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46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09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久別重逢野戰場

  拓跋珪咬了咬牙,沉聲道:「老師,你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點,要是以後沒有人爭這個儲君之位,怎麼辦,我們魏國的君王,為了立一個孩子,就要殺自己心愛的女人嗎?」

  青龍點了點頭:「與天下和家國相比,個人的感情是微不足道的,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愛你,願意和你的孩子最後登上大位,她就應該不惜付出生命。此舉雖然聽起來不人道,但是解決千百年來奪位之爭最好的辦法,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拓跋珪長歎一聲,轉身撥馬就走:「我會向天神尋找答案。如果上天注定我要走這條路,那天神會給我明示的。」

  青龍的嘴角勾了勾,看著已經策馬下坡的拓跋珪,眼中冷芒一閃,喃喃道:「猶豫不絕,這是你最大的弱點,拓跋珪,總有一天,你會毀在這上面的。」

  京口,劉家村,小崗。

  一片密林之中,劉裕一身農人的打扮,扛著鋤頭,緩緩地走進了這片小林,天色已晚,田間到處都是青蛙在歌唱,月色如水,灑在九鄉河的河面上,銀光閃閃,照亮著劉裕的臉,他蹲在了河邊,從河水的倒影之中,隱約看到身後的一個婀娜的倩影,一身黑衣夜行裝,只留下一對亮閃閃的眼睛,眼波似水,滿是愛意地看著劉裕。

  劉裕長身而起,直面身後的伊人,微微一笑:「為有犧牲多壯志。」

  慕容蘭笑著回道:「敢教日月換新天。狼哥哥,這些天有沒有想我?」

  劉裕笑著上前,一把把慕容蘭攬入了懷中,忘情地親吻著她頭巾下的秀髮,而一雙大手,也在她的背上來回摩挲著:「想你,想我們的小興弟。你知道嗎?我已經迫不及待要你過門了。」

  慕容蘭的一雙玉臂,也緊緊地攬住了劉裕的腰,她突然抬起了頭,兩片火熱的紅唇,直接印上了劉裕的嘴,而手也開始摸索起劉裕的腰帶,她的呼吸變得急促,眼神也開始迷離,如同囈語:「愛我,狼哥哥,愛我!」

  劉裕咬了咬牙,突然一把扯下了慕容蘭的腰帶,一個滾翻,二人沒入身邊的草叢之中,衣物滿天飛舞,大地都開始震動,整個大地,充滿了生命與生殖的氣息,一片蠻荒與原始。

  一個時辰後,劉裕的上身精赤,隻著一條犢鼻褲,仰天躺在草叢中,長長地舒了口氣:「我情願這個夜永遠不要過去,永遠就這樣和你在一起。」

  慕容蘭在一邊穿著衣服,順手把一頭散亂的秀髮,紮成一個衝天馬尾,她微微一笑:「臧家已經收了你娘送來的聘禮,再過三天,我就可以過門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成為夫妻。」

  劉裕笑著從地上直起了身:「家中還有兄弟,還有母親,總沒有這樣野戰來的爽快,在草原上我們已經很默契了,現在我才知道,那些胡蠻子為何天性如此,也許當一切結束之後,我跟你找一處無人認識我們的草原,去當一對快樂的牧羊人,才是人間快事。」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好了,該談正事了,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桓玄跑了。」

  劉裕有些意外,輕輕地「哦」了一聲:「怎麼回事?拓跋珪怎麼會連個人都看不住呢?」

  慕容蘭搖了搖頭:「拓跋珪飛鷹傳書,說是他在征討賀蘭三部的時候,桓玄買通了守衛,連夜潛逃,但我的密探卻說,桓玄是給他放走的。而且拓跋珪最近成天神神刀刀的,先是因為在朝會時隨地吐痰,就殺了起家的元從李粟,然後又迎娶了獨孤部的劉英為夫人,地位與賀蘭敏相當。卻不立儲君少主。」

  劉裕微微一笑:「你的這個眼線,就是賀蘭敏吧。我勸你還是不要做這種事,萬一讓拓跋珪知道了你在用賀蘭敏刺探他的情況,只怕我跟拓跋珪的所有約定,都要作廢了。」

  慕容蘭正色道:「賀蘭敏現在的處境很麻煩,她說拓跋珪懷疑她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加上賀蘭部已經式微,不再重要,她隨時有被拓跋珪拋棄的可能,我現在幫不了她。」

  劉裕歎了口氣:「這些事情,我確實幫不上忙,不過我還是要感謝她告訴我這個消息,桓玄給拓跋珪放走,說明你以前的話是對的,拓跋珪並不可信,而且,我隱約地感覺到,拓跋珪的背後,還有一股神秘勢力在左右著他。」

  慕容蘭的眼中冷芒一閃:「桓玄離開了草原,取道並州,想要回到荊州,你得早作準備。」

  劉裕的心中一動:「並州?你確定是並州,不是走關中?」

  慕容蘭點了點頭,秀眉微蹙:「這有什麼區別嗎?」

  劉裕的眉頭也漸漸地皺了起來:「並州剛剛打完仗,一片兵荒馬亂,到處是散兵游勇,西燕軍勝出之後,也是四處劫掠,這時候走並州,是非常危險的事,關中一帶雖然也是兩秦大戰,但戰線集中在隴右一帶,在關中還是比較平安的,桓玄一向貪生怕死,卻居然會選擇最危險的一條路,這其中,怕是有什麼原因。」

  劉裕突然雙眼一亮:「苻丕是不是逃向陝郡,弘農一帶了?」

  慕容蘭笑了起來:「一點不錯,我明白了,桓玄冒險走並州,只怕是想趕時間,在苻丕逃入關中之前,截住苻丕,勸他跟苻宏一樣歸順晉國,立個大功吧。」

  劉裕咬了咬牙:「如果是要勸說苻丕,他絕不會冒這樣的大險,他是去要苻丕命的,而不是勸他歸降。苻丕和苻宏不一樣,他是自立為帝,現在戰敗後也不主動歸順,大晉不會放過他,誰如果能把他擊殺,誰就立下了大功,等於前秦在他的手上被終結,有此大功,一定可以被保舉為荊州一帶的高官,南郡相,南蠻校尉,雍州刺史這些官職,必得其一,只要有個正式的官職,桓玄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召集舊部,控制荊州了。」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他就不怕黑手黨要他的命了?」

  劉裕歎了口氣:「他敢違背和我的約定,提前回來,應該是有了萬全之策了,我的動作得加快了,洛陽有危險!」
  
本帖最後由 joanna098 於 2019-4-12 00:16 編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17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對影成雙三人歎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洛陽有危險?什麼意思?」

  劉裕咬了咬牙:「如果桓玄的目標是苻丕,那他一定會動用洛陽一帶的守軍,洛陽城中,是朱序將軍的幾千人馬,但是拱衛洛陽的陝郡,弘農等地,卻是由桓氏舊部郭銓,馮該等人鎮守,他們是上次桓衝北伐後就留在當地的,進可入潼關取關中,退亦可掩護洛陽的守軍撤離,起到拱衛作用,這些年來之所以西燕和苻丕,還有翟釗都不敢打洛陽的主意,就是因為這支軍隊的存在。」

  「可是桓玄為了截擊苻丕,務必會動用這支軍隊,如此一來,洛陽就會成為一座孤城,慕容永深通兵法,他拿下並州後一定不會留守並州,而是想辦法向中原發展。一來有追擊苻丕的藉口,二來也可以借著打苻丕,嘗試著把勢力伸入中原,因為他現在向北,向西,向東都不可能再有進展,只有向南過黃河,取洛陽,才是最好的選擇,一旦弘農一帶的守軍撤離,他一定會先取陝郡,封死關中門戶,繼而攻取南陽盆地,切斷襄陽和洛陽之間的聯繫,對洛陽形成包圍之勢,如此一來,除非北府軍重建,出動,不然的話,洛陽就危險了。」

  慕容蘭微微一笑:「你不是已經拉攏了不少兄弟,準備去洛陽了麼,這可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啊。」

  劉裕歎了口氣:「我帶著這些北府軍的骨幹去洛陽,可不是真的想去打仗,而是要置身於昌道內戰之外。離了這些骨幹精英,就算劉牢之重組,也不可能有往日北府軍的戰鬥力,哪怕他重新從頭訓練,也要幾年時間,如此一來,北府軍才真的可以不打內戰,不至於在這種內耗中損失力量。」

  慕容蘭點了點頭:「原來這才是你的真正想法,狼哥哥,現在我明白了,你去洛陽本是找個藉口帶走兄弟們,可是現在的洛陽,即將真正地面臨危險,所以,你得抓緊時間,在桓玄去陝郡調動當地兵馬之前,找朱序將軍阻止桓玄,對嗎?」

  劉裕咬了咬牙:「我和朱將軍沒有太多的交情,只是在淝水之戰時有過一面之緣,但是這位將軍忠誠可靠,我想,他是可以幫助我的。他畢竟是豫州刺史,都督司,雍,豫,並四州軍事,馮該和郭銓也要聽他的命令。只要能搶先一步,趕在桓玄的前面,那就可以保住洛陽了。」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只怕是來不及了吧,我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桓玄應該已經動身離開草原有兩天以上了,兩天時間,足夠他從陰山汗庭奔到長城附近了,只要穿越一個並州,就能趕到弘農。」

  說到這裡,慕容蘭的嘴角勾了勾:「而且,你原定三天後要跟我成親的,那天是吉日,這次你去洛陽,還不知道要走多久,雖然我可以易容假扮,隨後跟過去,但這個婚禮,你必須得辦,不然我不過門,我們的興弟怎麼變出來?」

  劉裕歎了口氣:「那只有明天成親了,成完親之後,我連夜帶兄弟們出發,正好他們也會來參加我的婚禮,都是大老爺們,說走就走沒啥牽掛。再說了,這次是願者從我,不是軍令安排。如果明天不肯跟我走的,只怕以後也不會是我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慕容蘭的眼中光芒閃閃,凝眸於劉裕的身上:「也許,有一個人能幫到你,讓陝郡一帶的兵馬,暫時不動。」

  劉裕的精神一振,連忙說道:「什麼人?快說吧。」他心亂如麻,一把就抓住了慕容蘭的素手,掌心盡是汗水。

  慕容蘭的螓首輕輕地扭過了一旁,幽幽地說道:「狼哥哥,這次你回來這麼久,所有的親人,仇人,兄弟都見過了,只是有一個人,你一直沒去見。」

  劉裕一下子鬆開了慕容蘭的手,在這一瞬間,她卻反過來一把抓住了劉裕的手,而兩道淩厲的目光,從她剛才還柔情似水的眼中,直接投向了劉裕:「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的瓜葛,狼哥哥,我謝謝你,但這一次,你如果想救洛陽,就必須要她相助。」

  劉裕咬了咬牙:「她已經出家為尼,怎麼可能幫到我?不如我去找王夫人,請她幫忙,讓謝家或者是王家出面,稟明皇帝下旨,禁止陝地守軍擅離職守。」

  慕容蘭搖了搖頭:「夫人已經回了會稽,你現在找不到她,就算找到,她也起碼要五天時間才能有所行動,你是來不及的。王妙音雖然已經出家,但是你別忘了,皇帝和會稽王這兄弟二人,都成天往她的簡靜寺跑,她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比丘尼,仍然可以對皇帝有政事的建言,你要讓皇帝下令,只有靠她了。」

  劉裕閉上了眼睛,喃喃道:「老實說,我想過很多次,會如何跟她再見,可是都不是好的結果,與其相對無言,不如相忘於江湖,這樣彼此還能留下些美好的回憶。她為了我,為了家族,已經離開了這個塵世,我是真的不想再把她拖回來。」

  慕容蘭站起身,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裝束:「狼哥哥,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與妙音的羈絆,需要你親手去解決,借著這次的機會,你可以跟她說明一切,至少,不要讓她再恨你。」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其實,我已經見過她了,無論我怎麼向她道歉,無論我怎麼乞求她的原諒,她都是沉默不語,狼哥哥,在友情和愛情之間,我自私地選擇了愛情,這個世上,最無法面對她的,不是你,而是我。我希望你能面對自己真實的感情和內心,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她說著,一躍而起,手中的長鞭一甩,勾住了身邊一棵大樹的樹枝,而她的俏影,如大鳥一般,直上雲霄,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只有風吹過那些樹枝時的響動,恰似女子低聲的啜泣。

  劉裕閉上了眼睛,喃喃道:「終於,還是要見面了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17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昔日情緣轉頭空

  建康城,簡靜寺。

  這是一座安靜的尼姑庵,座落在城外的鐘山,青山巍巍,林木茂盛,可是這座在山巔的小閹,卻是有一條直通山下的大道,幾百級臺階,修得整整齊齊,而臺階之下,一條寬闊的,可以並行三輛馬車的大道,直通遠處的城門,顯然,到了白天,這處幽靜的寺廟,就會變得熱鬧起來,城中的達官貴人,甚至帝皇貴胄,都會時不時地來此,只為了廟中的一位芳名絕世的出家佳人。

  臺階之下,一聲輕輕的衣袂破空之聲響過,草叢中頓時跳出了幾個全身綠衣的護衛,沉聲道:「何人膽敢擅闖?」

  對面的草叢中,一隻驚慌失措的野兔鑽了出來,看著這幾條彪形大漢,嚇得轉身又逃了回去,這幾條大漢相視一眼,搖了搖頭,一個傢伙嗡聲道:「真他娘的見鬼,好好的宮衛不讓當,讓咱夜裡在這裡蹲草叢看尼姑庵,早知這麼無趣,我還不如回家種田,何苦來投軍呢?」

  為首的一人沉聲道:「就你話多!這可是陛下交代的任務,若是庵中的那位貴人有了半點閃失,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還不快回去!」

  那護衛吐了吐舌頭,轉身回到了草叢之中,一切恢復了平常,卻沒有人注意到,一邊的大樹之上,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勁裝之中的魁梧漢子,黑布蒙面,虎目之中冷芒一閃,隨即身形沒入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庵中不大,正面是一個小小的佛堂,兩側廂房裡住著弟子與雜役,燈已經全部熄滅了,只有在佛堂之後的住持小房中,燈火仍然明亮著,輕輕的木魚聲和柔美的聲線所誦出的經文,在這夜空之中回蕩著。

  黑衣大漢輕輕地跳入了庵房外的小窗邊上,他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不少,摘下面巾,劉裕那棱角分明的臉顯露了出來,窗紙之上,隱約可以見到一個婀娜的倩影,靜靜地坐在那裡,單掌合什,而右手則輕輕地敲著面前的一個木魚。

  劉裕的眼睛變得漸漸地濕潤,手也開始輕輕地發抖,這個在戰場上經歷了無數生死搏鬥,經歷了無數生死時刻的男人,卻是少有地感覺到了無所適從,手幾次想伸出推開那扇窗戶,卻是停在半空中,怎麼也前伸不了。

  房中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聲幽幽的輕歎:「既然來了,為何不入?裕施主,貧尼有這麼可怕,讓你不敢一見嗎?」

  劉裕咬了咬牙,一掀窗戶,縱躍而入,當他站定之時,只見面前一個穿著青色僧袍,戴著小帽的比丘尼,神色平靜地坐在蒲團之上,儘管已經沒有半絲秀髮,儘管身著最無法體現女性柔美身段的這種僧袍,但仍然難掩其絕色的容顏,可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王妙音?不,應該是叫支妙音了。

  劉裕站在支妙音的面前,嘴輕輕地動了動,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支妙音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意:「你瘦了,黑了,這些年,看來你吃了不少苦。」

  劉裕看著支妙音,無數次地強忍著擁她入懷的衝動,歎了口氣:「我沒什麼苦的,倒是你,才是真的受了苦,妙音,對不起,我沒有守住對你的承諾,甚至連累了你的家族,害你成了現在這樣。」

  支妙音喃喃地說道:「妙音,妙音,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即使我出了家,仍然選擇這個名字作為我的法號,就是因為我希望你能象以前那樣叫我,裕施主,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你不必對我有任何愧疚。上次慕容蘭來過,說了你的事,你是因為誤會我跟桓玄在一起害你,才會恨我,我對你,只有理解,這些,是你我的命。」

  劉裕的眼中,視線變得模糊,雖然支妙音的聲音和神態在儘量地保持著平靜,但他可以看到,她的手在微微地發抖,握著木魚的柄,也是緊緊地抓著,顯然,這個絕色的比丘尼,正在壓抑著心中的情感,自己不能忘卻對她的這段感情,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劉裕長歎一聲,說道:「妙音,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不信命,我知道你現在在這裡是情非得已,總有一天,我會救你出去,謝家的災難,禍事因為我而起,你落到今天這步,也是因為我的原因,相信我,我一定會恢復謝家的地位,恢復你的身份。」

  支妙音輕輕地搖了搖頭:「裕施主,不必了,貧尼現皈依我佛,天天青燈古佛,誦經吃齋,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的種種事情,都是有其因果緣份的,你我相識,就是一種緣份,而我身入空門,也是一種緣份,上天安排了你和慕容蘭的姻緣,就注定了你我之間有緣無份,現在的這個結果,對你,對我,對她,都是最好的。」

  劉裕激動地說道:「不,不應該這樣,那些世家,那些男人們爭權奪利,卻毀了你一個女子一生的幸福,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繼續,不管我跟慕容蘭怎麼樣,但我不會,不會讓自己愛過的人在這裡一個人吃苦,妙音,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支妙音輕輕地站起了身,環視四周,淡然道:「裕施主,為什麼你口口聲聲要救我?我現在過得不好嗎?需要你來救?」

  劉裕的嘴角抽了抽,說不出話來。

  支妙音緩緩地說道:「現在我雖然出家,但是只要我願意,錦衣玉食,一概不缺,我之所以粗茶淡飯,布衣僧袍,是因為這是佛祖的要求,他要我苦修,以贖回自己的罪孽,這個道理,我以前不明白,現在想通了。裕施主,真正需要解救的,不是我,而是你。」

  劉裕轉頭看向了那個佛像,喃喃道:「你真的,你真的放下世間的一切,從此侍奉佛祖了嗎?」

  支妙音閉上了眼睛,幽幽道:「是的,因為只要是人,都有身不由已的時候,再深的感情,也終有一散,這個世上,永遠不會放棄我的,只有佛祖,而不是你,裕哥哥。」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18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情關難過妙音怨

  劉裕的臉色一變,張大了嘴,看著支妙音:「你,你叫我什麼?妙音,你,你肯象以前那樣叫我了嗎?」

  支妙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下:「我本以為,我心已經如止水,再不會有任何波瀾,可是我錯了,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是我的修行不足,佛祖曾告訴我,說我塵緣未盡,只有見到了你,才會斬斷一切,這是我劫數,命理,我必須要遵從。所以,今夜,王妙音會重新回歸一次,到了天明,仍然只剩下支妙音,佛祖的忠實僕人。」

  劉裕歎了口氣:「你的意思,是想以王妙音的身份,跟我作個了斷嗎?」

  支妙音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轉過了頭:「我有太多的事情不解,太多的話想當面向你問,裕哥哥,我可以原諒你的一切,但我不能原諒你,不能原諒你背叛我們的感情。」

  劉裕咬了咬牙:「慕容應該和你說過,我不是要背叛我們的感情,我是中了奸人的毒計,要我誤以為你和桓玄在一起,那時候我萬念俱灰,而慕容救了我,為了救我,委身於我,我對她負有責任,這才會在一起。」

  支妙音緊緊地咬著嘴唇:「你騙我,你騙我,如果你真的跟我感情堅定,不會對我有任何的懷疑,又怎麼會上當受騙?我同樣被那些想陷害你,陷害謝家的人設計,甚至把你的續命縷殘絲都拿來放在我的面前,他們說,他們說你已經死了,但我始終不信,我不相信你會真的給害死,我以為你是天之驕子,世上奇男兒,怎麼會這樣死於宵小之手?我本可以嫁入皇宮,成為尊貴的皇后,母儀天下,可是為了不背叛我們的海誓山盟,我斬斷塵緣,削髮為尼,遁入空門!」

  「劉裕,這才是我王妙音,這才是你的愛人對於我們兩個人愛情的承諾,不管我受了多大的委屈,我都會為你守節一世!可是你呢?無論你有任何理由和藉口,你都背叛了我,我不說你跟慕容蘭的事,我只說你自己,若不是你心中對我早有懷疑,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你又怎麼會相信我會跟桓玄在一起,做出背叛你的舉動呢?!」

  支妙音的雙眼通紅,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下落,染得她的一身僧袍,胸前一片濡濕,而被這寬袍所掩飾的那高聳的胸部,可以很明顯地看到隨著過於激動的急促呼吸而劇烈地起伏。

  劉裕的眼中也是淚光閃閃,他不敢面對支妙音那灼熱的目光,他扭過了頭,長歎一聲:「是的,怪我,是我對不起你,妙音。我,我對我們之間的感情,太懦弱,太自卑了,我,我從來沒有敢真的相信,你是真心對我,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

  支妙音突然笑了起來,邊笑邊哭道:「你一直以為,我接近你,與你交往,與你定情,都是我們家大人的安排,是相公大人,是叔父大人的安排,為的是用我這個女人,來把你籠絡,進而控制北府軍,我不過是一個沒血沒肉,受人擺佈的棋子,今天他們可以讓我嫁給你,明天讓我轉嫁桓玄,我也會毫不猶豫,對不對?!」

  劉裕閉上了眼睛,一行淚水從眼角滾下,他被支妙音這樣說中了心事,是如此地殘酷,可是卻無一言反駁。因為,這確實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支妙音幽幽地說道:「裕哥哥,你仔細想想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我們在一起的那些相知,相愛,快樂,可曾有一絲虛偽,一絲勉強?我王妙音跟你相處的每一刻,可曾有半點的不甘不願?我就是知道你會胡思亂想,甚至不相信這跨越身份與門第的愛情,所以我一再地跟你說,是我王妙音個人喜歡你,愛你,無論你是將軍還是民夫,我都願意和你不離不棄,你怎麼,你怎麼就不信我?!」

  劉裕長歎一聲:「對不起,妙音,是我目光短淺,陷於門第之見,沒有正視你的這份真情,但也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的愛,絕對也是發自內心的,如果不是因為太過愛你,我不會如此在乎你,我不會,我不會在受騙的時候,以為你跟桓玄在一起的時候,心如死灰,整個人都一下子垮了,甚至不作反抗,就這樣任由黑火焚身。當時,當時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讓這該死的火,焚掉我的皮,溶化我的骨,把我那千瘡百孔的心,早早地燒掉,這樣,我的心才會不痛。」

  王妙音突然一下閃到了劉裕的身前,一把抬起了他的手,看著他的手腕與手背的皮膚,她的淚珠,一顆顆地落下,如同晶瑩的珍珠,灑在劉裕的手背上,而她的聲音,充滿了關切:「你真的,你真的被黑火所傷嗎?要不要緊,會不會,會不會留下疤痕?」

  劉裕的心中一暖,這熟悉的肌膚相親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與王妙音卿卿我我的時光,他很想就此一下子攬她入懷,剛一起念,突然想到明天要與慕容蘭的婚禮,手剛伸出一點,一下子又縮了回來,沉默不語。

  王妙音顯然也感覺到了劉裕的這個細小的動作,她鬆開了手,向後退了兩步,如同多年前一樣,輕輕地擺弄起自己的袍子前襟,低著頭,說道:「你,你當時真的是這樣想嗎?」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比起黑火焚身,更讓我痛的,是你的背叛。我無法想像,你居然會跟桓玄一起來殺我,之前那個假扮你的模樣來引誘我的,是桓玄的老婆劉婷雲,她熟知你的很多隱私之事,又知道你的神態,才會扮得如此之象,連我都上了當。」

  王妙音咬了咬牙:「原來是她扮的我,怪不得她現在從來不敢來看我了,我以為她是嫁了桓玄不方便外出,沒想到是心中有鬼!我有這樣的好姐妹,哈哈哈,這可真是自己種的因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18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謝安壯志竟難酬

  劉裕的心中一陣劇痛,看著王妙音這樣聲嘶力竭,聲聲泣血的模樣,充滿了無助與憤怒,他很想把眼前的這個柔弱的女子一把攬入懷中,用盡自己的柔情來保護她,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因為這樣的話,就會負了另一個深愛自己的女子,儘管她現在不在,但是劉裕總是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背後注視著現在的自己,一步錯,不能步步錯,因為,那樣會讓自己終將萬劫不復,最終誤人誤已。

  支妙音漸漸地停止了哭泣,她抬起頭,看著劉裕,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對不起,我,我剛才有點失態。請你,請你不要有什麼誤會,我只是想弄清楚,弄清楚當時你的想法,沒有別的意思。」

  劉裕歎了口氣:「妙音,你說得不錯,是我心中一直對這段感情缺乏基本的信心,一直不敢真的相信你會愛上我,所以才會給奸人所利用,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事已至此,你我有緣無份,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只是,我不能讓你一直待在這裡,無論你怎麼說你一心向佛,但是你剛才的表現已經清楚地表現,你的塵心未盡,在這裡仍然是受著煎熬,我不能讓你就這樣過一生。」

  支妙音幽幽地說道:「那又能如何?我遁入空門,一半是因為對於你移情別戀的絕望,而另一半,則是因為要躲避皇帝的婚約,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相公大人為了保住謝家,同意跟皇家聯姻,讓我入宮為後,我只能選擇這條路,現在你回來了,就要帶我走,你要皇帝怎麼想,讓天下人怎麼想?我的家族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化為泡影,謝家將永遠一蹶不振,王家也會受到大的牽連,而你想要北伐建功的夢想,也會就此破滅,裕哥哥,事已至此,你必須要冷靜,切不可生出不切實際的想法。」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妙音,你可知道,我們在鄴城的失敗,不是因為實力不濟,也不是因為運氣不好,而是被人陷害?」

  支妙音點了點頭:「黑手乾坤的事情,娘回來的時候已經跟我詳細說了,其實她一直懷疑有這麼一個組織的存在,只是我們都沒有想到,相公大人居然也是這個組織中的一員,但這些年來,他在這個組織裡並沒有做有損家國的事情,這個組織看起來也是要維護世家天下的利益,只要不動了他們的這個基本利益,凡事都有的商量。」

  劉裕恨恨地說道:「為了他們世家天下的利益,就能置我族,我國的利益於不顧,害死上萬精兵,錯失幾十年來大好的恢復河山的機會,無論怎麼解釋,我都不會接受。若不是策劃這一切的那個青龍現在已經被這個組織內鬥剷除,我是必滅之而後快的!」

  支妙音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兒女情長的劉裕未婚妻,而是那個足智多謀的女中諸葛,她的秀眉深蹙,正色道:「裕哥哥,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這個組織的根基之深,超過我們的想像,相公大人何等人傑,仍然只能與之合作,就象你不可能真正地相信我對你是超過門第的真愛一樣,現在天下人的眼裡,世家甚至是超過了皇帝的最大權力之所在,大晉的每個角落,每個小民,每個普通人的一舉一動,衣食住行,都給這些世家所控制著,你要消滅黑手黨,就得消滅整個大晉,一切推倒重來,裕哥哥,且不說你能不能戰勝這個神秘可怕的組織,我只說就算你能將之消滅,你能用什麼樣的方式來代替這個世家天下呢?」

  劉裕點了點頭,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儘管桓玄和朱雀他們一直在說相公大人與他們是一路貨色,但在我看來,相公大人可能也只是想利用這個組織,先獲得絕對的權力,等北伐建立了大功,壓倒其他世家之後,他大概會想用別的辦法來架空這些世家,以新興的力量來取代這些世家,一旦世家不能象現在這樣控制到大晉上下的每個子民的生計,那這個組織就不是那麼非他不可了,也就到了可以終結它的時候。」

  支妙音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相公大人是想利用這個組織,去反過來最後消滅它?」

  劉裕歎了口氣:「他當年也用這樣的方式阻止過桓溫,因為桓溫並不是真心要北伐,不然的話早就攻下關中了,可是二十年後,他想通過同樣的方式北伐,卻被青龍所阻止,當時好像朱雀和白虎並不同意青龍的做法,但青龍卻說相公大人是要消滅其他三家才這樣做,能讓這二人相信,想必是青龍的手中有什麼證據,所以,我相信相公大人確有此意,他以前也跟我說過,北伐成功之後,會把北方收復之地,分封給北伐有功將士安家立業,也好拱衛新複之土,如此一來,就真的能在北方重新建立起一個沒有南方世家的天下,取代這個黑手黨,也就有可能了。」

  支妙音喃喃地說道:「怪不得,怪不得他們一定要害了相公大人,原來是看穿了他的計畫,太可惜了。」

  劉裕咬了咬牙:「北伐是需要舉國之力才能辦到的事情,可是現在大晉的舉國之力,就在這些大世家的手中,得先哄騙他們出糧出力,才有北伐成功的可能,然後才能以北方新複之地為根基,壯大自己的勢力,這就是這些奸賊們寧可毀了北伐,也要扳倒相公大人的原因。但是青龍,可能有同樣的打算,他同樣勾結胡人,有自立之企圖,所以也給朱雀和白虎,以及新任玄武聯手消滅。這些世家到了這時候都在內鬥不止,大晉要是靠了他們,永遠沒有北伐成功之日,早晚會給胡人所滅,所以,我就算不消滅他們,也必須有一個不依靠他們的力量。」

  支妙音點了點頭:「這個力量,就是你的北府軍兄弟,是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19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健兒北上打天下

  劉裕點了點頭,看著支妙音的臉:「正是,我們以前之所以會失敗,就是因為北府軍雖然戰力天下無雙,但是後勤補給,家人子女都被世家控制在手中,謝家可以組織這支軍隊,可以拿出自己的一家之力來維持這支軍隊的平時訓練,但真要是大軍開拔,那消耗不是一家一族能支持的,必須要聯合其他家族共同負擔,北伐是需要舉國之力才能辦成的事,離了其他家族不可,這也是相公大人最後還是只能妥協,跟黑手黨其他家族合作的原因。」

  支妙音的眉頭一皺:「你是想重建北府軍,而且是要有自己的一片領地,能自給自足,不依靠其他世家,獨立生存?」

  劉裕微微一笑:「說到點子上了,妙音,你覺得這樣可行不?」

  王妙音的嘴角勾了勾:「想法很大膽,但恕我直言,很難,基本上不可能。大晉的天下,百年來已經被各大家族瓜分一盡,不僅是現在面上所見的幾個大世家,更有很多中小世家,他們的產業甚至都未必是自己的,而是掛在某些大家族的名下,讓聽命於自己的那些手下去經營打理。所以,連我們謝家,都不是勢力最大的一家,遠遠不如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權傾天下!」

  劉裕倒吸一口冷氣:「你這麼說,謝家都不算是最大的家族?」

  王妙音點了點頭:「謝家的情況,我最清楚,表面上看,謝家的子侄在吳地遍地經營產業,但這些產業,莊園,多半不是謝家所獨有,我們真正佔有的,不過是始甯山莊這個祖宅而已,其他的很多莊園田地,都是別的家族的產業,在相公大人掌權時,掛在他的名下,借我謝家子侄經營打理而已,一旦謝家權勢不在,這些產業就會給收回,轉而孝敬給別的家族,就象現在,王國寶之所以權勢不可一世,就在於那些曾經因為相公大人而被轉給我謝家的產業,莊園,很多現在歸了他王家了。」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原來如此,可是大晉不是有明文國法,土地不得轉讓和買賣嗎?怎麼就能這麼容易地給別人佔有?」

  支妙音冷笑道:「大晉國法還規定天子代天牧民,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呢,可實際上呢?大晉規定了土地不得買賣,但可以根據官爵的品階來授予相應的土地,而奴僕,婢女也相應地有其上限,所以,只要掌握權力,可以讓家族中人出來做官或者是混軍功得爵,就可以堂而皇之,名正言順地把這些本屬於國家的土地據為已有。」

  劉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怪不得在江南的吳地,朝廷根本掌握不了那些土地,都是各個世家的莊園,而在這些莊園上的莊客,佃戶,連他們的身份都要用另一種顏色的冊薄來紀錄。」

  支妙音歎了口氣:「所以說,大晉的天下,是世家天下,而不是皇家天下,皇帝徒有虛名,可是幾乎一無所有,無論是兵馬,還是錢糧,都靠世家所掌握,這些年來,皇帝曾經試圖扶持桓溫,讓他據荊州外藩,來壓制江東的各大世家,可沒想到桓溫比那些世家更有野心,直接想要取代司馬氏的天下,如此一來,激起了江東世家的聯手反擊,最後阻止其登基的野心,可現在荊州被桓家經營了數十年,也成了獨立王國,只不過掌握荊州的土地,人口,財富的,不是世家,而是桓家和他的舊部而已。」

  劉裕點了點頭:「這麼說來,荊揚兩大地區,都不可能為北府軍所用,成為其提供軍糧與物資的基地了?」

  支妙音點了點頭:「不錯,要嘛你跟黑手黨合作,能說服他們支持你北伐,不然揚州這裡是別想了,至於荊州,桓家經營了數十年,早成獨立王國,即使現在桓家無人掌控,但誰在那裡當刺史都不可能控制荊州的人力物力,除非你能讓桓玄乖乖聽你話,不然也別想了。連黑手黨都對掌握荊州不抱希望。」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我現在要留著桓玄來牽制黑手黨,而自己去給北府軍去找一片新的領地。這個領地,就是中原新複之地。」

  支妙音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麼?你要找新附之地作為自己的未來基地?裕哥哥,你的想法很大膽,但恕我直言,這是不可能的。」

  劉裕微微一笑:「怎麼就不可能了呢?事在人為,中原和齊魯有大片的新收復地區,有大片荒蕪的田地,這些無主之地,可以招收流民進行耕作。」

  支妙音搖了搖頭:「這些地方,是朝廷之地,不是無主之地,不是說你帶著北府軍兄弟們過去,就屬於你們的了。」

  劉裕正色道:「我的兄弟們有戰功,有民爵,可以有自己的土地,如果我們把京口的地交出去,換北方新附地區的領地,皇帝有理由拒絕嗎?世家有理由拒絕嗎?」

  支妙音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久久,才歎了口氣:「你讓你的兄弟們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家園,田地,去那邊境危險之地,每天都要枕戈待旦,面對胡人隨時來犯,有多少人會跟你走?」

  劉裕歎了口氣:「確實不多,但是真正的男兒,真正的軍人,會走這條路的,因為在你眼裡看到的,是危險,可是在有志於天下的男兒眼裡,卻是機會,這次我回京口,從那些年輕人的眼裡,看到的是渴望,是充滿了戰鬥的迫切,他們太想證明自己了,絕不甘心憑著父兄之功,在京口混個安逸,這些人,既然願意志願隨我去北方,那我就有信心讓他們在北方安家!」

  支妙音勾了勾嘴角:「裕哥哥,你是天生的領袖,我不懷疑你有本事讓你的兄弟們跟你走,但是你想過沒有,你想要在北方打下一片天地的願望,最大的阻力何在?是北方的胡人翟氏丁零,青州的叛將張願?逃亡的前秦皇帝苻丕?還是盤踞北方的燕國雙雄?都不是,你的最大阻力,仍然在你的身後,來自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巨大陰影,黑手黨!」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20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朱唇輕啟言所思

  劉裕咬了咬牙:「我帶著北府軍骨幹們北上,對黑手黨沒有壞處,他們只要大晉的內部利益,保證他們的土地,人口就可以了。我不妨礙他們的事,他們沒有反對我的理由。」

  支妙音搖了搖頭:「黑手黨的朱雀你也見識過了,難道不是人中龍鳳嗎,你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你想脫離他們的控制,建立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這是他們能允許的嗎?相公大人的上次北伐,也是跟他們約定,北方新占之地讓黑手黨們佔有,他隻取河北之地作為謝家北伐的獎賞,這個條件,比你剛才說的如何?」

  劉裕的臉色一變:「這個條件比我開的要高,黑手黨仍然拒絕了?」

  支妙音歎了口氣:「因為相公大人這樣做是想哄他們同意北伐,北伐成功之後,他的權勢通天,完全可以壓倒其他三家,到時候就是不把北方之地給他們,他們也無可奈何,所以,不管相公大人答應了什麼,他們都會反對。」

  「裕哥哥,你也是一樣,你帶北府兄弟北上,他們一定會想到你是想借機自立,擺脫控制的,你的本事,他們最清楚,絕對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地就自立成功,所以他們會想盡辦法阻止你。你原來和朱雀的約定,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對黑手黨來說,謊言就是生存的基本法則,這點上,我相公大人有最沉痛的教訓。」

  劉裕咬了咬牙:「我如果去洛陽協助守城,然後奪回被翟氏丁零所占的地盤,如此名正言順,他們如何來阻止我?」

  支妙音搖了搖頭:「裕哥哥,這些是你的自行其事,朝廷沒有下令讓你北伐擴地,甚至沒有允許你帶著這麼多兄弟去洛陽,如果黑手黨較真的話,你一動身,就可以治你一個聚眾圖謀不軌之罪。」

  劉裕冷笑道:「我不會傻到帶著幾百人,上千人一起上路,我們會分頭分路走,最後在洛陽會合即可。」

  支妙音歎了口氣:「這麼大規模的行動,黑手黨不可能沒有任何察覺,你只要一動,他們就會知道你的意圖,如果他們同意你去洛陽,那不會阻止,如果想要阻止,那只要知會在洛陽的豫州刺史朱序一聲,把你當場拿下都可以。」

  劉裕搖了搖頭:「朱將軍我雖然不是很熟,但他的忠義是大晉盡人皆知的,這幾年他鎮守洛陽,多次打退了各路盜匪與丁零人的來犯,勞苦功高,為大晉穩定了北方的防線,如果我去助他,他一定會高興的,怎麼會聽那些黑手黨的話,把我拿下呢?」

  支妙音搖了搖頭:「你太低估黑手黨的手段了,尤其是控制人的手段,朱將軍的家人都在建康,給他們控制在手中,即使朱將軍視國家利益高於自己的家人平安,他們也有辦法把朱將軍免職,換上他們的人去洛陽。」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們不會這麼傻吧,這是自壞家門,引敵入侵,中原丟了,對黑手黨有什麼好處?」

  支妙音歎了口氣:「你覺得黑手黨會在乎中原得而復失嗎?會在乎洛陽再落入胡虜之手嗎?如果讓你在中原自立,成了氣候,不再受他們控制,那才是他們末日真的要來了。哪怕丟掉整個長江以北,巴蜀荊湘,他們都會阻止你的。甚至引燕軍入侵都沒什麼不可能的事。」

  「當年桓溫以皇帝女婿的身份,通過北伐建功,控制了荊州,從此可以和這些黑手黨世家們分庭抗禮,到現在都尾大不掉,有此先例,你覺得黑手黨還會讓你成為第二個桓溫嗎?更何況對桓溫,實在不行他們可以擁立為君,改朝換代,只要繼續保證他們世家的利益就行,可對你,怎麼談?你會放棄自己北伐的理想,跟他們妥協嗎?」

  劉裕咬了咬牙:「我北伐是為了完成驅逐胡虜,恢復漢家江山的理想,與他們世家天下並不衝突,這點,我在草原上跟朱雀說得很清楚,去洛陽也是想讓北府軍的骨幹們避免即將到來的內戰,如果連這點他們都不放過,那我也不客氣了,以前的新仇舊恨,會跟他們一併清算。」

  支妙音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幽幽地歎了口氣:「你以前最讓我著迷的,就是這股子不畏任何強敵,不懼任何艱難險阻的氣勢,這是世家子弟們所沒有的,也許是因為他們生而就擁有著最好的東西,所以缺了一股子狠勁。說吧,裕哥哥,你今天來這裡,想要我做什麼來幫你?」

  劉裕勾了勾嘴角:「你為什麼這樣說,難道我就不可以久別重逢來面對你嗎?這樣讓我感覺我是在利用你,你現在就這樣看我嗎?」

  支妙音搖了搖頭:「你沒有利用我,你是在想辦法實現自己的夢想,你想來看我,但又不知道如何面對我,因為你現在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你怕無法面對我的幽怨,更怕自己一時情難自已,與我做出什麼事情,傷了慕容蘭,所以,你既想見我,又不能來見,每天就這樣生活在煎熬與痛苦之中。若不是今天慕容蘭讓你來,你是不會現身的。」

  劉裕睜大了眼睛:「這些事情你又是怎麼知道的?慕容告訴你的?」

  支妙音閉上了眼睛:「我們都是女人,我會試著在她的角度來想這個問題,她對你一片癡心,不想你有風險,你就這麼去洛陽,前途難測,她的情報本事雖強,但無法影響大晉的高層,所以,只有求我出面,告訴皇帝,你在北方進行的事情,是有利於他的司馬氏天下,讓皇帝能排除黑手黨的一切動作,保證你計畫的實現,對不對?」

  劉裕看著支妙音的臉上,那平靜的神色,心中感慨,自己的所有想法,盤算,被這個絕色佳人不差分毫地說了出來,不知為何,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似乎自己的所有想法,都不出她的計算之外,這種難言的壓迫感,甚至要強過跟慕容蘭在一起,各自隱藏太多秘密和心事的神秘感。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21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朋友敵人無永恆

  劉裕看著支妙音,點了點頭:「不錯,妙音,你說的正是我所想的。北方出了意外的事情,我必須提前去洛陽,明天是我迎娶慕容蘭所化名的臧愛親的日子,我的兄弟們都會來參加婚禮,禮畢之時,就是我動身之日。」

  支妙音有些意外,轉而釋然:「怪不得你今天會這麼晚來找我,天明之後,你就不可能再這樣見我了,你說北方有變故之事發生,是不是桓玄跑回來了?」

  劉裕睜大了眼睛:「你在草原上也有自己的眼線?」

  支妙音搖了搖頭:「裕哥哥,我不是慕容蘭,我不會搞情報,我的本事,只是根據這些情報,作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斷,你本來是過幾天動身去洛陽,並不是非常著急,但明天就要走,這說明北方有大事發生,現在西燕剛占並州,後燕整頓內部,兩秦在關中一帶激戰,都無暇去顧及其他,唯一的變數,就是你囚在草原上的桓玄提前脫困,要回荊州。」

  「你這麼急著走,也不是單單為了捉一個桓玄,一定是桓玄的所做所為有可能會壞了你的全盤計畫,哦,這就是了,桓玄這個時候回來,一定不會隱姓埋名潛回荊州,他要做一番大事,向王忱證明他有利用的價值,如此才可能讓王忱出面推薦他在荊州為官,也如此才可能躲避黑手黨的追殺,還有什麼比擊斬苻丕更好的事嗎?」

  劉裕的背上開始冒汗,他甚至從內心感覺到了一絲涼意,與王妙音認識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表現出如此厲害的分析和判斷能力,連慕容蘭都無法想像到的事情,在她的嘴裡,娓娓而來,分毫不差,若是她與自己為敵,那真的是自己每一步都被其料算於先。

  支妙音的秀目流轉,看到了劉裕的表情,歎了口氣:「裕哥哥,我猜錯了嗎?」

  劉裕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有,你說的非常好,正是如此,桓玄要擊殺苻丕,朱序的洛陽兵馬是他無法調動的,但是陝郡,弘農一帶的桓家舊部,郭銓,馮該二將的兵馬,他可以調動,如此一來,洛陽門戶洞開,成為一座孤城,而追擊苻丕的慕容永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朱序兵力不足,守城艱難,所以我必須趕去洛陽,如果不能阻止桓玄抽空兵力,那只有親自助朱將軍守城了。否則洛陽一失,等於上次所有北伐的成果都前功盡棄,大晉的舊都也會失去,只怕人心都會寒,下次再想出兵北伐,連普通的軍民也不會支持了。」

  支妙音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裕哥哥,你現在知道了為何皇帝和會稽王會經常來這裡找我了吧。他們就是想要我幫他們分析這些時局,有意思的是,這兩人的佈置,手段都會告訴我,就象兩個人下棋,會把各自的打算都先告訴旁觀的我,所以我甚至都不用去猜去想,直言即可。」

  劉裕的心中一動:「既然他們這麼聽你的話,那你能不能勸他們就此收手,不要再內鬥了呢,只要皇帝的兄弟能齊心,黑手黨恐怕都不能再興風作浪,到時候再次北伐,不再是夢。」

  支妙音微微一笑:「連他們的母后都做不到這點,我又怎麼可能辦到?這個世上,最不可能分享的就是權力了,在他們眼裡,外敵胡虜都不如自己的大權重要,你要想讓皇帝下令支援洛陽,只怕是不可能的。」

  劉裕的眉頭一皺:「那會稽王呢?荊州刺史王忱是他的人,要是你告訴會稽王,說如果守住了洛陽,有助於他在荊州奪權,以為外援,他會聽嗎?」

  支妙音的秀眉微蹙,搖了搖頭:「王忱現在掌控不了荊州,帶去的一萬軍隊,隻夠保他江陵而已,各地守軍都無法調動,而且守住洛陽,對他也沒有好處,那是朱序的地盤,不是他王忱的,朱序倒是在昌道內鬥中選擇中立,不站在任何一邊,所以王忱不可能出兵助他,裕哥哥,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我實在無能為力,就算退一步,皇帝下令陝郡和弘農的守軍不得妄動,也不過是一紙空令罷了,你若是真想達到自己的目的,恐怕只有一個辦法了。」

  劉裕的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什麼辦法,請你快告訴我。」

  支妙音看著劉裕,輕聲道:「能幫你的,不是皇帝,不是會稽王,而是黑手黨,如果他們肯出手,那一定可以助你守住洛陽,起碼這次可以守住。」

  劉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可是你剛才說過,黑手黨絕不會助我成事的,更不會眼看我在洛陽站穩腳跟,進而自立。無論他們承諾什麼,都會反悔。」

  支妙音點了點頭:「黑手黨無忠誠可言,但一定會因時而動,隨機應變,就象在草原上,朱雀原本是想殺你,但被你反制之後,馬上就可以談判合作,合作不成也可以暫時兩不相犯,他們總能根據當前的局勢作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這次也一樣,桓玄回來了,這是他們不能容忍的,為了不讓桓玄順利地掌握荊州,他們會想盡辦法阻止桓玄,甚至殺了他,你只有在這點上跟黑手黨談交易,才有機會讓他們助你。」

  劉裕的腦子在飛快地旋轉著,理智告訴自己,支妙音的話非常有道理,黑手黨不可信任,但可以交易,桓玄本來是自己留下用來牽制黑手黨的一個棋子,但現在這個棋子已經失控,甚至會影響到自己這次回東晉的全盤計畫,要為了眼前這次守衛洛陽,徹底放棄桓玄嗎?

  劉裕思考良久,搖了搖頭:「不行,桓玄現在不能死,黑手黨想要的,是桓玄的命,這點上我不能跟他們合作。」

  支妙音有些意外:「桓玄跟你也有深仇,這回更是要壞你的大事,這樣的人你要留了做什麼?」

  劉裕長舒一口氣,正色道:「留下桓玄,就留下了牽制黑手黨的希望,也留下了從荊州出師北伐關中的後手,桓玄若死,王忱就可以掌握荊州,必然會全面內戰,這個後果,比失去洛陽更可怕,我不能冒這個險。」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22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牢之建軍招虎狼

  支妙音的秀目之中,光波流轉:「裕哥哥,你真的變了,變得跟以前不同,現在的你,學會權衡得失了,不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我都快不認識你啦。」

  劉裕搖了搖頭,說道:「我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也成長了不少e,妙音,現在我明白,要想北伐成功,得確保自己的身後不出事才行,長遠來看,我必須要建立一支不依賴於任何世家的軍事力量,但短期內,我要有這樣的根基,就得讓桓玄和黑手黨鬥起來,這樣我才有發展的機會。即使這次不能在中原建立根基,但洛陽是一定要保住的,若是桓玄現在就死,那荊州會群龍無首,守衛中原各地州郡的桓家舊部必然撤離,那洛陽必然不保,即使為了這個,桓玄也得活著。」

  支妙音歎了口氣:「可是這樣一來,你等於就是與黑手黨為敵了,為了一個桓玄,值得嗎?」

  劉裕正色道:「我不是為了桓玄,而是為了北伐的偉業,現在他不能死,這點是我在草原上就非常確定的事,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我不會跟黑手黨進行這樣的交易,即使他們主動來找我,我也不會點頭。」

  支妙音勾了勾嘴角:「可是這樣一來,他們也會就會轉而去壞你的事了,你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行。」

  劉裕微微一笑:「最多是孤軍奮戰,獨守洛陽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上次在壽春就這樣做過,慕容永沒在我手上攻下長安,我也有信心守住洛陽城。」

  支妙音點了點頭:「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剛才的提議收回,就當我沒說過什麼。」

  劉裕看著支妙音的絕色容顏,突然心中一動:「你剛才那樣說,是不是跟黑手黨有某些聯繫了?或者說,這是他們通過你來對我提議的?」

  支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你想到哪兒去了。你去洛陽的打算,也不過是剛剛才告訴我,在你進這個房間前,我對此一無所知,又怎麼可能有人告訴我你的想法呢?再說,黑手黨現在是我們謝家,王家的大仇人,相公大人給他們活活逼死,現在只是因為我們家族實力不濟,只能隱忍,但有朝一日,我也會向他們討還一個公道的。又怎麼可能跟他們合作?」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但話雖如此,上次在草原的時候,朱雀後來與我娘一路同行,他告訴了我娘與他們的緊急接頭方式,如果我們家有急事,可以找到他們,你剛才要我幫忙找皇帝和會稽王,但我知道他們必不肯出手,只有黑手黨可能會用桓玄作交易,所以我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有意,我可以幫你去試著聯繫黑手黨中人,僅此而已。」

  劉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是我胡思亂想了。妙音,你已經出家,最好不要再理會這些塵世之事,等我完成北方之事,重新組建北府軍,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離開這裡,不再被那些皇親貴胄,世家子弟們糾纏。」

  支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現在說這些沒用,我在這裡一天,就得被他們輪番打擾,也許,我不應該表現出這種分析時局的能力,但當時我只是想救我們家,要證明自己對皇帝有用,沒想到現在他倒是把我當成一個謀士了,悔之晚矣。裕哥哥,我最後還要提醒你一件事,重組北府軍,你最好不要出頭。」

  劉裕微微一笑:「我現在不過一介白丁,哪有資格重組北府軍?這事是王恭,劉牢之他們才能做的。我就是怕他們重組北府軍後會急功近利,甚至主動起兵去誅殺王國寶,所以我現在得把北府軍的骨幹們帶到洛陽,這樣他們無法作戰,只能從頭訓練,時間一拖,事情也許會有轉機。」

  支妙音點了點頭:「王恭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他現在只想著除掉王國寶,以為這樣一來才可以清理朝堂,安心建功立業,可他連黑手黨的存在都不知道,又有世家子弟的那股子狂妄與傲慢,不會象玄帥那樣折節下交武夫,與軍士們打成一片,所以,北府軍,他是注定控制不了的,能幫他整軍的,其實他最希望的是你。」

  劉裕搖了搖頭:「我跟他明言過,不會幫他打內戰,所以也暫時不會回北府軍中,他要建軍,現在得靠劉牢之。」

  支妙音歎了口氣:「劉牢之上次鄴城戰敗之後,被免官為民,他的老部下在上一戰中損失很多,所以這兩年來,他一直在兩淮地區,尋找戰亂中占山為王的那些個散兵游勇,北方流民,還真給他找到了不少武藝高強的人。」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件事我也聽說過了,但這些人跟以前的北府軍老弟兄不一樣,他們很多就是強盜賊寇出身,雖然武藝高強,但心狠手辣,聽說現在這些新北府軍的軍紀比以前壞了許多,甚至時有騷擾駐軍附近的平民百姓的事發生,這在我們那時候是不可想像的。」

  支妙音搖了搖頭:「你們那批北府軍,是有著光復北方失地,打回老家,建功立業的理想,骨幹成員,如老虎部隊裡的,多半是京口本地人,可這些卻是兩淮的散兵游勇,本就是強人,應募從軍也無非看中了北府軍響亮的名頭和遠遠高於一般部隊的軍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劉牢之許諾這些人,以後出征,只要是在戰區,都可以放手大搶,拿到多少都是自己的。」

  劉裕的臉色一變:「怎麼能這樣?這不成了強盜了嗎?」

  支妙音歎了口氣:「玄帥不在了,王恭根本無意北伐,他要的是建立強大的軍隊,而不是有信仰有理想的軍隊,所以需要虎狼而不是軍人。裕哥哥,你這時候去洛陽,也許是個好事,如果留在北府軍中,以你的個性,恐怕遲早會和這些新人起了衝突的。」

  劉裕歎了口氣:「這件事,等我回來之後再說吧,我不能看著玄帥留下的北府軍就這樣變質,腐化,墮落,有的事情,必須堅持。」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2 00:23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塵緣已了情難續

  支妙音的秀眉微蹙:「好吧,裕哥哥,我知道這是你的選擇和堅持,沒有什麼好說了,按你想做的去做即可。皇帝那裡,我會儘快去跟他說,至於能不能成,只有天知道了。」

  劉裕正色道:「你的話,今天讓我受益良多,我會好好地考慮的,王恭即使想起兵,也得有個合適的理由和藉口,你如果能跟會稽王說得上話,也可以提醒他一下,管管王國寶,讓他別太過分,給王恭落下把柄,我不在的這兩年,他的刁家二狗把京口父老得罪得不輕,如果王恭真的起兵,我敢肯定,京口人會非常樂意的。」

  支妙音微微一笑:「怎麼,你不想找二刁報仇了?」

  劉裕歎了口氣:「跟他們是私仇,而且玄帥當年阻止了我,現在如果為了殺他們,會引發國家的內戰和分裂,有損公義,這點上我分得還是很清楚的,你說我變了,確實,如果換了以前,我會不管不顧取他們性命,可是現在,我不能這麼做了。不過王國寶確實是禍國奸臣,會稽王如果想要長久地控制相權,絕不能靠這種人,如果你能讓他明白這個道理,再好不過。」

  支妙音的嘴角輕輕地勾了勾:「看來,我還是留在這裡,對你更有用處。」

  劉裕連忙說道:「不,妙音,你別誤會我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帶你離開,不用你為我做任何事情,只是現在你既然無法離開,只能暫時忍耐一下,你助我也是自助,早點消除大晉內戰的隱患,早點能北伐成功,洗刷上次那些奸人們強加給謝家的罪名,你才能早點離開這裡,真正地獲得自由。」

  支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我需要的不是自由,現在我缺的也不是自由。裕施主,請你明白一件事,我入空門就意味著與塵世無關,也不可能再回頭,就算按你說的那樣,謝家沉冤得雪,我也得繼續做皇后,那樣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到了那時候,只怕你想像現在這樣見我,都不可能了。」

  劉裕本來聽到她說裕施主的時候,還心中一動,想說些什麼,可是聽到她後面的話時,才知道,支妙音對一切已經想得清楚明白,雖然在這個時代,入了空門極少聽到還有還俗的事情發生,但世事無常,劉裕一直相信,只要立下大功,就有讓妙音重獲自由的可能,但聽她這麼一說,好像出去後的結果比現在更可怕,一旦沒有了尼姑這個身份的掩護,只怕會跟這天下大權一樣,成為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候將相們爭奪迎娶的物件,到時候哪怕是為了重新結好謝家,也有的是想將她據為已有的人,而皇帝,就是最可能的一個。

  劉裕長歎一聲,黯然道:「怪我無能,沒有保護好北府軍的兄弟,也連累了謝家,不管怎麼說,我相信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就象我曾經誤會過你,但現在,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面對。」

  支妙音搖了搖頭:「我本是出家離世之人,但現在仍然塵心未盡,裕施主,今天跟你剛才以王妙音的身份說了很多,是因為這些話在我心裡悶了幾年了,今天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但是你我的身份已經在這裡,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的這個簡靜寺需要香火供養,而佛祖普渡眾生,也需要天下太平,國泰民安,所以我助你,也是為了積德行善,弘揚佛法,至於貧尼與你的那些塵世間的關係,已經隨著落髮,而一去不回,這點,貧尼必須跟你言明。」

  劉裕的臉色一變,剛想再說,只聽支妙音平靜地說道:「天快亮了,裕施主,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貧尼祝你與妻子白頭偕老,百年好合,限於出家人的身份,貧尼就不去親臨婚宴了,但是貧尼在這裡會為你們夫婦向佛祖祈福的。」

  劉裕的心中一痛,支妙音何等冰雪聰明之人,她這樣說是在提醒自己,自己已經與化名臧愛親的慕容蘭結合,自己又身入空門,不可能再有任何姻緣,勸自己不要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通過迎娶她來解救她出來,以她心高氣傲的個性,也絕不可能跟慕容蘭共事一夫。

  劉裕咬了咬牙:「好的,那謝謝師太了,還請師太以國事和萬民為重,向皇帝和會稽王建言,我從洛陽回來再來看你。如果你有急事的話,也可以來通知我,我無論在哪裡,只要收到你的消息,會馬上趕來的。」

  支妙音轉過了身,重新對著佛像敲起了木魚:「裕施主請便。」

  劉裕看著她的背影,泰然安座,那美妙的聲線這會兒卻盡是誦著梵文經書,仿佛這個世上的一切,都不再與她有關,甚至冥冥中有一股魔力,讓他覺得好像有個神明在自己的耳邊輕語,讓自己能很快地陷入一種沉思的狀態,心情也變得平靜,或者說麻木了。

  劉裕定了定神,對著支妙音行了個禮,然後轉身準備推門而出,卻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聲在說:「別睡了,要早課啦,你們看,師父的房間都亮燈啦,我們也不能晚起。」

  劉裕搖了搖頭,轉身躍窗而出,然後跳上了房梁,幾個起落,他的身影就消失了在庵外的林木之間。

  當劉裕的身形消失不見時,門被輕輕地推開,一身黑衣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就在她入屋的這一瞬間,房門自關,而來人面上的輕紗滑下,露出了慕容蘭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卻是寫滿了歉意。

  支妙音不回頭,淡然道:「慕容施主,上次貧尼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為何這次還要再來呢?」

  慕容蘭歎道:「謝謝你,妙音,允許我在一邊偷聽你們的對話,沒有揭露我,我知道,你一直知道我的存在,我,我掩飾不住自己的心跳。」

  支妙音平靜地說道:「都過去了,走吧,我同樣是說給你聽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祝你和劉裕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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