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26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32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西燕驅民欲攻城

  須臾,城頭就是一陣箭雨,灑向了城外的西燕軍陣,劉穆之和二十餘個懂得鮮卑文字的文吏,以最快的速度把這些文書寫成,然後由城頭的北府軍戰士們把文書綁在箭杆這上,射向了城外,不少西燕軍士本能地舉盾格擋,卻發現這些無箭頭的箭杆紛紛落下,很快,不少人已經開始傳閱起這些信件了。

  慕容永拿起了一張信件,很快就給氣得嘴都歪了,大吼道:「不許看,這些是敵軍動搖軍心之舉,有敢私藏私看者,斬!」

  劉裕冷冷地說道:「慕容永,你沒想到吧,我們這裡有的是能識文斷字的能人,你的這個勸降信,原樣奉還,你既然不把你的部下當人,想讓他們送死,那我就奉陪到底,我看看有你這樣的主帥,誰肯死戰!」

  不少軍校們開始強行地收回在士卒間傳閱的信件,劉裕可以在城頭清楚地看到,有不少西燕軍的小兵已經把這些信件偷偷地塞到衣甲,袖口之中,而有幾個動作慢的人給兇神惡煞的軍官們發現,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陣鞭打,可是更多的人,已經知道了信中的內容,他們冷冷地看著被打得滿地打滾的那幾個倒楣鬼,眼中卻是閃過一道道憤怒的目光,那是一種被背叛和拋棄的感覺,現於臉上。

  慕容逸豆歸悄悄地湊了過來,低聲道:「大帥,情況不妙啊,不少人已經看到這些話了,軍心有所浮動啊。」

  慕容永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說道:「都怪你,出的這個餿主意,沒嚇到劉裕,反倒是讓我們自己軍心動搖了。」

  慕容逸豆歸哭喪著臉:「我哪知道劉裕手下有這麼多懂鮮卑文字的,這麼快就能整出百十來封弄了回來。這下子除了我們核心的鮮卑兄弟外,新附的其他各族降軍,只怕都會心生變數了。大帥,要不然我們今天先收兵回營吧,整頓一番之後,明天再來攻城。」

  慕容永的臉上肌肉在跳動著,獰笑道:「劉裕就是想讓我退兵,沒這麼容易,我今天偏不收兵,傳令,全軍後退兩百步,把氓山搶來沒殺的漢人俘虜全給我推到前面,派前秦降軍在後面壓陣,有後退不前的俘虜,當場射殺。再讓我們西燕兵馬在秦軍降軍之後壓陣,若是他們不下手,就斬殺前面的秦軍降卒,我看看劉裕面對自己的同族,還敢不敢下手!」

  慕容逸豆歸轉而諂笑起來:「大帥,高,實在是高,這金墉城雖小,但是城高池深,還有兩道護城溝,我軍若是強攻,只怕沒那麼容易填平壕溝,讓這些漢人俘虜們去填溝渠,最好不過!」

  慕容永一揮手:「傳令,攻城,今天日落之前,我要拿下金墉城,把劉裕千刀萬剮,以泄我心頭之恨!」

  金墉城頭,劉裕跳下了城垛,看著城外西燕軍的軍陣,在大規模地變化,原本前鋒攻城部隊的雲梯,攻城塔,投石車,弩機等,都開始緩緩後撤,而幾十個由上百面盾牌組成的密不透風的盾陣,緩緩而前,看不清裡面是什麼東西,不過,這幾十個盾陣,卻是從西燕軍幾萬大軍之中,緩緩而出,顯然,是有所行動了,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從幾里外的西燕軍大營,移到了東城和北城的正前方。

  檀憑之一臉的興奮:「看來慕容永被寄奴你的言語所激,想要拼命攻城了,這些盾陣裡,應該是敵軍的甲士和攻城槌,想借著掩護強攻我們的城牆和正門。只是我們有兩道深溝,他們想要接近,就得拿命來填!」

  劉裕的眉頭一皺:「瓶子,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傳令,讓猛龍和阿玉率地行組,準備出城反擊。」

  檀憑之微微一愣,轉而訝道:「什麼?出城反擊?我軍還沒重創敵軍呢,這時候出城,是不是太危險了點?」

  劉裕搖了搖頭:「西燕慕容永今天想誘我們出城在先,不成之後又想激我們守軍暴露位置和兵力,再次受挫之後又想靠罵架挽回士氣,結果一再地被打擊,現在軍心不穩,根本不是攻城的時機,卻是退下攻城器材,以盾陣掩護強上,這有違基本兵法,這時候上陣的,一定是送死,那麼你說,慕容永會讓誰送死?」

  向靖咧嘴一笑:「就是剛才這狗東西信上說的什麼四方非鮮卑本族的胡人唄,什麼並州稽胡,關中老羌之類的,還有…………」

  說到這裡,向靖突然臉色一變:「咦,還有我們漢人哪。不過投降了西燕的漢人,就是他說的那種漢奸了,死了也是活該!」

  劉裕歎了口氣:「只怕他不會讓漢軍攻城,以慕容永的邪惡,一定是讓手無寸鐵的百姓先上,他這些天在洛陽周圍俘虜了不少百姓,只怕除了殺害後想恐嚇我們的那些人外,其他人就要驅來攻城了。我們的弓箭,飛石,金湯罐,絕不能向無辜的中原百姓使用,所以,這一戰,我需要救回他們。」

  說到這裡,劉裕的眼神變得堅毅:「這次,我親自領兵出戰,胖子在哪裡?」

  後面的城樓之中響起了劉穆之的聲音,伴隨著他肥胖的身形從角落裡出現:「我一直在這兒哪,寄奴,你說得不錯,他們一定是驅使百姓攻城,不過,你畢竟是全城主將,事關全軍的軍心士氣,一旦有不測,只怕金墉城都難守。」

  劉裕哈哈一笑:「無妨,我這輩子不都是這樣刀頭舔血過來的嗎,這次是救人勝過殺人,猛龍他們年輕衝動,缺乏經驗,還是我去的好,胖子,城中可以容納多少人?」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這裡雖然小,但是修建了大量的地下倉庫,還可以安置五千人,但要是再多,就麻煩了,而且存糧也隻夠二千人吃三個月的,再來五千人,恐怕只能支持一個月。」

  劉裕戴上了頭盔,眼中冷芒一閃:「很好,胖子,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去去就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32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守土保民軍人責

  當劉裕的身形轉過城樓的時候,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城樓的角落裡突然鑽了出來,一陣香風拂面,劉裕笑著退了一步,慕容蘭的秀髮掃過了他的鼻尖,青絲之後,卻是一臉的怒容。

  劉裕笑道:「愛親,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

  慕容蘭的秀眉緊鎖:「你怎麼可以這樣逞強好勝,不顧性命,就這樣一個人站在城頭,劉裕,現在的你,可是一城之主將,不象以前那樣只是個小軍官,你的生死,可關係兩千人的性命,你就算自己不要命,也得為他們考慮一下。」

  劉裕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來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放心,他們傷不了我的。今天他們扔了這些百姓首級入城,就是想激怒我們,如果我不親自出面反制慕容永,只怕天師道的徒眾們會衝動地出城作戰,這樣會打亂我全盤計畫。」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算了,這事不跟你多說什麼,你以後好自為之,我真正氣不過的,是你怎麼可以這麼耍流氓,居然在城頭,在城頭做那事。」

  說到這裡,慕容蘭的粉臉微微一紅,目光卻盯向了劉裕的小腹之下。

  劉裕「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在慕容蘭耳邊輕語道:「怎麼了,寶貝兒,是不是想我的小弟弟了?」

  慕容蘭羞不可抑,輕啐了一口:「你能不能有點正經的,腦子裡一天到晚想些什麼。你可是跟我發過誓的,只可以跟我在一起,不能有別的女人,今天你把你那活兒給幾萬人看了,也不害臊。」

  劉裕哈哈一笑:「男人嘛,有什麼,再說戰場上掏傢伙露屁股以羞辱敵軍,本就是常規手段嘛,慕容永要酒,我不當眾尿他一壺,還不能讓他這麼丟人,愛親,今天我跟他絕不是簡單的口舌之爭,而是想盡辦法要激怒對方,只有讓他失去理智,才能有機可乘。」

  慕容蘭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但是你好歹現在也是一城主將,不是京口潑皮,多少也注意點形象,再說了,你當時褲子都沒有,萬一這時候他們突然萬箭齊發,你身形不便,怎麼躲。」

  劉裕笑道:「這點倒是疏忽了,好,我答應你,以後不做這種事了。」

  慕容蘭面露喜色:「這還差不多。不過,救百姓的事情,你還是別去了,慕容永詭計多端,也許在百姓之中暗伏死士殺手,也未可知,你若親自去救,萬一給奸細從背後突襲,那可就哭不出來了。」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這就是我要親自去,而不是交給猛龍和阿玉的原因,他們戰技沒有問題,但是缺乏經驗,慕容永敢縱俘攻城,一定是有後招的,他不可能沒想過我們地道出擊,所以,這次我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走地道。」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什麼,不走地道?那怎麼出城?」

  劉裕一指城外:「不是有吊橋麼,到時候俘虜近城,我們打開吊橋殺出去,衝散百姓,直接救人,西燕軍如果驅使百姓攻城,那一定不會作攻城的準備,後方監視的人也不可能是戰鬥力強的部隊,所以,我只要提五百銳卒,隨我殺出,頂上小半個時辰,就可以救出起碼五千百姓了。」

  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你的擔心也有道理,萬一百姓中混有敵軍奸細,會突襲我們的後背,所以,我需要你和你的精幹手下,也穿上百姓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你們不用對敵作戰,只需要幫我們留意身後就行。」

  慕容蘭點了點頭:「明白了,這事正是我所擅長的,只是若是你們這樣殺出,百姓亂跑,會衝亂你們的陣形,到時候後方百姓爭相搶過吊橋,而前方燕軍見有機會,會揮軍猛攻,一個不留神,可能有去無回啊。」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有胖子在,會安排好順序,你要做的,是確保後方的百姓撤離不會給奸細歹人破壞,一旦發現有人搗亂生事,立即出手除之,我手中的這五百精銳北府老兵,一可當十,即使是你大哥的甲騎俱裝,也不可能迅速正面衝垮我們,即使付出點犧牲,只要為了救援這些百姓,也是值得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可是用身經百戰的優秀戰士,去換這些沒有戰鬥力的普通平民,更不用說多數是婦孺,值得嗎?救了他們之後,還要把寶貴的糧食,消耗在他們的身上,這並不符合兵法。」

  劉裕慨然道:「這個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按兵法來,兵法還要我們屠城掠民,要我們分兵擄掠,但這些不符合仁義之道,戰爭確實是殘暴的手段,但我們軍人是人,不是野獸,我們當兵從軍,就要保家衛國,家是小家,國是大國,真正要守護的,不就是這千千萬萬你說的弱者,婦孺嗎?除暴安良,本就是我們作為軍人的天職,即使有所犧牲,即使會損耗一些糧食,也是值得的,這一戰,我們不僅要勝利,更要人心,我們要讓中原父老知道,大晉軍人,是他們的子弟兵,是不會拋棄他們,放棄他們的。」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你的見解,總是出我意料,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不過,這一仗應該不會撐一個月以上,今天如果能解救這些漢人百姓俘虜,也能讓慕容永手上沒了人肉盾牌,接下來他只能強攻了。」

  劉裕微微一笑:「現在我去組織出擊的隊伍,你也做好準備吧。」

  慕容蘭轉身就消失在城牆的角落中,她的聲音遠遠傳來:「包在我身上,你的後方,由我守護。」

  一刻鐘之後,劉裕已經全副重甲,手持斬龍大刀,一隻腳跨在城垛之上,面當之後,神目如電,看著面前的情況,北城之外,三十多個移動盾陣,已經散開,四五千名哭哭啼啼,衣不蔽體的百姓,半數以上皆是婦孺,被如狼似虎的西燕軍們,以盾陣和弓弩驅趕著,如同一片羊群,緩緩地向著金墉城行進。劉裕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對著城下已經列隊持兵的四百多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們說道:「兄弟們,隨我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32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弩機飛矢神兵降

  隨著劉裕的一揮手,吊橋頓時就被放下,城下的重甲北府精兵們,早早地就守候在了兩道城門之間的城洞之中,儘管這金墉城小,但是城牆極厚,光是這城門就有五六丈之寬,大門之後,在內門裡又是一道鐵柵,可以藏兵,而出擊的部隊,盡在此中,可避對方弓箭飛石的拋射打擊。

  西燕軍士也被城中的這一舉動嚇了一跳,沒有人能料到,城中的晉軍居然會主動出擊,吊橋一放,大門也隨之打開,蒯恩與綽號猛龍的孟龍符,兩大肌肉發達的猛男,全身上下皆是重甲,如同浮動的鐵塔一般,隻露兩隻眼睛在面當的眼孔之外,而即使是這四隻眼睛,也是殺氣四溢,孟龍符手持一杆大戟,左右橫掃,而蒯恩則手提兩把大板斧,舞得虎虎生風,一邊衝擊,一邊用漢語大吼道:「散開,要想活命全都散開,趴下!」

  那些被裹脅,驅趕的百姓們,已經到了離第二道護城溝不到三十步的地方,一看城中有人衝出來,不少人本能地尖叫著向後逃跑,而在他們身後百餘步押陣的西燕軍,卻是亂箭齊發,不少人剛剛轉身,跑出不到十步,就給射得全身矢如蝟集,血流滿地地倒下,就連不少十歲左右的孩子,都這樣立僕於地。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的神色,厲聲道:「掩護流民,弩炮與投石車發射,距離,三百步,二壕之外。」

  城頭頓時被推出了六七部重型弩炮,這些弩炮是守城的利器,平時隱藏於城牆的角落裡,上面蓋有生牛皮覆蓋的格板,可擋箭矢,亦可防火攻,只有到守城時才會推上前去發射,由於這金墉城給修得城高池深,尋常在平地上可以發射三百步左右的弩箭,在這裡可以打出五百步之遠,即使是在後方督戰殺俘的那些燕軍士兵,也在其打擊範圍之中。

  弩機上的機簧擊發的聲音不絕於耳,緊接著的是沉重的破空之聲,足有一尺長的重型弩箭,一條條,一根根,飛向了燕軍的佇列之中,血光飛濺,慘叫聲四起,由於燕軍是密集陣列,給擊中的人往往連串兩三人,才會倒地,更是有些人被正面擊中,直接身體四分五裂,肚破腸流,三千餘名押陣的燕軍,雖然隻倒下了幾十人,但是餘者都心驚肉跳,紛紛四散奔逃,也顧不得去追殺前面的俘虜了。

  慕容永在兩里之外的一處高崗之上,安坐帥椅,眼中冷芒一閃,令旗一揮:「有後退者,無論是兵是民,斬!」

  在這三千餘名驅趕百姓的前秦降軍之後,是足有三千名西燕軍的甲騎俱裝,今天,慕容永為了督戰押陣,把甲騎置於第二陣,就是為了監督前面的前秦降軍的,聽到慕容永的命令下達,這些重甲騎兵們紛紛抽箭上弦,對著前面逃跑的燕軍前隊,就是一陣射擊,一陣陣黑壓壓的箭雨掃過,燕軍如割草般地倒下,剩下的人一臉地驚恐,硬著頭皮,轉而向著前方的城牆再次壓去。

  趁著燕軍自相殘殺的功夫,孟龍符和蒯恩二人,已經帶著先頭第一隊的一百餘人,衝到了第二道壕溝那裡,吊橋隻蓋住了第一道壕溝,而早有準備的北府軍戰士們,人人扛著一個沙囊,對著壕溝就扔下,更是有些人把兩三道長長的木橋,搭在了壕溝之上,很快,就清理出了一個寬約三丈的區域,可以通行無阻了。而扔完沙囊的這百餘名戰士,則就地以大盾頂前,長槊從盾牌的空隙之中伸出,指向對面,牢牢地守住了這三丈左右的生命通道。

  對面的那些尖叫著逃跑的百姓,也都看出了名堂,不少人爭先恐後地逃過了這道壕溝,從北府軍小陣的兩側繞過,十餘名天師道的弟子,則紛紛喊著中原腔調的話,引導著逃亡而來的難民,在後方集結,城中的甲士源源不斷地衝出,而城外的難民們,則大量地從二壕之處湧過,又繞道兩側,在陣後被安置,如同對衝的兩條河流,涇渭分明。

  劉裕扭頭對著城上的劉穆之說道:「胖子,這裡交給你了,掩護我軍守住,能救回多少百姓就救回多少。」

  劉穆之正色道:「放心吧,城中我已經清空,有盧循專門在城中引導安置百姓,不會堵住城門,你不要勉強,燕軍有甲騎壓陣,如果直接突擊,就麻煩了。」

  劉裕點了點頭,抽出斬龍大刀,直接縱身躍下,順勢大吼一聲:「兔子!」城下的魏詠之早有準備,看得真切,把手中的大盾往空中一拋,劉裕在半空之中,對著這面木盾一踩,身形向上微一彈起,借這力量,向前又飛出了六七步之遠,如同一隻全身鋼鐵的大鳥,淩空而出。

  百姓的人群之中,有十餘個男子突然推開了身邊的人,這些剛才還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傢伙,如同變戲法似地掏出了弓弩在手,明晃晃的弩矢早已經上弦,對著身形在半空之中的劉裕,就要發射。

  一個為首的,滿臉橫肉的傢伙,面目猙獰,大吼道:「劉裕,去死吧!」

  他剛要按下手中的板機,只覺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光閃過,他的右手手肘一涼,再一看,卻發現自己那持著弩機的手,居然被一刀淩空斬斷,手肘齊齊而斷,血光四濺,這一刀是如此之快,竟然讓他都沒覺得疼痛,甚至連飛出去的那隻手,手指還在扳機之上微微摳動呢。

  這名奸細正要開口吼叫,卻只見一個一身百姓裝束,卻是長髮飄飄的女子,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此女生得如天上仙女,美得讓人無法呼吸,即使是這些粗布爛衫,仍難掩其麗質,這奸細咽了一泡口水,剛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脖子上一涼,這美女連人帶刀,掠過了他的身邊,而他的兩眼一黑,再也沒有知覺了。

  慕容蘭一刀斬了為首奸細,另一短刀飛出,正中另一個正在瞄準劉裕的傢伙的心窩,那人再次慘叫著倒下,慕容蘭厲聲道:「百姓莫急,這些是混在你們中的奸細,請大家按接應軍士的安排,有序入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32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猛虎過壕如卷席

  身在空中的劉裕,肩頭和右臂仍然中了兩箭,他重重地落下,雙腳一發力,地上頓陷一個寸餘深坑,這一下千斤墜的功夫,讓周圍的人一陣喝彩,慕容蘭奔了過來,看著他身上的弩矢,眉頭一皺:「奸細太多,我們沒法一下全殺掉,讓你中箭,抱歉。」

  劉裕哈哈一笑,一刀揮過,兩處中箭的地方弩矢盡斷,然後他握住斷杆,一咬牙,兩根箭頭,帶著些許碎肉,直接離開了他的身體,而鮮紅的血,也從這兩個小洞之中濺出。慕容蘭看了一眼箭頭,鬆了口氣:「萬幸沒有毒。」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藥瓶,打開塞子,往劉裕中箭的地方倒了些粉末,神藥沾身,流血自止。

  劉裕點了點頭:「還是大意了點,這弩矢威力不小,可以透甲,你繼續接應百姓,探查人群中的奸細,我去前面佈陣。」

  他說著,直奔向前方,沒幾步,就到了孟龍符的身邊,在這個地方,盾牌擋著前面的視線,頭頂也被後續戰士的頂盾防得嚴嚴實實,只能從盾牌的空隙之中看到外面的情況,雨點般的弓箭,紛紛砸在盾牌之上,偶爾也有一兩箭從間隙之處鑽入,射中戰士們的盔甲,但由於這種吊射弓箭,距離又遠,威力沒那麼強,穿不透北府軍士們身穿的精鋼鎖甲,造成的傷害,也是微乎其微了。

  但是劉裕從盾牌間隙中看去,卻看到溝對面的百姓們,不停地有人中箭,慘叫著倒下,那些西燕軍士,為了打亂這些百姓們逃亡的節奏,往人群中放手亂射,就他進這盾陣不到片刻的功夫,起碼有百十名難民慘叫著落入溝中,更是有些人慌不擇路,發力狂奔時撞上了這個離二壕足有兩丈遠的方陣,那直指對面的長槊上,也染了二十餘人的鮮血,屍體在這盾陣之前,也是橫七豎八,倒了一地。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樣下來起碼會死一半的百姓,我們不能只守這裡,得衝過二壕,殺入對面秦軍之中,阻止他們射擊。」

  蒯恩的臉色一變:「寄奴哥,這太危險了吧,我們現在沒法過去啊,這條通道是讓難民過來的,再說,就我們這些人,殺到對面,給百姓一衝,連陣都沒法列,怎麼打?」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不要陣型,人自為戰,西燕軍押陣的第一隊戰鬥力很差,厲害的是後面的甲騎,想辦法不要讓甲騎衝起來,留五十人留守,其他人,隨我來!」

  他說著,一掀前面的名戰士的盾牌,直接就從盾陣的側面衝了出去,繞了一個彎,避開了這三丈左右寬的正面,一聲狂吼,兩邊的百姓紛紛嚇得讓開,劉裕縱身一躍,直接跳過了這道一丈多寬的外壕,穩穩地落到了對面。

  金墉城頭響起了一陣歡呼之聲,劉裕的表現,如神兵天降,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劉穆之大聲道:「擂鼓,擂響鼓,為寄奴助威!」

  「咚咚咚咚」鼓聲四起,伴隨著這些響鼓的節奏,孟龍符,蒯恩,劉蕃,趙毅,檀道濟,檀韶,魏順之,向靖,孫處,虞丘進等猛士,紛紛緊跟在劉裕的身後,跳過了外壕,如同劈波斬浪一般,兩側的難民百姓們紛紛閃開,劉裕飛速狂奔,頭頂的盔纓,順風揚起,甚至因為速度太快,變得跟筆直的大旗一樣,根本無法落下。

  兩個混在百姓之中的奸細,紛紛抽出了身上的兵刃,想要從劉裕的身邊偷襲,卻只覺得勁風吹過了自己,腰間一痛,再一看,卻是劉裕橫刀於腰,已經從他們的身前奔出十餘步,緊接著,就是肚子上的豁口處流出各種內臟與血塊,來不及多想,就撲地而亡。

  督戰的燕軍前列,一個隊正正在哈哈大笑:「兄弟們,這些可是現成的活靶子啊,給我射,射的再快點,再狠點,讓這些草民們去衝散對面晉軍的陣形,然後,我們就可以一湧而入金墉城,放手大…………」

  他的一個「殺」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突然,只覺得眼前一陣勁風撲面,一樣物事,快如閃電,奔著面門而來,他本能地提劍想要格擋,可是還沒來得及把劍提過胸口,就被這東西狠狠地砸中了面門,在臨死前的一瞬間,他那給直接打得飛出眼眶的眼珠子,終於看清楚了,這是一把鋒利的短刀,末端還系著細細的鋼鏈呢。

  這一刀正是劉裕的紮心老鐵,在衝出百姓人群的一瞬間,他就看清楚了,對面指揮發令的一線軍官,這會兒他沒用弓箭,二十步的距離,用這紮心老鐵最是合適不過,驚恐萬分的燕軍士兵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劉裕已經衝到了他們的面前,斬龍大刀舞出雪亮的刀花,在這些人的面前一閃一閃,而幾乎每一下,都會把一個弓箭手斬得四分五裂,連哼都哼不出一聲,就斃命當場。

  緊隨劉裕之後,百餘名北府軍戰士,如下山猛虎一般,殺入了燕軍前隊,他們為了更快更好地射殺百姓,甚至都沒有列出標準戰陣的盾牌和長槊加以保護,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晉軍居然會越過二壕直接上前肉搏,這下給劉裕等真正的猛虎近了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少人連弓箭都來不及扔掉,連腰刀都來不及抽出,就給斬殺當場,人頭滾滾,斷肢飛舞,場面是如此地血腥與暴力,但在壕對面那些被救下的百姓們,卻是人人拍手叫好,歡呼雀躍,甚至連往城中逃命,都暫時忘記了。

  慕容永的雙眼圓睜,手緊緊地握著手中的令旗,他也沒有想到劉裕居然會帶頭殺過外壕,周圍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他,等著下一個命令,突然,慕容永回過了神,大吼道:「快,快把投石車和弩機再推到前面,給我砸,給我狠狠的砸,我就不信,劉裕是大羅金身,砸也砸不死。」

  慕容逸豆歸訝道:「可是我軍還在跟他混戰啊。」

  慕容永厲聲道:「管他們死活作甚,快給我砸!」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33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飛石來襲跳溝避

  劉裕狠狠地一刀,把一個正在他面前掉頭逃跑的傢伙,從整個後背開始切成了兩半,連同那白色的脊樑骨一起,給這一刀之力斬成了四段,連同他那身硬皮甲一起,頓時分成了兩塊,直挺挺地就一頭撲倒在地,鮮血和內臟流得滿地都是。

  鹹腥的血液,濺得劉裕滿臉都是,他不自覺地伸出了舌頭,舔了舔面當上的血珠子,在這種面對面的殺戮中,他總是能感覺到莫名的興奮,整個人的反應速度和血液沸騰的速度,都會大幅度地提高,而五官感覺,也會變得異常的敏銳,如同天生的戰狼一般,這種敵人的血,是對戰士最好的刺激,讓其陷入不可阻擋的殺神模式。

  在這個被劉裕一刀斬殺的小軍官的身後,十餘個弓箭手終於來得及抽出了腰刀,可是看到自己的長官被這樣毫無懸念地一刀斬殺,這些人嚇得一個個幾乎要暈倒在地,有三個人嚇傻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其他的人立即作鳥獸散,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聯手上的刀也扔了,只恨爹娘沒多生兩條腿。

  孟龍符奔上前來,大戟連揮帶刺,那三個傻在原地的傢伙,一個腦袋搬了家,兩個心口給搠出一個碗口大的血洞,頓時就沒了性命。

  劉裕抹了抹臉上的血珠子,看到孟龍符的手中大戟,原來雪亮的鋒刃,已經一片腥紅,血液甚至在血槽裡凝成了塊,可見這個猛龍今天殺人,起碼以數十計,也虧得這種百煉宿鐵製成的鋒刃,在斬殺這麼多人後,仍然不見磨損,可見大晉的甲兵之犀利精良。

  孟龍符以戟駐地,抹了抹臉上的血滴,笑道:「寄奴哥,今天殺的這可真叫一個痛快啊。」

  劉裕舉目四顧,三千燕軍督戰隊,已經倒下了六七百人,全都是四分五裂,肢體不全,而北府軍的後援軍士,源源不斷地跳過二壕,兩百多人已經開始在壕前列陣,檀憑之帶著他們重組陣形,而魏詠之兄弟則帶了四十餘人,接引著逃脫了燕軍追射的那些難民百姓們,迅速地從填平的那三丈多寬的通道跑過,而跟在自己身後,仍然在追殺燕軍的,仍有數百人,地上有十餘具北府軍的屍體,正在被同伴們拖回,以如此微小的代價,大破敵軍,若是在平時,一定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件事,也難怪孟龍符如此興奮。

  劉裕微微一笑:「猛龍,這世上只有起錯的名,沒有叫錯的外號,你還真是當之無愧的猛啊。」

  孟龍符哈哈一笑:「比起寄奴哥還是有所不如,以前只聽說寄奴哥多厲害,沒親眼見過,今天和你能這樣並肩殺賊,實在是三生幸事,以後還請多指教。」

  蒯恩的大嗓門跟著響起:「你們跑這麼快,也不等等我。」

  劉裕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只見他的手中兩柄大斧,已經給砍得卷了刃,幾乎要成了兩大塊鐵疙瘩,畢竟他的這兩把大斧,不能象孟龍符的大戟一樣,可劈可刺,每一斧都要破甲裂體,砍多了自然也不能再繼續。

  劉裕點了點頭,一拳打在蒯恩的胸甲之上:「也不回去換了傢伙再來殺,早跟你說過不要太衝動。」

  蒯恩搖了搖頭:「讓俺看著你們放手大殺,急死俺了,再說,實在斧子不好使,還有這個。」

  他說著,把兩柄板斧往地上一扔,抄起地上的一把燕軍所棄的大弓,從地上隨手抽起一枝羽箭,張弓放箭,一箭就射透了三十步外,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手的燕軍小卒的後心,那人還向前奔了四五步,才一頭栽到了地上,頭一歪,就此氣絕。

  劉裕歎了口氣:「別殺了,快回撤吧。要不然全得折在這裡。」

  孟龍符微微一愣:「這剛剛殺的正爽,怎麼能停呢?」

  劉裕正色道:「你沒發現很奇怪嗎?我軍過壕這樣大殺敵軍的前陣弓箭手,他們除了逃命幾乎沒有任何應對,難道慕容永是死人嗎?他們就是想誘我軍過壕,要嘛用箭矢飛石,要嘛用鐵騎衝擊,總之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我們再執迷於追殺,就會吃大虧,快隨我回去盾陣,守住正面,準備撤回城了。」

  話音未落,城頭傳來一陣號角之聲,幾長幾短,劉裕聽後,臉色一變:「胖子給我們示警了,敵軍的投石車又在向前運,看來他們是要用飛石了,傳我的令,所有人跳進二壕之中,以避飛石。」

  劉裕說著,直接倒退著就往後跑,可是身子卻是面向前方,作為一個優秀的戰士,他永遠不會把後背就這麼暴露給敵人,這是北府軍的鐵血準則。

  孟龍符和蒯恩也跟著向後退去,孟龍符撮指入嘴,吹出幾聲口哨,在前面正在追殺逃敵的百餘名北府軍戰士,全都跟著回撤,劉裕扭頭對著後面盾陣前的檀憑之說道:「瓶子,敵軍要飛石了,別在這裡挨打,快跳壕裡去,進去後迅速挖洞藏身。」

  檀憑之二話不說,轉身就跳下了身後的壕溝之中,他的部下也紛紛效仿,跟著跳了進去,緊跟著,一陣塵土飛揚,兵刃挖掘的聲音從溝底傳來,劉裕對著幾十步外,已經退過外壕的魏詠之點了點頭,他心領神會,也跟著跳進了內壕之中,只剩下最後的千餘名百姓,還在慕容蘭等人的引導之下,迅速地向著城中湧去。

  劉裕轉頭四顧,面前的兩千餘燕軍前隊,已經跑得無影無蹤,眼前一片開闊,三千甲騎,隔著一里之外,正看著自己,這一瞬間,似乎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就連兩里之外小丘之上的慕容永,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劉裕看得更清楚的,卻是在慕容永的身前,那幾十部剛剛擺好的投石機,力臂在飛快地下沉,而另一端的穴巢之中放著的西瓜大小的石塊,卻是衝天而起,直向這裡飛來。

  劉裕微微一笑,對著慕容永伸出食指,搖了搖,然後一轉頭,跳進了外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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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坑中密道安然歸

  就當劉裕的身形消失在外壕之後的一瞬間,三塊西瓜大小的石頭,落在了他原來站著的位置,緊接著,是二十餘塊石頭,砸在片刻之前,北府軍戰士們組成的盾陣一帶,打得地上塵土飛揚,嘭嘭作響,十餘具躺在地上的燕軍屍體,給這些石頭再次打中,本就四分五裂的屍塊,這會兒更是直接給砸成了肉餅,空中騰起了血霧,卻沒有打中任何一個北府軍士兵。

  慕容永氣得從帥椅上跳了起來,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名將,今天他完全失去了鎮定和執著,劉裕在跳回坑前的那個手勢,分明是對他的羞辱,那種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鄙視,甚至比剛才給金湯罐濺了一身一臉,更讓慕容永無法忍受,他大吼道:「往前砸,給我砸進壕裡,我看他們往哪兒跑!」

  投石機那裡的士兵,忙不迭地把投石車再次往前推了十步左右,然後裝石,擊發,這次三十餘塊飛石騰空而起,又是在外壕的兩側砸出了不少坑,有三四塊石頭飛進了壕溝之中,卻是沒有什麼動靜。

  慕容永咬牙切齒地說道:「給我砸,狠狠地砸,就是填,也得把那個外壕給填平了,把劉裕給我活埋了!」

  劉裕這會兒正面帶笑容,坐在外壕之中的一個側坑裡,兩百多名北府軍戰士,一個個喜笑顏開,都坐在這類似的坑洞之中,,偶爾有一兩塊飛石砸進壕溝之中,卻是在這坑底的軟土裡直接陷了進去,連點塵土都不至於濺起。

  劉裕笑著對對面的檀憑之說道:「瓶子,現在知道為啥胖子不在溝底放尖木樁,反而讓你們提前挖了這些藏身洞了吧。」

  檀憑之歎了口氣:「寄奴哥,我真是佩服死你了,你怎麼會知道要用這壕溝藏身的?」

  劉裕笑道:「金墉城太小,這外壕也沒多長,起的仍然是阻止和延遲敵軍的作用,而不是真的能殺掉多少人,也就幾百具屍體,就能把這壕溝填平,所以與其放尖木樁,不如挖些藏身洞,還能為我軍出擊時起作用。」

  「呯」地一聲,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給砸得飛起,直接落到了劉裕和檀憑之中間的坑地之上,劉裕勾了勾嘴角,看著面前這具給砍成兩段的屍體,模樣上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稚氣未脫,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寫滿了恐懼,這個人在死前最後的表情,就這樣定格在臉上。

  劉裕搖了搖頭:「看起來這應該是個氐人,是前秦的降軍,西燕慕容永狡猾,讓降軍驅趕百姓,自己的本族精銳鐵甲騎兵在後押陣,這樣真的象他信上說的那樣,我們殺的不過是他眼中的四方賊子罷了,並不可惜。借我們的手殺了這些並州氐人,他就算這次輸了,回去後也能安穩並州。」

  檀憑之恨恨地說道:「慕容永真該千刀萬剮,好好的人在他手下也會變成野獸,就象這個人,死前才知道恐懼,可是他剛才屠殺那些百姓時,可絕不會有半點手軟。」

  劉裕勾了勾嘴角:「我們還是得想辦法讓慕容永的本族人馬攻城,只有對他的核心精銳構成大的殺傷,他手下的各地降卒就會起異心。」

  向靖從一邊的坑裡探出了頭:「寄奴哥,你還有心思談這些啊,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讓人砸吧,這石頭要是一直落下,我們早晚會給活埋在這破溝裡呢。你得想想辦法才是啊,哪怕出去戰死,也比給這樣活埋了的好。」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轉頭一指自己的身後,一個黑色的,深不見底的洞口呈現在眾人眼前:「我告訴各位一個秘密哦,這個外壕,不僅有藏身坑,更是有地道,現在,我們可以從這些地道回城啦。對了,下地道前別忘了把洞口堵死。」

  當劉裕的身形從金墉城內的一個馬棚中鑽出的時候,城中暴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劉裕伸了個懶腰,脖子扭扭腰扭扭,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笑了起來:「大家都還好吧。」

  盧循笑道:「寄奴,我這回是真正領教了你的厲害,看得我心癢不已,恨不得能跟你並肩殺賊。只是這條地道不能再用了,有點可惜。」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損失一條地道,能救下幾千百姓,值得。戰果統計出來了嗎?」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跳了跳:「我軍出擊的戰士戰死三十七人,傷六十二人,其中十五人重傷無法再行動,救回城中的百姓有四千一百六十三人,我已經把他們安置在城中的空地了,如果燕軍繼續攻城,我會讓他們下到安全的地窖之中。」

  一個聲音響起:「不,我們不要去地窖,我們要助將軍守城。」

  劉裕循聲看,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赤著上身,身上滿是血痕,左肩處還纏著厚厚的新繃帶,一身發達的肌肉,體壯如牛。

  劉裕點了點頭:「是條好漢,不過為何燕軍會放過你這個壯丁呢?」

  那壯漢說道:「將軍請不要誤會,我傅弘之絕非奸細,只因為我家世代是士族,前日裡去氓山訪友,卻被燕賊所擄,那慕容永奸賊看我是士人,想要勸降我,我堂堂漢人男兒,豈能從賊?!所以今天他把我編進百姓隊中,想讓我送死,幸虧將軍出手相救,我也趁機殺了兩個燕兵,算是為我的朋友報了仇。」

  他說到這裡,眼中兩行熱淚落下,顯然是情之所致。

  劉裕微微一笑:「你叫傅弘之是吧,我記下了,如果你們百姓之中有人自願助守城,我可以給你們戰鬥和機會,不過,你也看到了,你們大多數人是婦孺,無法作戰的,還是到地窖之中比較安全。」

  傅弘之一把拉過了一個蓬頭垢面的黑臉小個子,把這個小個子的頭上青巾一掀,一頭秀髮,頓時垂下:「這是我的妻子芸娘,被抓時為了避免受辱,偽裝成了小個子男人,芸娘,你說,你想躲起來,聽著別人戰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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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編民入軍眾志城

  這個叫芸娘的女子,抹了抹臉上的灰土,白色的肌膚顯現了出來,她咬牙切齒,淚流滿面:「我的家人都遭了燕賊毒手,我雖是女人,但也能為大軍做飯,縫衣,守城的時候,我也可以幫忙,請不要把我們排除在外,我想親手報仇!」

  劉裕點了點頭,站到了城樓的樓梯之上,這個位置,可以讓他看清楚下面的城中廣場裡那密密麻麻,人頭攢動的百姓他,他正色道:「各位氓山父老,你們都是這樣想的,要為守城盡力嗎?」

  夾雜著大量幼稚童聲,卻透出堅定與決絕的聲音四起:「我等願守城殺賊,報血海深仇。」

  劉穆之走到了劉裕的身邊,低聲道:「人心可用,這些人都有親人朋友死於賊手,對西燕賊人的痛恨,遠遠超過我們,可以讓他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讓自己覺得是在為破敵盡力,不然的話,反而可能生出事端。」

  劉裕微微一笑,拍了拍劉穆之的肩膀,轉向了眾多百姓,說道:「很好,各位既有此心,那我們一起並肩破賊。氓山各寨失守,主要是因為無法抵抗燕軍的各種攻城之法,加上勢單力孤,給敵人大軍各個擊破,但是,在這裡,我可以向各位保證,絕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剛才的戰事你們都親眼看到了,我們這支北府軍和天師道弟子,個個都是身經百戰,武藝高強的英雄好漢,西燕軍的那些馬匪強盜,只能欺負百姓,在我等面前,如砍瓜切菜,不堪一擊。我們人數雖然不及敵軍,但是在這裡很團結,又有堅城,糧草充足,裝備精良,一定可以帶大家取得最後的勝利的。」

  所有的百姓群情激憤,開始齊聲高喊:「勝利,勝利,勝利!」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你們有心殺賊,入我軍隊,就要遵守軍隊的規矩,要聽令行事,現在,想要加入我軍,為作戰盡力的人,請站到左邊,如果只想被保護,或者因為沒有能力作貢獻的人,留在右邊,不必擔心,我們會保護大家,是否出力,只是你們個人的選擇。」

  很快,人群開始向著左邊大量地運動,除了有五六百人,多是連站立都很困難的傷病患者,或者是年齡太小,一臉懵懂的幼童,只要能走能動,不缺胳膊少腿的,即使是婦人,也大多數站到了左邊。

  劉裕大聲道:「很好,左邊的百姓,請去領一套軍服,可能不合身,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需要按制服來區別城中的人等。男丁領一套藍色軍服,上城助守,我們會把大家編入守城各隊,由戰士們教你們攻戰之法,按令行事即可。不過,我有言再先,若是不遵軍令,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的,我會按軍規,處以軍法,絕不留情。」

  傅弘之大聲道:「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再說在這裡,也無處可逃,真要是到了那步,逃是死,戰也是死,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多拼幾個賺夠本呢。」

  不少男子隨聲應和:「傅大哥說得好,將軍,我們定按軍法行事。」

  劉裕微微一笑:「對了,忘了跟各位說了,我可不是什麼將軍,我姓劉,叫劉裕,京口人士,以前在北府軍裡當過軍主,後來大軍解散,我等北府軍戰士都解甲歸田,聽聞胡虜進犯中原,我們不願看到當年親手打下的中原之地,重陷敵手,所以是以白身私人的身份,來洛陽助戰,朱序刺史起用我等,給我們最好的裝備,要我們來防守這金墉城,以為洛陽的屏障,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推我為首領,以後,你們叫我劉大哥即可,不用稱將軍,因為朝廷並未給我此職。」

  傅弘之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北府軍第一勇士劉裕,我們即使是在這中原地區,也是如雷貫耳,久仰大名,你雖然不是將軍,但在我們這些人心裡,可比將軍要可信得多,威武得多。是不是啊,鄉親們?!」

  所有人都面露喜色,齊聲應諾。

  劉裕正色道:「男子穿藍衣,編入守城丁壯,而婦人則穿絳衣,你們的職責不是戰鬥,而是平時燒火作飯,整修軍備,救治傷病,還有,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利用庫房之中的存布,趕制布幔,敵軍會很快地大舉攻城,到時候投石先攻,為了保護城牆,我們需要大量的布幔,以泄飛石來勢。」

  傅弘之疑道:「布幔可以擋飛石?不太可能吧。」

  劉穆之哈哈一笑:「傅兄弟,這是攻守之法,飛石雖然不准,但是威力大,可以砸中城樓,擊垮垛口,對城上的士兵構成大的殺傷,如果在城頭可以用竹竿挑出布幔,張到城外,可以以柔克剛,泄去大半飛石來勢,有效地護城,所以說趕制這些布幔,就是為守城作貢獻呢。」

  站在左邊人群前方的芸娘轉身對著眾人說道:「姐妹們,劉大哥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嗎?我們雖是婦人,但是這些針線女工,就是我等拿手的,我們力氣不如男子,不能舉刀殺賊,但是做這些事情還不行嗎?制布守城,我願意。」

  婦人們齊齊地舉拳呼道:「我等願從劉大哥安排,制布守城。」

  劉裕點了點頭:「很好,那大家現在就按各位長官的安排,有序地去領軍服,然後到各自位置,會有人教你們應該如何去做的,其餘百姓,請速去地窖之中休息,每人可以領一個饃饃,今後,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家了,為家園而戰!」

  看著歡天喜地的百姓,在軍士們的引導下,向著分散在城中各處的倉庫行去,劉裕長長地舒了口氣,慕容蘭輕輕地走到了他的身邊,微笑道:「狼哥哥,你是對的,是我短視了,即使是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只要有心,也是可以作出貢獻的。我們的守城,需要他們。」

  劉裕點了點頭:「他們能做多少是其次,只要有事做,只要能感覺是在為守城出力,就能萬眾一心,人心齊,泰山移,今天我們大勝,慕容永明天必然全力攻城,艱苦的戰鬥還在後面,不可大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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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城頭議兵敵戰法

  慕容蘭微微一笑,拉著劉裕的手,上到了城樓,她指著城外,外壕那裡,幾十名燕軍斥候,正騎著馬,伸長了脖子向著壕中觀望,外面的投石車早已經停下,外壕之外除了屍體之外,幾乎成了一片採石場,到處都是西瓜大小的飛石,看來慕容永仍然不死心,或者說心存僥倖,萬一運氣好真把劉裕砸死了呢?

  劉裕笑著從背上取下了奔雷大弓,對著離壕溝最近,一個膽大到下馬向著溝內觀望的燕軍斥候,一箭射去,一百四五十步的距離,對站在城牆之上的劉裕,完全不是問題,那名斥候只覺得眼前一花,剛一抬頭,就是一箭直接從他的眉心穿入,兩隻眼珠子被射得暴出眼眶,整個人仰面便倒,其他的斥候一看此人中箭身死,哪還敢再探,紛紛打馬回轉,頭也不回地逃向了本方陣中。

  劉裕哈哈一笑,站上了城垛,讓每個燕軍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直指三里外的小崗之上,那仍然坐在帥椅中,臉色鐵青的慕容永,大聲道:「慕容永,不要再浪費手下的生命來尋我了,我等有天神護體,土遁大法,你是根本傷不到我們的,謝謝你今天把擄來的百姓全都送還給了我們,也算減輕了你罪惡的萬分之一。」

  慕容永咬了咬牙,他這下終於確認了劉裕還活著,一絲僥倖也就此破滅,他站起身,冷冷地一揮手,說道:「收兵!」

  沉悶而單調的鳴金之聲,在外面四城之處響起,黑壓壓,密密麻麻的西燕大軍,緩緩地後退,撤向各處的大營之中,遠處的洛陽城中,響起了陣陣鼓聲,那是歡快的得勝歸的鑼鼓,顯然,朱序他們今天也一直目睹了這場精彩的攻防戰,這個讚賞,是絕對發自內心的。

  劉裕微微一笑,轉頭對著身邊的劉穆之說道:「胖子,回應朱刺史,就說大家一起共同努力,精誠合作,這次我們一定可以勝利的。」

  劉毅的聲音從城牆的另一角傳來:「寄奴,今天打的實在是漂亮,只是下次若有這樣的廝殺,可別再落下我了。」

  何無忌的笑聲也跟著響起:「還有我,只能在西城上幹看著你們戰鬥,卻不能參加,可是急死我了。」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你們的防守同樣很重要,慕容永奸詐多端,明攻正面,突然強攻別的方向也不是不可能,從明天開始,他會用常規攻城,我們還是千萬不能大意,一定要牢牢守住各自的位置,一面給突破,那就全完了。」

  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看著敵軍退兵的方向,那星羅棋佈的營寨,突然說道:「今天我們如果夜襲敵軍大營,洛陽守軍也出動,來個前後夾擊,打破他們的隔離長牆,怎麼樣?」

  劉裕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今天慕容永一定會嚴加防備,我們今天為了救人,廢了一條地道,要想再用剩下的兩條地道出擊,風險不小,再說也容易中埋伏,如果敵軍初來,士氣正銳,可以夜襲給他們來個下馬威,但我們在今天之前已經連挫他們兩回,不需要再夜襲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明天,會有苦戰的,慕容永會發狠,不計代價地強攻,我們必須要牢牢頂住。」

  何無忌正色道:「那明天慕容永會攻哪個方向?我們也好早作準備。」

  劉裕略一沉吟,開口道:「今天不管怎麼說,慕容永也算是填平了這裡的外壕,金墉城原是為了囚禁洛陽的高官顯貴,王公貴族所建,並不是為了防守來自北方的敵軍,因此城防工事南邊和西邊嚴密,至於東邊,有洛水為阻,也不適合大部隊展開強攻,只有北邊這裡,地勢平緩,又有氓山餘脈的丘陵,比如今天慕容永所立的那個小丘,可以很好地觀察城中的情況,從軍事角度來說,北城是最適合攻擊的方向。」

  「而且慕容永現在三萬多兵馬,援軍未至,想要四面同時強攻,並不容易,因為他至少要留一萬人馬監視洛陽城中的守軍,能攻城的也就兩萬多人,四面分散,力有不逮,集中實力強攻一面,是最好的選擇。」

  劉毅搖了搖頭:「這點是人所共知的事,慕容永詭計多端,會不會反其道而行之,明攻北城正面,實際是暗渡陳倉,從別的方向攻擊呢?」

  劉裕微微一笑:「只怕他們沒有這個實力,北城城牆最矮,守城器械也相對較少,今天我隻出動了七部弩機,就是讓他們看到,這裡並不是守衛的重點所在,而南城,西城都有十部以上,城牆也比這裡高了一丈有餘,還有完整的外壕,他們沒有辦法取巧,唯一可能作手腳的,是東邊的洛水,如果派大量水性純熟之人潛伏於水中,然後突然殺出,或可有所突然,但是在水中無法隱藏攻城的器械,他們不可能只靠雙手就爬上城牆,所以,真要偷襲,不會是從別的方向來攻,而會是地道。」

  何無忌猛地一擊掌:「對啊,就是他奶奶的地道,寄奴,你今天從這外壕的地道回城,這也會提醒慕容永,用這地穴戰法。」

  劉裕正色道:「兩道壕溝不平,他們是不會用地道的,因為挖到壕溝就給阻斷,徒費功夫,除非他們把地道挖得極深,在地下五丈之下,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不是這幾萬軍隊能完成的,所以,他們如果想要地道攻城,就得再強攻幾天,至少得把四面的壕溝全部填平了,才能做手腳,我們這兩天守城時,要嚴密監視,他們是不是明著大舉攻城,卻是趁機填平兩道壕溝,如果是,那就會以地穴戰法攻城無疑。」

  盧循笑道:「如果以地穴攻城,我們該如何應對?」

  劉裕一指內城的城牆根角,說道:「防地穴攻城,只要在城內也對著挖壕,然後埋上大甕,作為地聽之用,如果敵軍有向著這個方向挖地道,可以從地聽之中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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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慕容斬將抽殺令

  劉裕神色自若,口中卻是滔滔不絕:「大凡地穴戰法,未必是要直接入城,更多的是要挖到城牆之下,以木立穴,然後燒斷樑柱,造成整段城牆的坍陷,現在我們有了幾千百姓作為人手,可以讓他們也在城內沿著城牆根兒,挖出一條環溝,在溝中埋上大甕,派專人輪流值聽,以防敵軍地穴攻城。」

  盧循滿意地點了點頭:「原來這就是你說的人盡其用,寄奴,你太有才了!」

  劉裕微微一笑:「所以說,我們力戰救下的百姓,都有感恩之心,也知道城破必死,所以會人盡其力,這是相輔相成的事情,不過燕軍明天不可能直接地穴,挖地道起碼也要十天半個月,到他們自以為可以偷襲得手之時,就是我們跟他們正式開城決戰之日!」

  城上所有的將領們對視一眼,齊聲道:「謹遵劉大哥軍令!」

  入夜,西燕軍大帳。

  慕容永面色鐵青,手裡駐著出鞘的大劍,目光陰冷,從每個帳中的軍校臉上掃過,跟隨他多年的手下們都明白,這位大帥,今天只怕不斬一兩個倒楣鬼,難泄這心頭之恨的,誰都不敢喘一口大氣,只是低著頭,甚至連看慕容永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慕容永的目光最後落到了慕容逸豆歸的臉上,重重地「哼」了一聲:「太傅(慕容逸豆歸現在的官職),今天我們大敗而歸,不僅沒有攻下金墉城,還把俘虜的那些漢人百姓送了個精光,這條妙計是你出的,你說,本帥應該如何獎賞你啊?」

  慕容逸豆歸嚇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帥,是屬下的錯,屬下沒有料到,那劉裕如此兇悍,又是如此狡猾,居然敢出城逆戰,還在外壕之中留了地道逃回,如此算計,屬下實在是想不到啊,請大帥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一定會謀劃周全的。」

  慕容永咬了咬牙:「罷了,當時你獻計時,帳中諸將也都沒提出意見,再說本帥當時也沒覺得有何不妥,你說得不錯,是劉裕太狡猾了。你是謀士,本帥不怪你,但是,作為將領,禦下不嚴,臨陣脫逃,又該當何罪?」

  一個名叫苟林的將領,正是前秦的降將,也是今天在前軍指揮那些督戰降卒的將軍,嚇得臉色慘白,跪到了地上,磕頭如搗蒜:「大帥饒命,大帥饒命啊,非是我等有意潰逃,實在是,實在是那劉裕太過兇悍,弟兄們實在擋不住啊!」

  慕容永的眼中殺機一現:「你的手下倒是有些漢子,與北府軍士們奮力格鬥戰死,但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劉裕剛衝過來的時候,你就掉頭逃跑了,你的部下們沒了你的指揮,甚至看到大旗都倒了,這才變成了潰退,在你被劉裕的刀殺死之前,你的血性,勇氣,膽子早被殺死一萬次了,本帥說得清楚,百姓若逃,由你來監斬,你和你的手下若逃,由後隊監斬,現在,你應該監斬的百姓全逃了,你本就是作戰不力,按律當斬,更何況你畏敵如虎,臨陣脫逃,若是不將你就地正法,以後還有誰肯奮戰?」

  他說著,突然暴起,大劍一揮,那苟林剛要喊救命,腦袋就被一劍斬下,無頭的屍身還保持著拱手求饒的造型,可是西瓜一樣的腦袋,卻是在帳中滾來滾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彌漫全帳。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再開口,慕容永的目光惡狠狠地掃過眾人,沉聲道:「苟林有罪,按軍法當斬,諸公當以此為戒,以後萬不可臨陣退縮,只要努力作戰,那破城之後,一應奴隸,財富,女子,金帛,任君取之,而回去論功行賞時,本帥也會功加三等。」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又變得喜色上臉,這些天生的強盜,一聽到好處,就可以命都不要,慕容逸豆歸笑著站了起來:「大帥,我看這金墉城又小,又沒什麼油水可撈,劉裕是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暫時不用理會他,要不我們集中大軍,去攻洛陽城,如何?劉裕就兩千人,就算殺出來,也不成氣候,或者,我們佯攻洛陽城,引劉裕出援,再以伏兵滅之,怎麼樣?」

  慕容永冷笑道:「就你想到這些,難道劉裕和朱序想不到?他們分兵防守,就是希望我們去攻洛陽,金墉城雖小,兵力也少,但都是精兵,我軍若全力攻打洛陽,他必出我側後,今天一戰可以知道,劉裕有出城的地道,而且肯定不止一條,到時候他不會象今天這樣開門出城,若是直接從地道出兵,突然襲擊我軍側後,洛陽守軍再殺出來,我軍就有全軍崩潰的危險。」

  「可是洛陽守軍,人數雖眾,戰力卻差,而且洛陽城太大,分兵四城防守,已是兵力不足,更不可能開城出來迎擊,只要以這五千人馬監視,就足以控制他們,劉裕是朱序守洛陽的信心,只有把這金墉城徹底攻克,洛陽自然不攻自破,而打洛陽看起來容易,卻暗藏危險,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如何獻策?」

  慕容逸豆歸汗如雨下,連聲道:「是屬下考慮不周,請大帥責罰。」

  慕容永訓完了慕容逸豆歸,感覺好了不少,信心又恢復了一些,收劍入鞘,說道:「金墉城是堅固,劉裕是厲害,但那又如何?我們的兵力,數十倍於他,就是拿人命填,也能填下來,明天開始,集中兵力,強攻北城,再有畏縮不前,臨陣脫逃者,當以今天的苟林所部為戒。」

  一個副將訝道:「大帥,苟林已死,您說的引以為戒,意思是?」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閃:「今天是苟林全軍潰逃,可不止是他一個,真正勇敢的人,已經在陣前戰死了,逃回來的,個個該殺!但畢竟現在是用人之際,整部隊地屠殺,會讓人心惶恐,其他各部兔死狐悲,所以,不可不殺,不可全殺,苟林已死,其他眾軍也得連坐,現在,是實施十一抽殺令的時候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20:34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古法抽殺今再用

  當第二天的朝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候,西燕軍的軍營之中,響起了陣陣鼓角之聲,鮮卑語的粗野呼喝之聲,響成一片,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哨子聲與金鼓之聲,睡眼惺忪的西燕軍士們,懶洋洋地從各自的營帳之中起身,在密集的鼓聲之中,穿好盔甲,拿好兵刃,列隊而出,半個時辰左右的光景,兩萬軍隊,就已經在金墉城的北城前,排好了陣列。

  日已初升,朝陽的光輝灑在西燕大軍的頭盔與盔甲之上,閃閃發光,尤其是在陣前列陣的三千鐵甲騎兵,人馬肅立,巋然不動,手持長槊,大弓,冷冷地立於全軍之前,透出一股肅殺之氣,這種沉默的軍隊,是最有戰鬥力的,因為,一旦爆發,就是動如雷霆,無可阻擋。

  劉裕站在城頭之上,眉頭深鎖,摸著下巴,一邊的檀憑之嘟囔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西燕軍讓鐵甲騎兵在前,慕容永不會真傻到讓騎兵攻城吧,他們的馬難不成會飛?」

  劉裕搖了搖頭:「只怕沒這麼簡單,我看這架式,是想要立威,訓令。」

  慕容蘭的秀眉深蹙:「可是他們今天也出動了攻城器械,應該是要攻城的,隻立威,訓話,在營中即可,用得著來這裡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愛親,你可曾聽說過西燕軍中的軍法有何特別?」

  慕容蘭笑道:「你直接問我們慕容家鮮卑部的祖制不就行了。這草原之上,部落林立,相互攻殺,我們慕容家之所以能立於不敗之地,就在於我們比起別的部落來說,不僅武勇不遜,更是有嚴明的軍紀。這個軍紀,就是十一抽殺令。」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什麼法令?第一次聽說啊。」

  慕容蘭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按軍規,如果前線的將士沒聽號令,擅自逃回,那主將當斬,如果主將戰死,則是周圍的護衛保護不力,皆腰斬,但除了主將之外,跑回來的士卒也不能免責,皆是死罪。」

  魏詠之笑道:「軍中的死又不是真死,往往是且寄下頭顱,打一頓板子,然後編入前鋒營敢死隊,率先突擊,若是能活下來,則可死罪赦免。咱們這些人,可有不少都有這樣的經歷過,對吧,寄奴哥。」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在我們北府軍中是這樣,但我們這裡犯了死罪的往往是因為喝酒打架或者是擄掠,在戰場上卻沒有臨陣脫逃的。愛親,你們鮮卑的軍法又是如何呢?」

  慕容蘭歎了口氣:「我們是會把所有逃回來的潰兵集中,先當眾斬殺臨陣脫逃的主將,然後讓所有士兵抓閹,每十名中抽取一人,由其他的同伴將之殺死,原則上,是要按平時的十人一夥為單位來抽籤,如此一來,確保殺他的,都是他平時最親密的同夥,戰友。」

  檀憑之的臉色一變:「這也太殘忍了吧,雖然沒有全殺,但這種行刑的方式,讓最好的朋友下手,即使是活下來的人,也會備受煎熬。」

  慕容蘭點了點頭:「是的,本身部隊的徵發,都是以部落為單位,一般同一隊,同一夥的人,都是平時鄉里鄉親,最要好也是交往最多的人,所以在戰場上能捨身相護,同仇敵愾,這點無論是大晉還是我們大燕都是一樣,但是正因為這樣,親手殺手最要好的同伴,才能讓人心中永遠留下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和痛苦,讓其愧疚難當,明明是同時逃亡,可是卻要一些人去殺死另一些同伴,活下來的人以後也無生理之心,必會死戰,不為求功,而為一死以求雪恥。這樣的兵,戰鬥力是非常兇悍的,也是兵法所雲的死兵。」

  劉裕的神色平靜,看著遠處,緩緩地說道:「想必現在他們要用的,就是這個十一抽殺令吧。愛親,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到後來,這個十一抽殺令沒怎麼聽說過了?」

  慕容蘭歎了口氣:「因為這一軍法過於殘忍,後患極大,雖然在戰場上可以一時震懾人心,但幾乎是與這整支部隊結下不共戴天的血仇,雖然隻殺了十分之一的人,但卻讓剩下的人永遠活在恥辱與愧疚之中,所以一般只會對收降的俘虜和僕從部落用此軍法,對於我們慕容家的本部和近親聯姻部落,是絕不能行此事的,到後來,因為行此軍法,導致不少部落反叛,得不償失,所以從我慕容氏先輩入主中原開始,這一軍法就正式廢棄了。」

  劉裕微微一笑:「也就是說,這種軍法不能殺自己人,只能殺那些雜牌,降軍,對不對?」

  慕容蘭笑道:「不錯,看起來,今天慕容永也要來這麼一手了,我們昨天問了那些逃回的百姓,在後面監視督戰的,是並州一帶的前秦降軍,領兵將領姓苟,慕容永為了立威,很可能今天會用十一抽殺令來對付他們了。」

  劉裕一指前方的西燕軍陣:「可憐的苟將軍,沒活到今天,看來昨天晚上就直接給慕容永斬了。」

  眾人順著劉裕的手指看去,只見昨天慕容永所在的小丘之上,已經重新佈置了一個帥台,慕容永殺氣騰騰,一身大鎧,端坐臺上,身後飄著一面腥紅的「燕」字大旗,上面灑著鮮血,而一個死不瞑目的首級,正掛在旗杆之上,與那個「燕」字並排,看起來格外地嚇人。

  西燕軍的鐵騎緩緩地向兩側分開,近二千名沒有披甲,身著單衣,赤著腳的燕軍士卒,正是昨天的那些督戰弓箭手們,蹣跚而出,他們的眼中閃著恐懼之色,身上遍是傷痕,一步步地走向前去,面對著自己可怕而未知的命運。

  一通接一通綿密的戰鼓之聲,震得人心一陣陣地浮動,單調而沉穩的號角之聲,更是讓人的血氣上湧,劉裕看著遠處的這些驚恐如待宰羔羊的燕軍,嘴角勾了勾,喃喃道:「慕容永,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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