的大片臨時收容區域內,不少穿著天師道道袍的人,正在設壇焚香,念念有詞地佈道著,而這些剛剛入城,甚至還來不及吃飯的難民們,顧不得安置自己的兒女,家人,都拜伏在這些天師道弟子的面前,五體頭地,一臉的虔誠,很多人眼巴巴地看著那神案上放著的一碗碗水,看著天師道弟子們正在焚燒著黃色的符篆,再把香灰撒入這些符水之中,上前領了這些符水的人,一個個歡天喜地,感激不盡,一口就喝下了肚,仿佛是在喝能讓他長生不老,百病不侵的仙露呢。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這套把戲,多年前他在京口就見得多了,他歎了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這樣。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信他們這套江湖騙術。」

  朱序搖了搖頭,正色道:「在這些騙術的背後,是天師道蠱惑人心的各種手段,我這兩天問了很多來洛陽的村民,才知道他們平時擅長用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哪家一時困難無米下鍋,他們會送上米糧,哪家有人生病或者是婦人產子,他們也會派人過來送藥助產,總之,連朝廷都不關注,卻跟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事情,他們都會去做,宣揚什麼入教即兄弟,互助靠大家的觀點,加上他們的弟子散佈於各村各寨,能帶領各村各塢打退小股盜匪的襲擊,百姓能不歸心嗎?」

  劉裕歎了口氣:「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天師道入教時以收五鬥米權當了稅收,然後用這些米糧去接濟困難的教眾,有了好口碑,然後助守各寨,其實他們駐守各寨的弟子,也多半就是新發展的本地人,並不需要象朝廷給駐軍發軍糧這樣的消耗,平時務農,有事時則為兵,如此一來,幾乎不消耗什麼成本,卻可以迅速地收取人心,我這次前來,本來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收中原之人心,讓他們感念朝廷恩情,心向朝廷,看來,給天師道是占了先機了。」

  朱序點了點頭,說道:「現在說這些沒什麼用,只有這次先打退了西燕,才談得上以後如何跟天師道爭奪人心的事,現在我們要做的,得是齊心協力,渡過眼前這一關,若是現在就心懷猜忌,互相防範牽制,那這個城是守不住的,讓西燕破城,我等皆成刀下之鬼,還談什麼未來?」

  劉裕微微一笑:「刺史大人所言極是,這回率領百姓來此的,是天師道的大師兄孫恩嗎?我想見見他。」

  朱序搖了搖頭:「不,孫恩這回沒來,助守洛陽的,是盧循和徐道覆,他們現在也不在這裡,而是在金墉城中。」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轉頭就向著城下走去:「那這裡的防守,就有勞刺史大人了,我去會會我的這幾位老友。」

  半個時辰之後,金墉城頭,劉毅和盧循,徐道覆站在一起,和劉裕,劉穆之等人相對而立,何無忌與諸葛長民在其與劉裕之間,氣氛顯得有點不自然。

  檀憑之冷冷地說道:「希樂,你真的是好本事啊,我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這些新朋友了。也不早點給我們介紹介紹,我們去了氓山一圈,這金墉城就成道場了。」

  劉毅「嘿嘿」一笑:「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吧,天師教的朋友以前就加入過北府軍,跟我們並肩而戰,大敵當前,我們需要聯手合作,寄奴去找他的朋友,我也找找我的老關係,沒什麼不對的啊。」

  魏詠之的兔唇翻了翻:「希樂,這回我們都是跟著寄奴哥來的,他才是我們的首領,你做這麼大的事都不跟他說一聲,眼裡還有寄奴哥沒有?若是我們人人都這樣藏著自己的心思,那這一仗還能怎麼打?」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27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道爺出戰求回報

  劉毅看著劉裕,眼中閃過一絲深長的意味:「寄奴,兄弟們不懂我,我沒話說,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理解我的做法,大敵當前,你要的應該不止是聽話的部下,而是可以獨當一面,為你分憂的盟友,這點,咱們在京口的時候,就說好了啊。你走的時候也沒說我不能靠自己的本事找人幫忙吧。」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希樂,你這是強詞奪理,在家的時候大家都是朋友,可是現在出征了,成為軍隊,就有主從,若是一個軍隊沒有軍紀,部下自行其事,甚至都不跟主帥打個招呼,就作重大的決定,這還怎麼打仗?要是你的兄弟們也這樣對你來,你會接受?」

  劉毅「嘿嘿」一笑:「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只要他有這個本事,我當然樂得人盡其能啊。在中原,現在天師道的道友們說話可比朝廷,比刺史大人管用,你們找刺史,我去找道友,各盡所能,有什麼不可以的?」

  劉裕擺了擺手:「好了,事已至此,就不必多說了,不過我希望大家明確一點,現在我們所有人都是一輛戰車上的同伴,只有團結一心,才能活命,元龍,感謝你這次能跟我們聯手,說服各塢各寨的村民來洛陽避難,這樣增加了洛陽的兵源,多出了糧草,也保護了他們的生命安全。」

  盧循微微一笑:「劉寄奴,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也不用再虛情假意了,神教沒有能力一個村一個寨地保護這些百姓,只能把他們集中起來,而這近十萬百姓,也只有洛陽這樣的大城才能提供保護,這些年,神教在中原,沒有拿朝廷一文錢,一粒米,純粹是靠著道友們的互相扶持,才有了今天的局面。現在大敵當前,西燕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需要聯手對付這個大敵,事成之後,希望你劉寄奴能公正上報,向朝廷討要我們應得的。」

  劉裕的眉頭一皺:「元龍,你恐怕是沒弄清楚狀況,我們自己都只是拿了王鎮軍的一個推薦書信,算是自告奮勇地來助守洛陽,並不是朝廷的委派,這個報功之事,只有朱序朱刺史能上報,我是沒資格上書的。」

  徐道覆冷笑道:「姓劉的,你剛還說大家要坦誠,現在就不認了?你們沒好處會來冒著性命危險打這仗?不就是為了功名富貴沙場求嗎?我們神教也是同樣,既然來了這裡,流了血立了功,那為什麼就不能得到應得的好處?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帶兄弟們來此,只是盡一個大晉子民的本份,不忍心看到我們當年辛苦浴血打下的地盤,不忍心看到我大晉的故都得而復失,再次落入胡虜之手罷了,你不信可以問問這裡的每一個人,我是不是許諾他們能封官賞爵,榮華富貴了,兄弟們,你們跟我前來,可是為了富貴與前程?」

  所有的北府軍戰士們都齊聲大喊:「滅胡,滅胡,滅胡!」

  劉裕微微一笑,看著徐道覆:「我們是軍人,榮譽重過一切,上次鄴城戰敗,我們北府軍將士不僅流血犧牲,戰死沙場,還要給人安上一個貪財搶劫,敗軍之將的駡名,你們不知道,這些年我們在京口從天之驕子變成了抬不起頭的人,所有的兄弟們都有一股子氣,要證明我們是戰無不勝的鐵軍,這才是大家這回跟我來此的原因,我們不為封賞,不為前程,只為用敵人之血,洗涮當年的恥辱,為當年死難的兄弟們報仇,如果你們是想借著此戰的勝利,得到什麼好處的話,那恕我直言,我幫不了你們什麼,你們可以現在就離開,去洛陽城,找朱刺史要,他應該能幫助你們。」

  盧循的眉頭微皺,看向了劉毅:「希樂,你跟我可不是這樣約定的啊。」

  劉毅勾了勾嘴角:「寄奴,你不是有王鎮軍的薦信嗎,就不能讓王鎮軍想想辦法,替神教美言幾句?」

  劉裕平靜地看向了劉毅:「希樂,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這次來是為了升官發財的?王鎮軍本想留我們在北府軍中幫他做事,可我拒絕了他,帶著跟我們相同志向的兄弟們來這裡,只為盡一個大晉軍人的本份,這點難道我們之間有誤會嗎?」

  劉毅咬了咬牙:「寄奴,話雖如此,但是畢竟我們來這裡,只要立了功,那讓朝廷知道我們的功勞,也是應該的,本份要盡,但是必要的賞賜也是應該啊,起碼,神教的兄弟來幫忙,我們讓上面知道這事,沒什麼不對的吧。」

  劉裕微微一笑,轉向了盧循:「元龍,你聽到了吧,我們不能保證給你們什麼回報,我想,你們也有辦法能讓自己在這裡奮戰的消息讓有力的人士知道,但是起碼有一點,你們在中原經營了這麼多年,有了這麼多的信徒,也不容易,西燕軍來了,你們靠著那些村寨塢堡,無法與之對抗,現在只有我們聯手,齊心協力,才能打敗強敵,才能保住你們的這些信徒,對不對?」

  盧循的眼中光芒閃閃,沉聲道:「劉寄奴,我們希望這一戰結束,你能上報你身後的人,提出神教此戰有功,希望朝廷能降一些名號,允許我們在中原一帶傳教佈道。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劉裕淡然道:「這是朝廷的事,是朝中大臣們議政的,我劉裕一介白身,怎麼可能給你任何承諾?這個要求,我可以在戰後上報王鎮軍,至於他是否轉達,他轉達之後朝廷是否會接受,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不過,如果你們此戰表現出色,戰後又肯主動勸說各村各塢服從王化,為朝廷徵稅出丁,我想,皇帝和朝臣們也不會視而不見,出於鞏固中原的需要,也會考慮你們的要求的。」

  盧循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之色:「很好,我知道你劉寄奴不會虛言,不會大話,也會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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